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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

作者:符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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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二十三

第二部

二十三

小冊子大約有四十頁,我用半小時看完了它。我跳過了禱文,但正如康奇斯所說,比任何歷史小說更真實、更感人,更能引起感情共鳴,更有人情味。我躺在地上,透過茂密的枝葉望天空。說來奇怪,我竟然會有這樣一本陳舊的小冊子在身邊,這個英國遙遠過去的小故事居然會傳到這個希臘小島上來,傳到松樹林裡來,傳到這片異教徒的土地上來。我閉上眼睛,眼皮時鬆時緊,眼前湧動著大片大片的暖色。後來我睡著了。
我想我該感到驚恐才對,可是我卻一點不害怕。我只是感到困惑,大惑不解。看樣子,那男人和那臉色蒼白的女孩顯然都是英國人。不管他們是哪個國家的,我知道他們並不住在島上。因此我只能設想他們是被特意帶到這裡來,藏在什麼地方,等到我閱讀福克斯的小冊子時才露面。我在深谷邊緣上睡著,則為他們提供了方便。但此事純屬偶然。康奇斯身邊怎麼會有這種人呢?他們又消失到哪裡去了?
「軟下疳?」
「不光是游泳的問題,先得辨明方向。」
他自己已經吃過茶點,於是走開去彈了二十分鐘大鍵琴。我聽他彈琴的時候,腦子在思考著。所有事件的設計似乎都是為了欺騙感官的。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欺騙嗅覺和聽覺的;今天下午的事情,還有昨天一閃而過的人影,都是欺騙視覺的。味覺似乎用不上可是觸覺……他怎麼能期望我假裝相信我能觸摸得到的東西是「精神的」呢?他這些把戲和「到其他時代去遊歷」究竟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有一點是明白無誤的,即他的擔心現在已經得到了解釋。他曾對密特福和拉弗里爾施過夢幻術,並要他們發誓保密,因此很擔心他們告訴了我什麼。
他寫得一手十七世紀中期前德萊頓時代措辭有力的優美英文。儘管深知「牧師是人民的鏡子」他還是犯下了「登峰造極的罪惡」。「打死毒蛇,」他在死囚牢房裡發出了這樣的哀鳴,「我被依法判死刑。」但是談及女孩時,他否認自己「有意傷害年僅九歲的她」,因為:「臨死之人可以保證,她的雙眼目睹了所發生的一切,她的雙手也有所反應。」
「現在你希望?……」
「朝著女孩游去沒錯。你說她能看穿你,她理解你,這很好嘛。」
我沉默下來,他開始鎮靜地為我倒茶。
「你沒有辦法證明你沒患梅毒症。」
「那當然。」話音冷冰冰,冷到使我的頭腦又跳到他暗示的問題上。「現在告訴我都有些什麼症狀。」
我環顧四周,希望能看到康奇斯在我背後,可是什麼人也沒有。我又回過頭來看那隱約的人影,他沒動,繼續從深谷上方的樹蔭裡透過陽光盯著我。接著,從角豆樹後面又出來一個人影,是個年輕女孩,十四歲左右,有張白皙的臉和圖書,身穿深棕色的長連衣裙。我依稀可以看出她的腦袋後面戴著一頂紫色帽子,大小正合適。她的頭髮很長。她走到他背後,也盯視著我。她比他矮得多,勉強只及他的胸肋處。我們站在那裡你盯我,我盯你,一定足足有半分鐘。後來我舉起一隻手臂,臉上露出微笑。對方沒有反應。我向前移動十碼左右,走進了陽光裡,並盡可能靠近深谷的邊緣。
「告訴我,都有些什麼症狀?」
「那你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這屬於史前青銅時代的基克拉迪文化,是嗎?」
我想,這就是亨利.詹姆斯描繪的情景。老人發現淫媾的機會又來了,於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了令人窒息而又厚顏無恥的事情來。我想起了這部小說的對話:「語言是用於記錄事實的,不是用來虛構的。
一時間我的思想變得一片混沌,我一生的經歷全被否定了,而鬼魂卻是存在的。但是在這些所謂「精神」經歷中,又的確有實實在在純粹肉體的東西。而且這一切都發生在大白天,用「鬼魂」來解釋顯然很沒有說服力。似乎是有意安排讓我看出他們並非真是超自然的東西,康奇斯曾給我一個含蓄的忠告,令我疑竇叢生,他說只要我假裝相信,事情就會變得比較簡單。為什麼說比較簡單?也許是更世故更合乎禮節罷了,可是「更簡單」則意味著我必須經過某種考驗。
「小冊子你看過了?」
「我懷疑,如果它知道有貝爾森集中營,它還會不會那樣笑。」
「你說得對。它比任何歷史小說更加引人入勝。」我的話中含有諷刺之意,但他的表情卻是完全不為之所動。「非常感謝你。」我把小冊子放在桌上。
醒來時,不用抬頭就看了錶,半小時過去了。又打了幾分鐘盹後,我坐了起來。
「因為他們死了,所以我們知道我們還活著。因為有一顆星球爆炸了,有上千個像我們的星球一樣的星球死亡了,所以我們才知道這個世界依然存在。這就是微笑的含義:現在的東西過去可能並不存在。」他接著說:「將來我死的時候,我要把這個人頭放在我的床頭。它是我想看到的最後一張臉。」
「他事先可以提醒我的呀。」
「我可以控告診所。」
「跟我來。」他站起來,好像時間就是生命。「來,我要讓你看一看生命最深處的奧秘。過來。」他快步繞到柱廊上。我跟著他上了樓。他把我推到陽台上去。「去,坐在桌子旁,背向太陽。」
「她拒絕了你。」
「好像有可能。」
他轉過身來。「睡了個香沉的午覺?」
「我親愛的年輕人,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怎麼這麼垂頭喪氣,這麼悲觀。」
「就像紐夏佩爾?像廣島?」
「告訴我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也許他認為提醒你不要縱慾,比提醒你不要墮落更加重要。」
「你想她,你想見她——你應該再寫信。」看到他這股熱心勁兒,我對他微微一笑。「你是想聽天由命。我們不必再像淹死在大海裡https://m.hetubook.com.com那樣聽天由命了。」他搖了搖我的肩膀。「快游吧!」
「從小亞細亞的狄杜瑪。」
「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
「歷史有多長?」
但是他們一點回應也沒有。他們依然盯著我——男人似乎有點慍怒;女孩毫無表情。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從側面吹起一面旗子,那是她連衣裙後面的一個部分。
後來我聽到從屋子那邊傳來了鐘聲,響了三次。我看看錶,是午茶時間。鐘聲又響了:快、快、慢,我知道,兩快一慢三聲代表我名字的三個音節。
「我也有過心比天高的時候。我要是生來愚昧無知倒也好,現在也許就不會如此垂頭喪氣了。」我望著他。「這不能全怪我,這是時代造成的。我這一代人都這樣。我們都有同樣的感覺。」
「這就是真理。不是鐵錘加鐮刀,不是星條旗,不是十字架,不是太陽,不是黃金,不是陰和陽,而是微笑。」
我只好微笑,低下了頭。如果他的回答絲毫不能消除我的好奇,起碼也躍過了另一道偽裝,使我們彼此之間多了一分了解。從某種模糊的意義上說,此事使我頗感自得:我很聰明,很快就掌握了我們之間的遊戲規則。後來我對這種模糊的感覺變得很熟悉,知道自開天闢地以來老人就是這樣哄騙年輕人的,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可我照樣上當,這就像最古老的文學手法,經過作家的妙手,放在恰當的情景之中,仍能令你上當一樣。
他用拇指和食指相搓,在希臘大家都知道這手勢表示錢,表示錢和腐敗。「你付錢了嗎?」
「沒有任何人會是一座孤島。」
「我沒有說他什麼。從醫學角度看,他做的完全正確。進行檢驗從來都是可取的辦法。」聽他的話,他似乎站在他們那一邊。他輕鬆地聳聳肩:世界就是這樣。
「永恆不變?」他來到我的椅子後面,從我頭頂上俯視下來。「這是真理。真理是永恆不變的。但是這一真理的性質和意義不是永恆不變的。」
「呸,廢話。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如果不是這樣,我們馬上就會發瘋。島與島之間有輪船、飛機、電話、電報——你要什麼有什麼。但我們仍然是孤島,可以沉沒或者永遠消失的孤島。你是一座尚未沉沒的孤島。你不應該如此悲觀。你不可能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你要做點什麼呢?」
「對,是軟下疳,地中海地區很常見的一種病,不舒服,但無大礙。最好的治療方法是經常用肥皂和水洗。」
小石頭腦袋注意到我們在看它,表情平和、自信,還有一種幾乎含有惡意的深奧莫測。我突然想到,康奇斯臉上有時候也有這種笑容,像是坐在那腦袋前面刻意模仿的。與此同時,我也準確地意識到自己不喜歡它什麼。首先是那種戲劇式的諷刺性微笑,享有資訊特權者的微笑。我抬頭看康奇m.hetubook•com.com斯的臉,知道自己是對的。
他說得對。那沐浴著陽光的小東西具有某種神性,其神性不如已知的神性大。但是當我仔細看的時候,我卻開始產生了別的感覺。
「你還沒有看過?」他似乎有點驚訝。
「那麼到底為什麼……」
靜默。自從我發現他對醫學有研究之後,我就想考考他;同時他笑我有宿命論,我也想讓他驚愕一下,於是我決定回答他的問題。「我還真被閹過。」他犀利地望著我。「被梅毒閹的。今年早些時候在雅典染上的。」他仍盯著我。「沒事。我想已經治好了。」
他很快就回來了,拿來了什麼東西,用白毛巾包得嚴嚴實實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子中央,停了一下,肯定我在看了,才極為認真地把白布包打開。原來是一個石頭腦袋,是男是女很難分得清。鼻子已被打壞,變短了。頭髮用髮帶束著,髮帶從兩側垂下來。但是它的魅力在臉上。臉上有勝利的微笑,如果不是充滿了最純潔的形而上式的幽默,那微笑將會變成沾沾自喜。眼睛隱約可以看出是東方的,比較長。我在仔細觀察的時候,康奇斯把一隻手放在嘴上,他也在笑。嘴形很美,永遠充滿智慧,永遠笑意盈盈。
我再次越過山谷,從地上撿起《時代》雜誌和小冊子。當我回過頭來看那一棵不可思議的深色角豆樹時,我確實隱隱有點恐懼。但這是對無法解釋、未知的東西的恐懼,而不是對超自然東西的恐懼。我穿過礫石地,朝柱廊走去,心裡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也可以說是該如何作出反應的方案。我看到康奇斯已經坐在柱廊上了,背朝著我。
「聽你說話就像阿多尼斯,是不是被閹過了?」
「別管它是什麼。仔細看,看它的眼睛。」
我聳聳肩。「她沒有回信。」
「現在可是地球史上最偉大的開明時代,近五十年來我們打破的黑暗比過去五百萬年還要多。」
「付了,買一種特殊的盤尼西林。」
「好。難得的閱讀材料。」
我又回過頭去,朝別墅那邊看。此時康奇斯該露面了,可是他沒有。我獨自一個人,臉上的笑越來越傻——還有樹蔭裡的兩個人。女孩往男人身邊靠得更緊了一些,男人像長輩一樣笨拙地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他們似乎在等我做點什麼,言詞無用,我必須向他們靠近。我抬頭瞭望山谷,起碼在一百碼之內是找不到可跨越之處的,但是我這一邊的斜坡似乎稍見平緩。我做了個示意的手勢之後,開始往山上爬。我不斷回過頭來看樹下那一對沉默的男女。他們也轉過身來注視我,直到小山谷在他們那一側的山肩擋住了我們彼此之間的視線。我開始跑步上山。
午飯吃完,他站起來。他要到樓上去午睡。我們約好吃下午茶時再見面。
「照我看,你患的是軟下疳。」
「我打算現在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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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太遲了。」
我們在柱廊底下吃午餐,是簡單的希臘式午餐,有羊奶酪、青椒沙拉和蛋。周圍的松樹林裡,知了吱呀吱呀叫個不停。涼爽的柱廊外,赤日炎炎。在回去的路上,我又一次試圖刺探內幕,假裝漫不經心地想讓他談一談拉弗里爾的情況。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故作嚴肅地瞥了我一眼,但畢竟藏不住背後的嘲笑之意。「這就是現在的牛津教給你們的本領嗎?書從後面讀上來?」
「現在告訴我有關那個女孩子的情況。」是命令,不是提問。他不相信我會再次拒絕。
他出來後,帶我去澆菜。農舍後面有一排長頸蓄水槽,水必須從其中的一個蓄水槽中取出。我們取了水,澆完菜,在普里阿普斯涼亭旁坐下來,空氣中彌漫著長滿綠色植物的濕土地的獨特氣味,頗有希臘夏天的氣息。他做起深呼吸運動,同他在生活中做許多別的事情一樣,像是例行公事。他對我微笑,一下子跳回到二十四小時以前。
我站在樹林裡,完全茫然不知所措,後來我笑了。在這位奇特老人的奇妙設計之中,我已經稀裡糊塗地成了中心人物,這一點是明白無誤的。他為什麼要搞這些奇妙的設計,為什麼要用如此怪異的方式來實施,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會挑選我作為他獨一無二的觀眾,這些全都是個謎。但是我知道,我已介入的事情非同尋常,十分奇特,絕不可因為自己缺乏耐心或幽默而錯過或者搞砸了。
「這很正常,沒有什麼不正常。」在他的鼓動下,我慢慢地、斷斷續續地告訴他一點有關艾莉森的情況。想到他前天晚上對我挺坦率,我也就講了些自己的羅曼史。我再次感到,他對我並沒有真正的同情,只有無法解釋的極端好奇。我告訴他最近寫了一封信。
整個午餐期間,我們都在談論海底世界。對於他,那是一個巨大的謎;是一座煉丹廠,那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有其神秘的價值;是一部有待演繹、有待闡釋、頗費猜度的秘史。他能使大自然歷史聽起來、感覺起來都像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富有詩意,絕不是可有可無的遊戲活動,也不是取笑的靶子。
「他媽的。」我為自己的病情已經得到緩解而感到如釋重負,同時對這種卑鄙的欺騙行為感到憤怒。過了一會兒,康奇斯又開口說話了。「即使患了梅毒——你為什麼不能到你所愛的這個女孩身邊去呢?」
「那微笑中有某種永恆不變的東西。」
他就在那裡,站在一棵稠密的角豆樹下墨綠色的樹蔭裡,距我七、八十碼光景,在深谷的另一面和我處於同一高度上。我站起來,不知道是應該喊叫、喝采、驚恐還是大笑,由於過分震驚,一時不知所措,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裡,目瞪口呆。那人上下一身黑,戴高頂帽,披斗篷,著裙式服裝,穿黑色長襪。他留長髮,方領口,頸部鑲有白色花邊,還有兩條白色的帶子。黑鞋子上是錫製鞋鈤。他站在樹蔭底下,那姿態很像林布蘭的一幅作品,其逼真程度令人恐懼,但又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一個深沉嚴肅的男人,臉龐有點紅。羅伯特.福克斯。和圖書
「村裡的醫生佩斯庫。」
「你們好,」我用希臘語喊道。「你們在做什麼?」
「她要是不回信呢?」
「真的——這件事太複雜了。」
他舉起一隻手向我示意,進屋去了。我穿過礫石地,漫不經心地穿過東邊的樹林,地面稍有隆起,然後又低凹下去。往前再走了一百碼左右,一些露出地面不高的石頭把別墅給遮住了。在我面前是一條深谷,裡面長滿了夾竹桃和灌木叢。深谷陡峭而下,直通私人海灘。我坐在地上,背靠一棵松樹的樹幹,開始看起那本小冊子,一看就入了迷。書中內容是一個名叫羅伯特.福克斯的人的死前懺悔、書信和禱文,他是什羅普郡斯坦頓萊西教區的牧師。雖然是個學者,而且結了婚,有兩個兒子,但是一六七七年他又跟一個年輕女孩生了一個孩子,他把孩子殺了,於是被處死刑。
終於在山谷裡找到了一處可以通行的地方,儘管要爬上另一側仍然很艱難,還得穿過長滿尖刺的菝契叢。越過這些障礙,我又可以跑了。我看到角豆樹就在下面,但那裡什麼都沒有了,我看不到他們的時間也許總共只有一分鐘。不一會兒,我已經站在角豆樹下,腳下是密密層層的枯樹葉。我舉目看我剛才睡過覺的地方,小冊子和《時代》雜誌躺在淺色的松針地毯上,遠遠望去像兩個鑲了紅邊的小方塊。我從角豆樹繼續往前走,來到架設鐵絲網的樹林,這裡是內陸的懸崖邊緣,是布朗尼的東端。底下就是長滿橄欖樹的小果園,果園裡有三座農舍。我心裡有點驚慌,急急走回角豆樹,沿著山谷東側爬到崖頂,從那裡可以俯視私人海灘。那邊的灌木叢更多,但不足以藏住任何人,除非他們平臥在地。我無法想像那個看樣子性情暴躁的男人能躺在那裡躲起來。
「雅典的診所證實了他的診斷。」
我翻開放在身邊的《時代》雜誌,裡面小心地夾著他那本十七世紀的小冊子。
最後,我終於講出了全部症狀,講得很詳細。
「是的,謝謝你。」
「你是說佩斯庫——」
「是誰診斷的?」
「西元前六、七世紀。」
我沉默了。一隻長有淡黃色和黑色花紋的鳳蝶,在普里阿普斯涼亭周圍的灌木中盤旋,找到蜜,又從樹縫裡飛走了。我用腳在礫石地板上來回摩擦。「我認為我不懂得愛是什麼,真的。要不是因為性,我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完全不在乎。」
「我說的是你和我!我們還活著,我們就是這個美好時代。我們沒有被毀滅。也沒有去毀滅別人。」
「不,起初沒有。是我拒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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