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是米克。」刺青男指著那個頭髮剃成棋盤圖案的男人。「這是雷達。」這次,他指著站在我女兒旁邊那個身材較矮小,年紀較輕的人。這年輕人沒穿著突擊部隊的黑色服裝,而是穿著牛仔褲和一雙沾滿嘔吐物的網球鞋。他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彷彿很高興認識我們,接著不好意思地臉紅。
眼鏡蛇刺青的男人走過去,撕掉賈斯汀嘴巴上的膠帶。
但不只有藍天,還有鐵絲網。一橫排帶刺鐵絲網。
「她怎麼會吐?」
「我沒說你可以說話。」
「只要放我們的女兒走。」我靜靜地補上這句。
刺青男往後退開,舉起泰瑟槍,扣下扳機,賈斯汀立刻像一塊石頭硬邦邦地倒下去,藍色外套抖了一下,全身抽搐不停。他不再低聲咆哮,而是咬著牙根,含糊說著什麼。
老季回應他的方式,是再次扣下泰瑟槍的扳機。我丈夫的身體再次縮拱起來,雙唇往後咧,咬緊牙根,一個恐怖的笑臉就這麼僵在那邊。
「你們可以叫我老季。我是你們的新上司,你們不可以隨便開口說話,除非我同意。同樣地,我沒說可以吃,你們就不能吃東西。我要你們活到什麼時候,你們就只能活到那時候。說,我叫什麼名字?」
我們在戶外,在一個有著頂篷,類似車道的地方。幾呎外有一輛白色廂型車,後車門仍開著。外圍有圍牆,說不定有六公尺高,圍牆上是帶刺鐵絲網,在帶刺鐵絲網四周當緩衝的,是更多的帶刺鐵絲網。
賈斯汀沒說話,我疑惑地看著他,感覺他和老季好像在參加某種互瞪的比賽。
年輕人和第二個突擊隊打扮的男人把我們拖向更裡面,直到一處空曠遼闊的地方。如果這地方是監獄,我猜這裡應該是接待處。我看出這裡有白森森的混凝土磚牆,地上鋪著淺黃色的亞麻油地耗,正前方有類似指揮哨的地方,哨亭被厚重玻璃重重包圍。
什麼樣的建築物會有這種窗戶?什麼樣的地方會有這麼多帶刺鐵絲網?接著,我立刻明白。監獄。
愛胥琳又嚇得發抖。
「跟錢無關。」
「我在叫了啊!」
在我對面的愛胥琳哭得好傷心。
「拜託,」我聽見自己低聲哀求,「我們有錢……」
接著,我聞到柳橙的氣味,嚐到黃色生日蛋糕的滋味。
這次,他沒發出聲音,默默承受著痛。
棋盤髮型人已經拿出一把大刀,切斷賈斯汀兩腿間的綁繩,拖著我蹣跚的丈夫走入大門。
「我哪知道。靠,看看我的鞋子,全新的鞋欸!」
這時,我想起來了。在我家玄關邊的那個巨大身影。泰瑟槍。丈夫的劇烈抽搐。我的腿好痛。還有我的女兒,尖叫哭喊,喚著我們夫妻。
「不。」我驚恐地倒抽一口氣,大聲說出這個字,還試圖往前翻身,希望能做點什麼。我聽見賈斯汀憤怒低嚎,知道他正奮力掙脫,拚一個自由之身。
我們一踏進去,門就立刻在我們身後緊閉,首先關上一道門,接著關上第二道。
「你們知道嗎?」www•hetubook•com.com他轉頭,繼續說:「百分之八十的越獄都發生在囚犯離開牢房,出來勞動或者去醫護室看病時。這是因為,沒有人,不可能有人可以從現代化的牢房逃脫出來。這裡可說是銅牆鐵壁。每平方公尺用五磅的水泥做成三十公分厚的牆壁。鐵窗的鐵條足足二點五公分厚,而且是以無法鋸斷的鋼鐵做成的,每根鐵條相距只有十二公分。至於玻璃,是可以支撐十五分鐘的防彈玻璃。這代表——」說到這裡,他瞥了我一眼,「就算近距離發射小口徑的手槍,玻璃也只會龜裂,不會整個破掉。
「至於門鎖用的是規格十二號的鋼材,連嵌入式的門鎖都是扎扎實實二點五公分厚。這裡的每一道鎖都是電子控制,也就是說,不可能以手動的方式讓鎖失效。你們和外在世界之間起碼有七道鎖。第一道在牢房門,打開這一道,可以到上鎖的公共區,出了公共區,是雙門雙鎖的防護區,在這裡,系統一次只會讓一道鎖開啟。出了防護區,是同樣上了鎖的走廊。這條走廊可以通到主入口,那裡還有另一個防護區,這一區同樣有兩個門,兩道鎖。
他伸出手指,就這樣,所有人開始移動。
然而,我們一家三口只能站在那兒,默默無語,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她一直反胃,是暈車嗎?」說話的一定是刺青男人。凶惡的臉配上凶惡的聲音。
我閉上眼,除了不想見到丈夫痛苦,更不想見到女兒掉淚。我開始想像色彩、花朵和融化的時鐘。
我注意到年輕人兩手各抓著我和女兒的手肘,似乎有意無意地要讓我們遠離他那個同夥。而且,我也發現,賈斯汀也故意拉開他和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讓惡霸靠近我們。
上帝憐憫我,我需要包包裡的藥。
「那就把她叫醒啊!」
「這個中度戒備的監獄,共有一千兩百個床位。」他以輕快的口吻繼續說:「設備先進,去年才完工,目前封存不用,所以,對我們來說,再適合不過。」
「小心我再教訓你一頓。」
男人在移動,我可以感覺到他的鋼頭鞋踩在柏油路面上的砰砰聲。我的頭好痛,還有肚子、背和臀部。我想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就能拋開一切。我好希望能睡著,但這次,我希望醒來時,是在我的床上,丈夫在身邊微微打鼾,女兒平平安安地在走廊另一端的臥房裡。
這次,我試圖吸引女兒的注意力,試圖用念力要她看我,彷彿一家人看著彼此,就能比較容易捱過痛苦。
老季仍覷著賈斯汀,而賈斯汀也仍不說話。
「到底是怎樣?你是給她打了太多鎮定劑嗎?」
「我……靠!」
接著,一陣沉默。我以為自己又要吐了,趕緊張開嘴巴,但胃已經空了,什麼都吐不出來,所以只有乾嘔。嘔到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我整個人癱軟側躺著。終於,我察覺到身體底下是一片橡膠軟墊,頭上方是一片藍天。
年輕人雷達七手八腳地撥弄我女兒的綁繩,然後走到我旁邊,解開我的腳踝束繩hetubook•com.com,還扶我踉蹌地站起來。我試著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讓他知道我曉得他在偷偷照顧愛胥琳,但他不敢跟我有眼神接觸,反而一手抓住我女兒的肘部,一手抓著我,催促我們往大門走。
愛胥琳和我嚇得畏縮,竟然朝著那個年輕人靠攏——真是諷刺啊——他站得直挺挺,跟石頭一樣動都不動。
「就算你真的成功逃出監獄,接下來要面對的是營區四周的圍牆,這些雙層的圍牆全都通了電,每一道足足將近五公尺高,而且雙層圍牆之間那八點五公尺寬的無人區,布滿了七道帶刺鐵絲網。也就是說,即便你順利讓圍牆的電流消失,而且\或者成功爬過第一道近五公尺的圍牆,你落下的地方正是無人的鐵絲網區。接下來,你得設法通過七道帶刺鐵絲網,再爬過第二道近五公尺的高牆。好,你成功翻出第二道圍牆,越獄成功,接下來,你會發現自己置身在北國蠻荒六百英畝的正中央,在這裡,目前晚上溫度會降到零度以下,喔,還有,這裡最著名的就是熊和凶猛的山貓。」
痛。瞬間爆發的痛。完全不打折扣的痛。才一秒鐘,我就漂浮在地獄深淵裡。接下來,我的胃劇烈痙攣,我整個人直直彈起。快要吐了,我試圖側躺,但只能笨拙地以身體拍打地板,怎樣都翻不過去。我的手掌、手臂和肩膀好痛……無法移動,腦子也一片混沌。我的胃繼續痙攣。車。我在車子的後座,我就快吐在車裡了。出於本能,我把頭轉向有新鮮空氣的地方,滾向敞開的車門——我感覺得到,那裡有後保險桿、黑色的網球鞋和瀝青路面。
這些人把我們從家裡拖出來,大老遠載到監獄。可是……這地方未免安靜到令人毛骨悚然。完全不像有人跡,一片空蕩,說不定是廢棄的監獄。
老季伸手推開他後面的門,原來這是一個置物櫃,裡頭整齊堆放著一疊橘色布料。
一直站在愛胥琳旁邊的年輕人上前一步,擋住老季的路。
「爹地。」愛胥琳輕聲懇求他。
六個月以來第一次,真心誠意地碰觸我的丈夫。
另一個,留著棋盤髮型的那個,就很讓我擔心。他的眼神太銳利,那種霓虹藍會讓我聯想到吸毒者或者精神異常的人。他把賈斯汀.丹比的手臂抓得好緊,緊到指關節泛白,而且臉上的神情清楚表明賈斯汀奈何不了他的。惡霸,隨時想惹事生非。
「走。」有個聲音說。
他看著我丈夫,對他說:「我有沒有說漏了什麼?」
光線昏暗,天花板的燈光沒全打開,我直覺認為他們是替我們著想,怕所有燈光一打開,投射在一大片白森森的牆壁上,會刺目到傷眼。
刺青男又扣了幾次扳機,一直到他認為賈斯汀應該學到教訓,才點一下頭。第二個人將賈斯汀用力拽起來,要他站著。
穿著牛仔褲和網球鞋的那個年輕人沒礙著我。他經常低著頭,拱著肩,一副內向害羞的模樣,彷彿出現在這種場合很丟臉。
老季終於鬆開扳機。賈斯汀整個人癱軟,要不是另一個綁匪撐住和*圖*書他,他肯定倒在地上。
「快進去。」老季氣急敗壞地說:「你負責女人,你顧好丹比。」
「老季。」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氣無力,趕緊舔舔唇,正在考慮是否該重新回答,但他已經走掉。
賈斯汀哼了一聲。「這世上任何事都跟錢有關。」接著,他把視線瞟向老季的手下——年輕人,以及棋盤髮型霓虹藍眼的那個人——說:「我猜,你們兩個應該手頭很緊,沒什麼閒錢?我有一間公司,價值上億元。不管他出多少錢請你們,我都可以出得比他更多。」
老季停下腳步,我們所有人也跟著戛然停步。
「來啊。你何不乾脆告訴我,你到底他媽的想要什麼。不要再威脅我的家人!」
膠帶從肉上被撕開的聲音。一陣咳嗽。接著,是女兒的聲音,纖弱、遲疑。「不……媽咪?」
「聽好了,」刺青男聲如雷響,嚇得愛胥琳愈哭愈大聲。她的雙手交綁,垂在腰際,牙齒咬著下唇。
我丈夫抬起頭,怒眼炯炯,下巴肌肉一伸一縮。戰鬥力十足的男人。一開始我就是被這樣的他所吸引。寧可被打趴也不願棄戰,寧可鼻青臉腫,也不會消沉投降。但此刻,我默默地希望他投降,希望他閉緊嘴巴,不再說半句話……
「說實在的,進了這裡之後,沒必要離開。」老季說,繼續直視賈斯汀。「因為建造這座監獄的合約裡提到,監獄內所需的物資必須充足無虞。床鋪、可下棋玩遊戲的娛樂桌、先進的醫療設備、先進的牙科設備、兩間自助餐廳,其中一間必須獨立出來準備特殊食物,比如不含堅果、不含乳製品、不含麩質的食物。絕對不能讓任何囚犯死於食物過敏,對吧?整個監獄營區的運作仰賴雙燃料設備,天然氣和油,而且營內必須隨時儲存五萬加侖的油。此外,這裡有自己的水塔、下水道系統、水廠和電廠。完全可以獨立運作,而且儲備量充足,不需要依賴外界支援。我想,你們是這麼說的吧?這樣一來,電力不中斷,水源源不絕,下水道也不會阻塞。換句話說,我們可以待在裡面好幾年,與外界完全隔絕,不被人發現。」
「你們三個的新衣服。」他下令:「穿上,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囚犯,而這裡,是你們的新家。」
我又偷偷覷向女兒,她站在雷達身邊,仍低著頭,頭髮垂散,肩膀顫抖。老季不在附近,但我還是不敢開口。這時,我才注意到,女兒沒戴著她最愛的環狀金耳環,連賈斯汀送給她的十三歲生日禮物,一個小小的鑽石鍊墜也沒在身上。
接著……膠帶。我的嘴。被膠帶封住了。天哪,天哪,天哪,我就要被自己的嘔吐物給噎死。我的胃再次翻攪,驚慌的我劇烈地扭動身體,閉緊下顎,用念力把膽汁嚥下去。沒有用。喉嚨窒息……胸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
「是不是鎮定劑的關係?」
我的視線往下瞟,瞥了丈夫的手腕一眼,果然,勞力士錶不見了。視線回來後,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他看著我和愛胥琳,憂傷痛苦清楚寫在臉上。和圖書
我的眼睛睜得大大,四處尋找女兒,終於看見她站在三個男人當中最矮小的那一個旁邊。她的肩膀拱起,下巴緊靠著胸口,一副防衛姿態,一頭金褐色的長髮如簾幕垂下,似乎在保護著她。她打著赤腳,身上是她最喜歡的舒適居家服,一件有著冰淇淋甜筒圖案的毛茸茸睡褲,搭配一件長袖的針織上衣。看到她,我的第一個念頭是,她的腳凍僵了吧。然後,我注意到,她淺藍色上衣的肩膀處有一處深色條痕。血?是血跡嗎?我的女兒受傷了,流血了……
我抬起頭,心裡的困惑大概寫在臉上了,因為他開始詳細解釋。「歡迎來看看你們的納稅錢是怎麼用的。政府左手花錢蓋監獄,右手花錢購買設備,讓監獄得以開門營運。基本上,資本支出歸在歲出預算底下,而營運支出,歸在年度經常性開支。所以,在州政府長年預算短缺的情況下,這所監獄沒辦法營運,只能繼續矗立在新罕布夏州的深山裡,當昂貴的蚊子館。不過,對我們來說真的再適合不過。」
站在雷達旁邊的愛胥琳,嚇得發抖。
賈斯汀呢?他還好嗎?我焦急地四處張望,終於見到他那雙穿著靴子的腳,被束帶綁著,從廂型車後方伸出來。就在這時,賈斯汀試圖掙脫。
賈斯汀一聽,表情驟變,從盛怒到驚慌。下一秒,我立刻頓悟,但來不及了,老季已經轉了方向,朝我們的女兒走過去。
我的手腕被綁在一起。太遲了,我的人從廂型車狠狠跌落地上時,才察覺自己的腳踝也被綁住。我撲通一跌,把胸口的空氣撞了出去,也讓胃再次痙攣。這次,我懂得趕緊側躺,等待那陣乾嘔過去。
我的胃絞痛,頭咻咻抽痛。
後知後覺的我,低頭一看,才發現我的訂婚鑽石戒指和結婚戒指也不見了。該死的小偷。一想到他們做的事,我就失去理智,在心裡咒罵。竟然趁著我們被鎮定劑迷昏,偷我們的首飾。
我丈夫沒放聲喊叫,而是低吼一聲,往前跳,想要用頭去撞最靠近他的對手。
「咦,」年輕人說:「那不是巡邏警車嗎?」
我坐起身,天旋地轉,但我不在乎,我要找到女兒。愛胥琳,愛胥琳,我的愛胥琳在哪裡?
我們身後傳來那輛廂型車的引擎發動聲音。我猜想,是要把車子藏起來。廂型車可以在外面找個地方藏,但我們三個人質就得藏在門內,免得有人起疑,發現這裡不對勁。
「我可以給你們錢。」賈斯汀開口,話語字字清晰。「你們要多少都可以,甚至是你們開價的兩倍或三倍,也都沒問題。」
「我說可以說話,你才能開口。」老季再次警告,瞪著賈斯汀縮拱的身軀。「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口說話?」
女兒明白自己錯了,但太遲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季疾步逼近,抽噎到幾乎歇斯底里,還舉起被綑綁的雙手遮住臉……
過沒多久,老季又出現,腳步聲從走廊另一頭往這頭砰砰迴盪。他不在這段時間,他的手下沒吭半句話,我感覺得到,他們的規矩就是這樣。老季發號施令,其他兩人負責扣扳機。
「和*圖*書那就不要跟我說話。」
有個男人出現,俯視著我。巨大的肩膀。完美剃理過的頭顱有眼鏡蛇的綠色刺青。數條盤繞在他的脖子和頭顱上,咧露的獠牙盤踞在他的左眼四周。我直望著那些刺青,嚇得發抖,我敢發誓,刺青上的蛇鱗真的動了起來。
我需要我的包包。
我把頭撇開,不忍心見到丈夫如此痛苦。
我睜開眼,為了女兒,我設法轉身,終於——第一次——看清楚四周環境。
「沒有啊——」
「不是,應該不是。拜託,原因可能很多種。驚嚇、暈車、汽車廢氣的味道。你想想看,她被泰瑟槍電擊,又被拖行一段路,然後被塞在後車廂十四小時,想也知道會反胃。」
這時,我丈夫終於開口了。「我只是負責建——」
「要不要參觀一下?」老季以嘲弄的口吻說,但我們沒人回答,因為他沒說我們可以開口。
我尖叫了一下,便開始一長串的嘔吐,水瀉般的嘔吐物。好幾小時前喝下的香檳和黃褐色膽汁從保險桿上方噴向黑色網球鞋和灰色柏油。一個男人的聲音,又是咒罵。網球鞋,往後跳開來。
沉默。我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發現男人正盯著我。「我叫什麼名字!」他咆哮問我。
「女孩留下,」老季說:「你也必須留下。」他對我說完後,又看著賈斯汀,說:「還有你。而且,我不必告訴你們理由,也不會告訴你們會留多久。我知道你,賈斯汀,我清楚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天生擅長解決問題,就連現在你也不驚慌,而是耐心地等著情況明朗,因為,在你的經驗中,資訊就是力量,有了資訊,你就能分析研判、掌控處理,解決問題。
老季出現時,年輕人和棋盤髮型的突擊隊員會站得更直挺,等著接受下一道指令。我也很想打起精神,準備等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無奈我連一絲絲力氣都不剩了。
「所以,折磨你,讓你崩潰,會比直接要你的命有意思多了。好啦,好戲才要上場呢。」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伸手摸摸他。
年輕人動都沒動,棋盤髮型的男人笑了一下,但那笑容一點都不和善。
忽然一隻男人的手伸向我,抓住膠帶邊緣,撕開。從我的嘴巴上撕開。
「把她叫醒。」
「還有,這個地方,」——老季半轉身,手大大掃過四周——「將是你們的新家。」說完後咧嘴一笑,彷彿很自得其樂。我強迫自己轉身,雖然身體痛得要命,看著剛才半昏沉時見到的建物,但這次,我清楚意識到,這裡不止有一棟建築物,而是類似營區之類的遼闊腹地。應該說是一個組織機構。四樓高的建物有著細縫般的小窗戶,四周的圍牆上架著成排的帶刺鐵絲網。
「我在這裡當了八年的兵,」老季忽然冒出這麼一句。「都還沒能像某些關在牢裡的囚犯,充分享受這裡呢。」
老季沒動粗,繼續看著我丈夫,彷彿在衡量些什麼。他臉上的表情不是凶狠,而是一種評估衡量的客觀神情。打量對手。我知道,最後他還是會傷害我丈夫,傷害我們三個,他只是在找適當時機和適當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