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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哨聲

作者:萊思禮.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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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艾迪用非常自豪的語氣說:「是我瑪姬阿姨安排的,她說妳媽媽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沒問題,」我回答。德露可能被這一連串好消息弄得太高興了:媽媽不會死,我們先去住羅斯穆森家,等媽媽出院,霍爾會被關到死……因此她不想進外婆家看見寶利舅舅,還得跟他玩捉迷藏,這樣會毀了她的好心情。到外婆家的話,還會看到那些用冰棒棍搭的房子。不管任何人看到這些房子都會覺得好難過,因為寶利舅舅出車禍之前,曾是個木匠呢。
吉姆神父唸完禱詞,我們全站起來,開口唱著:「聖哉!聖哉!聖哉!全能大主宰……」由於海納曼太太告訴教堂內的眾人說,這是莎拉生前最喜歡的聖歌。所以我們大家都扯開喉嚨,跟著海納曼太太一起唱。不過德露沒唱,她只是瞪著天花板舔嘴唇。我不想去苛責她,因為我現在也是滿心憂慮,憂慮到後來我只好直接對著聖母下令:聖母啊,妳最好趕快叫警察,把那個變態殺人狂繩之以法,否則下次妳就有機會參加我的告別式了。
我們坐上艾迪的雪佛蘭汽車,往前開過了幾條街後,我突然驚覺到,世界看起來比起昨天美好太多了。人行道變得好乾淨,街上每輛汽車似乎都在閃閃發光,連收音機裡傳出來的老牌歌手歌聲,也比平常悅耳動聽。
奈兒說:「我們要去看媽媽。」
我一下子不曉得該講什麼才好,因為我心底本來已經接受媽媽快死了,就算羅斯穆森說媽媽不會死,那也沒用。
奈兒說:「艾迪現在帶我們去醫院。」我們一起走向停車場:「昨晚我去看媽媽,跟她聊了好久,她說她等不及要看到妳們歐麥利姊妹了。」
德露看著窗外,雜貨店門前有幾個小孩在玩跳繩。和_圖_書她說:「喔,我忘了跟妳講。以後我再也不要聽到妳在妄想羅斯穆森是壞人的事了。他不是變態殺人狂。」說完她轉過臉來看著我,兩手捧住我的臉頰,我倆的臉湊得好近,她輕聲說:「但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參加喪禮的人群已經快要散光了。這時候蓋瑞先生把車開到教堂前的人行道旁,朝著小坡上的吉姆神父跑過來,對著神父說了幾句話。神父聽完之後幾乎是用大喊的說:「不管你覺得怎樣,蓋瑞,這樣就是犯罪,是犯罪了。」
「聽見什麼?」我還在盯著蓋瑞先生看。他這時摟著吉姆神父的肩,兩人朝神父宿舍的方向走去。神父略駝著背,雙手向外平伸,有點像是在馬戲團走鋼索的姿態,彷彿只要腳下踏錯一步,就會往下摔落地面,再也站不起來。
靈車已經駛離人行道很遠了,我腦子裡還在想羅斯穆森先生在教堂扶棺的表情。他和費茲派屈克先生,還有其他我不認識的兩個男人扶著莎拉小小的棺材,走過教堂內的主走道。羅斯穆森臉上的表情,就是外婆所謂「超級憂鬱」的表情。可憐的海納曼太太,她跟在她獨生女的棺材後面,手帕蓋住了半張臉,發出一種我這輩子永遠不想再聽見的哭聲。
「瑪姬阿姨說妳媽媽沒事了,雖然不會馬上好起來,但她不會死。」
艾迪笑到彎腰,一副驢樣。我也笑出來,不過馬上就停了,因為我認為今天是一個小女孩出殯的日子,不宜嘻笑。
我自己則認為這個當下是最美好的一刻。我好久沒見過德露這麼高興了,我很想讓她再更開心。「有件事我一直想跟妳講,」我準備把爸爸說的話轉述給她聽,說那場車禍不是她的錯。
德露在旁大喊起來:「歐!耶和*圖*書!好耶!」
「就是妳的咪|咪真的不會再長大了嗎?」德露說。德露這人實在是太幽默了,這次連奈兒都笑了出來。
德露這次完全嚇了一大跳:「拜託老天聖母聖爸!」
「德露,妳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妳知道吧?」奈兒說。
奈兒整個人轉過來,一隻手橫放在前座椅背上:「我要和艾迪結婚了。」
「那妳們就安全了,」伊瑟兒用力抱著我:「羅斯穆森先生會順道載我回家,快去找奈兒,她還有事要跟妳們講。」說完就沿著人行道往停車場走,邊走邊哼著爵士歌曲〈別再來找我〉,她那頂飛碟帽隨著步伐在微風中上下晃動,兩瓣屁股則如蹺蹺板一樣不斷晃動。她真的有一種特質,彷彿她永遠都不會死,不會生病,不會離開我們。伊瑟兒.簡金斯,永遠這麼沉靜穩重,就像我發燒時睡的冰枕一樣。
車子轉進五十九街。這時我開口:「我們應該在外婆家稍微停留一下,告訴外婆,媽媽已經好多了。」
這時我看到吉姆神父正努力安慰海納曼太太,但我不禁想起,吉姆神父穿著有白色襯裡的蓬蓬裙和高跟鞋的樣子。那是瑪麗.藍恩有天晚上在教會偷看到,後來跑來跟我們講。我其實蠻替他擔心的。那次吉姆神父的說詞是弟兄會要演出,其實根本沒有。我問過外婆,她的先生查理(就是我外公)以前是聖母善望教堂弟兄會的主席,外婆說m.hetubook.com.com弟兄會的人只會坐著閒聊說笑、抽雪茄,一杯又一杯猛灌愛爾蘭威士忌、義大利紅酒、德國啤酒,可是從來沒有演過戲。吉姆神父那次告訴瑪麗.藍恩說弟兄會要演出,所以瑪麗不可以把他變裝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就沒有驚喜了。其實都是吉姆神父捏造的。我並沒有向任何人揭穿這個謊言,因為以前吉姆神父送過我一張聖派屈克卡片(剛好是我最喜歡的聖人),而且每次我跟他懺悔之後,他也不會叫我做很長的贖罪禱告。雖然我不明白為何吉姆神父喜歡把自己打扮成那樣,但這不關我的事。
「我先猜,」德露說:「妳的咪|咪停止發育了?」
我在她後面喊著:「待會兒見,伊瑟兒。」她沒回頭,只舉起手揮了揮,巧克力色的手臂上套著一雙潔白如棉花糖的白手套,輝映在湛藍的天空裡。
我轉身想去找奈兒,就在這時,雷西.拉杜爾出現在我和德露的後面,截住去路,用他那還帶著油炸玉米餅味道的臭嘴唱道:「靈車駛過,妳可曾料想,下一個死的就是妳?把妳包進大床單,埋入土裡六呎深,小蟲進出咬啊咬……」拉杜爾太太聽見了,立刻揪住雷西的耳朵,拖著他離開,順手還打了他的背一下。但這個可悲的小孩還在唱,而且在笑。德露對雷西比了個手勢,這是快速蘇西教她的,用手指在下巴快速拂過去,意思等於髒話。德露的舉止真的越來越像法國人或義大利人了,簡直快變成超市裡賣的歐式沙拉醬,而不像個愛爾蘭女孩了。等媽媽出院後,她一定會矯正德露的。
我看著靈車慢慢駛向墓地,白色的喪禮小旗飄揚著,我覺得自己還活著真好,心臟還在跳動著真好。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天,正如我至今hetubook.com.com還記得裘妮的喪禮一樣。今天,又有一個小女孩裝在小小的白色棺材內,埋進了土裡。棺材上還放著粉紅色的康乃馨。
艾迪大笑,奈兒則說:「我們已經訂婚了。」她把左手舉到我眼前,上面多了一個細細的金戒指,戒指上有個兩手交握的雕飾造型。「這是卡拉漢太太的訂婚戒指,她送給我和艾迪了。」
「他跟我說霍爾惹了一大堆麻煩,還有媽媽身體好一點了,還有他要我們先住到他家。」
外婆常說,每個人碰到喪禮都會覺得很難過,在喪禮上不應該隨便開玩笑。
奈兒和艾迪走進店裡之後,德露靠過來跟我說:「等下妳自己去跟外婆講,好嗎?」
艾迪回答:「OKOK囉,」然後把車頭轉向外婆家的方向,但半路上先停在迪倫西雜貨店,說要買包駱駝牌香菸,還說會替我們每個人買可樂喝。,奈兒當然跟著他進店裡,她好像這輩子都會黏著他,艾迪也很喜歡這樣。我個人認為,艾迪把奈兒和瑪琳妲兩人的胸部加以比較之後,最後終於決定還是奈兒的胸部勝出;他甚至給奈兒的胸部取了個綽號叫「可愛的三十六D」。奈兒自己也相當以這對雙峰為傲,看來這兩人的共同點,就是都非常欣賞那一對乳|房,正如我和亨利的共同點就是我們都非常喜歡看書,喜歡喝巧克力飲料,也喜歡飛機。媽媽一開始嫁給霍爾就嫁錯了,因為他們兩個之間完全沒有共同點。
我頭暈目眩,彷彿剛坐完全州博覽會的旋轉咖啡杯似的,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真不敢相信,今年夏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但事實就在眼前。奈兒要結婚了!
我追問:「真的嗎,艾迪?」
媽媽整個六月都住在醫院,七月的前五天也是。現在她馬上就要和我們團聚了,我有種喘和*圖*書不過氣來的感覺,太好了,媽媽的身體好起來了,羅斯穆森說得沒錯。我看著德露,她跳上跳下,左腳換右腳,快樂到發瘋了。
我看到奈兒和艾迪在教堂階梯上,剛和一群我不認識的女孩講完話。那群女孩的頭髮上大概都噴了一整瓶髮膠,固定成蜂窩狀,髮絲連風吹過也不會飄動。我猜她們大概都是宜芳美容學院裡的學生吧。奈兒接著朝我走過來,她的小腳(和她的身材完全不搭)踩在濕濕的草地上。奈兒也要和我們一起住到羅斯穆森家嗎?
我和德露站到教堂門前的小坡上,俯視著下方的街道。一群人慢慢坐進長長的黑色車子裡,亨利.費茲派屈克在下頭看見我,舉手向我敬禮,表現得就像個戰鬥機的飛行員。我也向他回禮。
奈兒放下擋風玻璃前的遮陽板,用上面的鏡子補了一下妝,然後看著後座的我們說:「還有好消息喔。」
等到悲傷的喪禮結束,伊瑟兒的手帕已經都濕了。她把手帕放回小包包裡,然後跟我說:「真是感人的喪禮呀。」我覺得她還有其他的話要跟我講,因為她臉上掛著一種神秘的微笑。等我們一走出教堂,伊瑟兒就馬上問道:「羅斯穆森先生有沒有跟妳談過呀?」
附近的鄰居都來了,對喪家致上哀思。坎菲爾一家人、馬伯格一家人、歐海拉家族、法齊歐家族,附近每一位聖母善望堂的會友都出席了。連學校運動場的輔導員巴比和芭芭拉,也出席悼念,他們兩個真是好人。巴比在位子上,隔著走道對我笑了一下,芭芭拉很熱情地對我揮手,好像要給我打氣似的。
「歐麥利姊妹花,我還有個好消息要跟妳們說,」奈兒邊走邊說。艾迪那個人拖油瓶似地跟在後面。
奈兒用手肘頂了我肋旁一下:「莎莉,妳有沒有聽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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