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暗夜遊戲2:遺產

作者:克莉絲蒂.多赫提
暗夜遊戲2:遺產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13

13

可是席爾文似乎突然間不想趕時間了。「明天要交的報告……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究竟是要怎麼寫?我覺得作業交代得有點模糊。」
愛莉一手掩口,轉圈打量四周。網子上的每條線都掛著小小的燈泡,就彷彿黎明曙光照耀下沾滿了露水的蜘蛛網。球場四周,樹木也都像披上了一張燈光網,每根樹枝都輝閃出白光。
她很不喜歡自己這麼在乎。
「我說,妳有什麼話要問我嗎?」
席爾文站的地方傳來音樂般的笑聲,然後是沙啞的法國腔回應:「晚安,喬。妳的正手拍真不錯。」
他的水藍眼眸的確是全世界最藍最藍的。
「我拿到了誰?什麼拿到了誰啊?」
蕊秋笑著把她拉向球場。「沒關係,愛莉。妳又不是在打奧運的資格賽。妳是在冷死人的天氣裡摸黑打網球。」
她的語氣一變,大家都歡呼。蕊秋摟住她的肩膀,給她打氣。
發光的網球從兩人頭頂掠過,她們都低頭閃避。
席爾文因關心而皺眉。「要我陪妳進去嗎?」
「喔。」
「喂,到底是要打球還是就站在這裡啊?」凱蒂.吉爾摩水晶似的聲音比她本人先穿過了冰凍的草地。她的紅色長髮綁成馬尾,戴著像滑雪用的頭帶,蓋住了耳朵。
蕊秋開心地說著月光下在溪邊親吻,愛莉很識趣地點頭微笑,可是腦子裡想的卻是夜間部害她們兩人漸行漸遠了。
席爾文與妮可步向網子投射出的燈光裡,只見妮可飽滿的嘴唇彎成微笑,脖子上圍著奶油色羊毛圍巾,穿了一件昂貴的白色羊毛大衣。席爾文一隻手輕放在她的背上,愛莉張口結舌瞪著他們,沒想到一顆球飛過來正中她的側腦,把她打倒在地上。
「我真欣賞妳的樂觀。」愛莉的回答和天氣一樣冷。「不過妳要是以為我會跟妳討論這種事——」
人人都立刻跑過來。
她很開心,大聲笑了出來。「太炫了!」
愛莉嘆氣,呼出的氣都變成一團白霧,可是她也不想示弱。
她能聽到大家放心地吐氣。蕊秋對她微笑,捏捏她的手指。
席爾文倚著門框在看她。兩人眼神交會的那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出了什麼,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是一種哀傷。但那種眼神幾乎立刻就消失了,換上的是他慣有的溫文。
「哇,」他說,扶著她坐下。「妳還是有點不太穩。」
她的頭開始痛了,不過她知道如果說出來,他們會逼她去找護士。「OK吧,有點昏昏的,不過大概就是因為我的頭被打到了。」愛莉說。
「我的錯!」柔伊大聲喊,可是愛莉只看見她的綠拍子揮動,表示道歉。
「拜託,各位。」愛莉舉起了手。「我很好,我只是睡著了,不知道今天幾號,也不知道首相是誰。」
四周出現了球拍形的燈,愛莉把自己的球拍反過來,這才發現握柄的地方有開關。每支球拍的燈都不同色。柔伊是綠色,喬是紫色,盧卡斯是紅色。
「好。」坐在對面的喬打斷了她。「唉唷,好久沒打了。誰要參加?」
「我再怎麼樣也不會不給學生讀書的空間。」他的譏諷簡直要從話裡滴下來了。他把書本從公事包裡抽出來,開始整理講桌。「請妳們繼續預習,別讓我打斷了。」
「我是很清醒,」愛莉有氣沒力地開玩笑,蕊秋跟盧卡斯扶她起來。「可是萬一我打著打著就睡著了,拜託叫救護車來。」
幾分鐘後卡特衝了進來,她紅著臉,心虛地跳起來,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蕊秋臉紅了。她真的臉紅了。
她靈光一閃,坐直了,在外套底下摸索。「你的圍巾還你。謝謝你借給我。」
「感覺怎麼樣?」他關心地打量她。
「因為我已經夠有錢了,而且我不喜歡弄得髒兮兮的。」凱蒂邁步就走,表情如謎。「我們去打球吧。」
「盧卡斯很抱歉,」卡特說,「我上來之前看到他,他那樣子人家還以為他是開搶打到妳呢。可是如果妳不OK,我還是會很氣他。」
「完了,我來叫救護車。」蕊秋說得不疾不徐。發光的網球飛過網子,像流星。
這裡是哲拉尼茲的教室。哲拉尼茲討厭她。喬明明知道。那她為什麼會挑這麼危險的地方問這麼禁忌的事?
他說話的態度很有恫嚇的意味,愛莉的皮膚爬滿了雞皮疙瘩。
愛莉眼中浮現受傷的神情,轉向蕊秋。「妳一定是在開玩https://m•hetubook.com.com笑。」
「吔!」柔伊說,衝到網子的另一邊。「愛莉沒死,我們可以繼續打球了!」
「當然啊,」喬高聲以法語說,「晚安,妮可。」
不過他已經出了門口了。「搞不好我也要一杯呢。」他扭頭說。
他以法語回答,逗得她發出音樂似的笑聲,好似香檳酒杯互碰。
網子架好之後,也陸續有別人加入。柔伊來到愛莉的身旁,戴著毛茸茸的耳罩和手套。「冷死人的夜間網球,我超愛的。」她說,也不等人邀。
愛莉瞪大了眼睛。「真的有——我從妳的臉上看出來了!妳現在就給我一五一十招來。」蕊秋害羞地看著她。「就,盧卡斯跟我……在一起了。正式的。」
儘管愛莉心情鬱悶,還是忍不住微笑。「如果那是一隻母的呢?」
不過愛莉知道這是安慰的話。
她按了自己的球拍開關,球拍立刻閃出藍光。
愛莉狠狠瞪著她。她的馬尾東晃西晃,寒冷凍得她雙頰紅潤,而且她似乎相當愉快。
「對啊,愛莉,來嘛,」蕊秋說,「妳真的該來,很有趣的。」
所以哲拉尼茲開口,她才會嚇得幾乎跳起來。
「謝謝。」她迴避他的眼睛。「我爸媽大概是忘了幫我裝箱了。」
她瞧了瞧門口,再轉過來。「我是你的,什麼意思?」她低聲問。「你的什麼?」
才說到他,他就回來了,還拿了一瓶水,先交給愛莉,然後才坐在冰冷的草地上,妮可的旁邊。
「妳應該戴手套的。」蕊秋挑剔地看著愛莉的衣著。「還有圍巾。還有……大衣。」
喬棄她於不顧之後,愛莉忙著讀今天要交的歷史報告,可是卻極敏感地知覺到幾呎外的哲拉尼茲。她連他的呼吸都聽得到,害得她肌肉緊繃。她發現自己同樣的句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就是不肯抬頭。
「抱歉,」愛莉說,「我大概是嚇到了,不是受傷。不過,也可能是腦部損傷。」
「看吧,」蕊秋說,「大家都很差。」
席爾文接過她手上的軟毛圍巾,可是並沒有走開,反而坐在她對面。「我有件事需要跟妳說。我一直在等妳落單的時候。」他把玩著圍巾,愛莉趁機端詳他纖長的手指和橢圓形指甲;和卡特健壯的手截然不同。「我有件事要跟妳說,我一直拖延,因為我怕妳會不高興。」
「我知道還有一個人會想要玩,」席爾文說,「馬上回來。」
愛莉臉頰上的血色漸失,可是仍保持冷靜。她快發脾氣了,不過她知道搞不好他就是想惹火她。
他靠過來,壓低聲音。
兩個女生都嚇得轉過去面對前方。歷史老師像軍人似地立在講桌邊,雙腳打開與肩同寬,兩手輕鬆地垂著,眼神機警。
他以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的眼睛,再低頭吻她。
「我睡不著,」愛莉打了個哈欠。「我作了一個亂七八糟的惡夢,我一直跑,有一隻狐狸吃我。」她喝了一口燙死人的茶。
突然間,愛莉覺得她受夠了寒冷和痛楚,以及法國正妹了,她跳了起來,卻覺得地面在搖晃。她東倒西歪地走動,其他人都驚訝地看著她。
「真是個風騷的夢就好了,」愛莉對著盤子不平地咕噥,隨後抬頭看著蕊秋。「嘿,說到風騷……妳跟盧卡斯。怎麼樣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啊?我感覺出有蹊蹺喔。」
「我覺得我說得相當清楚,」哲拉尼茲說,「我寫得清清楚楚。」他翻動著桌上成堆的紙張,席爾文又一次迎上了愛莉的目光,還眨了眨眼。
「我只是很意外,」凱蒂沒讓她說完。「妳居然會加入。我以為去年發生那種事,妳應該會深惡痛絕才對。」
「狐狸吃妳?」蕊秋似乎很有興趣。「有沒有血淋淋的?會不會痛?」
「我喜歡他,」妮可說,「他對兒童好像很好,這就證明他有愛心。」她說話時,愛莉偷偷瞧她——她那雙會說話的褐色眼睛被長長的睫毛圍繞住,她的骨架就如小鹿一般細緻。「這一局我也當觀眾。」妮可的法國腔比席爾文的要優美,似乎每個字都要輕輕捲一下。「我來幫妳保持清醒。等席爾文回來,他會陪我們坐。我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她的說法也算有理——或許還帶著真正的好奇——所以愛莉驚訝地轉過去看她。「我有我的理由,」和*圖*書她慢吞吞地說,「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有沒有加入,都是因為我認為那麼做是對的。」
她發著抖,把薄薄的丹寧外套拉緊。「好冷喔。」
「妳為什麼不進……就、那裡?妳一定合格的啊。」
「妳怎麼一副鬼樣啊,」蕊秋說,把書本放在桌上。「先吃飯,然後妳再跟我說。」
雖然有了圍巾,愛莉仍然冷得牙齒開始格格響。她覺得好冷,可是平常這種氣溫她不應該會覺得這麼冷。寒冷是從體內向外輻射的。
盧卡斯一躍過網。「愛莉,妳還好嗎?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妳準備要打了。」
愛莉還是有點暈眩,卻點點頭。「沒事。只是有點半盲、腦袋有點裂開。」
愛莉用力搖頭,力道太大,險些跌倒。她覺得快吐了。「蕊秋?」她轉身看蕊秋坐的地方,不過她早已經站在她身邊了。
兩人坐在只有幾個人的餐廳裡,杯子裡是熱騰騰的茶,盤子堆著炒蛋吐司,愛莉雖然沒胃口,仍盡責地吞嚥。光是跟蕊秋在一起,就讓她覺得舒服多了。她好想她。她有太多事不能跟她說,可是她好想一吐為快。幸好,一邊吃早餐一面跟她鬥嘴感覺很棒。
「嗯,好。」蕊秋咬了一口炒蛋。一看愛莉沒笑,她就歪歪頭。「狐狸其實是不吃人的,妳知道。其實,狐狸根本就沒吃過人。我應該把話說清楚一點,狐狸不吃人。妳夢中的自己可能是太可口了,所以那隻狐狸才會存在。那只是說他喜歡妳。」
蕊秋走後,愛莉和卡特在沙發上依偎。愛莉躺在他的臂彎裡,把經過告訴了他。
護士對著她的眼睛閃燈,測量了她的血壓和體溫,跟她說她只需要吃點東西,喝杯濃茶,不過護士叫她不可以睡覺,給了她一些頭痛藥,這才打發她到交誼廳去。
「我不能……」愛莉嚇壞了。「我……我不能跟妳說,喬。妳又不是不知道。」
凱蒂完美的嘴唇彎了起來。「哎呀,愛莉,妳真的好可愛唷。妳知道嗎,我聽到傳聞——可能只是謠言——說妳進了夜間部。假的吧?」
愛莉把雜誌放在咖啡桌上,假裝輕鬆地伸懶腰,打哈欠。
事實上,她很確定大家都握過很多次。他們對規則和器具似乎都了然於胸。打死她她也不肯承認,不過凱蒂說對了,愛莉缺少網球背景——她只記得小時候有天下午下雨,在體育館裡上體育課打過網球。
晚餐時,她刻意坐在盧卡斯和卡特之間。他們都是夜間部的。很安全。
他們在樹林邊一塊平坦的草地集合,席爾文走了過來,頸間圍了一條條紋圍巾,綁得很俏皮。「還可以多一個人嗎?」
「遲到就勞動服務,」哲拉尼茲對著她的背喊。接著又以近似驚惶的語氣說:「別把食物帶進我的教室來!」
他聽到了什麼?
「妳是偷偷暗戀首相啊?一直要問誰是首相。」盧卡斯問她。
今夜星光明亮,比昨晚還冷。風靜止了,空氣感覺有霜。愛莉忍不住發抖,她的薄外套不夠保暖。其他人穿得比較多。她的爸媽忘了放圍巾或手套到她的行李裡——可能是他們以為學校會供應。
「嗯。沒有造成永久的腦部傷害。」愛莉說,斜倚著他。
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他就算聽到了,也只會聽到我不肯談論夜間部的事。所以他幹嘛那麼混蛋?
「蕾絲邊狐狸夢——咳,妳這隻風騷的狐狸精!不知道佛洛伊德會怎麼解析。」蕊秋說。
愛莉獨自站著,看著盧卡斯和蕊秋在兩根柱子間拉起網子,再接上電線,她都不知道這邊還有電源。準備完成後,盧卡斯打開了開關。
愛莉想起自己孤伶伶站在房間裡發抖,就說:「我在狐狸咬我臉的時候醒了。」
「我很好,」她跟他保證,儼然自己是醫生。「護士說我沒事。」
「我們兩個從小就認識了,」他漫不經心地說,「我們是老朋友了。」
她女頑童似的短髮讓她顯得既蒼白又瘦弱。不過也可能是她真的很蒼白,也比以前瘦。愛莉挑剔地端詳她,一面坐下來。
她上個週末很忙,忙著在夜間部訓練,忙著跟卡特、柔伊在一起。她沒發現蕊秋暈陶陶的,因為她最近幾乎沒看見她。
「就是這樣,」她說,「我的身體可以給你取暖。」
「喔,愛莉,」喬吃吃笑。「我的眼線可多了。什麼事瞞得過我?快,跟我說,www.hetubook.com.com妳要調查的是誰?」
「我又沒有說不應該打球。」她笨拙地揮拍。
「對啊,愛莉。」盧卡斯抛給她一個球,可是她的反射神經過慢,球打中了她的肩,又滾回去他那邊了。「妳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運動員嗎?怎麼會這種天氣就覺得冷。」
「就是那個……妳是我的……」他帶電的藍眸鎖住了她。
「我要趁還沒上課,衝到樓下去吃點東西,」她大聲說,匆匆朝門口走。「馬上回來。」
「我。的。天。啊!」四個字的音調一個比一個高,最後變成了小小的尖叫,愛莉跳了起來,擁抱蕊秋。
「來吧。」蕊秋以手肘推了愛莉一下。「先熱身。」
蕊秋把愛莉的頭扶到她的大腿上,柔伊跪在旁邊,頻問:「今天星期幾?首相是誰?」
「好,」他說,「妮可要我上來看看妳的情況。」
「妳幹嘛跟著我,凱蒂?妳幹嘛不跟妳的朋友去吸人腦?」
他挪動位置,讓妮可坐在他的腿間,倚著他的上半身。他也把雙手插入她的大衣口袋裡。
「妳應該常常被打到頭,」蕊秋愉快地說,「才會得到特別優待。」
「走吧,女朋友。」她勾住愛莉的手臂。「我會讓妳保持清醒,妳可以把首相的事都告訴我。」
愛莉在等待時拿起了一本不知是誰丟下的雜誌。她仔細看一名女演員穿著價值兩千鎊的禮服,忽然有什麼聲音,她抬頭看。
「我看過一篇文章,」她說明,「如果是腦震盪,就要一直保持清醒。」
「嘿!快點,趁現在沒人,」喬低聲說,「妳拿到了誰?」
「不需要這麼惡劣嘛,不過惡劣好像就是妳的專長。」
即使早餐之後仍和蕊秋消磨了一會兒,愛莉仍提早到歷史課教室,誰知喬居然先到了,對著她揮手。
愛莉一整天等著看是誰要來調查她。每次有人叫她的名字,或是輕拍她的肩,她都等著聽對方提出她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問題。其他人都在為調查做準備,就是她到現在還沒有人來跟她接觸。
「她滿好的,」她過了一秒後說,「你們兩個在一起多久了啊?」
「我覺得怪怪的,」她說,穩住身體。「我看我還是進去喝杯熱茶,讓腦子出點血好了。」
她對這現象想出了各式各樣的陰謀論。說不定,是依莎貝兒很了解她的家庭,所以把她剔除在外。也說不定她會親自來跟她會談。
她的頭腦凌亂。他們幾時在一起的?我怎麼不知道?我又為什麼在乎?搞不好我真的頭部受傷了……
「你一定要靠過來一點,」妮可嗲聲嗲氣跟席爾文說,「不然你會凍成冰棒。」
「絕對不行。」盧卡斯開玩笑說,拋給他一把拍子。席爾文輕輕鬆鬆就接住了。拍子握在他手中非常自然——愛莉覺得他大概握過很多網球拍。
每句話的最後一個字他都說得好像是什麼極難吃的東西似的。
「上個週末。妳沒注意到我晚餐之後就失蹤了嗎?」蕊秋問她。「後來星期天我一整天都暈暈的、笨笨的。真是太難看了。最好妳沒看見。」
她揮動了球拍幾下,席爾文也回來了,就站在光芒之外。「大家都認識妮可吧?」
那我幹嘛那麼在乎他跟誰約會?
「要有個人陪愛莉坐,確定她沒睡著,也知道誰是首相。」柔伊在球場那一頭喊。
「我的調查對象。夜間部的。」他張開雙手,掌心朝上。「我拿到妳了。」
愛莉慢慢抬起眼睛,發現他直勾勾盯著她。
「她不請自來。」蕊秋眨眼賠不是,匆匆帶著用具走了,愛莉一直瞪著她的背。
喬和愛莉又意味深長地互望了一眼,這才低眉垂目看著書。不過才一分鐘,喬就跳了起來。
「別睡著了。」柔伊說得很緊張。
她冷靜地開口,實際上卻沒那麼自信。「我現在沒有問題要問你,哲拉尼茲老師。謝謝。」她垂眉看書,假裝沒聽到尖銳的吸氣聲以及抽屜重重關上的聲音。
「別哀叫了。」喬把拍子和一盒網球遞給盧卡斯。「我們要玩是因為超好玩。」
妮可讚許地抬頭看他,愛莉這才醒悟到他們一定是在一起的。就……一對的那種在一起。他們兩個好親近。說到這裡,他們差不多每天吃晚餐都坐在一起,不是嗎?
她一陣冷顫,眼睛閃向門口,唯恐卡特隨時會走進來https://m.hetubook.com.com。她再回來看席爾文,只見他正好奇地打量她。他的凝視仍然會害她心頭小鹿亂撞,她很不喜歡。
上個週末?那都是八百輩子以前的事了。而她居然沒跟我說?
「對,」愛莉回她。「還是那一個。」
「喔,蕊,我真替妳高興!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她反正都會等著和依莎貝兒談。不過她還不急。
熱絡的氣氛讓她很難拒絕,所以稍後她也跟著蕊秋走入寒冷的室外,只是心裡還不是很相信。
愛莉集中精神,不讓自己覺得他的口音很迷人。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隨即飄開。她覺得有點難聚焦,因為他站在那裡,盯著她,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
感覺就像從前。
她的笑聲太高亢,回答太活潑,愛莉盡力把如碎冰一樣積在她胸口的懷疑遮掩住。
「有人撞到頭,大家都會問這個問題呀,」柔伊說,「電影都是這樣演的。我是說通常都是美國電影,他們都問總統是誰。我猜腦部受傷會把政治都敲掉。可是這裡是英國,沒有總統,而且你也不能問女王是誰吧?女王就是……女王。」
至少她上學期受傷深入人心。
「什麼事?」
她從凱蒂的表情知道她很清楚她進了夜間部。凱蒂拱起一道眉,彷彿是說她不認為那是對的,不過她沒說什麼。愛莉環顧四周——沒有人注意她們,所以換她打探了。
「你有什麼問題,席爾文?」哲拉尼茲不耐煩地說,「我很忙。」
球場對面有個發光的橙色球體突然被紅球拍擊中——發光的網球掠過黑暗。另一邊的球員其實都沒入了夜色,發光的球拍和網球似乎是在自行操作。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內心深處她卻知道她並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想說。她不信任喬。萬一她說了,而傳進了哲拉尼茲的耳朵裡……
她覺得頭暈。
蕊秋擔心地端詳她的眼睛。「妳真的沒事?」她問道。
「我不要再喝茶了,」愛莉抗議。「我走路都會嘩啦嘩啦響了。」
她的頭痛似乎變得更嚴重,都開始耳鳴了。
愛莉情急之下立刻直視他的眼睛,以眼神求救。四目交會,她的心跳加劇。
作過惡夢之後,愛莉睡得很不安穩,時醒時睡,等她下床,天還是黑的。她在七點之前下樓,坐在餐廳,看著廚房員工在各桌放上熱食及咖啡壺。幾分鐘後蕊秋走進來,她還瞪著前方。愛莉最近很少看見蕊秋——她太忙於夜間部的活動了。
她都快覺得必須逃出教室了,幸好,席爾文走了進來。「歐格斯,」沒等哲拉尼茲打招呼,他就先說話,「我對作業有個小問題……」他似乎一注意到愛莉就發現教室的氣氛不對,話沒說完就閉上了口。
稍後,愛莉和蕊秋深陷在角落的一張皮沙發裡,包著毯子,喝熱呼呼的香料茶,吃現烤餅乾。
「對,」愛莉說,「謝謝妳。」
「妳好多了。」他說。
「多謝誇獎。」喬說,用力把球打向盧卡斯,而盧卡斯也輕鬆回擊。
「對,」愛莉附和她。「所以……我覺得第一局我還是坐著當觀眾吧。」
他站在那裡多久了?愛莉在心裡猜測。
盧卡斯建議晚上去打網球,她懷疑地看著他。「我的功課落後了——」
愛莉的臉衝上了兩坨紅潮。她真的沒看見,一點也沒發現。
蕊秋笑得喘不過氣來,把她推開。「走開啦,妳把我的吐司壓扁了。」
「嗯,看來妳好多了。」護士酸溜溜的聲音一響起,兩人就倏地分開,活像是真的被人推開的。
「天氣確實是冷,不過這樣子更好,」她說,「等著瞧。」她轉身去抓網子,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喔,對了,我忘了告訴妳一件事——」
她的頭痛得更厲害,害她很難思考。她想要說她其實沒那麼冷,或是說她其實不需要圍巾,可是她在發抖,所以她就接受了,裹住了脖子和肩膀。
愛莉不免心虛,不知喬是否注意到她一直在躲她。即使是現在她都隔著她三個人。
她使勁地搖頭。「沒有……老師。」
幸好,喬是那種很快就會找到話說的人。「我們只是想在上課前先預習一下,老師。」她俏皮地露出了酒窩。「我們覺得你不會介意。」
每個人都看著她。
「竟然有學生這麼熱衷學習,提早來教室,真是太好了。」哲拉尼茲冰冷的聲音斬斷了愛莉的思緒。
「妳確定?」他向和圖書前傾,指尖點著桌面。
看著沒有形體只會發光的球拍在黑暗中飛舞,流星似的球在閃閃爍爍的蛛網似的球網上方來來回回,很容易就讓人看得入迷。偶爾,球員失誤,幾個隱形人笑的笑、哀嘆的哀嘆。可是儘管很美,天氣仍然很冷。而且寒冷似乎鑽入了愛莉的骨頭裡。
「妳有什麼話要問我嗎?」
「我不行。」卡特聳聳肩。「我跟哲拉尼茲約好了,要討論作業。不去不行。」他瞧了瞧愛莉。「妳應該去打。很好玩的。」
「我餓死了,」蕊秋大聲說,「昨天的晚餐實在是太怪異了,根本不是人吃的。他們應該直接……燒了算了。就算是現代藝術好了。喂,妳怎麼會這麼早就起來了?」
「來。」席爾文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越過妮可遞給愛莉。「戴這個。我不戴也沒關係。」
「其實她是說妳應該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還有,不可以睡覺,」蕊秋說,「等柔伊知道她說對了,一定會興奮死。」她轉向卡特說:「護士覺得愛莉不算是腦震盪,她只是小心為上。不過我們應該要注意她幾個小時。」
「什……什麼?」
她愛死這個了。
「受傷真是好福氣。」愛莉同意她的說法。藥效發揮了作用,她的頭不那麼痛了。她在溫暖的室內放鬆下來,心裡卻在琢磨為什麼看到席爾文和妮可在一起會那麼彆扭。是,她是原諒了他在夏季舞會上的失態。她相信他也是真心悔過,可是她不覺得會再像以前那麼相信他。
「我真的沒事。」她自動把手伸到太陽穴上。「謝謝。」
卡特無聲地笑,站了起來。「我去幫妳端茶來。」
「這個,」喬說,以接受過訓練的流暢動作回敬了盧卡斯一球。「就是夜間網球。」
她瞪著眼。「妳怎麼會知道……?」
「滾一邊去,凱蒂。」愛莉轉身跟上蕊秋,可是凱蒂緊黏著她不放。
變身為網球場的另一端站著柔伊,正拿著球拍又叫又揮。「有燈了!」
卡特的眼周出現笑紋。愛莉喜歡他的笑紋。「我會陪著她。」他說。
「還是那一個人嗎?」妮可的聲音來自愛莉的右後方,嚇了愛莉一跳。「那個臉長得很好笑的?」
「我不……」話沒說完,愛莉就明白了喬的意思,不由得胃感覺不舒服。
蕊秋本來跟喬和盧卡斯在球場說話,現在也過來坐下。「妳覺得怎麼樣了?」
愛莉瞇眼看,卻看不見席爾文旁邊的人。
「什麼?沒說笑?」喬似乎忿忿不平。「我又不會說出去。」
儘管愛莉此刻對喬一肚子火,仍不得不佩服她的圓滑。
想著「退學」這兩個字,愛莉用力搖頭。「喬,我不能說。」她說。
「這樣可不算正常。」蕊秋說。
「我知道首相是誰,」愛莉說,在冰冷的草地上坐下來。「你們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蕊秋居然沒有衝到她的房間,跳上她的床,急著把一切都告訴她,實在是不可思議。
「真抱歉當時我不在。」唇刷過她被球打到的地方。「沒幫妳收拾妳的老骨頭。」蜻蜓點水的一吻使愛莉輕顫,她抬頭仰望他的眼睛。
卡特把愛莉的頭髮撥開,查看她頭側隱隱的紅印子。「可是妳覺得還好嗎?」
護士一臉好笑的模樣,看了手錶一眼。「別忘了,我們需要妳再清醒一陣子。我建議再來杯茶。」她走開時,愛莉似乎還聽見她說:「還有洗個冷水澡。」
蕊秋站起來伸個懶腰。「卡特,你既然來了,大概就不需要我的醫療專才了。你陪她可以嗎?」
護士像歡迎老朋友一樣招呼愛莉。「妳這次又把自己怎麼了?」
「喔,愛莉。妳不會也要打吧?」凱蒂以輕微的不屑上下打量她。「妳是在哪裡學網球的?布立克斯頓有網球課嗎?」
喬似乎焦躁不安,過度興奮。眼睛也太亮。「妳知道的嘛。」
他特有的氣味——咖啡及香料——包圍了她,她立刻想起吻他、吸入這種氣味的那一幕。
他們從器材櫃拿出用具,愛莉直打哆嗦。「冷死了。幹嘛還跑到外面去?」
教室事件之後,她就一直躲著喬。喬的那番話很奇怪。她沒有跟別人說,是因為不想讓人以為她疑心病太重。可是她就是不明白喬為什麼會故音蔭害她。
「我不是很會打。」愛莉不情願地承認。
除了愛莉和卡特外,所有人都舉了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