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彷彿面臨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他在滂沱的大雨中,漫無目標地往前方走去。他渾然不覺打在他身上的雨水,也不曾注意到行走的方向。他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隱身在黑暗中,避開所有人的目光,讓大家全都忘了他,這樣他才能重新獲得平靜。但他在不知不覺中,踏入了我在前文中提過的埃塞特黑暗敗德區域。就像大多數的黑暗敗德地區一般,這裡同樣也是生氣勃勃、燈火輝煌,到處都是商店和酒館,門前擠滿了避雨的人群。他沿著一條陡峭的下坡路,往埃塞克河的方向走去。路邊有一道沉滯的水溝,水溝兩旁各有一列凌亂險峻的階梯。這裡十分寧靜。查爾斯看到在下方階梯盡頭的角落邊,有一座紅石砌成的小教堂;他突然感到他需要到聖堂去尋求庇護。他推開教堂的門,門又矮又窄,他得彎身才能走進去。他看到一列通往教堂正廳的小階梯,正廳比街道旁的入口要高一些。一名年輕的副牧師站在階梯上方,正在捻熄最後一盞燈,他滿臉驚訝地望著這位遲來的訪客。
既然不管怎樣都行,誓言也就不可能神聖了。
我們是否真的希冀
死者依然伴在我們身旁?
難道我們毫無隱藏的卑劣心腸?
毫無我們所畏懼的深沉惡意?
我是否該博取祂的讚揚,
對祂的責備甘之如飴,
當祂看清我的恥辱隱密,
對我的愛將不再有如汪洋?
我過去誤對墳墓懷有恐懼之情:
若是缺乏信心,愛就該遭受責備?
偉大的死者必然擁有智慧;
死者可以將我一眼看清。
不論我們得意失意,請常伴我們身邊:
用比我們遠大的目光
如上帝般靜觀悠悠歲月,
體諒我們所有貪瞋癡怨。
死者依然伴在我們身旁?
難道我們毫無隱藏的卑劣心腸?
毫無我們所畏懼的深沉惡意?
我是否該博取祂的讚揚,
對祂的責備甘之如飴,
當祂看清我的恥辱隱密,
對我的愛將不再有如汪洋?
我過去誤對墳墓懷有恐懼之情:
若是缺乏信心,愛就該遭受責備?
偉大的死者必然擁有智慧;
死者可以將我一眼看清。
不論我們得意失意,請常伴我們身邊:
用比我們遠大的目光
如上帝般靜觀悠悠歲月,
體諒我們所有貪瞋癡怨。
我不知道。
這是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這時查爾斯想到:要是他們真的已經死去,要是死後並沒有鬼魂存在,那我何必在乎他們會怎麼看我?他們什麼也不曉得,他們根本無法判斷。
那欺騙你的用意是?
他要讓莎拉換上華服!帶她去巴黎,去佛羅倫斯,去羅馬!
我不是自己要這麼做的。我是受到了引誘。
一陣響亮的喀噠聲打破寂靜。他轉過身來,趕緊用袖口揩揩眼睛。但不論門外的訪客是什麼人,他顯然已坦然接受教堂已經關門的事實,轉身默默離去;查爾斯感到,他彷彿有某部分被拒絕的自我,也就這樣隨著遠去的腳步聲黯然離去。他站起來,開始負手在長椅間的走道上來回踱步。教堂地板上嵌著許多墓碑,而那些磨損的名字與日期,其他生命所殘留下來的化石,似乎都在暗暗凝視著他。由於某種不可知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在墓碑間來回踱步,或許是因為他隱約感到這麼做有些褻瀆鬼神,或許是因為他剛才所經歷的那段絕望時光,他竟然就在不知不覺間恢復平靜,頭腦也變得清晰多了。他開始讓他心中善與惡兩個不同的自我——或是他自己和那個攤開雙手隱身在黑和*圖*書暗中的人影——展開對話。
但他並不是被釘在十字架上——而是釘在別的東西上。他過去在想到莎拉時,有時會幻想自己牢牢釘在她的身上,但他此刻心裡並沒有這種不論是在宗教和現實層面,都大大褻瀆神明的不敬念頭。她似乎就站在他的身邊,似乎是在等著進行結婚典禮;但她其實還有另一個目的。他一時間想不通那是什麼——然後他突然明白了。
那就讓我們來替她看看手相吧。我看不到幸福。她知道你不是真的愛她。她被騙了。而且她不只被騙一次,而是在婚後的每一天,都不斷不斷地再次受到欺騙。
他此刻揚棄了他的時代所奉為圭臬,並因此而深深受創的觀念。丁尼生在《悼念集》第五十首詩作中清楚闡述了這一點。請聽:
「能不能允許我在這兒禱告一下?」
她有告訴你她的理由嗎?
在維多利亞時代的無神論者(也就是以布雷得洛(Charles Bradlaugh)為首的好戰菁英)和不可知論者中,除了極少數例外,幾乎全都有著一種與社會格格不入的孤立感,認為自己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抑鬱才子。在志同道合的朋友之中,他們或許會大力嘲諷教廷的愚昧行徑,嘲笑派系之間的鬥爭,奢華無度的主教,令人迷惑的教會規範,長期缺席的教區牧師,工資微薄的助理牧師,陳腐過時的神學理論等等;但耶穌在他們心目中,依舊是一位超脫世俗的奇人。今日我們許多人認為,耶穌只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一名叫做拿撒勒的耶穌的男人,他才思橫溢,特別擅長運用隱喻,創造出個人的神話,並貫徹自己的信念,但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卻不是這麼想。世上大部分人都相信耶穌的神性,因此對那些不信祂的人來說,祂的譴責也就變得更加嚴重。在我們這個時代,已順利在殘酷的時代與我們自己的罪行之間,建造起一座由政府負責經營的宏偉建築,也就是社會福利與救濟制度。慈善事業完全成為組織化的機構。但維多利亞時代的人缺乏這樣的制度,因此他們的生活就更貼近時代的殘酷面;聰明敏感的人感到個人負有更多的責任,因此當他們遭逢逆境時,要他們拒絕耶穌這普世公認的慈悲象徵,也就顯得更加困難。
一個人只能發乎自然地去相信符合他品德天性的信念,若是踰越這個界限,那就是不道德。
她讓我別無選擇。她說我們是不可能結婚的。m.hetubook.com.com
他擺出一本正經的面孔,下樓走到旅館大廳。安笛卡太太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口,已張開嘴準備說話。但在她提出問題,或是注意到他的大禮服少了顆釦子之前,查爾斯就輕快有禮地道了聲:「謝謝妳,夫人。」接著就快步經過她面前,沒入屋外的夜色中。
用什麼修補,愛情嗎?還是罪行?
我不能回去。
她要是真的愛你,她該不會是繼續想要再騙你吧?
她有什麼權利這樣折磨我?
這些我全都承認!我是犯了罪。但我是落入了她的陷阱。
他早已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一片寂靜,長椅上空無一人。
於是查爾斯就這樣獨自待在教堂裡。他聽到副牧師的腳步聲越過街道漸漸遠去,然後他就從裡面反鎖上老舊的房門,爬上階梯踏入教堂。四周彌漫著一股新鮮的油漆味兒。在最後一盞煤氣燈照耀下,新鍍的金漆在朦朧燈光中閃閃發光,但巨大的哥德式暗紅色穹頂顯示出,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老教堂。查爾斯坐到走道旁的中間位置,透過聖壇屏望著聖壇上方的耶穌受難十字架。然後他跪下來,輕聲唸誦主禱文,用僵硬的雙手緊握住前方的祈禱台。
沒有任何答案。但查爾斯突然心中一動,從長椅上站起來走向聖壇屏。他透過其中一扇木窗望著聖壇上的十字架;他遲疑了一會兒,接著就穿過中間的大房,經過唱詩班席位,走到聖壇前的台階上。教堂另一端隱隱透進來一絲光亮,但卻十分微弱。他幾乎看不清耶穌基督的面容,但他卻突然感覺到一種神祕的移情作用。他看到自己被釘在上面——他自然完全沒有耶穌的高尚情操與博愛胸襟,但他確實是被釘在那兒。
她要是真的愛我,她就不會要我走。
在這段儀式性的禱詞唸完之後,教堂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漆漆、空盪盪的寂靜。他開始為他目前的處境,構思出一篇特別的祈禱詞:「寬恕我吧,喔,主啊,寬恕我的自私。寬恕我違背祢的誡律。寬恕我的恥辱,寬恕我的不貞。寬恕我對自己的不滿,寬恕我對祢的智慧與慈悲缺乏信心。寬恕我並指引我,喔,主啊,我是多麼痛苦……」但此時他在心煩意亂之下,由於某種可悲的潛意識作用,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莎拉的面孔,她淚流滿面,哀慟欲絕,看起來就像是格里柰瓦德(Matthias Grunewald)所描繪的悲痛聖母畫像,他究竟是在哪個城市看到過這幅畫的,是在科爾瑪(Colmar)柯布林茲(Coblenz),還是科隆(Cologne)……他記不得了。在那一瞬間,他竟然荒唐地在心裡努力思索那個遺忘的城鎮名稱,是個C開頭的城市……他站起來坐回長椅上。教堂裡是多麼空盪,多麼寂靜啊。他凝視著耶穌受難十字架,但他看到的並不是耶穌,而是莎拉的面孔。他試圖再重新開始祈禱。但這根本一點用也沒有。他知道上帝不會傾聽他的祈禱。他突然和-圖-書沒頭沒腦地哭了出來。
那你為什麼非要跟她在下崖再度碰面?你為什麼一定要在埃塞特過夜?你為什麼非得踏進她的房間?讓她按住你的手?你為什麼——
就算我堅強起來,又能替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好處呢?
查爾斯雙手擱在前方的祈禱台上,把臉埋進臂彎。他感到自己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又彷彿被捲入一股猶豫不決的水流:這股幾乎觸手可及的水流並非幽幽流動,而是滔滔滾滾,帶著他奔向一個他原不會選擇的未來。
從表面上看來,他此刻的想法似乎已跨入了無神論的領域,但事實並非如此。它並未減損耶穌基督在查爾斯心目中的地位,反而令祂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將祂從十字架上解救下來,雖不能使祂完全獲得拯救,但至少讓祂擁有了些許自由。查爾斯緩緩往回走向教堂正廳,不再理會那座冷漠的木頭雕像。但他並未背棄耶穌。他又開始盯著地上的鋪路石,在走道上來回踱步。他此刻所看到的一切,彷彿讓他瞥見了另一個世界:一種新的現實,一種新的因果,一種新的創造。他心中湧現出許多栩栩如生的幻象——你要是想聽的話,我大可再擬出一整章他想像中的自傳。你或許還記得,包特尼太太客廳中的大理石鍍金時鐘才滴答了三下,她就從永恆的拯救墜入卡登夫人的陰謀,而這次他也是同樣放任他的想像力,在轉瞬間天馬行空地盡情馳騁。我無意隱瞞事實,我必須坦白說,查爾斯此刻確實想到了他的伯父。他可不會把自己背棄婚約——找了個門不當戶不對伴侶,全都怪罪到羅伯特爵士頭上;但他伯父應該感到自責。他腦海中突然冒出另一個畫面:貝拉太太和莎拉會面。說來奇怪,他一眼就可看出她們兩人誰比較莊重高貴;因為他知道蒂娜會用貝拉太太的武器去明爭暗鬥,而莎拉……那對眼睛——嚥下了無數的冷落與侮辱!默默地包容一切!讓所有不快化作一陣煙塵,消散在澄澈明淨的藍天中!
你必須做出判斷。
我不能回去。
人類或許可以藉由逝去的一切,
歌唱出悠揚的曲調,使我如聆真理佳音,
這一刻自然無法跟聖保羅當年在前往大馬士革途中,遇到神蹟的體驗相提並論。但查爾斯此刻突然如獲天啟般地停下腳步——唉,但他還是背對著神壇——臉上散發出燦爛的光輝。這或許只是樓梯上的煤氣燈光所營造出的效果,而他也並未把他心中那些更加高貴抽象的理由詮釋得十分動人。雖然這說法太過老套,但我希望你能想像,莎拉挽著他的手臂站在烏菲茲美術館中的意象,事實上是代表著殘酷卻必要(我們若想生存下去就必須接受——直到今天仍是如此)的自由精髓。
你已經破壞這項婚約了。
查爾斯呀,查爾斯,我曾在最殘酷的眼神中,看過跟你同樣的想法。義務只不過是個容器。它可以容納任何東西,從最邪惡的罪行到最慈悲的善舉,全都可以放得進去。
他突然大徹大悟:他們什麼也不曉得,他們根本無法判斷。
——紐曼,《自由主義十八論》和*圖*書
我只是讓凱撒的物品歸於凱撒——
他站在那兒,彷佛在瞬間看清了他這個時代的所有真相,看清它紛亂不安的生活,它嚴格的紀律與僵化的傳統,它飽受壓抑的情感與玩世不恭的氣質,它謹慎的科學與粗率的宗教,它腐敗墮落的政治與牢不可破的階級觀念,而這一切就像是一個潛伏的龐大敵人,準備扼殺他內心深處的一切渴求。就是這個敵人欺騙了他;它完全不懂得愛情或是自由……但它同樣也毫無任何思想、意圖或是惡意,因為欺騙就是它的本質。它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只是一具冷冰冰的機器。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不斷陷入惡性循環;就是因為這樣的失敗、軟弱、毒瘤和致命缺陷,才讓他落入眼前這般不堪的境地:優柔寡斷,脫離現實,只會空想,沒有擔當,臨事退縮,只求自保,渾渾噩噩,毫無作為。簡直就是一塊無用的化石!
查爾斯腦中靈光一閃,在剎那間看清了基督教的正面作用;那並不是為了要頌揚眼前這個野蠻的形象,讓這個圖騰繼續保持崇高的地位,好讓人們可以從中獲得利益——也就是讓他們贖罪。基督教真正的目的,是要在潛移默化中,創造出一個理想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可以走下來,他們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痛苦的神情,只有安詳的笑顏,與所有仍然活著的世間男女共享勝利的喜悅。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能擺脫她了?
你以為清水可以洗淨你腰間的血痕嗎?
我被騙了。
我知道「輕蔑」在這種時候的意義嗎?這代表她的心在偷偷哭泣。
我們的身分地位差太多了。
提升到更崇高完美的境界。
而且對你的軟弱感到羞恥。
他還有另外一種感覺:他一踏進這間教堂,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不只是在這裡,他每次踏進空著的教堂時,就會覺得心裡毛毛的——好像他並不是孤單一人。他背後似乎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大群人。他轉身望著背後的教堂正廳。
不管怎樣都行。誓言是非常神聖的。
我該如何開始呢?
你有什麼權利出生?有什麼權利自由自在地呼吸?享盡一切榮華富貴?
「我正準備關門呢,先生。」
她希望我離開。我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一種輕蔑。
聽我說——蒂娜同樣也有手掌啊。
查爾斯在內心深處並不想要成為一名不可知論者。因為他從來就不需要信仰,況且這些年來他什麼也不信,日子也過得挺愉快的;他的理性,以及他對於賴爾及達爾文理論的了解,都讓他深深相信,不理會宗教教條是正確的做法。然而他此刻卻坐在這裡暗暗飲
和-圖-書泣,他哭泣並不是因為莎拉,而是因為他無法對上帝說話。他明白在那漆黑的教堂中,溝通的管道早已撤除。他是不可能跟上帝對話的了。
偉大的死者必然擁有智慧;死者可以將我一眼看清。查爾斯此刻全身熱血沸騰,他完全無法苟同這樣的觀念;無法接受這種只會耽溺過往,不知展望將來,只會眷戀死去父親,而不去冀望未出生子女的陰森欲望。這彷彿就像是,他過去那深信世間有鬼魂存在的信念,已判定他生活在墳墓中的悲慘命運,而他竟然對此一無所覺。
我很清楚我該負起的義務。
我會想辦法修補的。
為了拯救。
是什麼引誘你這麼做的?
「我就住在街道對面。家裡的人正在等我。請你好心替我鎖上大門,把鑰匙送過來還給我。」查爾斯點頭同意,副牧師走下來站在他身邊。「這是主教的命令。依我個人的看法,教堂就應該永遠敞開大門。但我們的捐款盤裡有不少獻金,現在世風又這麼敗壞。」
我的朋友,或許她愛另一件事物比愛你更深。而你不了解的是,她真的愛你,所以她必須把她深愛的事物送給你。我可以告訴你她為何要哭泣:因為你缺乏回贈她禮物的勇氣。
該說是歸於佛利曼先生吧?
他轉身走回長椅,接著他做了件非常不合理性的事,他跪下來做了個簡短的禱告。他沿著走道往外走,把煤氣燈捻成一縷輕煙,然後離開教堂。
歌手伴著清澈的豎琴
還是歸於我?這就是你的奉獻嗎?把釘子釘在我的手掌上?
——丁尼生,《悼念集》
查爾斯啞口無言。他重新坐回長椅。他癡癡地凝視著無邊的黑暗,雙手緊緊交握,直握到手指泛白,似乎恨不得把指關節硬生生拗斷。但另一個聲音卻不肯放過他。
我很軟弱。
副牧師重新點亮燈光,仔細打量這位遲來的顧客,看了好一陣子。這是一位紳士。
就從你做的那件事開始吧,我的朋友。別再事後追悔,希望自己什麼也沒做。
還有蒂娜。我已經對她許下神聖的婚約。
這是一項卑劣的指控。
我可憐的查爾斯,請你捫心自問——在你來到這個城市前,你不是想要證明,你尚未被困入你未來的監獄裡嗎?但並不是只要逃避一次,就可以順利解決所有問題,我的朋友。光只是逃避一次,並不能讓你達到任何目的,這就跟你想要從這裡跨一小步,就到達耶路撒冷一樣,只不過是在癡心妄想。每一天,查爾斯,每一個鐘頭,你都得再繼續逃避。每一分鐘,釘子都有可能會釘入手掌。你知道你的選擇。你待在你的監獄裡,困在你的時代稱之為義務、榮譽和自尊的牢籠裡,你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若是不這麼做,你雖能獲得自由,卻也會被釘上十字架。那時就只有亂石荊棘與你為伴,人們對你冷眼相看,城市對你相應不理,你只能感受到深深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