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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中尉的女人

作者:符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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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那我就先跟你說聲恭喜,先生,並祝你幸福快樂。」
查爾斯在莊裡待了三、四個鐘頭,這段時間他全靠驕傲勉強硬撐下去,而他離開時心裡感到難過至極。草坪、牧場、柵欄與叢叢樹林一一掠過他的眼前,而它們彷彿也同時從他的指縫間迅速流逝。他這輩子永遠都不想再看到溫思雅莊了。早晨一碧如洗的蔚藍晴空,此刻已蒙上一層灰暗的卷雲,預告了那場我們已在來木鎮聽到的暴風雨,他的心也急急墜落至陰沉的谷底,他自怨自艾地開始反省。
他心裡明白這只是個夢想。但馬麗讓他認清了這個事實,甚至讓他看到那阻礙他實現夢想的猙獰惡魔。那究竟是什麼?簡單說就是缺錢。當山姆目送查爾斯踏上布洛德街,直到主人失去蹤影後,他再次高深莫測地撇了撇嘴,接著就舒舒服服地窩在主人的會客室裡發愣,他此刻或許就是在暗暗詛咒「缺錢」這無所不在的人類公敵。他心不在焉地吃他的第二份晚餐:喝一、兩口湯,嚼嚼羊肉片最柔嫩的中心部分,因為山姆雖然一貧如洗,卻有著上流階級所有的高尚品味。但他才剛叉起一片塗著續隨子醬的羊肉,卻又開始瞪著前方發愣,完全忘了眼前的美食。
「她是個很活潑的女人,查爾斯。跟你那些裝模作樣、扭扭捏捏的摩登小姐完全不一樣。」在那一瞬間,查爾斯感到這句話是在批評蒂娜——的確是這樣,但只是無心之過。他伯父毫不察覺地繼續說下去,「她這人心直口快,想什麼就說什麼。有些人會認為,像她這樣的女人,多半都是張牙舞爪的投機分子。但她絕對不是這種人。」他用他庭園裡的花木做比喻,來表達出他對未婚妻的滿意。「她這人直得跟榆樹沒有兩樣。」
「我明天會過去跟她會合。」
「或許吧。但我並沒有這麼做。」
「沒錯。她上禮拜向我坦承,她一開始會拒絕我,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查爾斯心裡明白,伯父是設法在替她說好話,於是他露出禮貌性的驚訝神情。「但我對她再三保證,你已經有一位很好的未婚妻。你絕對可以體諒並同意我選擇伴侶……來陪伴我度過晚年。」
查爾斯忍不住咧嘴微笑。長久以來,他伯父所發表過的美學評論,全都僅限於馬兒的肩骨隆起有多深,或是喬.曼頓是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獵槍製造者之類的話題,現在居然開口要他鑑賞窗簾,這簡直就跟聽到謀殺犯詢問兒歌好不好聽一樣可笑。
山姆把冷掉的羊肉片放入嘴裡,慢慢咀嚼,再吞進肚子裡;而在這整段過程中,他雙眼一直瞪視著前方,彷彿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然後呢,我親愛的孩子,我知道我得立刻跟你碰面。這件事我第一個就該告訴你。」這時查爾斯想到了老霍金斯太太那充滿憐憫的眼神;現在全溫思雅莊的人,想必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在伯父吞吞吐吐地敘述他的戀愛史時,查爾斯已利用這段時間,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他感到自己遭受鞭打與羞辱,整個世界在瞬間暗下來。但hetubook.com.com他現在就只剩下唯一的防護手段——冷靜地接受這個事實,表現出沉著自制的風度,把心中那個憤怒的小男孩隱藏起來。
這名年輕倫敦佬心裡對馬麗的感覺,頗值得令人玩味。就像所有擁有健康性|欲的正常年輕男子一樣,他迷戀馬麗這個女人;除此之外,他也熱愛她在他夢裡所扮演的角色——在我們這個無拘無束卻毫無想像力的年代,女孩常以各式各樣的面貌出現在年輕人的夢境中,但山姆的情況卻大不相同。他常常幻想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一家紳士精品店的櫃檯後面,而倫敦所有高尚顯赫的男性顧客,全都像蝴蝶見到蜜糖似的,絡繹不絕地奔向那張魅惑的面孔,讓外面的街道上擠滿了一片黑鴉鴉的高頂禮帽,各式高級馬車的轆轆輪聲震得人雙耳欲聾。這家商店就像是一個神奇的俄羅斯大銅壺,只要馬麗一掀開壺蓋,就會從裡面源源不絕地湧出各種手套、圍巾、襪子、綁腿、牛津鞋(當時最流行的男鞋款式),還有領結——有皮卡第里式、莎士比亞式、狗圈式,以及達克斯式等各種風格——山姆對於領結有一份特殊的愛好,我不曉得這算不算是一種戀物癖,但他確實在想像中看到,馬麗在那些愛慕她的王公貴族面前,將各式領結戴在她那纖細白|嫩的頸項上。在這些迷人的畫面裡,山姆自己總是站在收銀櫃後面,收取大筆大筆的金錢。
讓我告訴你,我的朋友,這完全取決於一項古老的領主權利。
但就是因為蒂娜,讓他不得不再次裝出堅強的模樣,才使得他在那天走出了痛苦的深淵。
——路易斯.卡洛爾,《獵蛇鯊》
「是關於我繼承權受到限制的事?」
但最重要的是,查爾斯現在自覺在蒂娜面前低人一等,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從父親遺產所收到的租金,應付生活開銷絕對綽綽有餘;但他的資產並沒有增加。身為溫思雅莊未來的主人,他自認在經濟上足以跟他的新娘平起平坐;但他若只是個靠收租過活的人,在經濟上他就必須倚賴蒂娜。這讓他感到深惡痛絕,和大多數跟他同年紀同階層的年輕人相比,他在這方面就顯得特別看不開。在他們眼中,獵取富家女就跟獵狐或是賭博一樣,算是一種正當的嗜好。或許這就是最讓他難過的地方:他為自己感到悲哀,但他知道能夠理解他心情的人寥寥無幾。這更加深了他的悔恨,他氣自己過去太不用心,才讓伯父做下這不公平的決定;要是他能多花點兒時間待在溫思雅莊,或者該說是,要是他根本就沒遇到蒂娜……
溫思雅莊的僕人們,全都知道m.hetubook•com•com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伯父故意要讓侄子難堪。鄉下勞工階級向來就崇尚「要怎麼收穫,就怎麼栽」的道理,而他們打從心裡瞧不起查爾斯,因為他實在太少回家探望了——簡單說,就是不懂得盡量把握住機會去好好巴結羅伯特先生。當時在主人眼中,僕人就跟家具沒多大差別,因此他們常會忘了僕人也是有耳朵、有頭腦的。老人和侄子之間一些不太愉快的對話,他們全都暗暗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並私下加以討論。年輕女僕雖大多同情英俊的查爾斯,但其他那些較世故明理的僕人,卻大多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他們就像是辛勤的螞蟻,樂於看到貪玩的蚱蜢遭到報應;他們成天忙碌工作,而查爾斯卻總是遊手好閒,現在他終於因懶惰而嘗到苦果,他們心裡難免有些幸災樂禍。
「你實在是太慷慨了,但我們大致已經商量好,等貝爾格雷維亞的房子租約到期,就馬上搬過去住。」
查爾斯咬著嘴唇。「我什麼時候可以跟這位女士碰面?」
Mal(請容我再多告訴你一些無用的知識)這個古英文字眼,是源自於古老的斯堪地那維亞文,最初是由維京人傳入英國。它原先的意思是「說話」,但維京人每次從事這種帶些娘兒們氣的活動時,總是順便拿著斧頭向人勒索,於是這個字眼就開始演變成「稅賦」或是「貢金」的意思。其中一支維京族遷徙到南方,在西西里島成立黑手黨;其他維京族——這時Mal的拼法已轉變為Mail——則忙著開始在蘇格蘭邊境做起收取保護費的無本生意。當地居民若是將他的莊稼或是女兒的貞操視為珍寶,他就得付「mail」給附近的頭目;這些受害人被昂貴的保護費壓得喘不過氣來,氣得索性稱之為勒索(black mail)。
他們兩人都是英國紳士;他們刻意避免再去討論那個兩人最關心的事情,但難免會提到一些相關話題(晚年交到的桃花運讓伯父喜不自禁,老是忍不住把話題繞回到他未婚妻身上)。查爾斯堅決表示,他必須在當晚就趕回來木鎮去見他的未婚妻。要是在從前,查爾斯這樣逕自拋下他離去,伯父必然會沉下臉來老大不高興,但現在他卻沒多做挽留。查爾斯答應會跟蒂娜商量小房子的事,並盡快帶她來跟另一位準新娘碰面。雖然伯父在跟他道別時表現得十分慈愛,緊握著他的手,但他心裡明白,這個老人巴不得他快點離開。
「這我並不懷疑。」
在查爾斯跟伯父會面時,並未出現任何火爆的衝突場面,因為兩人心中都有些內疚——伯父是為了他現在正要做的事情,而侄子則是為了過去他所未曾做的一切。伯父說話雖十分直接坦率,但他眼神閃爍,完全不敢正視查爾斯,而查爾斯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隨即換上一副生硬的禮貌態度。
伯父銳利地盯了他一眼;就像山姆會在查爾斯面前扮演溫順忠僕一樣,查爾斯有時也會在老人家面前扮演恭謹孝順的侄兒。
他的反省多m•hetubook.com•com半都是針對蒂娜。他知道伯父不太欣賞她那扭扭捏捏、小家子氣的倫敦作風,也看不慣她那副對鄉村生活不感興趣的都市派頭。在伯父這種耗費大半輩子精研繁殖學的人眼中看來,她對史密森家族的優良血統,顯然並沒有任何助益。他暗自忖度,維繫他們伯侄感情的主要因素之一,就是兩人都是同病相憐的單身漢——或許查爾斯的婚約,讓羅伯特爵士張開了眼——既然他可以得到幸福,我又何嘗不可呢?然後他又想到,蒂娜倒是有一個讓他伯父大加讚賞的長處:她豐厚的嫁妝,但就正是因為這一點,才使得伯父在徵收查爾斯繼承權的時候,不至於感到太過良心不安。
羅伯特爵士看起來似乎有些慚愧,「她現在到約克郡去探望親友。她跟道本尼家有些親戚關係。」
「說不定生的是女兒,卓特太太。」
「查爾斯,你還年輕,你大半輩子都在雲遊四海。你不會懂得那種寂寞和無聊的恐怖折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有大半時候,都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好看多了。」
「她是想生個兒子繼承家產,班森先生。你最好記住我的話,她是想要繼承家產哪。」
「她長得很漂亮吧,她真是棒透了,絕對值得你等待,查爾斯。」伯父朝他的肋骨頂了一下,「看著好了,你一定會嫉妒我的。」他又深情款款地望了畫像一眼,然後才慎重其事地把蓋子闔上,重新放回口袋中。隨後,他似乎想要打破這種溫情的氣氛,興致勃勃地要查爾斯跟他到馬廄,去看他新買的育種母馬,他認為這筆交易很划算,「只花了一百個金幣,她可絕對不只這個價錢。」他似乎完全不曾意識到,這段話要是拿來形容他對另一項新斬獲的感覺,其實也可算是十分貼切。
「你可以罵我是昏了頭的老傻瓜。街坊鄰居都是這麼說我的。」
「喔。」
在查爾斯踏進客廳不久後,他的伯父就走進來見他。伯父這時轉頭望著窗外,彷彿是想要從他那片青翠的土地上獲得一些勇氣。他簡略地說了一下他的戀愛經過。他一開始遭受拒絕:那是三個星期前的事。但他可不是那種才受到一次拒絕就落荒而逃的男人。他感覺到,那位女士的語氣帶有一絲猶豫。一個星期前,他搭火車到倫敦,「再次單刀直入表明愛意。」這次他成功清除了一切阻礙。「她又說了一次『不行』,查爾斯,但卻是邊說邊哭。我知道我逼得太急了。」他顯然又多花了兩、三天時間,她才好不容易答應嫁給他。

「我寧願你大發雷霆,也不想看到你這副……」他差點兒衝口說出「陰陽怪氣的死德行」,但卻及時打住,反而走過去攬住查爾斯的肩頭;他原本是想要設法讓自己生查爾斯的氣,好替他的所作所為找個合理的藉口——但他畢竟是一位擁有運動家精神的紳士,難免覺得這麼做不夠光明磊落。「查爾斯,可惡,我們就有話直說吧。這會對你和圖書的未來造成一些影響。當然,像我這一把年紀,天知道……」看來那隻「不死鳥」已無法再對他發揮任何作用了,「但要是事情真的發生了,查爾斯,我希望你知道,不論這段婚姻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我都不會停止對你的經濟援助。我沒辦法把小房子過到你名下,但我要再次強調,只要你活在世上,它就是屬於你的財產。我會把它當作是送給你和蒂娜的結婚禮物——當然也包括整修房子的一切費用。」
「謝謝你,你真是太客氣了,伯父。」
「的確是這樣。大家都這麼說。」
「不,不,我不是在怪你,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但他就像許多沒有子女的男人一樣,心中都有個想像中的兒子形象——恭謹孝順又情真意切,完美得無可挑剔,但只要他當上十分鐘真正的父親,就會明白這只不過是個感傷的夢境。「再說,有些事情還是得靠女人才行。現在你看看這個房間的窗簾。你注意到了吧?湯金太太有天表示窗簾看起來暗沉沉的。是呀,沒錯,我真是瞎了眼,它們的確是暗沉沉的。女人就是這點厲害,可以讓你看清眼前的東西。」查爾斯心裡很想說,眼鏡也具有同樣的功能,而且還便宜得多。但他只是體諒地點點頭。羅伯特爵士有些誇張地揮了揮手說:「你覺得這些新窗簾怎麼樣?」
「我正要說到這一點。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認識你。對了,查爾斯,有件事我們得好好慎重處理……呃,就是……該怎麼說呢?」
僕役長先啜了一口茶,才開口說:「她給小費倒是挺大方的。」而查爾斯雖算是家裡半個主人,他出手卻向來吝嗇得很。
查爾斯望著伯父用粗壯的手指,捏住一張鑲著金框的迷你畫像,畫中人自然就是貝拉.湯金太太。她看來年輕得令人訝異,有著線條堅毅的嘴唇,和一對目光炯炯的執拗眼睛——即使以查爾斯的標準看來,她也算是一個富有魅力的女子。奇怪的是,這張臉竟然跟莎拉有些相似;這使得查爾斯除了原先的羞辱感和被剝奪財產的痛苦之外,又多了另外一份新的憂慮。莎拉缺乏歷練,湯金太太老於世故,但她們兩人卻各以極端不同的方式特立獨行——這點他伯父倒是沒有看錯——跟世上大多扭扭捏捏的女子完全不同。在那一瞬間,查爾斯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名率領老弱殘兵、卻看到敵軍強大陣營的將軍;他這時就可以料到,當蒂娜和這位未來的史密森夫人對戰時,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蒂娜必然是被擊得潰不成軍。
此外,蒂娜猜得沒錯,湯金夫人的確是一名野心勃勃的中上階級女冒險家,她十分精明地放下身段,刻意去討好溫思雅莊的女管家與僕役長。這名豐腴熱情的寡婦,成功贏得這兩位家中重要人士的認可——或者該說是得到結婚許可。接著她又展開下一步行動,在去參觀前面提過的那個久未使用的東廂房時,她對女管家表示,這裡很適合拿來做育兒室。雖然湯金太太已跟前夫生了一男二女,但這話聽在女管家耳中,就等於是湯金太太又「有了」和-圖-書,於是她一五一十地把這件事告訴僕役長班森先生。
查爾斯硬擠出一絲笑容。「你這是在說傻話。其實你早就應該結婚了。」
現在居然又出了這種事。
查爾斯囁嚅地說:「我不曉得……」
山姆自然並不會去思索語源學方面的問題,但他確實是在想著這個字眼所代表的含意;他早就猜到那個「不幸的女人」是誰。「法國中尉的女人」被解雇,在來木鎮上可是個不得了的大新聞,在短短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小鎮;而山姆在酒吧裡吃他不幸被打斷的第一頓晚餐時,就已經偷聽到事情的經過。他知道莎拉是什麼人,馬麗告訴過他。此外,他也很了解他的主人,十分熟悉主人的行事風格。他看出主人今天十分反常,顯然正準備去做某件事,正打算去某個地方,但絕對不會是崔蘭德太太家。山姆放下叉子和叉上的食物殘渣,伸手往鼻側敲了幾下;你常會在新市(Newmarket)賽馬場裡看到這類的動作,每當有某個彎腿男人,察覺到老鼠像賽馬似地在場子裡到處亂轉,他就會朝鼻側敲上幾下。但我必須說,現在真正像老鼠的恐怕就是山姆自己——渾身散發出腐爛沉船般的惡臭。
「看來我該再加倍恭喜你才對。」
「我想這件事,還是由我們兩個男人來解決就行了。不過她是真的很想要見你哩。」他的伯父遲疑了一會兒,接著就露出滑稽的害羞神情,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這是她上禮拜送給我的。」
「沒錯,沒錯,但你總得在鄉下有間別墅嘛。我可不想讓這件事造成我們倆之間的隔閡,查爾斯。這樣好了,只要你說一聲,我明天就去解除婚約——」
上面這段話的大半內容,山姆在僕人房裡等查爾斯時全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些話令山姆感到不太愉快,但這或許是他自己的問題,身為貪玩蚱蜢的僕人,聽到主人被拿來說長道短,自然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此外,這整件事也關係到他心目中的第二個夢想:在這個退而求其次的夢想中,他取代了班森先生的地位,成為溫思雅莊的最高總管。他甚至還在無意間對馬麗提起過這件事,在她心中栽下了希望的種子——他若是能選擇的話,自然希望它能發芽茁壯。縱使這並不是他最珍愛的植物,但眼睜睜看著自己栽培的幼苗,被人殘酷地連根拔除,心裡自然不太好受。在他們離開溫思雅莊時,查爾斯並未對山姆透露隻字片語,照理說,山姆應該還不曉得他的希望已蒙上了陰影。但主人那張陰沉沉的面孔,就足以說明一切。
「我明白了。」
「晚婚的夫妻通常都十分幸福美滿。」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伯父。」
他心煩意亂地走到牆邊,把其中一幅畫擺整齊。查爾斯沉默不語;也許此刻最令他感到痛苦的,並不是這個消息本身,而是他在駕車前往溫思雅莊途中,那個妄想成為莊園主人的荒誕美夢。這個老惡魔應該在信上就跟他說明真相。但在老惡魔自己看來,只寫信通知是一種非常懦弱的行為。伯父不再望著畫作,毅然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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