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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一點,」他以法語說,「別讓他們看到妳哭。」
愛莉瞪大眼睛。「妳是怎麼知道的?」
「妳也是不得已,」喬說,倒出乎愛莉的意料之外。「換作別人大概也會跟妳一樣。可是我聽說他們準備為妳開個什麼白痴評議會,我簡直快氣炸了。我已經跟依莎貝兒說那樣根本就是發神經,可是她不肯採取行動。」喬踢了桌腿一腳。「可惡透了。」
隔天早晨,愛莉覺得整個人空空的。
說完,他走向門口,一手按著門把,等著她鎮定下來。愛莉深呼吸了一口,穩住,點頭表示她可以了。
「不會,」她傷感地說,「不會了。」
「好,如果我猜錯了那就請糾正我。」愛莉以眼神挑釁他,但他只是隨意揮揮手。
喬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依莎貝兒說如果他們把妳開除了,那我也要走。OK?我只是想讓妳知道。」
依莎貝兒叫她到校長室去,告訴她評議會定在當天晚上舉行,要討論懲罰她的事宜,愛莉也只是點點頭。
哭有什麼用?她苦澀地自問。哭也幫不了自己。
房間很冷,隱隱有水泥、塵埃、汗臭味。哲拉尼茲、傑瑞.柯爾、愛珞伊、依莎貝兒坐在桌後,看著她。
「妳不必道歉,」愛莉說,嘆口氣放下了筆。「這些麻煩都是我引起的。」
之後,愛www.hetubook.com•com莉躲進了圖書館,找了個陰暗的角落,想用功課把自己埋起來。她無人可找。她甚至不能跟蕊秋老實說她和卡特為何吵架——老實說了只會惹上更多麻煩。
「根據妳的說法,」傑瑞說,「妳哥哥把他跟從納森尼爾的原因說得很清楚。難道妳一點也不相信?」
愛莉複述昨晚的經過,一開始聲音還發抖,但說著說著就穩定了下來,最後聲音既清晰又自信。她說到蓋伯把她從小徑上拖走,再說明她如何掙脫,依莎貝兒的臉上閃過了極淡的笑容,但轉瞬即逝。不過,她仍然省略了克里斯多福與校長有關的談話。
「把實話告訴他們,」依莎貝兒說,「照妳跟我說的說。」
「很值得,」他說。她想抗議,他伸出手把她的下巴抬起來,讓兩人視線相會。「愛莉,很值得。」
他露出毫不掩飾的鬆懈表情,臉上的瘀傷更明顯。一隻眼睛仍睜不開,嘴唇仍然皮開肉綻,但他還是擠出笑容。「我只是來祝妳幸運的。」
不過她走了進去。
愛莉不動聲色,眼睛轉過去看他。「因為我知道你們會綁架我哥哥來對付納森尼爾,而我不願意發生那種事。」
「沒有人在受審。」傑瑞.柯爾插|進來打圓場。他鐵絲似的褐髮比平常更亂,眼鏡放在桌上,而
和_圖_書
他揉著鼻梁。「愛莉,妳唯一的動機就是要保護妳的哥哥嗎?」說到最後,她只是簡單地說:「昨晚發生的事完全是我的錯,不能怪席爾文。如果不是我威脅他,拒絕聽從他的建議,他也不會去。他是想保護我。」
房間內擺了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跟夜間部學生開始調查的那天一樣。只不過這一次只有一張椅子面對著桌子。愛莉愣了愣,巴不得奪門而出,逃出學校。
「妳知道?」哲拉尼茲的語氣譏誚。「妳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們會怎麼做?難道妳是我們肚子裡的蛔蟲?」
淚水刺痛了眼睛,她以手背擦拭。
差幾分九點,她獨自步下冰冷的地下室階梯。她不知道會是何種情況,只告訴自己她不在乎了。然而,走廊似乎比平常還要長、還要暗。她從來沒有這麼孤獨過。
「妳今天來是因為妳違反了校規,在熄燈之後擅自去見納森尼爾的人。」依莎貝兒兩手交握,置於面前;頭髮向後夾,一絲不苟;窄框眼鏡讓她的臉顯得有稜有角。「陪同妳前去的是席爾文.嘉瑟,他已經向評議會證實了這件事。妳對上述事實有什麼異議?」
「不用對不起。」他凝視她的眼睛。「我一點也不後悔。」
「可是都是我不好,席爾文,」她激動地說,「卻害你惹上麻煩。」
她看見席爾文在前方,和*圖*書立刻驚惶起來,衝到他旁邊。「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感覺不到痛苦,感覺不到危險。世界上還有哪些準備朝她扔過來的東西,也感覺不到。
「請坐,愛莉。」愛珞伊抱持同情的態度,看著愛莉僵硬地坐在折疊椅上,冰冷的金屬抵著她的髖部。其他人則面無表情。
「受審的人不是我,」他說,「妳最好記住這一點。」
「他們會開除我嗎?」愛莉問道。其實並不怎麼在乎答案是什麼,但依莎貝兒簡短的回答仍然像針扎了她一下。
「妳並沒有意願要協助納森尼爾?」
她很辛苦才把自己武裝起來,不要在乎這件事,可是此刻一滴淚卻流了下來。席爾文幫她擦掉,指頭溫柔地接觸她的肌膚。
不過此時此刻愛莉實在沒心情跟她說話,所以只好說謊。「沒事。」
這一天有如老牛拖破車,慢得令人心慌。快九點了,愛莉的評議會即將展開,她已等不及了。判決是什麼都好。
「喬……」愛莉無話可說,既驚恐又高興。「妳不可以。」
「我當然可以,而且我就要。」喬說得很篤定。「反正我也待不下去了。自從夏天以後,就都不一樣了。我大概會去瑞士跟麗莎念同一所學校,搞不好我會遇到某個英俊的瑞士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一生。隨便啦,」她不等愛莉回應。「我只和*圖*書是要妳知道,尤其是在他們那樣子對席爾文之後。」
「不清楚。」
愛莉大大地鬆了口氣,覺得有些暈眩。他沒有被開除。
哲拉尼茲立刻就說:「妳為什麼不接受他的建議?」
她用力點頭。
她翻著歷史教科書,眼前看見的卻是卡特的臉孔。他激烈的反應嚇壞了她。她還是第一次想到卡特可能真的會為了席爾文而跟她分手。
喬緊張地撥了撥金色短髮。「呃,我想為昨天的事道歉——只要扯到蓋伯,我就會失去理智。」
下一步當然是這樣。
「愛莉,這是妳自清的機會,否則的話妳將被處以最嚴厲的懲罰,妳會被夜間部以及西默利亞中學退學。」愛珞伊的聲音溫和。「如果有可以減輕刑罰的情節,就告訴我們——只要妳能說出個道理來。請妳先告訴我們昨天發生的事。妳為什麼要違反校規?」
況且,說了有什麼用?她知道大家會說什麼,他們會說:妳為什麼不跟卡特說,反而跟席爾文說?
「沒有。」她困惑地看著他。「我幹嘛要幫納森尼爾?」
此時想起來,這問題確實問得好。為什麼?卡特的話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腦海中回響。「看著我的眼睛,跟我說妳對席爾文沒有別的感覺……..」
「我可以問是為什麼嗎?」傑瑞隔著桌子注視她。
「嘿,妳還好嗎?」喬溜進了她旁邊的椅子,關心地和*圖*書看著她。她似乎比昨天好多了,臉孔不再紅通通的。
她突然情緒洶湧,說不出話來;她咬住嘴唇。「我聽說了你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愛莉的眼睛刺痛,但她記起了席爾文的話。別讓他們看到妳哭。
愛莉的嘴巴發乾。「妳說什麼?他們怎麼對席爾文了?」
愛莉穩穩地注視她。「沒有。」
「誰也不能說這樣的想法是不理性的,」愛珞伊打岔說,「手足之情是切不斷的,換作是誰只怕都會有相同的做法。」
「不過我要問的正是這種切不斷的手足之情,」傑瑞說。愛珞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卻似乎沒察覺。「妳的兄妹之情強到讓妳不惜違反校規,冒險去見他。妳還會再為他違反校規嗎?妳還會把妳的哥哥放在學校之前嗎?」
愛莉沒想過這種情況,只是愣愣地看著傑瑞,心中想像著克里斯多福向她求援,要求她為他拋下一切。
席爾文打開了門。
「我覺得……」愛莉的胃打結,用力嚥了嚥口水。「我覺得我哥哥迷失了。我反對他的每一句話,可是我必須要見他,我需要知道他出了什麼事,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平穩。「因為我不信任他。」
「妳沒聽說嗎?」喬詫異地眨眨眼。「他的評議會在昨天。他們罰他留校察看,不准他參加一切高階夜間部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