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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告訴你

作者:麗莎.嘉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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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第二十三章

星期六

第二十三章

「她不是自殺的。」我開口說話,聲音更大聲、更尖銳。「露西不會做這種事,她不會的。」
丹妮爾
「但我花了二十分鐘。」我看著她。「妳之前說的對,如果我們有監視攝影機確實會比較好。」
「真的嗎?」這時警長的語氣轉為深思熟慮。「我想起來了。妳自己也說過,像露西這樣的小孩沒什麼希望了,她錯過太多發展階段,終其一生可能都無法融入社會。有些人可能會說,她死了還比較好。」
凱倫倒抽一口氣。
以前我常偷拿阿姨錢包裡的鑰匙,不時去看父親。我喜歡那箱子的外觀,小小的,很方便移動,但其實出人意料地沉重,所以自從第一次之後,我便不再試圖搬動箱子。我想讓父親維持這個樣子,記住他的這個樣子,體積還沒有一盒衛生紙大,方便收納。
「那海靈頓家呢?」華倫警長逼問道。
「是某人做這件事的,妳剛剛自己也說了。」
「喔,丹妮乖。我美麗又可愛的丹妮乖……」
「是的,檔案裡有留。」
「喝杯水怎麼樣?克雷格,你去替丹妮爾拿杯水。」凱倫找到我的右手,把我的手指握在她的手掌中;但我立刻把手抽回來,放在胸前。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被別人觸碰,我想感受自己的憤怒,讓它像條河流一樣淹沒我。
「我沒有離開那麼久!」
華倫警長要求問我一些問題,我拒絕了。凱倫說我必須馬上開始放有薪假,在獲得醫院的准許之前,不准再來上班,我也拒絕了。
現在,再也沒有惡魔可以怪罪了,要怪只能怪自己。
但那幾天我什麼話都沒說,所以我讓阿姨選擇一切。我母親的名字被刻在玫瑰大理石上,我姊姊和哥哥變成天使。也許天堂裡會有樹木,也許娜塔莉在那邊會拯救兔子們。
「警長!」凱倫抗議道。
「我們歡迎家長隨時來探望孩子,但這仍然不表示我們認識他們。就算他們有來造訪病房,那時間也只佔據他們世界的一小部分。況且,大部分的家長並不會來。」
「但是……但是……這一點都不合理啊,」她微弱地抗議著。「我們不可能是這兩個被謀殺的家庭之間的共同關聯。我們不做家庭訪問,我們的工作只和小孩有關,對他們的家庭一無所知,不清楚他們住哪、從事什麼職業……那不是我們的作風……」
「我以為我們說好採用夥伴合作模式。」凱倫https://m.hetubook.com.com對克雷格嚴厲地說道。現在是凌晨四點過後,我們疲憊不堪、臉色蒼白且飽受驚嚇。凱倫才剛到,就聽見露西的死訊,和我們站在一旁,看著法醫組緩緩地把覆著綠色袍服的軀體放下來,安置於醫院的輪床上,然後一個男人把露西推走。
「她家人?」
「我們會處理的。」克雷格斷然說道。
「你們另一位警探也有看到我——」
「他們沒來過。」
「丹妮,我會處理,妳去睡吧,我會處理這一切。」
「這些事情花不到二十分鐘吧?」華倫警長說。
他才剛端著四杯水回到這裡,先遞給我一杯,再給凱倫,再給華倫警長,並讓她傳給旁邊的人。
所以有六個月的時間,我姊姊和哥哥就安息在兩座無名塚裡,直到海倫阿姨決定把這件事處理完。我和她一起去,是該處理這件事了。
「我確認了!瑟希莉向我保證露西沒事,而且我們也同意她的檢查間隔時間是二十分鐘,所以我又等了二十分鐘才確認;至於丹妮爾,我想她大概在和警察談事情,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二十一歲生日那天,酒醉之後,我突襲阿姨家的儲藏室,一時氣憤,把箱子的東西往排水孔倒,把父親沖進波士頓的深處,我的嘴巴緊緊閉著,但鼻子還是不小心吸進了點父親的骨灰。
「從來沒有。提卡的檔案裡有寫,她母親的態度是『漠不關心』,不過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克雷格和凱倫靜默不語,華倫警長興味盎然地看著我。「為什麼這麼說?」
「不能這樣說,」凱倫抗議地說道,「她已經表現出自殘傾向,這也是種自我貶低的情況。」她對著華倫警長說,「在露西住進這裡的第一天,她就把手臂割傷,用鮮血在牆壁上畫圖。那孩子會做可怕的事,因為有人曾對她做出可怕的事。我不認為我們有任何程度的把握,說她肯定會怎樣或絕對不會怎樣,也無法預測她有什麼能力。」
那個紙箱裝著他。
我們並沒有埋葬父親,海倫阿姨一點都不希望他在她姊姊的旁邊。由於海倫阿姨是處理一切事宜的人,她決定火化父親的遺體,並把骨灰保存在紙箱裡。後來,那個箱子被收進公寓的儲藏室,在那裡待了十二年。
「我只不過離開五到十分鐘——」
他點點頭。「那可愛的小東西,如果你能讓她開金口,就會發現她有種邪惡的幽默感。m.hetubook•com•com但是沒錯,她確實也有自我認同、沮喪以及焦慮等問題,甚至她也可能經歷過性|虐待,雖然她從來沒說過。」
「其他的家庭呢?」
「但你們有他們的資訊。」華倫警長說,這是陳述句而非問句。
「那不是出於私人的理由,——」
「但她攻擊妳。」
「從來都沒有?」
「你們得離開了,」凱倫說。「今晚你們對這捏造成的傷害夠大了。」
我張著嘴巴,閉上嘴巴,然後又張開,接著就放棄了。他媽的,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但剩下的時間還不夠我偷偷把那孩子引出病房,帶她到電腦攝影室,然後再回來這裡。」
「在我去拿水之前。」
「露西並不相信任何人,她的社交能力有限,語言能力也有限,我們甚至不清楚她能不能打出這樣一個結來。無論如何,一定是有人對她做出這樣的事,絕對不是她自己做的。」
「提卡和奧斯,」我看著凱倫說。「妳問問華倫警長提卡和奧斯的事情。」
「也許某個人戳破她,或是那樣的幻想突然消失無蹤了。你說過她有暴力傾向,危險程度無法預測。」
「廢話!」
「喔,丹妮乖。我美麗又可愛的丹妮乖……」
模模糊糊之中,我感覺到凱倫正對著我彎下身來,要我把頭憩放在膝蓋之間。接著凱倫更大聲地對警長說話。
克雷格和凱倫把我圍住,就像是防禦盾牌,這裡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家庭,但可能也會像第一個家庭一樣被我摧毀。我逼自己閉上雙眼,希望能夠一切遠離。
「去妳媽的!」我爆發了。
「喔,丹妮乖。我美麗又可愛的丹妮乖……」
墓碑店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你可以選草坪裝飾、人造噴泉或是就選擇一般的墓碑。負責接待我們的男人從頭到腳都穿著丹寧服飾,看起來寧可去外頭澆水種花,也不想幫穿著深色套裝的女人挑選兩個小孩的墓碑刻樣,旁邊還站著她那眼神空洞的外甥女。
葬禮結束後六個月,海倫阿姨帶我去挑選姊姊和哥哥的墓碑。海倫阿姨已經先為母親選了塊玫瑰色的大理石,上面刻著標準字體的名字和出生及去世的年代;但是到了替娜塔莉和強尼選墓碑的時候,海倫阿姨終於無法承受地離開。
「放輕鬆點,」凱倫插話,不愧是護士長。「先深呼吸一口氣。」
「這工作就是這樣!」
露西,在月光下跳著舞;露西,在天花板下晃呀晃。
「妳不知道這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情況。我們是這些孩子最後的一道防線,如果我們幫不了他們,就沒人能幫他們了。」
「其他職員身上也有些瘀青嗎?」
現在我知道他在世界上的某處,往下流到不同的管線、水道、污水系統。也許骨灰依附著水體,穩定地擴散至他處,讓我的父親能再次生長,再一次逼近這城市幽暗的地下世界,直到有天,一隻蒼白的雙手伸起,把排水孔蓋往後拉,我父親就能再次自由了。
「這也不難查。」華倫警長聳聳肩說。
「男孩喜歡棒球嗎?」他最後問。「我可以幫他刻上球棒和球,或許還可以加些紅襪隊的東西,我們和紅襪隊合作很多。」
「他說,那大概只佔兩分鐘。」
「她的家人大概是怎麼樣?」華倫警長問。
「我對其他的家庭沒什麼印象。說來也很遺憾,家長們似乎認為把自己其他正常的孩子帶到急症照護機構,會對他們造成傷害,但說真的,讓家中的孩子碰面,確認對方無恙,對所有孩子都是一件好事。」
我的膝蓋透露了一切,慣怒的情緒完全無法壓抑痛苦的感覺。露西從來沒有什麼機會,深愛我的母親救不了我,至於娜塔莉和強尼也永遠化作石頭天使了。
「因為我看見她,她很快樂,她是一隻貓,只要能像貓一樣,她就不會出事。」
「我以為怎樣並不重要。在這種情況下,眼前的事實遠比真相重要。事實就是,我們有一位職員和一位病童消失十五分鐘沒人發現。克雷格,你是負責檢查的,你到底在搞什麼?」
海倫阿姨笑了一下,這聲音不是很好聽。
「露西不可能隨便跑進去放射科攝影室,」我非常堅持這點。「而且她又是在哪裡找到繩子?」
「也許要吊死一個問題兒童不需要那麼多時間。」
克雷格的聲音裡流露出慣怒與保護,他說:「妳要逮捕她嗎?」
我把左手放進口袋,手指捏著露西最後送我的禮物,一次又一次地把玩小小的綿線球。
「丹妮,我會處理,去睡吧,我會處理這一切。」
然後我聽見自己說:「該死的,我愛露西啊!」
「某個人。」華倫警長拖長了尾音說話,直直地看著我。
露西,在月光下跳著舞;露西,在天花板下晃呀晃。
「我看了露西,拿了一杯水,和克雷格談了一下關於吉米和班尼的事情,補滿影印機的紙張,然後和警探們說話,就這樣了。」
「我想這應該符合夥伴合作模https://www.hetubook.com.com式。而且整個病房都很忙,我們同時要處理很多事。」
「但那不是我——是某個人,」我斷然說道。「其他人,某個人。」
鮮血與彈藥,歌聲與叫聲,愛與恨。
不知怎麼地,我突然想起母親額頭正中央留了個彈孔的畫面。
「十八分鐘。」警長冷不防地又射了一箭。「健身教練才剛拿了四杯水進來,還只用了一點點時間,請解釋妳花了十八分鐘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剛剛在和警察說話,」克雷格緊張地說道。
不知怎麼地,我突然想起母親額頭正中央留了個彈孔的畫面。
「而且我們的記錄上寫著,她們家住在麥塔潘,」我開口說話,想起華倫警長和喬治.克隆尼警探先前互看彼此的眼神。「我們不會知道他們搬家的事情,我們從來就不介入這些事情。」
「以前她從未顯露過任何自殺的跡象。」
凱倫搖搖頭,一臉困惑的樣子。「克雷格,你知道嗎?」她問。
「兩個與這間病房有關的家庭成員全都死了,剛剛又發現,你們有位病童吊在天花板上死亡。坦白說,我覺得傷害才剛剛開始。」
凱倫上上下下地調整臉上的眼鏡,坐立難安的樣子。「妳是說奧斯的家長,是吧?媽媽來過好幾次,剛開始會過夜,後來一個星期來一、兩次。」
現在,所有人都看著我,我不發一語,手指把玩著小團的棉線球。
「妳說妳去拿水,」凱倫直接對著我重複說。「妳今晚有看見露西嗎?有去看她嗎?」
「該死,凱倫,妳該不會真以為——」
「妳不該這樣對她施壓,至少不要在這麼接近紀念日的時候,她家人在過去的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
其實我也不是多在意,但每個人都在問我問題,卻沒人聽我回答。
一個小孩就像一片雪花。這是你在學習兒童護理時所學到的第一件事。一個小孩就像一片雪花,每個都獨一無二,都和之前出現的不同;失去一個就已經失去太多,因為之後再也不會有人像她一樣。
「但為什麼要查?我們是照護者,不會傷害孩子,只會幫助他們。」
「可能是她信任的某個人做的,」警長重申這點,雙眼盯著我看,然後再看著我手裡握著的那團棉線球。
紙箱裡裝著我的父親,把他裝得小小的。
「而且你們大廳不是貼著關於開放和_圖_書政策的海報嗎?家長們只要想看小孩,隨時都可以來。」
「就像妳說過的,一定有某個人在幫她。」
D.D.向她解釋。凱倫的臉色瞬間蒼白。
「她感覺像是要扭斷妳的脖子。」
D.D.瞇著雙眼。「那提卡的家人呢?」
「丹妮爾,繼續說。醫院這邊會展開調查,政府也會進行調查,妳必須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但我隨即後悔自己做出這樣的事。
「十八分鐘。我有計時。」
「妳需要坐下來嗎?」凱倫輕聲問我。
「把這話跟露西說吧。」
「提卡?」他重複說。「小女孩?大約一年前?割傷自己的那位?」
「真的嗎?因為我想,露西除了妳之外並不相信其他人。所以那個其他人還會是誰?」
我聽見自己尖叫地說:「閉嘴,他媽的妳給我閉嘴!」
「什麼時候?」
「就是她,」華倫確認地說。「我知道你和她接觸比較多。」
最後她選了兩個小天使。我討厭他們。天使?他們倆很愚蠢,老愛對著我吐舌頭,而且總是在前頭,等著往嬰兒車揮拳,我討厭他們。
「有,我有看見,她在月光下跳舞,很開心的樣子。」
我可以靠近這個箱子,打它,踢它,對著它聲嘶力竭地大吼。
警長彷彿看出我的心思,她明快地宣布:「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徹底調查清楚你們每一個人。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我有多迷人了,各位。這裡畢竟還是歸我管轄。」
「她沒有自殺!」我再次堅持地說。我很生氣,並且發現自己有多麼需要這股憤怒。「她不會自殺的,一定是有人幫忙她逃出來,這是我們唯一能解釋為什麼兩道門都上了鎖,她還是能逃出去。某個人在幫她,第一次是昨天,也許那只不過是測試一下而已,然後今晚又發生同樣的事。承認吧,有人偷偷潛入醫院,我們人手不足,然後警察又突然跑來,我們要忙的事情很多,讓某個人有機可乘去傷害她,事情就是這樣子。」
畢竟,一個箱子傷不了我的。
我搖搖頭。
「你覺得我該這麼做嗎?」
「喔,丹妮乖。我美麗又可愛的丹妮乖……」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親從來不帶我上教會,後來,律師事務所的阿姨也延續這種不可知主義的教育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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