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陣沉默。
查爾斯絕望地抬起頭來,接著又垂下頭來望著爐火,開始試著坦露心中的想法。
「我也說不上來,葛羅根。只要碰到跟她有關的事情,我就像是昏了頭似的,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是怎麼回事。我並不愛她。我怎麼可能會愛她呢?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就像你說的,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但是……那就好像……我覺得我就像是著了魔似的,違背了自己的意志……違背了我性格中所有較好的部分。即使在現在,我眼前依然浮現出她的面孔,彷彿是在否認你說的一切。她擁有某種特質。她有著獨特的見識,能夠理解高尚的事物,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是心存惡念或是精神失常。在那層表面的渣滓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葛羅根醫生這股混合了希臘典故與蘇格蘭人性格的熊熊怒火,讓查爾斯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平靜下來。他低頭望著醫生,然後移開目光,回到爐火邊,背對著那個不肯輕易放過他的醫生。兩人沉默了許久。葛羅根專注地盯著他。
他一回到房間就開口說:「至於那個女孩——我們該拿她怎麼辦?你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嗎?」
醫生眼中閃現一絲光芒。過去也不少家世良好的年輕人,在結婚前夕來找過他。有些人是因為罹患淋病,或是較少見的梅毒;有些人只是因為害怕,也就是所謂的手|淫恐懼症,當時人們仍普遍相信手|淫會導致陽痿。但通常來找他的人,都是因為對性知識太過無知。才不過一年前,有個無法生育的年輕丈夫,愁眉苦臉地跑來找葛羅根醫生,結果醫生只好板起臉對他解釋,孩子並不是由肚臍受孕,更不是從肚臍裡蹦出來的。
醫生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但他接著又再度妄下結論。
「我懷疑,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曉得。她現在是過一天算一天。她確實是這樣。任何稍稍有些遠見的人,都絕不會像她這樣任性行事。」
最後查爾斯終於開口說話。
到達下方那已埋葬的隱匿國境。
「不,這不是胡說。我這輩子都無法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你先告訴我,你對另外一個女孩的真實情感。」
「我覺得你等於是救了我的命。」
「我一收到信就立刻趕過來。」
查爾斯急急旋過身來,望著醫生那張溫和的面孔。
苦苦尋覓,卻空忙一場,
查爾斯凝視著地毯。「瘋人院。」
「佛賽斯先生正在努力戒酒。我想一個金幣就夠了。」他將信箋和金幣放進信封,用蠟封好,接著就去派人立刻送信。
我那奇特扭曲的青春,
「我會穿上靴子走去見她,告訴她你臨時有事得立刻離開。而且你必須真的離開,史密森。」
「把事情交給我全權處理。」
我的心渴望能堅貞恆常,
「信任病人。」查爾斯還沒來得及答話,醫生就站起身來,「好——你是來請我提供建議,沒錯吧?」他惡狠狠地盯著查爾斯,就好像是準備打場拳擊賽似的;他這時已收起嘻笑怒罵的神情,變成一名好勇鬥狠的愛爾https://m.hetubook.com.com蘭人。他把手塞到大禮服外套底下,開始在他的「小木屋」中來回踱步。
但願它乾枯有如夏日輕塵。
「你大可放心。這是一家頂尖的模範病院。」
「信任醫生,就等於病好了一半。」
醫生仔細打量查爾斯。他剛才做了一個小測驗,來試探他客人的心意。結果顯示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轉身走向桌旁的書架,取下他上次拿給查爾斯看過的同一本書:達爾文的鉅著。他走回來,隔著爐火坐在查爾斯對面;然後他微微一笑,從鏡片上方盯了查爾斯一眼,把手放在《物種起源》上,就像是在對《聖經》起誓似的。
查爾斯悶悶不樂地點點頭。他無法告訴醫生他對蒂娜的真正看法:她永遠也不可能會了解他的。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智慧,他在選擇人生伴侶時,竟然做出如此令人失望的決定。就像許多維多利亞時代的男人一樣,查爾斯心目中一直有一個理想的完美妻子形貌,或許大多數現代男人也是如此。有些男人會自我安慰,告訴自己世上還有許多比妻子更平庸乏味的女人;但其他男人卻心有不甘,總是惦記著那些比妻子更嬌媚迷人的女人。查爾斯此刻已完全明白,自己是屬於哪一類的人。
「在這個房中所有剛才說過,以及即將吐露的一切,我絕對不會對外透露半點口風。」然後他把書擱到一旁。
「呸。真是胡說八道。」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了,我想你該看得懂法文吧?」
「我不適合婚姻。我就是因為沒有早點明白這一點,才會陷入這種困境。」
查爾斯走回房間。「那你認為,她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葛羅根走到他身邊,用力抓住他的肩頭。「你並不是第一個懷疑自己選錯新娘的男人。」
「你要去見她?」
「她還活著。我剛收到一封她寫給我的短箋。」
一時興起,便神采飛揚
查爾斯忍下這口氣沒反駁。但他受不了醫生那嘲弄的眼神,開始沿著那狹長的房間往外走,似乎是想要離去。但他還沒走到門邊,葛羅根就一把攫住他的手臂,強逼他轉過身來,再抓住他另一隻手——醫生的態度十分嚴厲,毫不顧慮是否會傷到查爾斯的尊嚴。
「萬萬不可。我聽說那些地方的狀況令人慘不忍睹。」
「我一切都聽你的。」
「我是一個聰明絕頂,又受過一點教育的年輕女人。我認為這世界待我十分殘酷。我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我會做出一些傻事,比方說,遇到第一個出現在我生活中的英俊無賴,我就像昏了頭似的,千方百計地去討好他。更糟的是,我竟然愛上了這種身為命運犧牲者的感覺。我善於偽裝,表現得像是個惟妙惟肖的憂鬱症患者。我眼神淒楚,常常毫無來由地哭泣,等等,等等。而現在……」矮小的醫生朝房門揮了揮手,好像是在施展魔法似的,「……出現了一位年輕神祇。他聰明、英俊,一個完美的典範,代表我的教育教導我去崇拜的那個階級。我看出他對我感興趣。我表現得越是憂傷,www•hetubook•com.com他的興趣似乎就越是濃厚。我跪倒在他面前,他把我扶起來。他讓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位淑女。不,不只是這樣。他甚至還基於基督徒的友愛情操,表示要幫助我脫離悲慘的命運。」
「你不用把整個案件讀完。但我希望你能看看被告引用的醫療證據。」
我常常靜坐懷想
「太好了。但費用應該由我來出。」查爾斯掏出一個蒂娜做的小繡花錢包,取出三枚一英鎊金幣,放在葛羅根身邊的綠色桌布上。醫生把兩枚金幣推到一旁,抬起頭來露出微笑。
查爾斯趕在醫生露出驚訝的神情之前,就急急垂下頭來。他先喝了一口白蘭地,就開始毫不保留地——或者該說是,幾乎毫不保留,因為他並未描述他內心的情感——吐露出他和莎拉結識的經過。他在有意無意間巧言為自己脫罪,並把責任歸咎於葛羅根醫生和他們兩人上次的談話內容;他設法替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出合乎科學的合理依據,而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精明的瘦小男人,一眼就看出他是在玩什麼把戲。他繼續說下去,這時葛羅根醫生的鼻尖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這種無法察覺的抽搐和山姆的撇嘴動作,所代表的其實是同樣的反應。醫生外表不動聲色,偶爾提出幾個問題,但大多數時間,只是靜靜傾聽查爾斯述說他那越來越無法自圓其說的故事。聽完後,醫生隨即站起身來。
「老弟,老弟,我們不都是科學的信徒嗎?我們不都把事實奉為至高無上的唯一真理嗎?蘇格拉底究竟是為何而死的?是為了顧全社會顏面?為了維護禮教規範?我做了整整四十年的醫生,一個人是不是有心事,難道你以為我會看不出來嗎?難道我會不知道,這完全是因為他不肯面對現實嗎?誠實面對你自己吧,史密森,面對你自己吧!」
找不到一份情比金石的真情……
「我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的父親了,請你聽我說句話,這是因為你的心,已經有一半都繫在她身上了。」
「沒錯,的確是這麼回事。但只有心胸寬大的人,才會上她的當。而且你要知道,心智失常並不等於是犯罪。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你必須把絕望看成是一種真正的疾病。至於那個女孩呢,史密森,你就這樣想好了,她的心智系統罹患了霍亂或是傷寒。她並不是一個奸詐邪惡的罪犯。」
「我現在一文不名。我無法像那些幸運的女性同胞一樣,施展她們誘惑男人的慣用伎倆,讓男人拜倒在我的裙下,」他豎起食指,「我只有一項武器。那就是,這位好心人對我興起的憐憫之心。現在憐憫成了我必須努力去餵養的野獸。我已經把我過去的遭遇,告訴這位樂於助人的先生,而他也照單全收。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我必須讓他憐憫我現在的處境。有一天,當我去那個我被禁止前往的地方散步時,我及時抓住了機會。我故意在某個人面前露臉,因為我知道她必然會把我的罪行,告訴某個絕不會原諒我的人。我讓我自己被主人解雇。我躲起來不露行蹤,讓大家全都以為,我是想找個最近的地方
m.hetubook•com•com跳崖自殺。然後呢,在這既危急又絕望的情況下或者該說是在這種非常時期,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向我的拯救者求援。」說完他停頓了許久,而查爾斯緩緩抬起眼來,迎上他的視線,「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但就只有……」他原本打算要說「心靈扭曲的人」,但接著他就閉上嘴,站起來走到窗前,撥開窗簾,怔怔地凝視窗外的雨夜。一道鉛灰色的閃電照亮了柯布堤、海灘,與死氣沉沉的大海。他轉過身來。
「這真是太榮幸了,史密森先生。那個蠢女人她怎麼不倒杯飲料讓你驅驅寒氣?」
醫生露出一個小精靈似地淘氣微笑。
查爾斯凝視著手中的書。「這算是贖罪嗎?」
「但她該不會真的認為,以我目前的處境……」
「這主要得看她的心理狀態來做決定。目前她之所以還能保有最後一絲理智,可能就是因為,她相信你對她有著憐憫之情——或是某種更甜蜜的情感。你若是沒出現的話,她在震驚之餘,恐怕會出現更嚴重的憂鬱症傾向。這點你必須先有些心理準備。」查爾斯垂下眼來。「你不用太過自責。就算不是你,她也會遇到別的男人。就某方面來說,這樣的狀況,反倒讓事情變得容易處理,這樣我就曉得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我知道,這不能怪你。現在讓我看看……」醫生這時已安坐在房間後部的小書桌前。有好一會兒,房中只聽得到他振筆疾書的沙沙聲。接著他把他寫的內容唸給查爾斯聽。
「可以這麼說。」
他囁嚅地說:「這不是她的錯。絕對不是。」
查爾斯痛苦地旋過身來。「我以我最寶貴的名譽起誓,我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踰越禮教的私情。你必須相信這一點。」
「她實在是太不了解我了。」
「換句話說,我是被她耍了。」
「我知道在埃塞特有一所私人精神病院。我的朋友史賓塞有些病人就住在那兒。這家病院的管理方式相當開明。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並不建議把她送去公立療養院。」
「你是說……」醫生點點頭。查爾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著就出言反駁,「我不相信。她絕對不可能會——」
它們,或是其他任何事物都無望
為了他人與我自己著想,
「謝謝你……」他原本不打算喝酒,但醫生已拿起白蘭地酒瓶往杯子裡倒,於是他改變心意。他端起酒杯,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我有些非常私密的個人問題想請教你。我需要你給我建議。」
房中一片寂靜,只聽得見醫生踱步時木板發出的唧嘎聲。最後查爾斯終於再度開口。
——A.H.克拉夫,詩選
「別胡說,我親愛的老弟。」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查爾斯驚訝地點了點頭。葛羅根在書架前搜索了一會兒,取出一本書,先用鉛筆在其中一段畫下記號,再把書遞給他的客人。
「喔,我親愛的葛羅根。你要是知道我的生活過得一團糟……虛度光陰……一事無成。我沒有什麼偉大的道德情操,對任何事都缺乏真和*圖*書正的責任感。好像才不過幾個月前,我還是個二十一歲的翩翩少年——對人生充滿了希望……可惜卻全都落空。現在我又陷入這種不幸的困境……」
「我相信你。但請讓我對你做個簡單的基本測驗。你想要聽到她的聲音嗎?你想要見到她嗎?你想要撫摸她嗎?」
「當然,只要能夠擺脫她——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
然而它卻變幻如風,
「我就是要來跟你商量這件事。」
「你知道嗎?我的建議恐怕都快要用光啦——今天實在有太多人來詢問我的建議了。主要是問我該怎麼教訓馬伯若莊那個可惡的老頑固。你聽說她做的事了嗎?」
查爾斯想要插嘴,但醫生示意他先別說話。
「這樣最好。而且我建議你在離開前,最好先把整件事毫不隱瞞地告訴佛利曼小姐。」
查爾斯淡淡一笑,「那另一半呢?」
他說不下去了。醫生低聲表示:「唉,這當然有可能啦。」
查爾斯遲疑了一會兒,接著就站起來,伸出他的手。在目前的情況下,他非常需要有人對他下指令開藥方,現在他已得到必要的援助,他立刻感到輕鬆多了。
「這麼說來,那我就是一罈劣質的陳年老酒囉。」
「給那個迷人的女孩兒一點兒時間。最好的佳釀總是得多花點兒時間才能釀成,不是嗎?」
「這還用說。像她這麼天真漂亮的年輕女孩,怎麼會有錯呢。」
談笑自若……可惜不行,
「你自然不能去。依你目前的處境,你是絕對不能再拿自己的名譽去冒險了。」
女管家替他開門。醫生好像是在藥劑室裡,但查爾斯可以先到樓上去等……於是他脫掉帽子和斗篷,再次踏入那個熟悉的房間。他曾在這裡跟醫生共飲摻水烈酒,並坦承自己是一名達爾文信徒,而現在壁爐裡燒著溫暖的爐火,面海窗戶邊的圓桌上擱著用過的餐盤,看來醫生剛才是在這裡獨自用餐。女管家把桌子收拾乾淨,才過一會兒,查爾斯就聽到一陣上樓的腳步聲。葛羅根熱情洋溢地踏入房中,敞開雙臂歡迎他。
醫生坐下來,把爐火撥旺。「我今天一大早就被叫去馬伯若莊。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曉得包特尼太太很不舒服。費利太太——就是那位女管家——大略跟我說明了一下事情經過。」他停下來,緊盯著查爾斯陰鬱的雙眼,「費利太太昨天在陶器野的酪農場,看到那個女孩毫不顧忌地在她面前走出樹林。費利這個女人,跟她主人可說是物以類聚,我敢打包票,她當時一定是抱著看好戲的卑劣心態,立刻趕回去通風報信。但我十分確定,我親愛的史密森先生,她是故意要讓自己被人看到。」
「你讀過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的著作嗎?」查爾斯搖搖頭,「在他看來,人類的悲劇就在於,最不適合生存的總是生育最多。所以千萬別再說你不適合婚姻了,我的孩子。也別怪自己對那個女孩兒動心。我想我了和圖書解那個法國水手為什麼要逃走。他知道她有一對足以毀滅男人的眼睛。」
「喔,當然啦——崔蘭德太太很擔心是吧?你轉告她,說我能做的全都已經做了。組了一支搜索隊。另外再懸賞五英鎊給找到她……」他的聲音沉了下來,「……或是找到她屍首的人。」
「我們該不是要把她關起來吧?」
「『親愛的佛賽思,我剛才接獲消息,得知伍若夫小姐目前安然無恙。她不願透露自己的行蹤,但你大可放心。明天可望能獲得更進一步的消息。隨信附上薄酬,麻煩在搜索隊返回時轉交給他們。』這樣可以嗎?」
「但你分明是在指責她——說她處心積慮要……」
「她是——怎麼說呢?——不就是個比你小十來歲的小姑娘嗎?何況她認識你還不滿六個月,她怎麼可能完全了解你呢?她根本還是個才出校門的小女孩兒嘛。」
「我正好有急事得趕去倫敦。」
「毫無頭緒。不過我確定,她明天早上會到她指定的地點等我。」
「沒錯。但究竟是誰讓她遭受到這樣的侮辱?」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此刻查爾斯心中湧出一絲背叛的罪惡感:他竟然用這種冷漠無情的態度討論她的處境,而一想到她被關在某個狹小的暗室中……
「我剛才提到的那位同行——他對這類病症的治療法跟我看法一致。我們會盡全力去幫助她。你願意負擔醫療費嗎?」
「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早就決定要這麼做了。」查爾斯站了起來,但莎拉的面孔仍在他眼前揮之不去,「那她——你會怎麼處理?」
查爾斯再次把頭轉開,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用手蒙住臉。他並沒有回答,但卻等於是回答了一切。過了一會兒,他仰起臉來,癡癡地望著爐火。
「我親愛的醫生,你沒必要這麼做。」
「我不准你這麼說,」葛羅根垂下頭來。查爾斯在沉默中又補上一句,「這對佛利曼小姐是莫大的侮辱。」
「我會信守對她的誓約。」
「我並沒有說她這麼做是心存惡念。她只是出於絕望罷了。」
「你要是真想報答我,就多疼疼你的新娘吧。」
「好,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立刻去把那些搜尋的可憐傢伙叫回來。」雷聲變得越來越近,雖然窗簾全都拉了下來,但仍可以透過查爾斯背後的簾幕,看到窗外閃電的簌簌光芒。
「你把她說得像是一個惡魔——她不是這樣的。」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激動,連忙偏過頭去,「我不相信她會是這種人。」
「這當然。」
「你是指你已經訂婚的事嗎?」醫生露出苦笑,「我認識很多娼妓。你可別誤會:這是因為她們常來找我看病,我從來沒去光顧過她們的生意。我常聽她們幸災樂禍地表示,說她們大多數受害者全都有妻有子,我真想讓全天下男人都認清這個事實,」他凝視著爐火,彷彿看到了自己的過去。「她們的心態是,我被社會遺棄,我一定要想辦法報復。」
「當然不是。我們現在是在設法替她找個好醫院,來治癒她的心靈創傷,讓她得到良好的照顧,並找些事情來讓她打發時間——史賓塞醫生的卓越醫術和豐富經驗,必然對她的病情大有幫助。他醫療過一些類似的病例。他知道該怎麼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