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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到任之前。」露絲說：「所以，我沒辦法確定。不過，其中有幾年是公司最興盛的時候，賈斯汀剛接手，就拿到三個造價達兩億元的案子，所以帳務和發票持續增加，加上那時員工一人當兩人用，電腦系統又相對老舊，以致於那些騙子才能一點一滴騙到一千一百二十萬美元。他們一定有好幾年跟著丹比營造公司吃香喝辣，那幾年就算他們開出金額很大的假發票，我想，公司也沒人會發現。」

露絲決定親自打電話給該廠商，跟他們道歉，並允諾會立刻寄出九千美元的支票，沒想到電話號碼打不通。於是，她上網搜尋該公司的名稱，卻發現這家公司根本不存在。

「早在我們多數人到職之前。」露絲說：「除了……」說到這裡，她把視線撇開，拿起杯子喝完剩下的酒。她的手仍在顫抖，臉上刻畫著痛苦表情。

所以，乍看之下，這些發票很正常，金額也不大，絕對不會引起注意或懷疑。可是，DDA這家公司，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食物來了。一杯濃湯給泰莎，一大碗給韋特，鮭魚則是露絲的。

露絲嘆了一口氣，一雙黑眼圈看起來好悲慘。「週五晚上我徹夜未眠，追查所有廠商的名單，每個案子的帳目，挑出那些偶爾出現的小廠商，上網搜尋他們，結果發現，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廠商有六家之多。看來得鉅細靡遺地一筆一筆稽核，才能弄清楚那些帳，所需時間起碼得六個月，不過我猜想，最後結論會是：那一千一百二十萬美元全來自丹比營造公司，全是從我們這裡偷走的。」

「這點不是我們所能決定。」

安妮塔．班內特。丹比營造公司現任的行政營運長，且曾是創辦人戴爾．丹比的情婦。

「我們有些問題要問你。」泰莎說。

泰莎和韋特沒說什麼，繼續打量她。

「或許更久。」

「這數目遠大於四十萬美元。」泰莎直接挑明了說。

這下子，泰莎懂了。「你說的不是過去三年內發生的總額。」

「和圖書我……我聽到消息……安妮塔打電話給我……我心想，難怪……我的意思是，」露絲深吸一口氣，接著，彷彿這樣還不夠讓她有勇氣說出口，便啜飲一口酒來強化決心。「我好怕他們會遭遇不測……我怕賈斯汀……說不定有人想傷害他。而且我擔心……擔心這是我造成的。」

「我打算隨機應變。我們認為，詐騙主謀一定不敢親自到銀行，對吧？加上我是財務長，利用一些財務術語跟銀行打交道不成問題。至於把錢轉到丹比營造公司，這是賈斯汀要我這麼做的，所以，我當然獲得充分授權。」

「他們應該會付，」露絲說，感覺像喃喃自語。「他們非付不可。要是賈斯汀有個三長兩短……除了可能引起社會公憤，更有法律責任的問題……總之，他們會付的。」

十五分鐘後，他們來到燈光昏黃的海鮮餐館，在後方的隱密包廂坐下。拿出細薄的筆電後，她把行李箱擱在地上，然後啟動電腦。

她到現在仍未主動開口，彷彿在忙著什麼任務，不過，泰莎和韋特很有耐心地等著。露絲點了烤鮭魚和一杯白酒，泰莎和韋特則點了海鮮巧達濃湯。

「十五到二十年。」泰莎喃喃說道。

露絲已經完全無法再碰她的晚餐，只能失神地坐在原位，轉動酒杯的握柄。

泰莎猜測這女人大概五十歲左右，明顯的亞洲血統，不過可能也有其他人種的基因。總之，是個很有異國風情的女人，就算穿著簡單——黑色的瑜伽褲和奶油色的裹身衣——看起來還是很美麗。至於那副過大的墨鏡，雖然遮住她的半張臉，但還是看得出來剛哭過，因為臉頰有淚痕，說起話時帶著濃濃的沙啞嗓音。

露絲立刻進一步追查，發現有間名為DDA的公司在過去三年內寄了十六張帳單給丹比營造公司，總額約四十萬美元，而且都是歸在一個總額高達七千五百萬美元的大型養老院的建案底下。四十萬美元，分散在十六筆帳單中，每筆要支hetubook.com.com付的款額，跟整個建案造價相比，確實很少。而且，該發票所列的品名，多半是完工收尾的雜支開銷，以及設備安裝成本，對這類建案來說，這些支出本來就稀鬆平常。

露絲先開口。「安妮塔說，他們週五晚上被擄走。」

韋特將湯匙插入濃湯攪拌。露絲開始吃自己的餐點，可是當她拿起刀叉，雙手卻抖得厲害。於是，她繼續喝酒。

這種金額小但肯定會成功的詐騙，就這樣慢慢地一筆一筆累積起來。

「所以，是……十年？十五年？」

泰莎拿起手機，按下錄音的程式，繼續切入正題。

「對！」

「這就是問題所在，那些發票、假廠商，每筆的金額都那麼小，有些甚至只有幾千元，這樣的款項，本來就很容易夾雜在大筆帳款當中。」

終於，財務長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們，並拿下墨鏡。現在近距離面對面，他們才發現她一臉憔悴，臉色蒼白、濃濃的黑眼圈，看起來好疲憊。這女人要不是經歷了全世界最慘的假期，就是難以接受老闆失蹤的消息。

「其實，我去巴哈馬群島不是去度假。」露絲說：「我是去那裡出差。賈斯汀派我去的。有人詐騙丹比營造公司。我要去追查錢的下落。」

「我不想進公司。」財務長立刻說：「找個沒有特定色彩或壓力的地方來談，會比較好。」

「他要我親自去巴哈馬一趟。我從我們的銀行那兒拿到了DDA的銀行帳戶資料，所以，我打算週五直接走進巴哈馬的銀行，將裡面所有的錢領出來，關閉DDA的帳戶。畢竟，那是我們的錢。」

「可是，你說總額高達一千一百二十萬美元——」

由於丹比營造公司同時有多個工程在進行，加上配合的廠商和承包商為數眾多，所以，公司的電腦系統上出現新的協力廠商不足為奇。主管許可的每一筆帳款，都會在備註欄裡填入一個代碼，並歸到某個工程案底下。而給予代碼的人，通常是工程營造長克里斯．洛和-圖-書培茲，甚至是賈斯汀本人。DDA所開立的發票上都有該筆帳單的代碼，這代表露絲和其他員工沒理由懷疑該筆帳單的真實性。

露絲聳聳肩，「他很沮喪，我們錯失了把錢拿回來的機會，不過……我們原本就知道機會渺茫。雖然賈斯汀很不高興有人敢從他的公司偷走四十萬美元，不過，三年內被偷走這樣的金額，他還算可以忍受。」

她明白了。地址是假的，電話號碼是假的，這個廠商也是假的。丹比營造公司被詐騙了。

露絲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小廠商的小額請款很可能會被淹沒在其中，事實上，她猜想，或許這正是歹徒的詐騙原則——不對一家營業額上億美元的公司一次詐騙四十萬美元，而是一點一滴地騙。這裡兩萬美元，那裡一萬五千元。對某些人來說，這樣的金額滿大的，可是對丹比這種規模的公司而言，這些數目在多數的建案中，甚至稱不上是零頭差額。

「他要偷走公司錢的那些人知道，你們把錢偷回去了。」泰莎進一步確認：「所以，要匯回丹比營造公司。」

「你要怎麼關閉不屬於你的帳戶？」泰莎問：「難道不用簽授權書或什麼的嗎？」

為了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她甚至搜尋了該公司位於紐澤西州的地址，卻發現該地址是UPS快遞貨運公司的收件地址，而該地址上的房間號碼則是客戶信箱編號。

「有用嗎？」韋特皺起眉頭問。

露絲每月會跟克里斯和賈斯汀報告財務狀況一次，她會列出所有的支出和收入明細，並註明該筆款項跟哪些建案有關，給他們兩位主管審核。照理說，他們應該可以趁這個機會發現名叫DDA的公司不對勁，並加以質問，可是，月報表列印出來經常高達半吋厚，上面的廠商名稱和承包商的支出密密麻麻，從千萬美元的支票到十幾塊錢的個人雜支都有。

工作多年的員工。位高權重。而且在以男性為主導的營造業裡，是少數的女性之一，甚至可能跟財務長有私交。

「和*圖*書賈斯汀跟保險公司聯絡，主張他的情況符合性命有立即危險的條款。」

「對。」

八月時，露絲發現帳款有個小錯誤。某張支票上的數字寫顛倒了，原本應該付給供貨商兩萬一千美元，被寫成一萬兩千美元，等於丹比營造公司欠廠商九千美元。不幸的是，發現錯誤時，付款期限已到，無法多補那九千美元。

露絲還沒吃飯，於是他們決定到位於另一個航廈的連鎖海鮮餐館，因為那裡有小包廂，談起話來較有隱私。韋特想替露絲拿行李，但她婉拒，甚至沒有停下腳步地繼續抖擻前進，彷彿一直走路正是她保持鎮定的主要祕訣。

「我們收到贖金的要求。九百萬美元，明天下午三點。」

露絲以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們，等他們發問。

然而，賈斯汀還是不想動用到警調單位，他想自己揪出壞蛋。

「沒錯。」

換句話說，這個假廠商要丹比營造公司把支票寄到紐澤西州的一個UPS信箱，然後將支票存入巴哈馬的銀行帳戶。三年來，完全沒被發現。

「二十年？」泰莎真的嚇到了。

泰莎和韋特在E航廈的行李領取處找到露絲．陳。這位財務長身材嬌小，戴著一副深棕色的大墨鏡，看起來緊張兮兮。她一見到穿著警察制服的韋特靠近，整個人明顯變得畏怵。

「他怎麼說？」韋特問。

「有消息嗎？任何聯絡？線索？」

「週五下午，我打電話給賈斯汀，告訴他，我晚了一步，那個帳戶已經被關閉，但我沒告訴他還有其他帳戶，其他的錢。我不是要騙他或誤導他，只是……當時我已經起疑，在那種情況下我沒有犯錯的空間。我決定先自己弄清楚再說，所以我告訴賈斯汀，我要在那裡多待幾天，週一再打電話給他。」

泰莎和韋特同樣沒說任何話，只是打量她。

露絲搖搖頭。「我晚了一步。那個人，那個小偷，在前一天，也就是週四，把錢全領走了。不過，最扯的是這個：當我告訴櫃員，轉帳出了錯，我想知道是誰授權這筆交易，櫃員變得很緊張hetubook.com.com，問我，這樣其他帳戶是不是也有問題。原來，設立DDA假公司的那個人不止有一個銀行帳戶。那傢伙在該銀行共有十五個帳戶，帳戶裡的錢總共有一千一百二十萬美元。」

露絲提議直接找FBI來調查，畢竟這涉及海外帳戶，而且得出動重要調查單位，巴哈馬的銀行才可能提供資料。可是，就算請出FBI，她都不敢確定銀行願意配合到什麼程度，畢竟，銀行最「惡名昭彰」的一點就是，死守著客戶的資料不放，不過，拜反恐戰爭之賜，現在已經寬鬆了一些。

「何不從頭開始說起。」泰莎建議她：「把所有事情告訴我們。如果你想幫賈斯汀，這是最好的方式。」

「賈斯汀．丹比和他的家人從週五晚上失蹤到現在。」泰莎說。

露絲去找過丹比營造公司配合的銀行，問他們兌現支票所屬的帳戶細節。他們說，根據支票背面的資訊，每張支票都存入一個海外帳戶。這個帳戶在巴哈馬群島。

四週前，露絲等著賈斯汀單獨留下來加班時，趁著四下無人進到他的辦公室，說出這件事。如她所料，他暴跳如雷，甚至口出穢言，咒罵那個膽敢從他公司偷錢的王八蛋。

但隨即挺起肩膀，調整一下手中的行李箱，大步走向他們。

「早在克里斯．洛培茲到職之前。」韋特說。

露絲畏怵了一下。「丹比營造公司沒那麼多錢。」

「當然。」露絲喃喃說道：「一半的壽險金額，加上綁架險的理賠金……難怪。保險公司願意付嗎？」

「可是，萬一你告訴他，事實上歹徒從貴公司偷走的錢高達一千一百二十萬美元，他可能就真的無法接受。」泰莎繼續追問。

泰莎睜大眼，她看出韋特也同樣震驚。「過去三年內騙走一千一百二十萬美元？而你們直到現在才發現？」

「所以，」財務長說，吐出壓抑甚久的一口氣，肩膀也跟著鬆垂。「真的是綁票勒索。賈斯汀一看就是有錢人，不幸的是，他自己和家人因此被人盯上。」

「有賈斯汀或他家人的消息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