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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那天,我跟我的表姐們在一起。」我解釋。「我們的媽媽是姊妹,所以很多人說我跟表姐長得很像。」我很戲劇化地翻了翻白眼。「老天,我真希望不是這樣。妳真該看看她們其中一個人的鼻子。另外一個表姐整整比我高了三十公分。」
「沒錯,她再也不能了。」我整張臉笑開來,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我不用再擔心媽媽會檢查電話帳單了。「這是間諜手段:你很狡猾。」
「那如果她看到妳戴著項鍊呢?」我問:「妳整個下午都會跟她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都變成像是切.格瓦拉這種革命份子了,但是我碰巧對於我的人生還算滿意。」她說:「不管媽現在做了什麼事,事實上比起其他同年紀的女孩們,我們不需要承擔任何一點壓力。媽媽讓我們衣食無虞,而且基本上也給我們蠻多空間。我正在跟小衛約會。我們已經擁有我們需要的每件事。我很滿意,而且我不希望讓妳們兩個給搞砸了。」她大聲吐出一口氣,「我的意思是,先是告訴席恩我們的事情,接著我們三個又一起出門被抓包——這些事情都太超過了。這樣做不值得。」
「葛蕾森今天如何?」我問。她們今天一起上歷史課。
「因為擅長三角函數,妳就不能參加啦啦隊?」我輕柔地加上一句。
「沒錯,是妳。」他充滿信心地說。
艾拉搞了半天才下車,不過她總算出現了。她把她的捲髮撥到同一邊肩膀上,開始走向我們,一邊拿下項鍊,眼睛一面望
和_圖_書著蓓思。
蓓思搖搖頭。「她不會這樣做。如果沒有出現不規則心跳,沒有不能解釋的空白時段,她沒有擔憂的理由。不用擔心,沒有問題的。」
星期一,我跟艾拉交接時,蓓思跟著我到外面跟艾拉碰面。雖然現在已經是午餐時間,蓓思身上還是穿著睡衣。我聽到她的絨毛拖鞋窸窸窣窣地走在我身後的走道上。
「為什麼?」艾拉問,看起來很擔心,好像她覺得蓓思可能會銷毀這條項鍊之類的。我必須承認:我自己也有那麼一點害怕。蓓思最近變得相當大膽,勇於挑戰媽媽設下的規範。她似乎對於週六葛蕾森目擊到我們這件事,也打從心底蠻不在乎。
艾拉把她的手從蓓思的手中抽出來,拒絕面對這個事實。
「給我就對了。」蓓思不耐煩地說。正當我在想艾拉會不會開口拒絕時,她就把項鍊遞給她,蓓思很快地把項鍊戴在脖子上。然後蓓思看著我。
「妳今天的髮型是捲髮。」他眼睛打趣地觀察著我。
從出門那時候開始,今天就感覺像是容易出錯的壞日子,好像如果妳一不小心,事情就會一塌糊塗。但是接下來創意寫作的課讓一切都變得美好。我們今天由代課老師授課,但是她對於她在教的這堂課程沒有概念,而且被課堂上的這些學生惹生氣了。所以今天基本上是自由時間。
這很合情理,除了艾拉看起來並不是很信服。我不確定我是不是覺得萬無一失,但是我不想要再質疑這個機會——我可以一整天不需要被監視
和_圖_書。「這太瘋狂了。」艾拉輕輕地說。
「是我在幻想,還是妳有跟妳長得一模一樣的姊妹呢?」她問。
我們凝望彼此一會。教室裡喧嘩的笑聲讓我們轉頭看過去。等到我們兩個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一某個男生從椅子上跌下來,另外一個人看起來好像快要笑破肚皮——我們又回到我們的小世界裡去。
我忍住話頭,沒有指出她說的這串話比較像是想要說服她自己。她提到媽媽提供我們的生活所需,也正好再次提醒我,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每個月二萬美元的背後:必定藏著其他事情;我很確定。但是現在艾拉大發脾氣,午餐時間分秒流逝,我決定暫且放下這一切。
「我們同意這件事情時年紀還太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決定。」蓓思說:「況且,我們也不是非如此過生活不可。」
「她是為了保護我們才這樣做。」艾拉說。
我停頓了一秒鐘,也許有點太久,而我心裡頭事實上在考慮告訴她實情。既然我們都已經跟席恩說了,我們當然也可以跟其他人說,不是嗎?但我隨即遏止了這個想法。
跟席恩在一起的自由時間。
我們對彼此擠出一個微笑,然後她就回到前門去把大家集合起來。練習結束前,她又懷疑地看了我好幾眼,但接下來她就決口不談這整件事情了。我想,這是我唯一能夠期待的結果。
「她需要聽到的就只不過是心跳聲。」她解釋:「平靜、穩定的心跳聲。待在家裡就是最平靜的時候了,哪裡還m•hetubook•com.com有其他地方比得上呢?」她帶著微笑問,朝著房子揮揮右手。「我會在妳跳舞的時候把項鍊拿下來,然後創意寫作課時段再戴回去,等到啦啦隊的時候再拿下來。沒問題啦。」
葛蕾森對著我眨眼;她不吃這一套。
「我也是。」我說。
席恩也向前傾,我們在課堂上如此靠近彼此,幾乎可以稱作不合宜。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落在我唇上。他毫不猶豫地說:「妳是莉琪。」
「是妳在幻想!」我說,笑出聲來,我本來希望帶點活潑的感覺,但是好像不太成功。「要不然,就是妳得去檢查一下視力。」
「把項鍊給我。」蓓思說,伸出她的手來。
「被追蹤才是真正瘋狂的事。」蓓思說:「我這樣做很理智。」
「而妳很嬌美。」
「別提項鍊的事情。」
我微笑著吐一口氣,然後向後靠。「你好像對於自己相當有信心嘛。」
葛蕾森在啦啦隊練習開始前,面帶疑問地看著我:我打起精神準備面對即將來臨的問題。隨後,半小時過後,大家各自組成小團體,正在練習新的啦啦隊動作時,葛蕾森把我拉到一邊去。
「我會把它藏在衣服裡。」蓓思說:「或是我可以假裝我會冷,然後戴一條圍巾。我會想出辦法來的;不需要擔心!」
從我的桌底下,他從掌心遞給我一個東西。遞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指尖碰到我手腕的關節,感覺就像他親吻我的耳垂一樣讓我渾身顫慄。我把手移到膝頭往下看:是一隻手機。
「什麼沒錯?」我困惑地和圖書問他。
我勉強發出另外一聲笑,葛蕾森也禮貌的笑了一下,雖然實在沒有什麼好笑的。一點也不好笑。
「你怎麼有辦法這麼確定?」我取笑他:「我們現在可能正在上演《天生一對》(The Parent Trap)的電影劇情考驗你。」
「但是這是我們都同意的。」艾拉說:「情況就是這樣。」
艾拉說:「要是她登入GPS全球衛星定位系統,然後發現項鍊竟然在家裡,我們就死定了。」艾拉說。
「妳要幹嘛?」我問,轉頭回去問她。蓓思不理我,所以我又轉過頭去。我把粉紅色背心的拉鍊拉到最頂端,才不會讓外面這件白色羊毛罩衫卡卡的。我停下腳步,等候艾拉停車,把身體重量切換到左腳。我痛恨這雙平底鞋。艾拉老愛穿這雙,可是它們會磨腳。
「原來如此。」她說,大概心裡面並不同意。但是她沒有再說什麼,她僅僅說了一句:「總之,那天遇到妳很有趣。」
「我有一個禮物送妳。」席恩說,接著傾身從包包裡拿出一個東西。
艾拉看著蓓思。「怎麼了?」她問,剛修整過的眉毛緊皺在一起。這提醒了我今天早上應該要修眉毛的。我希望不會有人注意到艾莉蓓.俾斯特眉毛午餐過後變得比較沒有造型。
上課鐘一響,席恩轉過身面對我,他正面朝著牆壁,背對著全班。我們處在自己的小世界。
「妳們沒有。」他說,帶著微笑。「我是說真的。」我傾身向前對他說:「我是蓓思。」
席恩說完這句話皺起鼻子,但是不管是hetubook•com•com不是很低俗,我都喜歡,而且我也很愛我在他身邊時的感覺。
「喔是嗎?是什麼?」
「對於某些事情。」他說著聳聳肩。接著說:「關於這個。」
「沒錯。」我說,無意識地用手指纏繞著一撮捲髮。這是那種有著完美弧形的捲髮,我覺得在其他兩人身上都非常好看,尤其是艾拉。但是我卻老是對於這一頭捲曲的毛髮覺得不自在。席恩皺起眉頭,一次凝視一項我的面部特徵。等到我覺得他正盯著我的鼻子看時,我問:「你在做什麼?」
艾拉聳肩。「測驗日。她遲到了,而我又下課鐘響就急忙趕回來,所以她沒機會多說什麼。雖然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有話要說。」
「我們晚一點再討論這件事。」我對艾拉說,她搖著頭走進屋子裡去。蓓思喊她。
「只不過是在確認……」他說。他的眼睛落在我的下巴。他微微向側邊抬起他的頭,噘起他的唇,他的眼睛順著我的手臂一路滑下來到我的手指。「沒錯。」
「才不是。」蓓思說,舉起她的手掌,突然看起來很生氣。「我們好像為了一個充分的理由過這樣的生活,但是這條項鍊根本與此無關。這只不過是為了她荒謬的過度保護傾向,除此之外無它。」蓓思停了一秒鐘,然後語氣緩和下來。她拉住艾拉的手。「艾拉,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妳要的嗎?過著三分之一的人生?幾乎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夜晚看起來如何?」
「這是預付卡門號,而且只有我有號碼。」席恩輕聲說。「這樣妳媽媽就不能監控我們的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