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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顫

作者:羅斯.麥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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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新喀里多尼亞的經歷?」
「不行,沒空。不過如果你保證不告訴人家是我說的,我就告訴你我認為那團海草底下是誰的臉。我怕背上誹謗官司,說不定只是湊巧長得像。」
「兩星期而已。我們本來要結婚的,住在這裡沒有男人實在太寂寞了。」
「現在我還不知道。」
「都是你害的。」她怨我。「下午你一走,他就開始打包行李。」
「有沒有帶她來過這裡?」
我聲音裡的同情引出了她一點點活力。「我總是留不住男人,我努力對他們好,他們卻都不肯留下。我當初實在應該好好跟著第一任男朋友。」她雙眼望著很久以前的遠方。「他把我當女王一樣對待,可是我太年輕、太蠢,不懂事,離開了他。」
「不了,謝謝,我該走了。」我站起身來,低頭問她:「妳確定他沒說要去哪裡?」
「還是要咧,就算對我沒用,金凱德留著也總有用處。多少錢?」
「我想他是個叫湯瑪斯.麥基的傢伙,十年前在印第安泉殺死自己的老婆。當時我是新手記者,拍了麥基的照片,但報社沒用。他們向來不重視谷地的新聞。」
海鷗灘的霧好濃,想必正在漲潮,我聽得見小屋下方海浪洶湧吞沒木樁的聲音。冷颼颼的空氣裡漂浮著碘的味道。
「二十五,含稅。實際價格是二十四點九六元。」
「去看看?」
「從來沒有。」
法戈的小辦公室和暗房相連,他在暗房裡,出來時戴著長方形的墨鏡遮和-圖-書光,看不見眼睛,可是嘴巴看起來不怎麼友善。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牛皮紙袋,用力推給我。
「談不上認識。她和她兒子星期天通常會在這裡的餐廳吃早午餐。她可有個性了,我有次側拍了一張照片,希望他們會加洗,想不到她竟說要用柺杖打爛我的相機。我當下真想告訴那隻老母雞,用不著柺杖,用她的臉也有同樣的效果。」
她搖搖頭,臉彷彿被自己的重量拉得老長,像一塊生麵團。
她點點頭,我給她一張名片,告訴她我住哪裡。走出屋外時,霧已經上了岸,飄上高速公路了。
「真的?」
我給了他二十五美金之後,他的嘴就分三階段放鬆了下來。「他們要複合嗎?」
「他不讓我開車送他,說走到街角就有洛杉磯巴士可搭。街角有個招呼站。他提著箱路,走著走著就走到看不見的地方了。」她說得既遺憾,又像鬆了口氣。
我開車穿越重重暮色下山,前往水手休閒汽車旅館,反覆以各種語氣對自己說,我這麼做是對的。問題是,在剛剛那種狀況下,我怎麼做都不對,做與不做都有罪。
「查克從前遇過太多麻煩,所以很敏感。他跟我說過好多次,只想找一個安靜的角落,把自己的經歷寫下來。他在寫自傳小說。」
「一定是誤會。」
我在她對面的藤椅上坐下。「貝格利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不料她坦率地說:「我不認為查克去過新喀里多尼亞,鉻礦的事和-圖-書應該是從一本舊的《國家地理雜誌》上看來的。我不相信他出過國。」
「真的,查克人很好,而且聰明,我不在乎他從前做過什麼,人是可以變好的。他從沒給我找過麻煩,也沒給我氣受。」她說得更坦白了。「每次都是我找他麻煩,我有酗酒問題,他喝都只是陪我喝,他不想讓我一個人喝酒。」她眨眨那雙琴酒色的眼睛。「你要不要來一杯?」
「那他當時在哪兒?」
「應該不是。」我說。「他怎麼走的?坐車?」
「我知道她很有錢。」
我們靜聽屋下水聲。
見她一副孤苦無依相,我就猜到了。我隨她穿過散發著黴味的走廊進入客廳,客廳挑高挺高的,還有屋椽,屋椽角上的蜘蛛很忙,蛛網像霧似的,有模糊視線的作用。藤製傢俱的接合處都快斷了,杯子、空酒瓶和半空的酒瓶散立在桌上和地上,看來派對已經持續了好一段日子。
我想起查克.貝格利的話,他說自己有十年的時間身在世界另一端,月亮的另一邊,這十年對他而言恐怕過得並不怎麼快。
「坐勞斯萊斯的那位?」
「想進就進來吧,進來也沒用,他走了。」
「不認識,可是我想我知道貝格利是誰,要是能再看一眼……」
「貝格利,或者麥基,在妳這裡住了多久?」
「你是那個偵探對吧?」
「沒說,沒跟我說。他只叫我別等他回來,說這一切都結束hetubook.com.com了。你為什麼要跑來嚇他?查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沒有,如果真是他女兒,他不會帶她來的。」她伸手抓起剛才踢開的空酒瓶,將它擺正,然後又倒回沙發上,似乎光這麼做就把她給累壞了。
「差點忘記間你,找到貝格利了沒有?」
那女人踢開擋路的酒瓶,一屁股坐進沙發。
「我承擔不起後果。」他攤開染上化學藥劑的雙手。
「他也太容易受驚嚇了。」
「在哪兒找到人的?」
她問:「查克是因為謀殺坐牢的?」
「牢裡。」她說。「你一定知道,否則何必來找他。真他媽的可恥,人家已經蹲完苦牢,還完了欠這社會的債,證明了自己能夠洗心革面……」
旅館櫃檯的人戴著鑲金邊的遊艇帽,可是看起來從沒上過甲板。他說艾力克斯.金凱德登記入住後又出去了。我去浪花旅館吃飯,旅館門口的聚光燈讓我想起了法戈,之前跟他訂的那些照片現在沒有用處了。
麥姬.戈哈迪來應門,望著我的眼神有點茫然,眼皮上厚重的眼影遮蓋不了浮腫。
「她在地方上很有影響力,想讓我失業就能讓我失業。」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希望如此。我還聽說他的真名叫湯瑪斯.麥基,他有沒有用過這個名字?」
「我只知道他要去洛杉磯,他保證會跟我聯絡,但我不抱希望。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家世越好越會這樣。」
「那幸運的女人是誰?」法戈問。
「說話要m.hetubook.com.com算話喔。」他像裸身潛水者下水前那樣深吸一口氣。
「所以照片就不要了?我太太在這個蒸籠裡忙了半個下午,才洗出來的。」
「對,我見過一大堆這種可憐蟲,蹲在家裡等遺產,終於繼承到的時候,做什麼都太晚了。布萊蕭至少還有膽子出來闖一番自己的事業。」法戈看看手錶。「說到事業,我今天已經工作十二小時了,還有兩小時的沖洗要做。再見囉。」
我朝旅館的咖啡廳走,法戈追到走廊上來。長方形的墨鏡讓他的臉有種機器人似的平靜感,和手腳的動作很不搭調。
「戈哈迪太太,他有沒有跟妳說過書的內容?」
她自己也陷入了同樣鬱悶的沉默。我感覺得到腳下地板在抖,海水在木樁之間洶湧起伏,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緩緩將這屋子推向瓦解。
「坐巴士的錢一定有,不過不可能多。我給過他一點錢,可是他只肯拿必要的金額,而且每次都堅持說那是跟我借的,等他寫的書賣了錢就還我。但我不在乎他還不還,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好。」
「沒說多少,有天晚上唸過一段給我聽,書裡的角色在牢裡回憶過去,他沒殺人,卻遭陷害。我問那個角色是不是他,他不肯說。他有時候心情不好,就不說話。」
「沒有。」
「保證不說是你說的。」
「是啊,那是個簡單明瞭的案子,我沒時間多說細節,很久以前的事了,說實話我也記不太清楚,不過當時圍在法院周遭的民眾多半認為應該判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級謀殺。吉爾.史蒂文說服了陪審團判他二級謀殺,所以他才這麼快就出獄。」
「我能想像。」
「原本是很急,後來狀況有變,我們找到她了。」
「是的,可以進去嗎?」
她八成是引用貝格利的話,表達了貝格利的憤怒,但接下來怎麼說的她忘了,所以只能講到一半。看看這亂糟糟的房間,她也有點懷疑他洗心革面還不徹底。
「你確定他殺了自己的太太?」
「這事還跟另一件連在一起。」我把腦子裡想的說了出來。「他去浪花旅館找的那個女孩子,婚前就姓麥基。他說那女孩很像他女兒,我想八成就是他女兒。他有沒有提過她?」
「假如他寫信或打電話來,能不能告訴我?」
「不只有錢,她兒子還是教育界的重要人物,那傢伙雖然有哈佛畢業生的架子,可是看起來人還不錯,她想砸我相機的時候多虧有他拉住。不過實在很難想像,他那樣一個帥哥,都四十幾歲了,還給媽媽的圍裙帶拴著。」
「我還以為你們很急。」
「但你沒說?」
「麥姬.戈哈迪。你認識嗎?」
「我跟他談了好一會兒,沒問出什麼。他跟一個女的住在海鷗灘。」
「三點鐘左右。」
「對,你認識她?」
「他身上有錢嗎?」
「我今晚才聽說,十年前他殺了他的太太,還沒確認。妳知道這事嗎?」
「她進了這裡的大學,還找了份工作,幫一位姓布萊蕭的老太太開車。」
「你想,查克是不是跟那個你說是他女兒的人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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