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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也一樣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是轉向妮可，瞪大眼睛。妮可倒像是在聊天氣，笑得很愉快。「走吧，愛莉，」她說，走了幾步。「還有更有趣的人可以說話呢。」
人群傳出擔憂聲。愛莉轉身面對席爾文，只見他以公然的鄙夷瞪著凱蒂。
「從前我確實和納森尼爾很熟。」她說得很慢，彷彿是在字斟句酌。「是這樣的，納森尼爾是我的繼兄。」
「也所以，」依莎貝兒往下說，「我了解妳和克里斯多福是怎麼回事。因為我本身也經歷過同樣的事。」
「可是怎麼……」柔伊單腳躍過一根突起在路上的樹根。「怎麼沒人知道妳是她的外孫女？在這裡每個人都知道誰是誰。」
「嗄？」蕊秋眨眨眼。
「卡特，我——」
「妳是要讓我進去，還是就站在這裡？」不耐煩的聲音驚醒了她，她從門口跳開。
愛莉勉強抬起頭，剛才看見的痛苦消失了，換上的是冰冷的木然。
喬走開了，愛莉把頭埋進了雙掌間。
我這一整天，她怏怏地想，我這一整天都會像這樣。
「妳應該選擇說實話的。」
「很好玩吧？嚇了大家一跳。」妮可咯咯笑。「可是英國人本來就愛大驚小怪。」
「看著我，愛莉。」
她坐下來，贏得了掌聲與笑聲，可是愛莉能察覺到喧鬧之下的疑惑。她知道人人都在想著露辛妲．梅爾莊以及何以凱蒂會問這個問題。
「對什麼？」柔伊看著她，搞不清楚狀況。
如果是幾星期前，她會去找卡特取暖。他們會找個地方獨處，他會幫她擋掉最惡毒的言語。可是那樣的日子結束了。
「所以，」依莎貝兒接著說，「露辛妲決定換個做法。把學校裡發生的事告訴組織裡的人，希望納森尼爾和他的內應會投鼠忌器，有所收斂。」
「恐怕不是好主意。」他說，但是仍留在椅子上。
「愛莉？」柔伊的聲音很小。
「我知道我對你沒有百分之百公平，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可是你對我也不是百分之百有信心啊。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可是……」她凝視他的眼睛。「我最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們沒辦法當情侶。你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做決定。有些事我也不敢告訴你。我知道這就是我們的問題所在。」
他的黑色直髮落在眉毛上，他漫不經心向後撥，這動作一向深受愛莉喜歡，有那麼一會兒，她還以為心臟會在胸腔裡粉碎，就如玻璃摔在石頭上。不過她的心臟還是照樣跳動。
「怎麼保護？」愛莉皺著眉頭。「我覺得反而更亂七八糟的，大家都以為我是騙子、是怪胎。」
「因為不關妳的屁事。」愛莉厲聲說，兩頰火燙。
「妳覺得……我應該……」她說不下去。
「我不想……」她說了三個字就說不下去了，頓了頓再開始。「他是妳的男朋友，這樣子不對。」
「她是怎麼發現的？」她幾乎是在喃喃自語。「我連聽都沒聽說。」
凱蒂連脖子到臉孔全紅了；她瞪著她們兩個，嘴巴合不攏。報復的話似乎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蕊秋聞言只是揮了揮手。「對，可是我會偷聽。」
結果拿到鑰匙還是最輕而易舉的部分。讀書室的門根本就是隱形的，嵌在雕飾華藻的橡木壁板上，連縫隙都看不見。她只好摸索著一個個方塊、一顆顆橡實、一朵朵玫瑰，終於摸到了一條直線，那一定就是門框了。她再接著向下摸索，慢慢尋找類似的縫隙，找到了她認為是第三道門的地方。
「讓重要人士知道妳對露辛妲有多重要，就可以保護妳。」
「妳為什麼不跟我說妳是誰？」
喬不聽她解釋。「妳不是針對我，我還真慶幸。」她吱一聲推開了椅子，站了起來，肩膀僵硬。「我現在心情真是輕鬆多了。」
愛莉的胸膛好像開了一個洞。「對。」她的聲音單調，靠回椅背。「還有席爾文。」
「卡特，等等。」想也和*圖*書不想，她就湊了過去，伸出手，似乎想把他拉回來。他向後躲，愛莉滿臉通紅，縮回了手。「我們能不能再談一談？」
「嗯？」愛莉其實已經料中她要說什麼了。
依莎貝兒向下看。「很難說。是這樣的，她目前也遇上了問題——我們都是。納森尼爾一直想讓組織內的高層支持他，幫他向露辛妲施壓。要她改變組織的規條，讓他……」她停住不說。「咳，一切都會毀掉。露辛坦忙著要讓這些人知道納森尼爾有多靠不住。他的方式有多麼不理性。他可以多麼冷酷無情。多麼危險。」她嘆口氣。「我很了解納森尼爾，所以我知道什麼也阻止不了他。可是董事會的一些成員卻看不出來，他們只把他當成是一個會說他們想聽的話的人。」
她的兩腿麻木，她用盡了全身之力才穿過人群，走到席爾文和妮可同坐的地方。學生紛紛讓開，好像她是皇族。或是有傳染病。
「愛莉吻了女生。」柔伊說。
柔伊倒也識趣，換了話題。「妳親了女生。」她的聲音中有佩服。
蕊秋的眼睛一落在愛莉臉上，眉毛就豎得半天高。
她像鬥敗的公雞轉身走開，可是凱蒂的話卻像刀子一樣劃破了空氣。「妳怎麼不跑去跟席爾文哭訴呢？喔，等等。」她摀住嘴巴。「我是不是說錯了？應該是卡特才對吧？不是，真對不起，這個星期是輪到誰了啊？」
她又湊向愛莉。愛莉一頭霧水，起初還以為她是要再跟她說什麼悄悄話，誰知妮可竟揪住她的圍巾，把她拉過去，吻了她的唇。愛莉太驚愕，像石頭一樣杵在那裡。妮可的唇很柔軟，有香檳味；身上有茉莉和玫瑰的香氣。被女生吻其實還不壞，只是有點……怪怪的。尤其妮可的長髮還垂下來，刷過她的臉煩，有如羽毛。
妮可湊過去，嘴唇貼著愛莉的耳朵。「席爾文不是我的男朋友。」她似乎有些微醺。她挺直腰，給了愛莉別有深意的一眼，然後大聲說話，讓人人都聽見。「我知道該怎麼辦。」
「我好喜歡貓頭鷹的叫聲。」愛莉把聲音壓得極低，凝視著頭頂上的樹枝。「感覺好像牠們知道很多事。」兩人靜靜等待，四周一片安靜。接著貓頭鷹又叫了一聲。「對。」愛莉說，仍瞪著樹林。
然後就得找門鎖了。
「我不是來聽妳解釋的，」他說，打斷了她的話。卻頓了一頓。「還是來聽的……我也搞不懂。」
壁畫上的人物隔河對峙，劍拔弩張，背景是翠綠的原野，天空白雲翻騰，神威凜凜的小天使握著黃金弓箭，來勢洶洶。人人都張口吶喊。
「還不是因為妳。」
剎那間，她看見他臉上赤|裸裸的痛苦，就和她自己的痛苦一樣。愛莉實在不忍心再看，只好低頭盯著手，發覺兩隻手微微顫抖，就又把手塞到大腿間。
「卡特，」愛莉說，「席爾文救過我。如果我……關心他，也是因為他救了我。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或是你想的那樣。」
「妳知道可悲的地方在哪裡嗎？」卡特神情苦悶。「除了妳自己之外，就連瞎子都知道妳喜歡他。」
「極少數的人，」喬說，「不包括我。」
「我要說的不是妳跟妮可親熱，跟席爾文也曖曖眛眛的，不過妳想談的話，我們也可以談，」他冷冷地說，「我要說的是凱蒂知道露辛妲的事。我要妳知道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以後也不會。」
她呆呆地瞪著卡特，只見卡特朝房間揮了揮手。
「謝謝。」連愛莉自己都能聽見自己鬆了口氣。愛珞伊顯然也聽見了，就關切地看著她。「妳還好吧？」
愛莉不知如何是好。無論這件事如何了結，她知道只要還在這個學校一刻，這件事都會一直糾纏著她。此時此刻，好似人人都屏氣凝神，靜待她的下一步。
「我好到不行，愛莉，謝了。」他的笑容諷刺。「我的女朋友跟別的傢伙在樹林裡到處跑，她不信任我，所以不敢跟我說實話。除了這一點之外，什麼都好。我的歷史報告還拿了高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她的嘴唇搽了暖色調的杏黃色，完美地襯托了她的氣色。愛莉最氣不過的就是，即使是現在，凱蒂的美貌仍然害她覺得有一絲不安全感。
妮可停下來，轉頭面對她，飽滿的嘴唇向上彎。「席爾文跟我從六歲開始就是朋友了。我們家的避暑別墅跟他們家的很近。我們小時候就一起在海邊玩水，後來又一起上學。等我們長大了……」她隨手比了一下。「……我們就試著約會。可是沒成功。親他感覺怪怪的，妳知道嗎？」她皺皺鼻子。「好像在親我哥哥。所以現在我們是好朋友。」她深色的眼睛似乎一絲變動都不放過。「我覺得妳可能會想知道。」
「不好，」愛莉說，轉身離開。「一點也不好。」
愛莉暗自希望真能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屏住了呼吸。她必須要出對牌。「我不懂，」她等了一秒才說，「把這件事說出來，對露辛妲又為什麼有幫助？」
愛莉覺得被背叛了。依莎貝兒為什麼從來不提？可是她盡量專心在目前的交談上。「妳跟納森尼爾是不是……很親近？」
有人竊笑。凱蒂心慌意亂，瞧旁觀人群一眼，這才恢復了鎮定。「唉唷，妮可，太好笑了。我知道妳跟她熱吻，可是妳這是幹什麼呀？難道妳還真的愛上了人家了嗎？」
這個想法似乎非常陌生，愛莉有很長一段時間感覺自己是爹媽不親姥姥不愛。而且她也不太能接受這件事是真的，怎麼會有個從未謀面的女人關心她？
「妳會變得很有名。」柔伊說，而學校主樓也已在望。
他霍地站了起來，走向門口，一手按著門把，背對著她說出最後一句話：「恐怕妳得原諒我了，我沒那個心情看著這齣小小的愛情劇會怎麼發展。」
「喔，愛莉。」她的笑容像天使。「這是我的榮幸。我最瞧不起凱蒂．吉爾摩了。」
她的激烈反應似乎讓他一時慌了手腳，眼光閃動了一下。但他只說：「好。」說完就作勢要起來。「那，就這樣了。」
「對。」凱蒂微笑。「不必客氣。」
蕊秋把門打開。「進來。妳們兩個。」
「我還真的親了。」
「是真的吧？」她能聽見喬的傷心。
愛莉猛然轉身，兩手握拳，凱蒂的綠眸睜得老大。「唉唷！妳要打我嗎？」她的笑聲很傲慢。「長大吧，愛莉。妳真可悲。」
「我看到妳走進來，我一定得來跟妳談一談。」
「是的，在很久以前。可是納森尼爾總是想要得不到的東西，而每次得不到，他就怪我。」
我是要問什麼啊？
妮可聳聳肩，推開了門。「我也是跟席爾文這樣說的。」
「妳對納森尼爾知道的那麼多，」愛莉說，「妳認識他嗎？還是以前見過？他是誰啊，依莎貝兒？」
「妳知道那個妳今晚沒去的玩意兒吧？」愛莉說，「算妳聰明。」
聽起來可不像什麼高明的計畫。愛莉雙臂抱胸。
「你……你好嗎？」問題很笨，可是她真的想知道。
她站在妮可面前，無奈地伸出雙手。
「納森尼爾上一次出招，露辛妲就決定要把他的所作所為都告訴董事會，一點一滴都不遺漏。」愛莉茫然瞪著校長，校長嘆了口氣。「組織裡有許多事是妳不知道的，愛莉。納森尼爾的野心不在這裡。」她一手掃過辦公室。「不在西默利亞。那是妳想像不到的。我們只是很小的一環。雖然小，卻很關鍵。」
她必須要自己照顧自己。
「對不起。請進。」
「現在學校裡來自家族傳統的學生就屬妳最重要了，」柔伊就事論事道，「比席爾文還重要。」
她走在主要走廊上，所經之處盡是耳語、好奇的側目與瞪視。
「我應該怎麼處理？」
愛莉愣住。「什麼？」
「可是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愛莉接下依莎貝兒遞過來的奶茶，心不在焉地端著。校長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愛莉。」依莎貝兒從沒這麼嚴肅過。「有個人在幫納森尼爾做內應。我們只知道這個人可能想殺害妳，或是我。露辛妲盡了一切努力，防止外來的人對我們兩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利。可是那個已經潛伏在這裡的？堂而皇之躲在這裡的呢？我們需要更多協助才能把他揪出來。」
如果她不走，她不是會吻席爾文，就是打凱蒂，或是恐慌症又發作。三種結果都不理想。
有人拉出了她對面的椅子，坐下了幾分鐘，她整個人僵住，湯匙送到半途停住。
可是妮可毫不遲疑就回答了她沒說完的問題。「我覺得人有時候很容易就想得太多。有時候就只需要聽聽妳自己的心。信任的直覺。」她指著她們—的旁邊門。「我現在要去上科學課。要來嗎？」
「喬，拜託，」愛莉說，「我不是針對妳。我根本就不想讓別人知道，可是……」
「來吧，柔伊，」愛莉聲音沙啞地說，「我們走。我們兩個都不屬於這裡。」
「我才不跟妳說呢。」凱蒂甩開了她的手，退開了一步。
愛莉抬頭看他，因詫異而睜大眼睛。「我知道你不會說。」
我對她很重要？
定睛看著他的眼眸，黑暗中如藍寶石，她覺得心臟會因為痛苦與渴盼而爆裂。難怪凱蒂一出手就是殺著，設計出這麼一個對他倆而言都是折磨的遊戲。她當然會知道兩人之間不無吸引；她也會聽到謠傳。她也會知道等卡特聽說了之後，會有多傷痛，可是她才不在乎。
「我想借一間讀書室。」愛莉盡量以隨性的口吻說，彷彿每天都有這樣的請求。
愛莉砰一聲丟下了書包，在小房間裡踱步，兩手拉扯頭髮。「我要怎麼辦？」她喃喃自語。
愛莉的皮膚泛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一看見門外是卡特，她原本想說的話就忘光了。自從他們分手的那一晚，她就沒有這麼近看過他。說也奇怪，看見他既是她最想要的事，也是她最不需要的事。電光石火的那一秒，她還以為是奇蹟發生了，他原諒她了，他們兩人又可以像以前一樣了。但是她隨即看見了他厭煩的眼神，也就知道她是在痴人說夢。
愛莉說得很快，把今晚的經過告訴她。說到凱蒂問她露辛妲的事，蕊秋咬著牙吸氣。
「基本上只有應屆畢業生才能使用，」圖書管理員說，但一抬頭看見愛莉走投無路的表情，就改變了主意。「當然像妳這樣在火災後協助清理圖書館的好學生也可以。」
「她會變成名人。」柔伊似乎很開心。
看著她的眼睛，愛莉知道這樣吵也只是多餘的。她絕不會說出消息來源——她太享受了。
她從抽屜拿出一把串在銀環上的小鑰匙。「第三間沒人使用。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對不起，寶貝。妳的身分暴露了。」蕊秋在被子下伸長了腿。「好，來說其他的事。卜茹是不是又把她的咪|咪秀出來了？她真是老狗玩不出新把戲。」
他走後，愛莉兩手抱著頭。她只想要哭，可是眼淚卻不肯流下來。
「妳一直不知道，妳對他的感覺清清楚楚寫在妳的臉上。每次他走進房間，妳就會……呆住不動。妳的整張臉都會變。」他笑得苦澀。
「妳外婆真的是露辛妲．梅爾莊嗎？」柔伊以敬畏的表情看著她。
「我還是不太懂。」
凱蒂仍死盯著愛莉。「妳一定要親。不然大家都會知道妳沒種，也是騙子。」
混亂的眼淚刺痛了愛莉的眼睛。她再靠近，低聲說話，唯有席爾文能聽見。「我不能……卡特……」
她覺得想吐。「我……沒有……」
「我聽說了昨天營火會上的事。」
有隻貓頭鷹在附近林中嗥叫——愛莉停下腳步。「有沒有聽到？」
她們故意穿過一群群的學生，只是愛莉不知道是要走到哪裡去。「喂，」她說，「昨天晚上……」
「她可悲？」妮可輕柔的聲音嚇了她們兩人一跳，愛莉一轉身就發現她站在她旁邊，盯著凱蒂。「到底是誰可悲，我覺得妳說錯了，凱蒂。」
「是猫頭鷹。」柔伊點頭。「就在附近。」
「大家都知道妳是我的朋友，」愛莉說，「可能他們都不跟妳說我的事了。」
「妳是怎麼知道的？」愛莉也不等凱蒂轉過來就急著問。
愛莉背抵著門而立，顫巍巍地做了個深呼吸。他的眼睛和*圖*書向上瞟。「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談。」
「什麼都要。」
「我現在真的不想談。」愛莉說，聲音鬱悶。
愛莉點頭。喬猛一吸氣，聲音很大。「這是天大的事，妳卻一直不跟我說。為什麼，愛莉？我跟妳不是好朋友嗎？」
「不！」愛莉震驚得倒退了一步。「不可以……他有妮可了。」她覺得噁心，彷彿跌入了那些實境秀節目，被迫做你不想做的事。
凱蒂一臉無聊。「大家問過妳不止一次，妳是不是家族的傳統，妳說不是。達令，還有誰比露辛妲．梅爾莊更有份量？妳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所以真正的問題是：妳為什麼說謊？」
「不只是這樣，」卡特不客氣地說，「還有席爾文。」
「從頭開始講。」
「什麼？」愛莉的手抖了一下，熱茶潑到她的大腿。她低聲咒罵，用手擦掉。「為什麼？」
愛莉放下了湯匙，握著馬克杯，像握著盾牌。「好啊。」她裝得若無其事。「談什麼？」
校長遲疑了許久才回答。
「沒關係啦，」妮可開心地喊，「我沒關係。」
下午愛莉遇上凱蒂，已經整頓好心情，準備一戰了。她一看見熟悉的紅髮在前面的安靜走廊上，她就跑過去，一把攫住她的衣袖。
翌晨愛莉下樓得晚，走在半空的餐廳裡，高昂著頭，筆直看著前方。選了最遠角落的一張椅子，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書，假裝苦讀，一面吃穀片。她能感覺到每隻眼睛都盯著她，能聽到竊竊私語。她不知道有多少話是真，有多少話鑽入了她的腦子，不過無所謂——衝擊是同樣的。
「我也不知道，」愛莉說，卻清楚聽起來有多不可信——有多像說謊。「我一直到暑假回家才知道，後來我又答應了不可以說出去。」
「天啊。」愛莉想著妮可的悄悄話：「席爾文不是我的男朋友。」
愛莉茫然瞪著她。
「對，露辛妲．梅爾莊是我外婆。」愛莉邁步又走。過了一秒，聽到柔伊追上來。
她猛一轉身，走回柔伊坐的地方。柔伊正張口結舌瞪著她。旁邊的喬盯著火光，閃避她的眼睛。
兩人已到了山腳下，正要繞過有圍牆的園圃。
一聽到卡特的名字，他就像挨了一巴掌似的。愛莉的呼吸淺促，心跳因憤怒、羞恥、迷惘而狂跳。
「事實俱在，妳跟大家說謊，」凱蒂接著說，「這下子大家都知道妳是騙子，妳就得自作自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是凱蒂的父母。」依莎貝兒在兩只杯子裡倒上熱水，而愛莉面對著辦公桌，兩腳懸在椅背上，愁眉苦臉的。房間裡充滿了佛手柑的香味。「她昨天晚上打電話給他們，表面上是在談冬季舞會。一定是他們告訴了她。」
她一屁股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趴在手臂上。她的世界好像瓦解了。凱蒂是如何知道露辛妲的？不會有人跟她說。依莎貝兒、蕊秋、卡特都不會——而知情的人只有他們三個。
「依莎貝兒。」愛莉的聲音很低。「納森尼爾到底是要什麼？」
她轉身面對席爾文，幾乎沒法呼吸。他的憤怒清清楚楚寫在他緊繃的肩和垂在身側的拳頭上。「這只是個傻氣的孩童遊戲，愛莉，」他說，「我們不必照做。凱蒂，」他拉高了嗓門。「就是愛興風作浪。」
愛莉氣得發抖。「不跟別人說我家裡的私事，怎麼會是說謊？我家的私事跟妳或是別人有什麼關係？」
「我只跟那些不得不說的人說。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
走廊上人來人往，學生們又說又笑，可是愛莉卻什麼也聽不見。
柔伊似乎是在消化資訊，愣了一愣，隨即慌忙爬起來，匆匆跟著愛莉離開了火堆。
「她並不是只為了幫自己，她是為了幫妳。」依莎貝兒的金棕色眼眸鎖住了她的眼睛。「她是為了要保護妳。」
「呃……謝謝，妮可。」愛莉搖搖晃晃跟上去，有氣沒力地說。妮可的步伐輕快迅捷——雖然體型嬌小，速度卻很快，不出幾秒鐘，兩人已經拋下了凱蒂。「我很可能會打她。」
她一定是讀書讀著讀著睡著了——枕頭邊仍堆著ｗwｗ•he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ｍ一摞書。她把書掃開，柔伊盤腿坐在地板上，睜大眼睛，彷彿是在看什麼緊張刺|激的電彩。愛莉倒坐在椅子上，下巴靠著高椅背，蕊秋則爬回床上，把鴨絨被拉過來蓋住沒穿襪子的腳。
真衰。
「這說來就話長了。」依莎貝兒的語氣害愛莉感到緊張。「是這樣的，整個董事會都知道了，愛莉。露辛妲決定要公開了。」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卻極冷淡，愛莉覺得心裡一涼，走向書桌，坐在他對面，背挺得很直。
愛莉低頭，下巴碰到胸口。該來的果然來了。
「可是妳還是說了。」喬的語氣帶著指責。「妳跟蕊秋說了吧？還有卡特。」
起初，別的學生只是匆匆經過，但後來有一些顯然是察覺到山雨欲來，就停下來看熱鬧。漸漸的圍觀的人就變多了。
最後，她只能躲進圖書館，厚厚的東方地毯吸收了隆隆的八卦聲。愛珞伊坐在圖書管理員桌位，盯著一份文件，一手握著筆。
有人敲門，中斷了她煩惱的胡思亂想。最有可能的人是愛珞伊，大概是某個高年級需要讀書室。她一邊開門一邊已經在抱怨了。「愛珞伊，我才進來幾分鐘……」
「我也是。」愛莉咬著牙回答，踩中一塊石頭。她深吸口氣，鎮定下來，放慢了腳步。然後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兒，寂寥的森林裡唯有她們的腳步聲。
門打開來，幾乎默然無聲。燈一開，房間就生氣盎然——四壁上的壁畫鮮豔奪目，七彩怒放，正適合她的心情。
她仍瞪著手，而他的音調也拉高了一點點。
校長思索了許久。等她開口，她的語氣無奈。
蕊秋快睡著了，卻聽見愛莉輕敲她的房門。她的白色睡衣似乎太大，平常光滑的頭髮現在亂糟糟披在肩上。
兩人移動得極快，手電筒的光也浮動得厲害，從多石的小路上彈跳到樹枝，再彈跳到漆黑的天空。
依莎貝兒顯然很勉強，不過她仍然加以解釋。「我父親過世後把一切都留給了我。錢、房子、公司。一切一切。他認為納森尼爾太不穩定，沒有擔當。」她一手把玩著眼鏡。「遺囑裡規定我必須給納森尼爾一筆可觀的年金——他的生活很優渥。可是他不滿意，他介意的是那種羞辱。那種拒絕。納森尼爾始終沒有原諒我，就是這樣。而現在他想要更多。」
「我以為妳說舌吻是隨便說說的。」柔伊又蹦又跳，追上愛莉，跟著她下山離開城堡。
「愛莉？」她睡眼惺忪。「怎麼了？」
妮可歪著頭，亮麗的褐髮落在一邊肩膀上，打量著凱蒂，當她是條在地上滑行的蛇。「我想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吻了誰，或是愛莉吻了誰，而是妳想吻誰。還有誰不想吻妳。」
等到她終於找到門鎖是躲在一朵花心裡，她已經又氣又急了。氣自己。氣卡特和席爾文。更氣凱蒂。而且對這片工藝高超的蠢壁板更是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
愛莉搖頭。「不了。」她說得漫不經心。「再一次謝謝妳……」
「愛莉。」她不甘願地抬頭迎視喬的藍眸，今天像是罩上了烏雲，而且一本正經。「我們應該談一談。」
凱蒂轉了轉眼珠子。「這哪叫回答啊。現在可是大家的事了。」
卡特走過她面前，環顧房間，把她剛才丟在地上的書包收入眼底。書包裡的課本紙張都掉了出來。他抬頭看了四壁上劍拔弩張的壁畫，嘀咕著說：「還真合適。」就選了面對書桌的椅子坐下了。
我必須離開這裡。
愛莉躊躇不答，凱蒂察覺到勝利在望，露出微笑。「妳可以跟我們說，愛莉。」她比了比旁觀的人群。「我們不會說出去的。妳為什麼要把妳的家庭關係當作秘密？」
「妳覺得會成功嗎？」
一秒鏟後，妮可倒退，轉身面對顴眾，世故地聳了聳肩。「現在妳可以吻席爾文了，因為我先吻過妳了。」
「妳說的話……」愛莉斜睨了她一眼。「……席爾文，他不是妳男朋友？」
兩人走入黑暗中，凱蒂在後面大喊大叫，聲音在城堡石頭間回響。
愛莉注視蕊秋。「這件事一定會傳遍整個學校的，對不對？」話雖如此，她仍滿懷希望，可是蕊秋的神色卻讓她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