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好了,各位。」佩托先生的聲音終於結束了折磨。「夠了。」他移到中間。「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個練習相當輕鬆,我知道。不過明天開始會更難。要是今天的訓練有問題,我建議你開始多多練習。這才只是開始。」
「這是愛莉的第一堂課,」他說明,「她沒練過。我讓妳們兩個一組可不是要讓妳把她送進醫院去。我讓妳們兩個一組是為了讓妳教她。」他轉頭看愛莉。「柔伊是班上極優秀的學生——她是天生好手——所以我覺得讓妳們兩個一組應該很好,可是她之前沒有教過人。」再回頭看柔伊,他說:「不要再傷她了,教會她,行嗎?愛莉學會了,就算妳贏了。」
「喔。」愛莉坐直了。「我是個百分之百的窩囔廢,除此之外,我很好。所以……麻煩你走開。這裡沒什麼好看的。」
可是卡特不在這裡。而且她勢必要多練習。
「OK,」她說,「我們試一試。可是別說我沒警告你喔:我笨透了。」
「可憐喔。」柔伊拿開了腳,向後退。
「可以嗎?」他問道。
「不,」他說,「我不是為那個來的。我知道哪裡有問題,我能幫妳。」
「到底是……」愛莉哼哼唧唧的說,「怎麼回事?」
「哼,不用擔心。」愛莉知道她像在使性子,可就是管不住自己。要是別人在樹林裡看見那個嚇死人的銀行家,他們就不會有這段對話了,每個人都只會照單全收。「拉吉派了幾個手下去找他。」她的目光從卡特身上移開。「我們大家都在這裡,平平安安的。」
步道上空無一人。
愛莉手腳並用,爬了起來。她焦急地東張西望,看別人都怎麼做,視線與席爾文的交會,她看見他的臉上有關切。
「如果還有人在,他們會找到他。」佩托先生的話表示她可以離開了,所以她就走回去找卡特,倒在他旁邊的墊子上。
我是想要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她跟自己說。當然是OK的嘛,即使是在發生了那些事之後?他向後退,示範如何轉移身體重心。等她練習了幾次之後,他們決定要來真的。
「好極了。」愛莉嘟嚷著說。
「妳確定不是妳自己的想像?」卡特問她。「妳有過那種經驗,誰也不能怪妳有點神經質。」
「全體起立。」佩托先生站在房間中央,語氣不容挑戰,學生也都乖乖爬起來,卻連連呻|吟。「找到你的訓練夥伴,準備上基本自衛術。」
搞不好我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她悲戚地想。搞不好我不夠格進夜間部。
「卡特的意思並不是妳做錯了什麼,愛莉。」茱兒採用息事寧人的語氣。「我想他只是想知道應該要多擔心。」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席爾文教她如何應付來自各角度的攻擊——如何旋轉就位而不露痕跡。如何回擊。最後,兩人都一頭汗,儘管夜涼如水。
「愛莉?這是怎麼回事?」
喬也被踢出來了,她說服自己。她的人生也沒有全毀啊。
「席爾文?」愛莉突然恐慌起來,心臟怦怦跳,連忙跪在他旁邊。她看不出他還有沒有呼吸。「席爾文?你沒事吧?我把你摔死了嗎?」
「妳怎麼學不會呢?」她問道。
命令自己不要轉頭,她盡可能快跑。後面有人——她知道。而且她能想像他們跟蹤她,步伐與她的一致。
「腳這樣轉,」他說,一面示範。愛莉模仿,卻見他搖頭。「不,不太對。」
「OK嗎?」他的臉因為出力而和*圖*書泛紅。他遞過來一瓶冰水。他旁邊有盧卡斯、茱兒、一個她不認識的男生,都因為筋疲力盡而各自趴著。
柔伊雙手扠腰,俯視她,彷彿她是道數學難題,而她不知該如何解題。
「不!」愛莉驚恐地看著年幼的女生。「不可能是妳。」
「OK。」柔伊並沒有酸溜溜的語氣。她轉向愛莉。「要我教妳怎麼把我打倒嗎?」
「一!」佩托先生大喝一聲。
「好!」佩托先生對著房間另一邊的一組說,「好……換邊!」
「好吧……說真的。」他帶路回到空地。「妳做得非常好。我會再調整一點小地方,可是妳真的很不錯。」
「不必先熱身嗎?」愛莉問道。卡特加快了腳步。「我們可能會抽筋,而且黑漆漆的根本什麼都看不見。你看得見嗎?」
愛莉來不及回答,佩托先生又說話了。「每一組都一個扮攻擊方,一個扮防禦方。」
對面的佩托先生厲聲說:「快點!」
「還用說。」愛莉咬著牙說。
席爾文蹲在她旁邊,伸手去抓她的腿。她想也不想,縮腿不讓他碰。
佩托先生出現在愛莉頭上,一顆頭擋住了天花板的螢光燈。
雕像。
她做個深呼吸,竭力想通柔伊剛才是怎麼做的。然後就撲了過去。
「妳跟佩托說什麼?」他的眼睛打量她。「好像有點緊張。」她說到樹林裡有人,他的嘴唇抿緊了。茱兒和盧卡斯也挪近來聽。
她都忘了火災那晚她和茱兒藏身的雕像那兒了,但現在她朝著一排樹後,雕像的隱身處前進。
她盡可能描述地點。說完之後,佩托先生向三個人點頭,他們就快速溜出房間,真的是來無影去無蹤。
「我當攻擊方。」柔伊自動說。
柔伊聳聳肩,表情寫著懷疑。「準備好了嗎?」
卡特不會喜歡……
可是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不過一分鐘後她疲憊的肌肉就連連抗議,她只得放慢腳步。晚上很涼——雨停了,天空也澄淨了。弦月為大地撒上了一層銀粉。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的身體在抖,眼睛也倏地睜開。「我就知道妳學得會。」他說。
「我才沒有。」愛莉說。
愛莉小小的歡呼了一聲,等著席爾文跟她說她有多棒,可是他卻一聲不吭。事實上,他根本動也不動。他躺在地上,閉著眼睛。
錯不了的法國口音,愛莉抬起了頭。席爾文站在台階底,漆黑中表情深不可測。
她環顧四周,看見別的學生都把這個動作做得無懈可擊。角落裡茱兒不費什麼力氣就給了卡特一個過肩摔,他笑著讓她拉起來,她也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愛莉越是學不會這一招簡單的招式,就變得越焦慮。她的胸膛緊縮,但是她盡量面無表情。可是到最後她慌了手腳,呼吸變得既淺短又急促。
又是天旋地轉。她結結實實撞到地面。
「太黑了。」
可是我是露辛妲的外孫女。光是想到這一層,就讓她心情一振。所以搞不好我應該會去那些地方。
「兩手放這裡。」柔伊把愛莉的手擺在她自己的胳臂上。「然後就這樣……」可是愛莉並不是天生好手,事實幾乎是立刻就擺在眼前。雖然她非常努力要把體型較小的女孩摔個觔斗,可是她只是拖著她繞圈。有一、兩次,柔伊跌在地上,示範應該要如何動作,可是儘管她很瘦小,愛莉卻沒辦法摔倒她。
有兩隻手m•hetubook•com•com抓住了她的胳臂,愛莉想掙脫,誰知房間竟旋轉了起來,她砰一聲仰天摔在墊子上,看著裝飾華美的灰泥天花板。柔伊一腳踩著她的肚子。
她估計跑了兩哩,這時小路深入樹林,光線太暗,她不得不放慢腳步,以免摔倒。樹林裡的黑濃得幾乎有實體感——她覺得都可以感覺到黑暗壓著她的皮膚。
「怎麼會?」她大口喘息,肋骨覺得像被打過。
「什麼?」哲拉尼茲的聲音尖銳得像剃刀。「妳說什麼,雪瑞登?說清楚。」
愛莉坐在雕像腳邊的冰冷大理石台階上,頭挨著膝蓋。現在她想哭了,眼淚卻偏偏不來。她覺得整個人被掏空了。
「不要裝死!」愛莉斥責他,可是他的笑聲很有感染力,她歡躍而起。「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她在樹木間亂跳,兩手高舉在空中,緊握在一起,做出勝利的姿態。
不過她在猶疑不決之際,其實最在意的是某個想法。
「哈哈。」
「有啊……我……什麼?」愛莉結結巴巴。太過驚訝,腳下絆到樹根,像風車一樣轉了出去,多虧了卡特拽住她的胳臂,她才沒跌倒。
「好,擺出要攻擊我的姿勢。」他說。
他把她帶到附近的空地,地上的松針滿厚的,可以當有彈性的墊子。
「剛才我都看見了。」他靈動的藍眸與她的視線交會;愛莉別開臉,臉頰爬上了紅暈。
「還說什麼,」愛莉喘著氣說,「要我閉嘴。妳自己……幹嘛不先閉嘴……矮冬瓜。」愛莉專心加速,想要把這個女生甩在後面。
他莫可奈何地攤開手。
經過一哩半左右,她慢下來,調整出比較合理的步調,一面搖晃肩膀,讓肌肉鬆弛,因為焦慮害她的肌肉打結。不出多久,即使她的思緒飛轉,她的腳步卻變得穩定,跑出了一種催眠的節奏來了。
我一定會搞砸。我一定會搞砸。我一定會……
「妳怎麼會這麼說呢?」他佯裝驚訝。「我是很有幽默感的。」
專心,愛莉,她告誡自己。
她想像在夜間部被當掉會是什麼情況。茱兒會怎麼想?盧卡斯呢?要是他們知道她是個廢物,還會想跟她做朋友嗎?
我不會讓他們看到我哭,她告訴自己。可是她能感覺到眼眶裡有淚水在打滾。她看見卡特在另一頭關心地看著她——卻只是雪上加霜。
愛莉咬著唇,點點頭。她不敢開口。
愛莉盯著地板。只有她做不到,這句話是說給她聽的。
她推開了後門,衝上步道。
他在她旁邊的台階坐下。「我只是想確定妳沒事。」
他的身體輕靠著她,抓著她的一隻手放到他的肩,另一隻手放到他的手肘,讓她的手指就位。她僵直地站著,可是他蜻蜓點水似的碰觸卻害她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雞皮疙瘩。
她彎著腰,兩手按著膝蓋,看著汗水滴在暗藍色的護墊上。她閉上眼睛,竭力平靜下來。
「很好,柔伊。」佩托先生彎腰把愛莉拉起來。「妳何不教教她,而不是忙著弄傷她?」
「原來妳在這兒。」盧卡斯和卡特一起走過來。愛莉給了他們無奈的一眼。
柔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跑在他們旁邊。
愛莉迷惑地仰視柔伊。年輕的女孩嘆口氣。「現在換妳攻擊我。」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跑,領先的團隊已經跑上走廊,從後門出去了。「是計時賽跑——最後一名要受罰。快點!」
「好極了。」柔伊翻了個白眼。「訓練夥和圖書伴彼此信任超級重要,我真高興我們一開始就這麼麻吉。」
「換作是我就不會這麼快就把力氣用光。」柔伊在後面喊。
「我準備好了。」她有信心地說,其實是裝的。
她以冰涼的瓶子貼頭,點點頭。
沒有,愛莉心裡想。
他停住了,兩手仍然向前伸,抬頭看著她,月亮照得他的藍眸瑩瑩發光。
她在樹林間瞥見一抹白光,霎時間,她的呼吸停滯,但隨即她想起來了。
絕對不是。
愛莉的胃一抽。不讓他碰她的腳踝未免也太矯情了。他是在幫她吔。「可以。」她說。她的聲音很小,所以就清清喉嚨,看著他小心地抓住她的腳,調整位置。他的手暖暖的。
她第三十七次叫自己別害怕,忽然看見有人站在樹林裡。
可是喬不同。她和盧卡斯、茱兒、凱蒂在同一個社經階層,她的家庭有權勢,無論如何大家還是會喜歡她。愛莉卻是外人。她的父母親是小人物,她絕不會到瑞士滑雪或是在龐德街或第五大道購物,巧遇他們。
「好,那……我會衝過來,」他說,「只要照剛才的練習那樣,就一定會成功。」
她以眼角打量他,看不出他有惡作劇的意思——他的聲音也穩定平靜。而且他身上不知有什麼特質,會讓她感覺得到了安慰。說不定他真能幫忙。她可受不了再上一堂像剛才那樣的恐怖訓練。
「愛莉。」
「她好像不喜歡我吔。」柔伊單手扠腰,顯然不為所動。
「看到,」她喘著氣說,「人。樹林。」
「妳認得他嗎?」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向她背後的人揮手。愛莉仍按著膝蓋,搖搖頭。
愛莉硬起頭皮,繃緊肩膀。柔伊走出了她的視線之外。
愛莉不理她,轉身看著卡特。「他叫我們調查彼此,你能OK嗎?實在太——」
她的喉嚨刺痛,沒命地向前跑,不理會肌肉已快不聽使喚。直到繞過彎道,樹林逐漸稀薄,看到前方有學生在跑,她的神經才漸漸寧定,讓她有膽子向後看。
他笑得很有自信。「我保證妳做得到。」
她聳肩表示不在乎,說:「希望你看得很樂。」
佩托先生一僵,她知道她說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攻擊方由左邊出手,」佩托大聲說,一面在室內巡視,打量學生的預備動作。「防禦方要把攻擊方摔到地上,壓制住。」
「數到三,」佩托先生喊。「二……」
一名學生揮著淡藍色螢光棒,默默指示跑者向學校大樓移動。愛莉跛行下樓到地下室,兩手抓著腰,直接走向一號訓練室去找拉吉.佩托。他正在訓練室後面和哲拉尼茲說話。
她現在喘過氣來了。腰側的疼痛也漸漸消退。他全神貫注聽她說話,反而害她緊張起來——天很黑,她又自驚自怪的。萬一只是她的想像呢?可是她又不知道要怎麼說才不會像個天字第一號大白痴。
圓頂白建築被細柱環繞,月光照亮了中央的雕像——是穿絲袍的女孩在跳舞,手臂上舉,指間流下一幅石雕面紗。
「見鬼了。」柔伊一臉糊塗。「妳是哪根筋不對啊?」
「如果妳需要額外的協助,明天早點過來,」他靜靜地說,「我覺得柔伊會是妳的好夥伴,不過有時候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磨合。妳們兩個會一起學習。」
「我杷妳撂倒了。」柔伊的聲音就事論事。
他不理睬她的自憐。「柔伊非常厲害,可是她年紀小,從來沒有教過別人。她教得很正確,可是卻遺漏了幾個小www.hetubook•com.com地方。妳的手放的位置對,可是每次妳的腳都踏錯地方。如果腳的位置不對,就使不出那一招。我能教妳,只要妳允許。」
兩名穿慢跑裝的壯碩男子和一名金髮綁成辮子的女人出現在她兩側,面對著佩托先生。他並沒有介紹他們。「愛莉在樹林裡看到有人,」他告訴他們。「穿套裝。」
就算他發覺了她的焦慮,也沒有表現出來。等她就定位後,他示範應該如何抓住他。這次他也先詢問後才碰她。不過這一次她的「好」說得比較有信心。
「罰什麼?」可是她已經跑在他後面了。
「妳沒仔細看?」她還沒說完盧卡斯就急著問。
愛莉彎腰,努力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式,兩臂微曲,雙手握拳。他的眼中閃動著好笑的神情,費力憋住笑。「OK,妳全弄錯了。」他走過去。「妳很會跑,所以妳的力量都在腿上。站直。」
她放慢步伐,這時起風了,幾千株樹一齊搖擺,好像吼聲——好像海浪拍打在圓石沙灘上。前方一隻雌狐尖叫,嚇得她的寒毛倒豎。她很確定是隻雌狐,絕不是哪個女生被殺,在尖聲求救。
跑步總能讓她鎮定下來,即使她的心跳加快,她還是能感覺到自己配合著步調,慢慢放鬆下來。現在她更能注意四周環境了。月亮被烏雲遮住,但她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她能看見四周都是松樹,在微風中搖曳,以及前方的小路。
「我不敢相信。」愛莉看著卡特求援。「我不能跟她一組,我、我就是不能。」
「不然就滾回家啃老米。」愛莉不服氣地搶白,可是實際上她說得很小聲,別人都沒聽見。不過她知道柔伊說得對。五哩路可不近,而她已經累了——如果不配速,她可能跑不完。可是打死她也不肯讓柔伊看出來。
所以她趕在卡特看見她的臉之前走了,知道自己有多悽慘。她盲目地走完走廊,上去一樓。她不確定要去哪裡,不確定有沒有人跟著她。現在她真的不想跟卡特說話。或是佩托先生。或是任何人。
席爾文衝了過來,腦子裡嘮叨不休的話煞住了。只剩一片寧靜。揪住他的胳臂,她照他說的轉移重心。
席爾文仰天摔在她腳邊。
其他人開始離開,她落在後面,全身瘀青,像鬥敗的公雞,只希望能趁人不注意溜出去,根本沒聽見佩托先生走過來。
就在她背後。
他的態度專業又有禮,愛莉很快也就不再在意彼此會不會碰觸了。他在教她如何避免被勒頸,他從後面鎖住了她,她雙手抓住他一隻手腕,無巧不巧,卡特偏在這時走入了一圈月光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她從來不閉嘴嗎?」她問卡特,又轉頭看愛莉。「妳有閉過嘴嗎?」
「好了。」她簡短地說。
直到此刻她才發覺她甩掉的不只是柔伊,連卡特和盧卡斯都不見了。她現在是徹底的孤單。但是她不在意——腦內啡分泌,她跑得既自信又優雅。她唯一能確定沒跑錯路的方法就是偶爾她會超過別的學生,然後他們就會退到後面的背景裡。
「嘿。」愛莉又把頭放回膝蓋上。「怎麼?最近沒看過爛到爆的夜間部新生嗎?」
「那妳以前練過?」
雖然她現在比較平靜了,柔伊這個大問題仍然佔據了她的思緖。還有拉吉.佩托的舉止——強悍冷酷。蕊秋警告的就是他的這一面嗎?她連想像都沒辦法想像的一面?
「重要嗎?」盧卡斯反問她,超過了他們。
可是和-圖-書她並不全然相信。所以她又拔腿就跑。
一百一十二步。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
別害怕,愛莉。別害怕,愛莉。別害怕……
愛莉聽完只覺不妙,她壓根兒就不知道要如何把攻擊者摔到地上。可是話說回來了,柔伊很嬌小。要摔倒她會有多難?
她完全嚇破了瞻,趕緊提升速度,卻發現很難像剛才一樣跑得順暢。每一種聲音都害她提心吊膽,她一直扭頭看,覺得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希望是別的學生追上了她。
她忽然停在他面前。「等等,席爾文,你剛才是真的拿我惡作劇?真正的惡作劇?還是我在作夢?」
「妳好像變形了。」柔伊的高調門聲音從右後方傳來。愛莉先吸口氣鎮定下來,這才轉身面對她。長跑之後她竟然不受影響,她的馬尾是垂在背後,臉上也覆了一層汗,可還是跟剛才一樣精力充沛。
戶外下著細雨,領先集團已全速衝入黑暗中,似乎都知道要跑哪條步道,向校園的邊緣前進。
「慢慢來,愛莉。妳能描述他嗎?」
接下來幾分鐘,席爾文跟她說明該如何擺出正確的姿勢——兩腿打直,可是膝蓋保持柔軟,手臂放鬆,兩腳打開與肩同寬。可是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她搖頭。「那裡超暗的,我只看見他一眼,等我折回去,他就不見了。」
「我也知道哪裡有問題。」她不看他的眼睛。「我連最簡單的一招都學不會。瞎子都看得見,我就……就是豬。」
「她看到樹林裡有人。」佩托的聲音太鎮定,愛莉側轉過去看他的臉。他正機警地盯著她。
背後啪一聲,樹枝斷掉,她猛地旋身,除了一片墨黑,什麼也看不見。接著風又吹過樹林,她跟自己保證那種嘯聲只是樹枝互相摩擦的聲音。
「閒話說夠了,各位。」哲拉尼茲鏈鋸似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你們的夥伴都指定好了,開始訓練。我要你們到平常的那條路來個五哩競跑,之後拉吉會教我們防衛模擬訓練。」
他們互看了一眼,佩托先生回頭看愛莉。「妳的確切位置在哪裡?」
「我不懂。」柔伊說,歪著頭,像隻機靈的知更鳥。
愛莉嘆口氣,戰戰兢兢爬起來,全身肌肉都在痛。
所有人立刻朝門口衝,愛莉轉身看卡特,一臉迷糊。「競跑是什麼東東?」
「不准說話!」哲拉尼茲的聲音憑空冒出來,人也出現在他們後面。「從現在開始,誰說話誰就受罰。」
他的問題又點燃了她的自我懷疑,她心裡升起了一絲防衛的怒火。「我不能確定,卡特,可是我必須告訴拉吉我看到了什麼。」
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因為她不可能到那些地方去。
等她發現自己緊張地數腳步,她立刻命令自己停止。選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在漆黑的夜裡恐慌症發作,可不是好事。
眨眼間她就跑了過去,等她一想通是怎麼回事,她連忙緊急煞車。霍地轉身,回望來時路——樹林空空如也。她謹慎地回頭跑,瞇眼看著暗處,剛才她看見一個穿套裝的人站在樹下。瞪著她。
「教我。」她自己都聽出自己有多迫切。「我全都要學。」
席爾文的表情讓她知道他能體會她的感受,可是他只是說:「OK,我們從右邊的攻擊開始。妳需要稍微調整一下姿勢。」
他先把小石頭和樹枝踢開,這才轉過來。
「短……頭髮,」她喘著氣說,「穿……套裝。」
卡特一躍而起,可是愛莉動也沒動。「他一定是在開玩笑。」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