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又聳聳肩。
他暫停了一下。「瑞克.考普萊,」他低聲說,「是個好人。我認為,你父親也是。」
蓮恩醫師若有所思點點頭。「有可能。不過我想你跟令堂別管你父親,建立你們自己的關係會比較健康。」
「祝你好運了,巴比。」
「是你還是他?」
「瑪莉安呢?」
巴比聳聳肩。「我不能替喬治發言,但是老爹跟我處得還可以。」
「不過你們兩個都是專家了。」
「理查.安布李歐殺了我父親,」凱薩琳鎮定地說,「你竟敢暗示我跟他有勾結。天啊,他還殺了東尼跟普登絲。我有什麼誘因要策劃這種事?」
他走到凱薩琳面前,她還是一樣漂亮,穿著黑羊毛外套、戴著暗紫色圍巾跟手套。納森沒有坐在她旁邊。這次他在追另外兩個小孩,小狗在他腳邊奔跑。
他想了一下。「我洗刷了謀殺吉米.葛濃跟考普萊的嫌疑,所以是好事。但是我跟同僚疏遠了。我跟凱薩琳走得太近,我處理調查的方式……讓不少人有意見。身為特種戰術行動小組就是要團隊合作,現在有很多人懷疑我合作的能力。」
「當然。」
「你不是說他們在臥室梳妝檯裡找到一把槍。」
凱薩琳叛逆地抿嘴,沒有說話。
「是啊。」
「謝天謝地,」D.D.抱怨說。
「有啊。」
「興奮嗎?」
新英格蘭人是耐寒的族群,即使像今天這種日子,他們還是出來到處走,欣賞城市,利用剛下不久的新雪玩耍。
「意料之中。」
他嘆氣,盯著地面。「我想或許這是政治問題。我媽在佛羅里達,喬治在佛羅里達,我們沒有他的消息,也沒有她的消息。我想或許家庭分裂了。喬治放棄了老爹,但是得到了媽媽。我沒放棄老爹,所以……」
「然後還有法官本人,」巴比低聲繼續說,「這麼謹慎、這麼聰明的人,沒有留下任何他跟柯琳或安布李歐的電話或財務關聯,但是安布李歐還是找到了他。凱薩琳,他怎麼知道要追殺法官?誰告訴他法官的名字?」
「很好,我跟我爸一起過。我們出門,兩個光棍都沒有烹飪才能。」
她音量變小,他知道接下來她要問什麼。「你還會夢到他嗎?」
蓮恩醫師眨眨眼。「第一次聽說。」
「她在追查葛濃法官跟柯琳.羅賓遜的關係——調閱通聯記錄,財務往來,能連接雙方的東西。法官是個聰明人,D.D.只查到提領現金紀www.hetubook.com.com錄,但不知道錢往哪裡去了。至於通聯記錄,D.D.也找不到任何電話的證據,至少法官這邊沒有。」
「他當然不太開心,但是還能怎麼辦?喬治是大人了,他得自己想通才行。」
他聳肩說,「可是那能證明什麼?她在自己家裡開了兩槍?法律沒有禁止。殺吉米是我自己一人的決定。是我看見他的表情,是我扣了扳機。」
她訝異地微笑。「巴比,這是我晚上唯一不至於發瘋的理由。我在亞利桑那會想念你的。」
「凱薩琳,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媽媽,」他說,「你愛你的孩子,而且最終挺身對抗安布李歐。你一定沒問題的,你們母子都是,只是需要時間。」
「應該說緊張。」
「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來。」
「當然,這就要談到令堂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蓮恩醫師已經相當瞭解他了。
「然後呢?」
巴比倒是不太介意,他走過紐貝里街,壓低羊毛帽,圍巾緊纏著耳朵,其餘身體深埋在他的羽絨外套裡。兩排路樹上的白色小燈愉快地閃爍著,商店櫥窗裡仍然是鮮豔的假期顏色跟好康折扣的訊息。
巴比沒有馬上看見他們,當他終於發現時,他很驚喜。
「我試過一次團體療法,」凱薩琳平靜地說,「但那是很久以前了,在認識吉米之前,你不會指望我記得那麼久以前見過的某個女人吧。
蓮恩醫師搖搖頭。「巴比,她是個危險的女人。」
「你想以後可以完全遺忘吉米.葛濃嗎?」
「或許改天吧,」巴比說。
「他說他有,在很多年前,那是戒酒計畫的一部分。他找到了她在佛州的妹妹,她說會傳話給我媽,但他再也沒聽到任何音訊。」
「你真的這麼想,是嗎?」
「感謝。」
她轉過頭,害羞起來,但他摸摸她的臉頰緩和氣氛。
巴比微笑。他抽回手來,手指抓著大腿,他看看跟其他小孩邊跑邊笑的納森,說出唯一能說的話:「前幾天我接到華倫警探的電話。」
「巴比,你不是真的這麼想的。」
「原來,柯琳.羅賓遜在監獄裡混得不好。出來之後,她因為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加入一個女性支援團體。凱薩琳,你或許知道那個團體。根據律師紀錄,你也出席過某些聚會。」
他伸手到口袋裡,開始拆竊聽器。
和-圖-書「有一點。這條路……會很漫長。」
「我兒子安全了。任何代價都不算太高。」
「不要。」
她又微笑,但是表情變回嚴肅,最近她經常這樣。「他一輩子的飲食都會受限制,即使如此,他還是會有些毛病。他的身體吸收不到該有的營養,他永遠必須追蹤自己的健康狀況,天曉得還會發生哪些併發症。」
「我差點認不得他了,」巴比坐下來說。
「你老是喜歡講我媽。」
「媽的,最近我真像哲學家。」
她對他微笑。「那就繼續談別的。工作呢?」
「喬治從來不回老爹的電話。」
他苦笑一下。「其餘時候我想是我自己的私事。」
她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她無法辯護,或因為她即使辯護了也不認為他會相信?他猜想可能永遠無法知道答案了,關於凱薩琳,很多事情他都懷疑無法知道答案。
巴比搖搖頭。那房子凱薩琳開價四百萬美元,他從來不懂別人哪來這麼多錢。「那接下來呢?」
她抓住他的手。「巴比,我很害怕。」
「剛才蓮恩醫師告訴我一件事,」他咕噥說,「她說,像你這樣的女人,為了保護自己的世界,沒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是真的,對吧,凱薩琳?為了保護自己對抗葛濃法官,你願意跟安布李歐這種人打交道。你透過柯琳.羅賓遜付錢給魔鬼本人。」
「有做惡夢嗎?」巴比低聲問。
「你還想再工作嗎?我可以支援你——」
「我想是新食譜生效了。」
「當然。但是身為團隊一員不是做傻事的藉口,如果整個隊伍要跳懸崖,你該加入他們,還是為了全體好,跳出來說,『欸,各位,不要跳』?我尊重D.D.跟其他調查員,但他們不瞭解葛濃家族發生了什麼事。我瞭解,所以我摸著良心做事。我不後悔。老實說,那是好警察該做的事。」
「天啊,好快。」
「你怎麼想?」
「糟糕,」巴比說。
「你想她真的會搬去亞利桑那?」D.D.問,然後補充說,「等時機一到,我還是可以引渡她。」
「呃,我想談到這裡差不多了,我簽了文件寄給布魯尼隊長。當然,有問題隨時歡迎你打來。」
「有困難嗎?」
他走在紐貝里街未端,快到公立植物園了。小孩子在樹林迷宮中奔跑,想用舌頭接住雪花。大人也出來了,穿著厚重的禦寒衣物。有人看著小孩,有人在蹓各式各樣的小狗。
「我猜是這樣。和圖書」
凱薩琳去帶她的兒子。巴比坐在長凳上,雪花落在他臉上,看著他們走掉。
她又微笑,但是表情哀愁。「都有。你知道怪的是怎樣嗎?我沒夢到安布李歐。生平第一次,我不再害怕街上轉過來的陌生人。我夢到吉米,他臉上最後的表情。偶爾在半夜,我也會聽到納森在喊吉米。」
「你大哥呢?」
「睡得著嗎?」
「我不確定,」他自己的口氣也變柔和。他不再看她,盯著牆上她的文憑。「或許每星期三四次吧。」
「高果糖玉米糖漿的威力。原來葡萄糖跟半乳糖是納森體內突變的GLUT2基因負責處理,但是果糖是GLUT5運送的,所以他的身體容易吸收多了。現在他不只攝取較多熱量,也終於有了身體成長所需的能量來源。」
「我殺了他。這是很沉重的負擔,尤其知道可能有其他比較緩和的結果。尤其……呃,你知道的,問題就在這裡。即使過了兩個月,我還是不確定那晚發生了什麼事。」
「D.D.是個好偵探,」他輕聲說。
「專業慣例。」
她從長凳上起身,仍舊儀態優雅,完美無瑕,即使他知道了這些事,還是忍不住屏息。
「你呢?」
凱薩琳抬頭看他一眼,露出微笑,繼續回去看著兒子。「這兩星期忽然變了好多。」
巴比苦笑。「呃,你知道的,歡迎寫信給她。」他收起笑容,又聳聳肩。「生活就是這樣。我努力照你的建議做——專心控制我能控制的事,無能為力的就放掉。我不能控制我媽,也不能控制我的爺爺奶奶,不能控制喬治。」
「但是我很好奇,巴比。你認為自己是團隊一員嗎?」
「她只需要有個熟人被指派為陪審員,凱薩琳永遠都不用坐一天牢。」巴比站了起來。「老實說吧,她這種人已經不多了。」
巴比轉頭看著凱薩琳,在她冷淡的目光中,他看見含意深遠的謹慎。
「我在考慮亞利桑那州,那是溫暖的地方,納森可以天天在戶外玩。沒人聽說過詹姆士.葛濃或理查.安布李歐的地方,納森跟我可以重新開始的地方。」
「這你得去問安布李歐。」
「這麼想很明智,巴比。」
「是啊,」她附和,暫停了一下。「等我們到了亞利桑那,我想我要找個專家,能幫助納森解決創傷的人,或許也能幫我一下。」
「你認為只要你跟令尊親近,令堂就不會聯絡你。」
「沒辦法,凱薩琳,你殺www.hetubook.com.com了他。」
「太好了,凱薩琳。」
「再見,凱薩琳。」
身邊的凱薩琳立刻僵住。
凱薩琳沒說話,但是他似乎看見她眼眶含淚。
巴比微笑,把手插|進外套口袋裡,轉身走路回家。
「偶爾會。」
「警方不會控告凱薩琳嗎?」
「我會逮到她,巴比。」
「下星期開始上班。」
詹姆士陷入昏迷。因為失血與內臟受傷,他的身體機能停止運作。醫師們不認為他能醒過來,他們多半很驚訝他居然還活著。
一月是個醜陋的月分,溫度計停留在攝氏零下十二度左右,冷風帶著刺骨的殘酷銳利。
「假期過得怎麼樣?」她問他。
「我知道。」
「這還用說。」
凱薩琳點頭,「瑪莉安喜歡亞利桑那,她說他們經常討論在那邊買個房子,所以,或許,往後……」
「我有個阿姨,」巴比誠實地說,「而且還有爺爺奶奶在世。」
「我想這是個好主意。」
「我不知道。我是說,我三十六歲了,找爺爺奶奶似乎嫌老了點,或許他們要是不想找我,我應該接受暗示。」
他嘆氣,對她的堅持搖搖頭。但是他們當然會談到他母親,他們總是談到他母親。「好吧。呃,依照我們的討論,我問了老爸一些關於她的問題。老爹盡力回答。呃,那天晚上我們真的談了很多。」
D.D.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過自己去聯絡他們嗎?」
「有多常?」
這一點無話可說。因為這兩個月來,他們都有自己的遺憾。「房子怎麼樣了?」
「放棄這麼冷的天氣?」
「其餘時候呢?」
「你還有其他人可以幫你,凱薩琳。我就幫了你。」
「比以前好點了。」
「令尊試過聯絡令堂嗎?」
「是啊。」
「我真希望快點找到辦法,希望有早點幫他得到更好的協助。希望……希望好多事情。」
他誠心地說,「謝謝,醫師,感激不盡。」
「天啊,」他翻翻白眼,對這句老臺詞笑了笑。「對,」他終於嘆氣承認說,「對,那很困難。知道自己有家人在外面,他們從來沒打算聯絡……很受傷。怎麼可能不受傷?我告訴自己這是他們的損失,我告訴自己很多事。但是沒錯,感覺很差。」
「我希望,」片刻之後她說,「有一天,等你有了自己的小孩,你永遠不必為他的性命擔憂。」
「原來你有個阿姨?」
又過了片刻,D.D.從停在街上遠處的白色廂型車和-圖-書走出來,沉重地坐到他身邊的長凳上。
「你恨她嗎?」
他雙手一攤。「應該說是……彆扭。你知道嗎?那個關鍵性的夜晚?沒有人記得太清楚。說真的。我太小了,老爹太醉了。但是或許——我是猜的啦——或許因此我們可以遺忘,但是喬治不能,他還是會想起發生過的事。對天發誓,即使我們努力,老爹跟我還是想不起來。」
「她對詹姆士陷害我們的事很難過,我想她也希望重新開始,多點時間陪納森。話說回來……你知道的,她真的很愛詹姆士。即使發生這麼多事,我不認為她能夠離開他。」
她聳聳肩,「值得試試看。」
「我想念團隊,」他堅定地回答,「我想念我的工作。我很擅長,如果我必須再自我證明一次——呃,我會再來一遍。我不怕挑戰。」
「或許你不記得,但她可能記得你。」巴比搖搖頭,交替摸著指尖。「我這星期一直在心裡拼湊那些線索。一方面,我不認為你有門路讓安布李歐出獄。但是你一旦知道他出來了,是法官安排的……柯琳打過電話給你嗎?事實是這樣嗎?或許她要某種酬勞,也可能她只是想幫忙,給你一個警告。當然,警告也沒什麼用,對吧?安布李歐是合法假釋。警方忙著懷疑你謀殺,沒興趣提供你人身保護。不,你勢孤力單,被逼到牆角。這時候你才想到嗎,凱薩琳?你可以利用法官自己的武器對付他?」
「已經不重要了。」
「你有何感想?」
「如果我這麼特別,」她曖昧地質疑,「你為什麼不跟我們走?」
她黯然微笑,「每晚才五六次吧。」
「已經賣掉了。」
「令尊一定很難過。」
「我盡力啦。」
今天巴比達到了他自己的里程碑,他完成了跟蓮恩醫師的最後一次會談。
輪到他點頭。他們一起看著納森,孩子的臉頰上有紅暈,呼吸化成霧氣。頑皮鬼輕咬他的腳踝,所有孩子都笑了。
「你沒有,對東尼與普登絲沒有,我懷疑是法官收買安布李歐殺了他們。但是另一方面,瑞克.考普萊……助理檢察官在追查你,凱薩琳。如果他成功,你會失去納森。」
「嗯,巴比,你進步了不少。」
她終於看著他。「但是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不是嗎?」
「早跟你說過問不出什麼結果,」巴比說。
「有時候。」
「沒有證據。」
「即使這麼貴,後灣的房子總有人排隊要買。」
「但是她查到你打過兩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