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麼你吃完之後發生什麼事?」
「接好了,長官,」席芳.克拉克說。
通常,監視行動和總部之間會有無線電通訊,但「錢袋行動」沒有使用,因為監視的對象是計程車公司。計程車和基地之間裝有雙向無線電,因此「錢袋行動」和總部之間的通訊也有可能被馬路對面聽到。至於更複雜的因素是,計程車公司的無線電可能干擾「錢袋行動」的通訊傳輸。
不過,現在該暫時放下手邊這些事,去探望一下「錢袋行動」的同事。早上離開時麥可還在睡,如果那些安眠藥有用的話,他還會睡上好一陣子。雷博思昨晚給了學生三十鎊請他們喝飲料。過了午夜,他們在附近旅館把錢花完之後躡手躡腳地回到公寓,其中一個還說「喝飽了」。雷博思出門時他們也還在睡。他不太敢承認自己其實挺喜歡在自家客廳打地鋪的。
「哈囉,長官。」何姆斯正在聽個人音響,他關掉音樂,把耳機拉到脖子上,「珮西.克萊恩,」他說,「妮兒把我趕出去之後,我聽了很多她的音樂。」
「嗯,也許。」
「艾迪的工作伙伴,也許還是床上的伙伴。」
「真是個醫學奇蹟。」
雷博思點點頭,他知道沛特利的名聲,他是個可靠的探員,前途無量,「電話呢?」
「不過我覺得很難調適,」何姆斯繼續說,「我是說,生命中的好幾天就這麼不見了,我是不介意,我喜歡睡個好覺。只是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夢見什麼鬼東西。」
星期一早上八點半,大衛.杜格利的寶馬汽車開進計程車公司滿是坑洞的停車場裡,安靜地宣告錢袋行動開始。當然,亞歷斯特.傅勞爾和他的小組十一點後才會出現,甚至有可能更晚。不過最好不要去想這一點,尤其如果你像席芳.克拉克一樣等到酒館開門時早已經凍得又冷又僵,卻還得擔心下次尿急必須繼續使用設在清潔室裡的環保馬桶。
「有兩組備用電池,這方面沒問題。」
為了避免這些可能的災難,在星期天早上這裡拉了一條電話線。電話放在靠近門口的地板上,目前為止只用了兩次:一次是和_圖_書賈汀和美髮師約時間,一次是沛特利看完小報之後打電話到賽馬投注站下注。席芳打算今天下午要打電話去詢問布萊恩的情況,不過,此時雷博思正在打電話到聖藍納分局。
他把車停在喬基路的小巷子裡,鎖好車門。這並不是愛丁堡較為安全地區之一,他希望席芳克拉克今天早上沒有圍著綠白相間的圍巾來上班……他沿著喬基路往下走,看著公車把雨水濺到人行道上。為了避免在門外停留太久,他盡量不去看對街的計程車辦公室,只是推開門、爬上樓梯,敲敲另一扇門。
「後來加上艾迪,他在廚房忙完之後。我是說,那地方還有其他人,但沒有什麼惡形惡狀的傢伙。」
「沒錯,艾迪才會開車。」
賈汀翻了一頁雜誌,「畢雷.諾斯家有七間廁所,」她說。
「別想在老雷博思叔叔面前藏祕密。布萊恩,你忘了我知道你的腦袋瓜在想什麼。」
「所以,」何姆斯說,「當天,我整個晚上都在傷心咖啡店,我連吃了什麼都還記得。」
她曾經指控自己的上司給下屬的鼓勵不夠,不過事實並非如此。他憑著對調查的固執己見就可以把人吸引進案子裡,進入他對案情的思考方式中。他很低調——此舉也會讓妳陷入案情;他很不屈不撓這點更是讓妳深陷在案情裡。此外,他的外在表現就像是完全知道自己的方向而且他長得也不算壞。由於經常和布萊恩.何姆斯一起合作辦案,她知道了很多雷博思的事。布萊恩很樂意聊聊過去的案子,以及他所知道的雷博思。
「真是好吃喔,」雷博思說,但何姆斯才不管他說什麼,舀起馬鈴薯和肉汁放進嘴裡吞下去。
「還好嗎?」
雷博思在床邊坐下來,椅子早放在那兒,「有人來看你嗎?」
「我好餓,」他向雷博思解釋,「這是我醒來之後的第二餐,」他掀起盤子上的金屬蓋,一片淺紅色的肉、稀稀的馬鈴薯泥、切絲的四季豆。
他也聯絡了愛丁堡和丹地的醫院,查查羅柏森兄弟是否曾因手臂骨折而接受過手術,那是中央飯店的屍體上所發現的舊https://m.hetubook.com.com傷。
「嗯,我準備去——回家,一定是有人在垃圾桶附近等著,接下來我只知道自己被脫了褲子,睜開眼看到兩個護士在洗我的老二。」
何姆斯的臉色由粉紅轉紅,「你看過那本黑色筆記本了?」
可憐的布萊恩,希望他沒事。她昨晚想了很多關於布萊恩的事,但花了更多時間思考卡菲提和他的手下。她希望自己可以幫到約翰.雷博思警探,對於中央飯店的大火,她已經有一些想法。
「喔,他是那種老派的浪漫。不過關於上廁所的事,他說的沒錯。」這裡去年遭到闖空門後廁所淹水,地板也不安全,所以才會有清潔室裡的馬桶。
「所以呢?」
套一句席芳的話,雷博思也許看起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實際上他感覺自己在原地打轉。他去了幾家比較早開的酒館(有一家日報的辦公室在附近,離里斯碼頭不遠)、社團聚會場所和投注站,在所有的地方都問了問題,留了言。迪克.托倫斯要不是保持低調,就是離開愛丁堡了。如果他還在,不可能不進到哪家酒館大聲介紹自己和滿足他口渴的需要。一旦照過面,很少人能忘得了迪克.托倫斯。
「所以,只有你和派特在吧檯?」
「專輯哪裡來的?」
「神奇的海綿擦澡,」何姆斯說。
「恕難從命,」沛特利說,「為了上廁所而進進出出會引起過多注意。」
「我姑姑帶來的,她真貼心,知道我喜歡什麼音樂,我醒來時就放在這裡。」
「中央飯店。」
「我也是。也許是個無名小卒在找艾迪和派特的麻煩,也許目標是你,不過那又是為了什麼?」
喔,雷博思總是很高興看到這樣一個快樂值勤的團隊,「這事本來就不好玩,」他告訴他們。「這是工作。我們如果抓到杜格利公司的把柄,那才是好戲上場的時候。」他們對這段話無可補充,雷博思也沒有。他走到窗戶旁往外看,窗戶本身很髒,他懷疑外面的人能夠看得到他們,特別是從馬路對面。不過有一小塊玻璃擦得比較乾淨,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才會清楚。
「hetubook.com•com不論是什麼,我打賭你最後吃的是藍色麂皮泡芙。」
「一如往常,我坐在吧檯喝酒、聊天,猜想著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美麗的年輕女子會來坐在隔壁,問我是不是常來。我和派特聊了一會兒,他那天晚上負責吧檯的工作。」何姆斯停下來,「我該解釋一下,派特是——」
「是艾維斯(Elvis),」布萊恩.何姆斯說,「艾維斯親口告訴我的。」他舀起另一口薯泥放嘴裡,開始往下吞。
「目前為止還好,」沛特利說,「其實我不太信任這種用馬達的相機,如果馬達壞了就完蛋了,也沒法手動捲片。」
基本上,彼得.沛特利是個聰明但並不特別敏感的警察,仰賴考試(不過成績永遠不會太好)和不擋住別人的路而往上爬。沛特利很安靜,有條不紊的。她並不懷疑他的能力,只是覺得他少了那麼一點靈感或直覺。她猜也許他抱著保溫瓶坐在那裡時,也正在下同樣的結論,認為她只不過是個多了大學學歷就自以為了不起的大嘴巴。嗯,不論他是誰,他不是約翰.雷博思。
「只有一個,妮兒來探過頭。」
「電池夠嗎?」
「我是因為這樣才醒過來的,我發誓。」
「有些人喜歡稱之為保險。」
何姆斯微笑,「他那輛車也許看起來很炫,其實車況很糟,跑起來幾乎開不到時速四十英里,而且艾迪是我看過最慢的駕駛,慢到被溜滑板的人超車,那還是旁邊有人催他開快一點的時候。」
「很無聊。」這是艾莎貝絲.賈汀說的,她看起來不是很舒服,腿上放著一本打開的雜誌,「感謝上帝,我一點鐘就可以走了。」
何姆斯微笑,「喔,沒有,我記得整件事發生的經過,不過沒什麼幫助就是了。」
「就連喝醉的時候也開。」
「沒錯,就是中央飯店。當天那裡有一場牌局,在場的有湯姆和艾克.羅柏森,兩人都沒有出現在當晚的客人名單上。你一直在找他們,到目前為止還沒給你碰上?」何姆斯搖搖頭,「可是這消息是某人告訴你的對不對?檔案裡並沒有提到牌局。現在,」雷博思彎身靠近,「如果和*圖*書我說告訴你的人是神祕的,我說的對不對?」何姆斯點點頭,「那麼布萊恩,你只需要告訴我這一點,這個見鬼的El到底是誰?」
「抱歉,讓你失望了。他究竟是誰?」
「我沒辦法用那個廁所,」艾莎貝絲.賈汀說,「我要去外面上。」
「我有些最好的朋友認識同志。」雷博思說,「你以前就提過派特,我也可以告訴你,他不會開車。」
「別這樣,用不著怕同志。」
「相機能用嗎?」
雷博思突然想到,醫院好像會放音樂給昏迷不醒的病人聽。也許他們放了珮西.克萊恩的音樂給何姆斯聽,這就難怪他花這麼久才醒過來。
「什麼?」
何姆斯聳聳肩。
席芳.克拉克開的門,「長官,早安,」雖然包著很多層衣服,她看起來還是很冷。「咖啡?」
「那麼妳應該覺得自己很幸運,」沛特利警佐說。
「我不這麼認為。」
何姆斯搖搖頭,「早賣光了。艾迪說,除非貓王本人出現,否則就數那東西賣得最好。」
「七個小矮人,剛好一人一間,」沛特利咕噥著。
「所以你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打到嗎?」
「有可能他們沒有按時付錢。」
「當然看過,我在尋找線索,所以我看了你的東西。然後它就出現了,裡面都是密碼,至少全是速記,除了警察之外沒人看得懂你寫些什麼。不過布萊恩,我是警察,裡面有很多案子,但只有一個案子最醒目。」
「我還以為,」他說,「既然你已經破解困難的那部分,應該也能毫無困難地破解El是誰。」
「既然如此,那你告訴我。」
「有我的留言嗎?」他等著,「喔,真有意思。還有嗎?什麼?你怎麼沒有先告訴我?」他摔下電話,「布萊恩醒了,」他說,「他坐在病床上喝雞湯、看電視。」
「為什麼會是他們?」
還有就是她覺得無聊。彼得.沛特利警佐(來自聖藍納分局)和公平交易會的艾莎貝絲.賈汀顯然還在呵護著他們的週末宿醉和不甘願上工的週一憂鬱症,她覺得自己和賈汀應該有很多話題可以聊,畢竟兩人m.hetubook.com.com都在被視為男性專屬的行業裡力爭上游。不過因為有沛特利在,她們想聊也聊不成。
這時一位護士推門進來,端藥和午餐給何姆斯。
賈汀轉向席芳:「妳的同事很會說話。」
「她只是一直哭,我的臉上應該沒有很多可怕的疤痕,該不會是沒人敢告訴我吧?」
「那很好。」
何姆斯看起來還不錯,就像醫生說的,大腦關閉所有系統,進行受損程度的檢查,並在啟動修補功能後再讓人醒過來。簡單說,是這位警察先生治好了他自己。
「傷心咖啡店的動力二人組似乎認為,那是因為印度咖哩餐廳的生意變差,老闆心生不滿所採取的不智之舉。」
「他正走進辦公室……就是現在,」沛特利從相機轉身笑著,「這就是我加入警界的原因:冒險犯難的生活。」說完之後,他從保溫瓶裡又倒了一杯熱巧克力。
「他撞倒老太太的時候你就得管了。」
「你是說保護費?」
「我想了很久,也許他們本來要打的對象是艾迪或派特。」
何姆斯聳聳肩,「我不管這些事。」
「請繼續。」
她打算提供的咖啡是來自自己的保溫壺,雷博思搖搖頭。通常監視行動是可以帶食物和飲料,可是這一次不行。這棟建築物裡不應該有任何活動,如果有人突然帶著三杯茶和外送比薩出現的話容易啟人疑竇。這建築物連後門都沒有。
「哈囉,布萊恩。」
「這兩件事都有可能讓他再度陷入昏迷,」席芳說,並猜想另一個留言是什麼。
「有人來了,」沛特利說。他蹲在三角架後方,忙碌地調整相機焦距,按下數次快門,「不明身分男子,牛仔外套、淺色長褲,步行接近辦公室。」席芳拿起筆記本寫下沛特利的描述,記下時間。
「一醜如昔,失憶呢?」
如今回想起來,整個週末彷彿是一場奇怪的惡夢。開車到亞伯丁、見愛娜伯母、麥可的事……再開車到柏斯、裝鎖。即使在做了這麼多事之後,仍是有太多空閒時間讓他沉思。他不知道佩弦絲的週末過得如何,但她今天稍晚一定會回家,他會再打電話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