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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她來得及回答前，麥歐司的鞋子便用力踩在她的腳趾上。倘若羅蘭不喜歡他們在此。當然一定也不會喜歡他們透過宣告者到處時空旅行的事實。「噓！」麥歐司警告她。

雪兒碧注意到一件怪事：羅蘭不是趾高氣昂地騎出城，反而低著頭、稍微垂下肩膀，彷彿某種無法解釋的事情改變了他的心境。她說錯了什麼嗎？

「我知道。」麥歐司把杓子放進水桶內，慢慢地喝了很久的水。在陽光中，他的雀斑特別明顯。雪兒碧還在習慣沒戴棒球帽的他看起來截然不同的事實。「妳說的對——讓露西快樂，我們也會開心。即使她不是我們的露西。」麥歐司的頭突然瞬間轉到左邊，彷彿他聽到了什麼，他的身子一僵。

麥歐司緩緩吐了一口氣。他在井邊來回踱步，眉頭深鎖——這是他陷入沉思時的表情。

雪兒碧咬緊下巴，免得它掉下來。他會幫助他們。

他的肩膀寬闊，頭上戴的面罩讓人看不出身分。這位騎士以高貴的姿態騎馬穿越廣場。他的雙足套著鉚釘鋼鐵護板。腳背則套進兩個牢固的馬鐙；他的腿包覆著閃閃發光的護脛甲。他的鎧甲剪裁得非常貼身，緊套住他肌肉結實的腹側。他的金屬頭盔頂端平坦，兩片彎曲的鐵片在鼻子處以斜角方向焊接在一起，面罩前有小小的呼吸孔，以及橫越他眼睛的狹窄眼孔。這令人揣揣不安：他可以看見他們，但他們卻只能看見他這身令人敬畏不已的外表。

「妳是認真的？」

雪兒碧感覺到那些字眼懸盪在酷寒的空氣中，她希望她可以把它們收回來。她確實太過分了。她不知道羅蘭的故事。當天使墮落時，他選擇了路西法，但他似乎heｔuboｏk.ｃｏｍ•ｃoｍ從來沒有那麼壞。只是神祕兮兮和莫測高深。

「我會為妳找到丹尼爾。」羅蘭的聲音在面罩後方轟然作響，雪兒碧嚇得跳起來。「我會讓他及時趕抵明天的慶典。我還有最後一項任務要執行，然後我會回來這裡，替你倆召喚一個宣告者、送你們回到雪蘭。你們現在就該在那裡。不要跟我爭論。接受我的條件，不然就拉倒。」

「你知道他有時候會變得很冷淡——」雪兒碧插嘴。

麥歐司立刻走到雪兒碧身邊，他的雙手保護性地摟住她的肩膀。他真的很有紳士風度，好像他不會讓她自己一個人挨罵。「我們在找丹尼爾，」他說。「你能幫助我們嗎？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我有在融入，我有。」

「難道你有更好的點子？」她指著那個如夢似幻的人影。「他是個騎士。丹尼爾也是個騎士，在騎士界，他們彼此認識的機會很大，不是嗎？」

「這個，你知道不管露西在哪兒，一定會有宣告者在她附近，」雪兒碧立刻回嘴。「如果我們能找到丹尼爾，那就像是一石二鳥。他會去慶典；而我們能找到回雪蘭的路。」

「但我們要去哪兒找丹尼爾？露欣達不是提到一座城堡？」麥歐司說。「我們可以找到城堡，然後——」

「從丹尼爾的個性判斷，他現在可能正悶悶不樂地在任何地方徘徊。我真的是指『任何地方』。」

然後她聽到面罩關上的輕柔叮噹聲。

當她抬頭看時，羅蘭的臉再度隱藏起來。面罩的黑色眼孔深不可測。

「她的前世和今生結合在一起了嗎？」

羅蘭要去找丹尼爾。他會幫助他們。

「等等。」麥歐司往前走www.hetubook.com.com，打斷羅蘭。「我們是在想，趁在這裡時，我們也許可以，這個，替露欣達做一件好事。你知道，替這個時代的露欣達。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讓她的生命變得更有趣些。丹尼爾甩了她——」

「我們為什麼不問問他？」雪兒碧說。

羅蘭的眼神在雪兒碧和麥歐司間來回游移。他顯然認得他們，這意味著他是現代的羅蘭，他們的羅蘭，那位他們最後在露欣達．布萊斯煙硝遍布的後院裡所看見的羅蘭。這還意味著他們麻煩大了。

他張嘴準備說些什麼，雪兒碧等著聽另一場有關時空旅行的訓斥，或是被威脅說，只要他高興，他隨時可以將他倆交給法蘭茜絲卡和史提文處置。她畏縮著身軀，看向別處。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

雪兒碧現在不想想宣告者的事：她太興奮了。「你知道什麼是最棒的嗎？」她邊說邊在井口邊緣坐下。「我們可以去幫他倆買禮物，買些蕾絲小裝飾品給露西，然後告訴她那是丹尼爾送的。我可以寫些可愛的詩——『玫瑰是紅色的』之類的——嘿，這些中古鄉巴佬可能還沒聽過這首詩。我們還能——」

說人人到。麥歐司不是剛剛才提到羅蘭．史帕克嗎？

「我不知道讓丹尼爾去參加慶典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雪兒碧皺起鼻子。「她什麼？」

「妳說的對，」他最後說。「在這裡多待一天又怎樣？」

然後羅蘭的頭盔稍微往前傾斜了一下，雪兒碧想他是在點頭，但他不發一語。他只是用手肘輕推白馬，轉身面對通往城外的道路。白馬開始小跑步時，商人紛紛讓開，然後牠疾馳起來，白色尾巴在身後飄揚，宛如一縷消和圖書失的煙霧。

儘管她都表現出憤世嫉俗的模樣，雪兒碧必須承認，她也相信愛情。她從麥歐司今天下午安慰露欣達的方式看得出來，他也相信愛。他們一起看著羅蘭的盔甲在薄暮的陽光中閃爍著璀璨光芒，聽著馬蹄的噠噠聲逐漸在鵝卵石道上愈來愈微弱，終歸於沉寂。

緊繫在他左側的劍鞘裡有把劍。他在盔甲外套著一件白色長罩衫，胸部有個紅色十字架，就像雪兒碧曾在蒙提．派森電影裡看過的畫面。

「那我們就不能回家了！除非我們履行對露西的承諾！我可不想成為那個再次讓她失望的人。」雪兒碧突然覺得很洩氣。「她值得更美好的事物。」

雪兒碧從井口邊緣跳下來，如她想像一位舉止合宜的女士會做的那般打直肩膀，對麥歐司眨眨眼，麥歐司卻感覺有點古怪；然後她大步走向那位騎士。

「那真夠讓人緊張的。」麥歐司說，站到她旁邊。

「她大受打擊。」麥歐司說。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我們不屬於這裡。」雪兒碧裝出她最後悔的腔調。「我們是意外來到此地的，」她又說，抬頭看著騎在白得不可思議的馬匹上的羅蘭。她都不曉得馬可以這麼高大。「我們正試圖回家，但找不到宣告者——」

太陽光芒在西方蒼穹轉為黯淡。大部分的市民都在趕著回家，沉重的手推車和背包滿載著晚餐的豐盛食材。雪兒碧好久沒吃飯了，但她幾乎沒注意到瀰漫在空氣中的烤雞和水煮馬鈴薯的香和*圖*書味。她興奮得不得了。「你和我剛才合作無間。那就像我想到什麼，接著你就把話說出來——我們非常有默契！」

「雪兒碧？」麥歐司打斷她的話。「回家的事呢？我們不屬於這裡，記得嗎？我們已經讓露欣達抱著希望去情人節慶典，這樣已經算是幫助她了，但我們不能做太多會改變她詛咒運作方式的事。我們必須找到宣告者。」

「你們當然找不到。」羅蘭怒氣沖沖地說。「我已經有重責在身了，現在還得當你們的保母。」他漫不經心地舉起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我現在就替你們召喚一個過來。」

但，然後，他的肩膀垂得比以前都要來得低。「沒事，我以為我看到一個宣告者，但那裡什麼也沒有。」

「好吧、好吧。雪兒碧？」麥歐司半吸口氣，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或是在他自覺可能會傷害到雪兒碧感情時的動作。「盡量不要用喬治亞的甜美口音好嗎？患了相思病的露欣達可能不會想太多，但我們需要盡可能融入這個時代。記得羅蘭說的有關插手過去的事。」

坐在黑色貂皮滾邊皮革馬鞍上的人——雪兒碧、麥歐司和大部分的鎮民都以敬畏的眼神望著——真的是位穿著閃耀盔甲的騎士。

「等等。你們見過露欣達了？」羅蘭問。

「我們沒——沒有意見，」麥歐司結巴起來。「這樣很好，羅蘭。謝謝你。」

「太棒了！」當露欣達離開，雪兒碧和麥歐司又在井邊落單時，雪兒碧大叫起來。

「幫助你們？找到丹尼爾？」羅蘭的黑色眉毛緊皺，表情困惑。「你們指的是露西吧，那個在自己的宣告者裡迷路的凡間女子？你們真是瘋了。」

「不認得。」麥歐司說。

「拜託，羅蘭htｔps://ｗww.ｈｅtｕbｏｏk•ｃoｍ•com，」雪兒碧說，勇敢地伸出手去碰他的鎖子甲手套。鐵手套，她想著。它們稱做鐵手套。「你不相信愛情嗎？你有沒有心？」

她只走了短短兩步，那位騎士便轉過頭來面對她，抬起面罩，黑色的眼眸瞇起來，對她怒目而視——雪兒碧領教過這凶巴巴的眼神好幾次了。

戰馬嘶鳴，羅蘭拉拉韁繩讓牠安靜下來。「她入魂了嗎？」

「真的？」雪兒碧尖叫。

雪兒碧挨近他，這樣他們的手臂就會相互碰觸；她感覺好多了。

妳可真會壞事啊，雪兒碧。

雪兒碧支吾起來，要接近一位活生生的騎士。她當然會很緊張，但不這麼做的話，他們要怎麼找到丹尼爾？

「怎麼了？」雪兒碧問。

雪兒碧嘆口氣。「不。」

雪兒碧發現自己正露出一個非常不像自己的微笑。在那些盔甲之下，也許有顆相信真愛的心。

「明天就是情人節。」雪兒碧又說。

「那她是這個時代的露西，我們不該插手。」羅蘭以毫不掩飾的狐疑打量著他們，但沒再說什麼。他的一道金黑色長髮辮從髮帶鬆脫，從頭盔凹處掉了出來。他連忙將它塞回，環顧四望這座城市廣場，看著狗兒撲咬纏繞如蛇的牛腸，看著小孩們踢一個歪斜的皮革球、穿越泥巴街道。他顯然希望自己沒有遇到他們。

當牠奔過最後一頂商人的雨篷、進入寬闊的視野時，雪兒碧喘口大氣。

「聽著，問題很簡單：她認得你們嗎？」羅蘭追問。

「你是指像——」雪兒碧想著丹尼爾在耶路撒冷那莫名慌張和舉止古怪的模樣，就像沒戴眼鏡時看的3D電影。

雪兒碧聽到馬蹄聲；轉頭望向穿越市場的中央大道。距離在傍晚關閉的商人攤子遠處，她瞥見一匹氣宇非凡的雪白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