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他當然認為我的是真跡,我也這麼認為,」湯姆回答。「我想他於是就開始在想,他自己的那幅也是真跡了。他說他可能會取消他和瑞摩爾先生的約。」
「我昨天晚上打過電話給你,問了有關莫奇森先生的事,」比較年長的那位警察說,他是局長。「我們跟倫敦那邊通過幾次電話,確定你和莫奇森先生在星期三搭同一班飛機抵達奧利機場,而且你們在倫敦也都住在曼德維爾飯店。所以——」那位局長露出滿意的微笑。「你說你星期四下午三點半的時候,把莫奇森送到奧利機場?」
「他提到過打算去看倫敦的什麼朋友嗎?」
「啊哈。」那名局長望著電話,或許是考慮要打電話回梅朗,但他沒開口要借電話。
「瑞摩爾先生。」那名比較年輕的警察說。
「喔,沒關係,我不介意。」
湯姆想了想。「我把車開走,就沒再回頭看了。」
畫在奧利機場被偷走了,湯姆心想,感謝老天。「畫用褐色的紙包著,莫奇森先生拿在手上。希望不會被偷走。」
沒錯,是很好笑,好笑得要命。湯姆也笑了,笑那種瘋狂的危險性。但他沒接腔。
「我們搞不懂這件事,或許倫敦警方也在查,但我們一定會盡量把我們所知道的告訴他們。莫奇森懷疑是假畫的,就是這幅《時鐘》嗎?」
「失蹤?老天!那是四天前了。」
他們婉拒了葡萄酒,不過倒是說希望看看他m•hetubook•com•com所收藏的畫作。湯姆很樂意讓他們看。兩名警探在屋內走動,低聲討論,從他們著迷的臉和看著油畫和素描的手勢,可以判斷出他們的討論可能頗有見識。他們閒暇時間可能常去逛畫廊。
「瑞摩爾先生打過電話到飯店,因為他和莫奇森先生星期五約了要碰面。我們也從倫敦警方那邊知道,莫奇森先生有意鑑定他手上一幅畫的真偽。是德瓦特的畫。你知道這件事嗎?」
克里斯.葛林里站在一段距離外,這段談話他都聽到了,但湯姆很確定他沒聽懂多少。
「看起來那位湯瑪斯.莫奇森,就是上星期來我家住的那位美國人,沒在奧利機場搭上他回倫敦的飛機。他好像失蹤了。警方在奧利機場的人行道上發現他的行李箱——就在我星期四放他下車的地方。」
「你有沒有陪著莫奇森先生進入航廈?」
結果只收到一封信,信封上的筆跡是用黑色墨水寫的,高瘦而稜角分明。湯姆立刻覺得那是貝納德寄的,雖然他根本沒看過貝納德的字跡。他打開信,看看信末的簽名,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今天早上我們又打去曼德維爾飯店,他本來在那邊訂了房要過去住的,我們問飯店有沒有什麼消息。他們說沒有,但一位——」他轉向他的同事。
「沒錯。」
湯姆關上門時,克里斯笑了兩聲。「這是怎麼回事?我只聽得懂『奧m•hetubook.com.com利』和『莫奇森』。」
S.E.1
「啊,我明白了。你認識莫奇森先生多久了?」
「沒聽他提起過。」
您的 貝納德.塔夫茲
他得立刻給貝納德發個電報。但要說什麼?湯姆猜想,如果拒絕的話,會讓貝納德更加沮喪,雖然湯姆一點也不想見他——現在不是時候。或許中午以前可以從一個小鎮的郵局發電報給貝納德,用個假姓和假地址,因為法國電報表格最底下都要填寄件人姓名和地址。他得盡快送走克里斯,雖然並不情願。「可以走了嗎?」
「他帶走了。」湯姆說。
湯姆都一一詳盡說明了。
「老天,真奇怪。」克里斯問了幾個問題,湯姆都回答了,就跟回答警方的一樣。「聽起來他好像忽然失去意識,才會把行李這樣留下。他沒喝酒嗎?」
「要不要喝杯葡萄酒?」湯姆問,意思是兩個警察都包括在內。
回家的路上,克里斯忽然大笑起來說,「今天早上在樹林裡,我看到一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剛下葬的新墳。很新。我覺得很好笑,因為今天早上警察跑來。他們要找一個去過你家的失蹤男人,如果他們在樹林裡看到那個很像新墳的地方——」他又爆笑起來。
「對,一開始他的確是懷疑。他這方面比我懂m.hetubook.com.com,」湯姆說。「我對他的說法很有興趣,因為我自己也有兩幅德瓦特,所以我就邀他來我家看看。」
「是的,請進。」他們一定是從梅朗鎮來的,湯姆心想,因為維勒佩斯的兩個警察都認識他,而湯姆也認得他們的臉,但眼前這兩個人他都不認得。
「沒錯。」湯姆說。
「莫奇森先生的畫在哪裡?」
克里斯回來了,滿臉是笑,臉頰微紅。他在當地的五金店買了一個金屬絲攪拌器,法國人用來打蛋的那種。「給我姊姊的小禮物,」克里斯說。「放在行李箱裡面不重。我會告訴她是在你住的村子裡買的。」
「啊,這個嘛——顯然是被偷了。那幅畫叫什麼?有多大?你能不能描述一下?」
附筆,在你收到這封信之前,我可能會試著打電話給你。
考柏菲街一二七號
「喔,沒錯,」湯姆說。「莫奇森先生就帶著那幅畫來。他想看我這裡的德瓦特。」湯姆指著牆上給他們看。
「你看著他走進航廈的門嗎?」
湯姆問克里斯要不要開車去另一個城鎮吃飯。「帶著你那本藍色指南。我們會沿著塞納河行駛。」今天的信件應該快送來了,湯姆想再等幾分鐘。
「我也是到昨天晚上才聽說的,就是昨天很晚接到的那通電話。是警方打來的。」
「因為他把行李箱留在人行道上,人就消失了。和_圖_書他和誰約了在奧利機場碰面嗎?」
「那麼——」那名局長迷惑地皺起眉頭,「他對你這兩幅畫說了什麼?」這個問題可能只是出自好奇而已。
那兩名警探進門了,但婉拒坐下。他們脫下帽子,夾在腋下,比較年輕的那個警察從口袋裡掏出一本拍紙簿和鉛筆。
請原諒這封冒昧的信。我很想跟你見面。我可以過去嗎?你不必張羅我的住處。如果你願意的話,只要能跟你談一談,我就很高興了。
第二天早上湯姆下樓時,安奈特太太說克里斯先生出去散步了。湯姆希望他不是跑去屋後的樹林,但看來克里斯比較可能想到村內各處看看。湯姆拿起那兩份倫敦的週日報,昨天他只匆匆看了一眼,這回他仔細看過新聞版面,看有沒有任何有關莫奇森的報導,或是有關奧利機場的失蹤案,不管有多麼小。結果什麼都沒有。
「上星期二才認識的。我在那個畫廊見到他,就是舉行德瓦特畫展的那家,然後當天晚上又在我住的飯店看到他,於是我們就開始聊起來了。」湯姆轉身道,「對不起,克里斯,不過這件事很重要。」
這次訪談結束了,兩個警察謝過湯姆離開了。
湯姆大笑。「絕對沒喝,我也不懂。」
「在英國很有名的畫家,德瓦特。」比較年輕的那個警察說。
「原先放在他的行李箱嗎?現在不在裡頭了。」那位局長看著自己的同事,兩個人的神和_圖_書色都有點驚訝。
他們坐在那輛愛快羅密歐裡,沿著塞納河悠然往前行駛,快到薩慕瓦鎮時,湯姆帶克里斯去看一座橋,告訴他一九四四年巴頓將軍帶著軍隊回巴黎途中,曾經由此橋越過塞納河。克里斯下車閱讀那根灰色小石柱上的銘文,回來時眼睛溼溼的,就像當年湯姆看過濟慈的墳墓後一樣。中午去楓丹白露鎮吃飯,因為湯姆不喜歡下薩慕瓦的那家主要餐廳——叫「貝特宏家」還是類似的——他和赫綠思去那邊吃飯,沒有一次帳單是對的,而且經營的那家人老在客人吃到一半就開始拖地板,把金屬椅腳在瓷磚地板上拖來拖去,毫不在乎會製造出多麼刺耳的聲音。吃過飯之後,湯姆沒忘記例行要幫安奈特太太順便採購一些維勒佩斯買不到的東西:希臘蘑菇、西芹頭沙拉,還有幾種香腸,湯姆記不住名字,因為他不喜歡。他在楓丹白露鎮買到了,另外還買了一些電池,是他的電晶體收音機要用的。
正在沙發上寫明信片的克里斯站起來。「好。」
「沒有,因為我不能把車停在路邊,所以我讓他下車而已。」
親愛的湯姆:
湯姆很高興安奈特太太剛好出去進行她早上的採購之旅。
「日安,雷普利先生嗎?」
「不,我不記得有。」
湯姆打開前門,面對著兩個正要敲門的法國警察。事實上,湯姆還被一隻戴著白手套舉起的拳頭給逼得後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