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茶泡好之後,琴恩問是否可以看一些陶器。小屋後面的加蓋是廚房和客房,客房變成工作室。琴恩讚美不同的碗盤,但雷博思看得出來她並不喜歡。然後,貝芙.杜德斯把各式各樣的手鐲手鍊掛在她的手上,琴恩也讚美這些。
「我連牛奶都不加。」她告訴他。
「沒看過那棺材,」奇克說,「我才不可能去敲她的門。」
「只是問一下。」他笑著說。他注意到電視攝影機在轉播球賽,他們專注在球員身上,觀眾只是模糊的背景,或是中場休息時充數的鏡頭。不過,是球迷讓雷博思感興趣,思索他們身上有些什麼故事,過什麼樣的生活。他並不孤單——身邊有其他觀眾,似乎同樣覺得群眾滑稽的行為很有意思,而不在意球場上發生的事。不過,席芳緊緊抓住球隊加油圍巾的兩手關節發白,臉上專注的神情和她投注在警察工作上時一樣,對著球員高喊意見,和附近的球迷爭論裁判的決定。在雷博思另一邊的男子也同樣熱血——他過重,紅紅的臉上流著汗。在雷博思的眼裡,他似乎正處於心臟病發作的邊緣。他對著自己喃喃自語,聲音的強度增加,直到終於發出大膽的辱罵,然後他看看四周,不好意思地微笑,又重新開始整個過程。
「我們等一下可以去喝一杯。」席芳說。
「我知道,只是問一下……」
她瞥他一眼。「你很努力地冷嘲熱諷,是不是?」
「他們都是一群子宮外孕的傢伙。」他的同伴說,過來解救他。「我們走吧,奇克。」他們跑掉,順便帶走第三個男孩和他們的球。雷博思看了一下子,但是奇克沒有回頭。他回到車子上,看見琴恩的窗戶搖下來。
「我想,你會發現她出門散步了。」一名男子說。
「希望妳午餐時不會一直叫我探長。」
「席芳,那是往上的一步。」
「嗯,那個地名的旁邊有一個法國國旗的圖案。」
「湯怎麼樣?」
「很遺憾。」
在隨之而來的沉默裡,他覺得自己可以聽到她的微笑。
還有兩件神祕的發現,在納林的沙灘上發現棺材,鄧弗林則是在鎮上的峽谷。一個裡面有娃娃,一個沒有。同樣的,有可能是動物或小孩拿走了裡面的東西。
「妳怎麼認識婕兒的?」
「好吧。」她說,但語調中帶著失望。賽後的一杯屬於分析球賽的時光,她知道雷博思欠缺這方面的能力。「圍巾收起來吧,」他要求她,「妳永遠不知道會在哪裡碰上藍鼻人。」
「很好喝。」
兩組電視人員——英國國家廣播公司和蘇格蘭地方電視台——已經準備好拍攝這個重建畫面,在新聞節目中播放片段。
「我們不知道是否有人被綁架。」雷博思警告她。
「柏其小姐在博物館工作。」雷博思說。
「多麼棒的工作。我每次進城的時候都會試著找時間去參觀。」
「如果有我也不知道。」
「不是完全一樣的複製,不是。」琴恩說。「不同的釘子,結構也有些微的不同。」
「現在進攻!」男子喊叫著。「快點!切到那個肥豬前面!」
「我是警察。」雷博思說。
他點點頭,不想談細節,不過,反正她也沒有要問他。
「並不是。」
那天晚上,他又去了幾家酒館,先從住家附近開始,然後在史威尼酒館外叫計程車到楊格街。他要點菸,但被司機阻止,他注意到禁菸的標示。
「想買陶器嗎?」第一個問,一邊移向寶馬汽車前方散熱器的窗形格。
「那不遠。」
「熱水澡和一本好書。」她告訴他。他知道她在說謊,因為葛蘭特.胡德告訴半個分局的人他要帶她出去約會,這是借她手提電腦的獎勵。雷博思沒有對她說什麼——她顯然不想讓他知道,這一點很清楚。不過因為知道,他也就沒有試著用印度菜或電影引誘她。只有在里斯大道上的酒館外分手時,他才想到這樣也許變成他自己沒有禮貌。他們兩個顯然都沒有計畫如何度過週末晚上,他如果邀她出去不是很自然嗎?她現在會不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見個面。妳說還有其他娃娃的事,聽起來非常神祕。」
雷博思發動引擎,看她一眼。「他的意思是他們都很怪。」他沒有說最後一個字,不需要,琴恩完全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們一開始先談論婕兒.譚普勒,找到共同的話題,她的問題謹慎而有刺探的意味。
「慢慢來……好了,孩子,快上!」那個流汗男子緊緊抓著眼前座位的後背。
他看看四周,不好意思地微笑。雷博思終於點起菸,給男子一根,他搖搖頭。
她點點頭。「我認為是巧合,從那之後,我就開始注意更多例子。」
「在哪裡?」
「喂?」
「在附近看過他們。」路華車主承認。
婕兒.譚普勒從街道的另一邊捕捉到雷博思的眼神,似乎聳聳肩承認,然
hetubook.com•com後回到和副署長卡斯威爾的談話裡。副署長似乎有幾點想要傳達,雷博思不懷疑「迅速的結論」這幾個字至少會出現一次。從過去的經驗裡,他知道婕兒.譚普勒不快的時候常常會玩弄有時候戴的一串珍珠。那串珍珠現在在她的脖子上,她的一隻手指在下面,前後把玩著。雷博思想到貝芙.杜德斯全部的手鍊,叫奇克的那男孩說:有夠怪的怪人……客廳裡威卡教的書,只是她不這麼說,而是叫會客室。他的腦海裡想到一首滾石合唱團的歌——「蜘蛛與蒼蠅」,《滿意》專輯的B面。他把貝芙.杜德斯看成蜘蛛,她的會客室是蜘蛛網。不知為何,這個影像雖然奇特,卻揮之不去。「剛剛那個路標,瀑布村和一個叫安瓜斯的地方是姊妹鎮,一定是在法國。」
「不能。」他說。
「我在北部的艾爾金出生,父母都是老師。念格拉斯哥大學,涉獵考古學,博士在杜蘭大學拿的,在國外做博士後研究——美國和加拿大——研究十九世紀移民。我在溫哥華當策展人,這邊有機會的時候就回來了。在舊的博物館待快十二年,現在在新的博物館。」她聳聳肩,「大概就是這樣。」
「妳準備好了。」他告訴她。
「運氣好嗎?」
他試著微笑。「不是這樣。我本來要說她身體殘障,也許不是妳想知道的事。」
那個星期天晚上很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斐麗芭.包佛公寓外的人行道上。他口袋裡還有那副鑰匙,但沒有要進去,特別是發生了上次的事件之後。有人關上了客廳和臥室的百葉窗,燈光進不到公寓裡,一點都進不去。
「什麼意思?」
她在五分鐘後走進來,她也早到了。「好地方。」他告訴她。
「感謝老天,我的這團髒亂是有藉口的。」他說。
「奇克。」雷博思點點頭,讓男孩知道他記下來了。
「有可能。你可以在博物館的禮品店裡買到棺材的明信片。」
他把兩份剪報分開。「還有找到它們,在我看來,」
他情不自禁地同意。她告訴他如果想的話可以抽菸,但他謝絕了。家庭派對那一桌有三個在抽菸,不過他的菸癮還沒有上來。
「因為她是個他媽的怪人。」奇克笑。
如此而已。
「客廳有地方可以坐下來嗎?現在我們熟了一點,該是給你看娃娃的時候了。」
她常去的酒館大客滿,即使如此,人們還是一直進來。雷博思看了一眼,建議去別的地方。「走路只要五分鐘,那裡一定比較安靜。」
「我會知道第一個棺材的事情是因為有人寫信給博物館,這是幾年前的事了。」他舉起信,她點點頭,「一位住在柏斯的安德森太太,她聽說了亞瑟王座棺材的故事,要我知道類似事件也發生在靠近『狩獵大屋』旅館的地方。」
「哈囉,你們。」他告訴男孩。
「但那也是個法文字——安瓜斯就是苦悶的意思。想像一下……一個叫苦悶的鎮……」
「也許。」
「我要放到市場上賣。」他承認。
「我在想,你們知不知道我聽說的幾件竊案。」
「我想,那裡以前有個池塘,」她說。「布朗斯菲爾德肯定有一座石礦,瑪其蒙本身是個農場。」
「你的朋友嗎?」雷博思問她。
「因為他的過世?」
星期六,他和席芳一起去看足球賽。復活節路沉浸在陽光下,球員在球場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有那麼一下子,雷博思發現自己追隨著的是這個影子比賽,而不是球賽本身——黑色寵物的形狀不太像人,也不太像足球賽。球場很滿,只有在本地賽馬和格拉斯哥的球隊來比賽時才有的情形。今天的對手是來自格拉斯哥的遊騎兵隊,席芳有季票;感謝另一位無法出席的季票球迷,此刻雷博思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
「沒有。」琴恩停下來,把餐巾鋪平在腿上。「不過,我從她以前談到你時的樣子猜的。」
他微笑,試著眼神接觸。「妳在釣邀請函嗎?」
「她對妳讚賞有加。」雷博思狡黠地說,得來手臂上的一拳。
「嗯,我在想,也許明天。我知道明天是安息日之類的,不過我們可以把公事加上一點娛樂。」他話一說出口就退縮了。他應該先想好要說什麼、怎麼說。
「你們倆之前有過一段,對不對?」
「我是個策展人。」琴恩已經把手鍊戴在手腕上。
「不過,這個娃娃的事可能對生意有幫助。」
「沒有娃娃?」
「你有個女兒,是不是?」她突然說,熱中地改變話題。
「吃完再說。」她堅定地說。
「球賽後在酒館遇過一、兩次。」
「午餐如何?」他提議。
「妳試試看能不能阻止我。」雷博思告訴她。
「我一點也不清楚。」她承認,向飲料下手。「婕兒開始認為這是條死線索,結果她讓我去偵訊學生。」
琴恩搖搖頭,「也許被什麼動物咬了之後跑掉了。」
「噢。」她安靜了一下,然後抬頭看他。「但是對你來說很重要,不然不會是你想到的第一件事。」
「妳怎麼推論出來?」
她低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看盤子。「一陣子,有,在加拿大,他英年早逝。」
「一品脫生啤酒。」席芳大膽地反抗。雷博思幫自己點了一品脫八十先令淡啤酒,加上一份麥芽威士忌。他們坐下來時,席芳告訴他,他似乎知道城裡的每一家酒館。
「沒錯。不過,她現在又再重新站起來了,用那種老人用的助走器。」
「我做的。」貝芙.杜德斯說。
「恭喜。」
「什麼?」
「可以抒解壓力,你知道,大吼大叫。」
「天知道那陶器真是有夠爛。」是唯一的評語。
「女士想來一瓶百家得調酒嗎?也許來杯莫斯科騾子?」
她笑了。「你想現在見面?」
「也許不會。你住哪裡?」
「我知道。如果婕兒有缺點的話,就是她的思考方式太直接了。」
「也許研究學者什麼的?」
他早到了十分鐘。
「我猜那會有幫助。」
大街兩旁都停了車,形成一個瓶頸。雷博思不認為自己能夠找到車位,所以轉進巷子裡停在那兒。他們沿路走到貝芙.杜德斯的小屋,經過幾個正在洗車的當地人。穿著休閒的中年男子——燈芯絨長褲和V領上衣——卻好像穿制服的感覺。雷博思可以打賭,週間的時候,他們很少沒有穿西裝打領帶。他想到小比利的記憶——母親們刷洗著前門的台階,這正是當代的翻版。其中一名男子說「哈囉」,另一個說「午安」。雷博思點點頭,敲敲貝芙.杜德斯的門。
「就是這樣,孩子,就是這樣!」聲音像海浪一樣地增強。雷博思拿出另一根香菸。天空的顏色可能明亮,但並不溫暖。風從北海吹進來,頭上的海鷗努力地留在天空中。
「安德森太太自己告訴我這一則,」琴恩解釋,「在教堂的墓地,一座墓碑附近有一個小小的木製棺材,這次裡面有一個娃娃,基本上是一個木製的衣鉤,纏著一條緞帶。」
「目前是誰在做?」
「真的嗎?」
「妳沒結過婚?」
「沒什麼。」雷博思說謊。他決定開車經過村子,路華和寶馬汽車在陽光下曬乾。一對年輕夫婦帶著兩個小孩站在貝芙.杜德斯的小屋外,父親手裡有一部攝影機。雷博思讓路給四、五輛車,繼續前往草原側社區的路。三個男孩——也許包括上次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兩個——在草地上玩足球。他們看著他,但是不打算中斷自己的球賽。他告訴琴恩等他一下,下了車。
「小小的折扣可能很有用,」寶馬車主發想,「茶、手工烘焙……」兩名男子都停下手上的工作,開始沉思。
「任何新生意的行銷都是血脈。」他的鄰居補充。雷博思感覺他們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是嗎?」琴恩聽起來很喜歡。
「你要像其他人一樣排隊。」哈利對著他大叫。雷博思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
「我想是婕兒自己。」她停下來。「我們會找到斐麗的屍體,是不是?」
信件所附的剪報是從《信差報》上剪下來的。「當地旅館附近的神秘發現」:一個棺材形狀的木盒附近有一片布料,一隻狗在每天散步的路上,於雜樹林下方的樹葉底下發現,狗主人把盒子拿到旅館去,以為也許是玩具,不過找不出任何解釋。那是一九九五年的事。
「你在想什麼?」琴恩問,坐上車研究著手鍊,舉起手對著光線。
她微笑。「很久以前的事了,是不是?」
「那很好。」她說。
「重新開始?」她猜。
「這附近不乏這些事。」
「我有想到她很可能這麼做。妳要接受嗎?」他看著她搖頭,「因為發生在愛倫.懷利身上的事?」
「雅登街,就在華倫公園路旁。」
她搖搖頭。「去年有一名博士班學生……不過她回去多倫多了。」
「我不認為有可能。她和你的競爭對手之一簽了什麼獨家合作。」
「『其他幾個』?」貝芙.杜德斯問。
「史帝夫告訴過我。」杜德斯說。雷博思假設史帝夫就是史帝夫.何利,那個記者。
「梅德斯公園?」她提議,就成了他們的目的地。
鬼魂,他大可這麼告訴她,但是只是聳聳肩。
「杜德斯小姐……貝芙……」雷博思的眼睛看著她,「我們這段談話不能洩漏出去,這一點非常重要。」
他問自己,我這算哪門子的探長。他盡可能多花時間遠離自己的公寓,重新配線的工程在上星期五的五點鐘停止,一半的地板都還掀起來,電線堆得到處都是;護壁板被撬起來,暴露出後方赤|裸裸的牆面。水電工把他們的工具、配備留在這裡——「這裡夠安全」,因為知道他的職業。他們說,也許星期六早上可以過來,可是沒有,所以,他的週末就變成這樣,在線圈中絆倒,每兩塊地板就有一塊不見或鬆脫。他在咖啡座吃早餐,在酒館吃午餐,現在猶豫地醞釀著是否要吃哈吉士炸薯條晚餐,加上一條煙燻臘腸。不過,先去牛津酒吧。
陽光吸引人群到這個樹木林立的大草原,有人在丟飛盤,慢跑族和單車族快速經過,有些和-圖-書青少年躺著,短袖上衣脫掉,身邊幾瓶蘋果酒。琴恩為他描繪這個地區的歷史。
琴恩聽到價錢時停頓了一下,然後微笑遞過一張十鎊紙鈔,杜德斯放進口袋裡。
「她和我說過話,」他的對手宣布,「我們有一次聊了些她的大學課程。」
「史前時代。」他被強迫同意。「妳呢?」
「這是複製其他的嗎?」雷博思問,忽略這個提問。
「可是,那並不真的是警察工作,是不是?」
「那是因為妳上過大學。」
「怎樣怪?」
「你看過嗎?」
「你是誰?」問問題的男孩消瘦,露出肋骨,握緊拳頭的是瘦弱的手臂。他的頭髮剪到頭皮,在陽光下斜視著,四呎六吋高的身材顯露出侵略性和不信任。
席芳的臉色變了,一邊再次拿起酒杯。「她給了我新聞官的職位。」
「不能?」雷博思聽起來很驚訝。「好吧,最後一試……那麼,這個發現的小棺材呢?」
「正面能量?」琴恩猜測。雷博思已經無法分辨她是真的有興趣還是在假裝。「妳覺得我可以買一個嗎?」
「很好,」他說,「十二點半?」
那男孩看著他。「控制一下吧。」他說。
「你真是懂得如何招待女士。」席芳抱怨著。
兩人都沒有停下手邊的洗車工作,雷博思不禁懷疑他們是否在比賽——並不是他們急著做完,而是似乎有種競爭的感覺,他們非常深刻地專注著。
她聳聳肩。「也許,我還沒準備好。」
「我希望自己不是史前動物。」
「那女兒呢?」雷博思問。
她搖搖頭。「如果我留下來,表示必須參與他們忙著建立的神話。」
男孩搖搖頭。「叫他滾蛋啦,奇克。」他的一個朋友忠告。
「有一個她在玩的遊戲。我知道的不多,是一個叫益智王的人在負責,我和他聯絡了。」
「莎曼莎,她現在……二十幾歲了。」
「妳那方面的案子有什麼進展嗎?」雷博思問席芳。
「問題是,」她說,「我知道某些人可能覺得這聽起來很瘋狂,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維持開放的心態。也許,這是我想先認識你一些的原因……」
「柏其小姐?我是約翰.雷博思,很抱歉週六晚上打電話給妳。」
「總是有點冷淡。」路華車主很快地說,不打算被冷落。「很難和她搭上話。」
「去哪裡?」
聽到馬桶的沖水聲時,他正在拚命地整理客廳。他看看四周,搖搖頭,根本就像在爆炸現場用畚箕打掃一樣,一點用也沒有。因此,他回到廚房,把咖啡粉倒進兩個馬克杯裡。冰箱的牛奶是星期四的,不過還可以用。她站在門口看著他。
「妳住在附近嗎?」他問。
「天啊,抱歉。」他試著把馬克杯從她手上拿回來,但她抵抗。
「然後呢?」
「剛好相反。你是正宗的蘇格蘭男子漢。另一方面,我喜歡簡單的食物,新鮮食品有益健康。」
「柏其小姐對它們很感興趣。」雷博思說,「她想看看你找到的那個娃娃。」
她看著他。「你認為她還活著?」
「在那邊。」哈利回答,如往常般親切。
不過他們吃飽之後,她要了帳單,他們各分攤一半。出了餐廳,他們發現午後的陽光正盡力除去那天的冷冽。「我們走一走。」她說,手伸進他的臂彎。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了。」他說。然後,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妳要告訴我其他娃娃的事嗎?」
她微笑。「他說子宮外孕的傢伙是什麼意思?」
這是演練,顯示警方有在動作的方法之一。
路華車主瞪著他,雷博思可以預見一場決鬥——兩頭喪氣的羚羊,各走二十步。「杜德斯小姐呢?」他問,「她也是個好鄰居嗎?」
「那為什麼?」
他們經過「歡迎到瀑布」的路標,她微笑。「這裡和安瓜斯是姊妹鎮。」她說。
雷博思笑了。「『不協調』這個字眼浮現在我的眼前。」
「幾年前我家也重新配線。」她同情地說,「那時候,我本來考慮要賣。」她抬頭的時候,看見自己找到同道中人。
「很樂意,小伙子。哪一個,要控制你的脖子還是老二?」男孩試著冷笑。「也許,你可以告訴我教堂門口被塗鴉的事?」
「你們有人認識那家人嗎?」
「有時間的時候。拿到博士學位的好處之一就是,每次訂位的時候都可以用『柏其博士』。」
「我怎麼會知道?」
「婕兒可以很勇往直前,你不覺得嗎?」
「妳認為有可能發現更多嗎?」他問。
「如果不是的話我會很失望。不過,我的膀胱說什麼都可以……」
「那我們去芬尼克百貨公司,」她說,「這樣很完美。」
「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追蹤到他嗎?」
「其實,我想看看那娃娃。」雷博思說,雙手滑進口袋裡。
「可不是?」她身穿黑色套裝、灰色絲質襯衫,左胸前一只血紅的胸針閃爍著。
的確,在哪裡?他想不起上次帶人吃午餐是什麼時候。他想找一個會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一個……和-圖-書
「這位女士,安德森太太,」琴恩正開口說,「她對當地歷史很有興趣,所以留下了這則剪報。」
「有什麼關連嗎?」貝芙.杜德斯問,眼睛睜大,「博物館和綁架之間?」
「妳有沒有聽過亞瑟王座的棺材?」雷博思問。
「發生這種事很奇怪,」雷博思攀談。
雷博思看著報紙上的照片,「看起來比較粗糙,像是喬木之類的。」
「對你也許有用,老兄。」雷博思說,但之後的話被淹沒了,席芳和幾萬名球迷站起來尖叫自己理性主觀的判決,關於什麼犯規,雷博思——加上裁判——都錯過了。
「現在比較像動物園。」他說。
他的眼睛張大。「她這樣告訴妳?」
「你打算抽那個東西嗎?」琴恩聽起來似乎被逗得很開心,雷博思低頭看到自己手上出現一根菸。他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菸盒,把香菸放回去。
「他們兩個月前辦了一個午茶派對,對外開放,是為了慈善團體,我忘了哪一個。他們似乎非常好相處,約翰和賈桂琳。」說名字的時候,寶馬車主看了鄰居一眼,雷博思把這當作又一個他們生活中競爭的元素。
「慢慢來……慢慢來,孩子。」他現在告訴其中一個球員。
雷博思看看四周,只有另外一張桌有人,在靠前面的地方,看起來似乎是家庭派對,兩個小孩六個大人。
「我今天沒有訂位,午餐的時候人都不太多。現在,我們要吃什麼……?」
「我這麼好摸透嗎?」
「很期待。晚安,探長。」
雷博思看著琴恩。「最近有人顯示對展覽品的興趣嗎?」
「我們沒做什麼。」
「瑪其蒙。」
她遞過檔案夾,他拿出一疊新聞剪報。她說話的時候,他開始把這些剪報排在眼前的桌上。
他微笑。「我的意思是,告訴我關於妳自己。」
在顎骨大道,她決定他們該過馬路,往上走到瑪其蒙路。「所以,你到底住在哪裡?」她問。
「這樣就可以了。」她說,然後笑了。「你算哪門子探長啊?你剛剛在餐廳裡看我喝了兩杯咖啡。」
他們走回巷子裡的時候,兩輛車經過他們,雷博思猜是一日遊的旅客。他們在往瀑布的路上,然後,他們也許會在陶器店停留,要求看有名的棺材,也許還會買些什麼。
「我不知道,」他抬頭看她,「我們何不來發現看看?」
那男孩用力踢球,踢到另一個男孩的大腿上,第三個開始笑。
寶馬車主擠乾他的海綿。「幾個月前,這裡發生幾樁竊案,有人在教堂門口塗鴉。」
杜德斯把手臂伸出來,讓她看個清楚。「當地的寶石,我把它們洗過之後打磨,我想功用有點像水晶。」
「那地方是個工地。」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他問過席芳有什麼打算。
「好了,」他說,「我的確不是世界上最會問學生問題的人。」
「應該不久就會回來。」另一個補充。
「當然。」她打開一個抽屜,拿出棺材。琴恩小心翼翼地拿著,放在廚房的桌上才開始檢視。
「我代表博物館在國內巡迴演講時,每次都會問是否有人聽過這種事。」
「她只是做必須做的事。」
她已經失蹤一星期了,案情重建正在進行中。一位貌似失蹤女學生的女警穿著斐麗芭當晚可能的穿著,斐麗的衣櫃裡少了一件最近買的凡賽斯T恤,所以女警就穿類似那樣。她會走出公寓,由等候的新聞記者拍照,很快地走到街角,坐上一輛為此目的徵召而來的計程車。她會再下車,開始爬上往市中心的上坡。一路上都會有攝影師等著她,制服警察攔下行人和司機,準備好紙筆和問題。女警會一路走到南區的酒吧。
「我們是好幾年的同學,最好的朋友,失去聯絡一陣子……」
「做工不錯,」她說,「比其他幾個更接近亞瑟王座的棺材。」
「以前?」
「完全沒有注意到。」雷博思同意地點點頭。
「這裡不會。」她很有自信地說。她也許說的對,球場外的警方為數不少,也很有經驗,把愛爾蘭人隊的球迷引向復活節路,客場出賽的格拉斯哥球迷則被引導往上坡去,回到巴士和鐵路總站。席芳跟著雷博思切過 隆恩街,從里斯大道出來,疲倦的購物人潮正掙扎著回家。他心裡想的酒館是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斜角窗戶,牛血般的地毯上滿是香菸燒到的痕跡和汙黑的口香糖。電視傳出益智節目的鼓掌聲,兩個老顧客在角落裡進行著髒話大賽。
奇克已經失去耐性,自己不知怎的被誘導對話,「像其他人一樣怪。」
「一樣的,哈利。」他說,雀躍不已。
「好個顧家男人。」她笑說。「你什麼時候才會不試著把我嫁掉?」
她低頭看自己的飲料。「我知道。」
「是什麼樣的遊戲?」
「我是警察。」雷博思表明。
「是看過博物館展覽品的人所做的?」
「然後,」她嘆口氣,「我在等他回覆。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寄了十幾封電子郵件,沒有回音。」
「https://m.hetubook.com•com我才在想巷子裡是你的車子。」貝芙,杜德斯說,朝這群人走來。
路華車主對於鄰居的錯誤嗤之以鼻。「那情況可能會有點不同。」他笑著說。
琴恩笑了。「你不知道到底幾歲?」
他清出餐桌上的一個區域,她把肩袋放在地板上,拿出一個檔案夾。
「休假日,約翰。」她的眼睛沒有離開球場。
「老實說,是的。」
「沒關係,有事嗎?」
「不然會生鏽。」
「為什麼不?」
「也許,」他的鄰居同意,「不過有意思的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然後包佛家的女孩失蹤了……」
「人生苦短。」他告訴自己,付了計程車車資。走向酒館,見到熟悉的面孔,那些句子還跟著他。他向酒保哈利要電話簿。
「也許。妳要加糖嗎?」他把馬克杯遞給她,她檢視著乳狀表面。
他們沉默地坐了一兩分鐘,然後她問他警察工作的事。她的問題回到那種剛認識的人會問的問題。通常,雷博思覺得談論工作很尷尬,他不確定別人是否是真的有興趣,即使是真的有興趣,他也不確定他們是否想聽沒有編輯過的版本——自殺、解剖;使人入獄的小衝突和黑色心情;家庭暴力和刀傷案、變調的週六晚上、職業惡徒和毒癮患者。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害怕自己的聲音會背叛對工作的熱情。他也許對於方法和最後的結果有懷疑,但是他仍然從工作本身得到成就感。他覺得像琴恩.柏其這樣的人可以看破這個表象,看見其他事情的焦點。她會了解到,基本上,他對這份工作的享受來自偷窺慾,是卑怯的。他專注在他人生活的細節、他人的問題,阻止他檢視自己的弱點和失敗之處。
「不客氣,謝謝妳買手鍊,是我今天的第三筆生意。」
「當然。」杜德斯高興地說。她的頭髮被風吹亂,臉頰因為剛剛的散步而紅潤。她把手鍊從手上滑下來,「這一條怎麼樣?我最喜歡的之一,只要十鎊。」
「那麼,我們要怎麼做呢?」她問,聽起來似乎很有興趣。他可以聽到背景音樂——聽起來像古典樂。
「很遠哪,妳該早說的。」
「國宅的孩子幹的。」路華車主打斷。
「謝謝。」他不帶一絲諷刺地說,「所以,」他舉起杯子,「斐麗芭.包佛的電腦裡有什麼新的線索?」
「我們該走了。」琴恩聽到暗示,把自己的杯子放在濾水板上。「很好喝,謝謝。」
「妳常常外食嗎?」他還在試著消化她從這麼遠的地方來愛丁堡吃午飯這個事實。
「怎麼樣?」
「祝妳今晚剩下的時……」但是電話已經掛斷。他回到酒館裡,又拿起電話簿。芬尼克在薩里斯柏利街,從他家走路不到二十分鐘。他一定開車經過了不下數次,距離小莎發生意外的地點只有五十碼,距離一個殺人犯試著拿刀捅他的地方只有五十碼。他明天會努力把這些回憶放在一邊。
雷博思翻閱電話簿,但找不到想要查的電話號碼。然後他想起來,她有給他自己的名片。他在口袋裡找到,上面用鉛筆寫著她家的電話號碼,他再次走回門外,拿出手機。沒有婚戒,他很確定……電話在響,週六晚上,她也許……
「不,」他黯然說道,「我不認為。」
「好人嗎?」
她點頭表示了解時,雷博思知道他們離開幾分鐘後,她就會打電話給史帝夫.何利。他留下沒喝完的茶。
「明天見,約翰。」
「有可能。」雷博思同意。他轉到第二份剪報,日期是一九八二年《格拉斯哥晚報》。「教會譴責發現的病態惡作劇」。
「我猜,」她說,「你星期天喜歡吃熱騰騰的早餐。」彷彿她可以感覺到他的不安,想助他一臂之力。
「我不懷疑,」寶馬車主說,「如果她頭腦清楚的話,就會好好把握機會。」
「還不是一樣……」
「比爾是喝酒死的,不過,他的家人怎麼也不相信。我想,那是我回蘇格蘭的原因。」
「我真的不介意。」琴恩告訴他。
「不是,我住波特貝羅。」
雷博思覺得自己能夠了解。
「非常有早午餐的感覺,」她說,「不知怎的,感覺很像星期天。」
週日的車流讓他們慢下來,雖然大多都是在鄉下待了一天之後,要回到城裡的車子。
「為什麼?我喜歡這個地方。」
「那不應該是我問的問題嗎?」他沒有回答,篩選其他的報導。「有可能和你在瀑布村的發現相關嗎?」
「妳的判斷是什麼?」他問。
「目前為止有兩次。一九七七年在納林,一九七二年在鄧弗林。 」
他考慮開胃菜和主菜,但她似乎知道他真的想吃熱熱的早餐,所以他就點了。她點了湯和鴨肉。他們決定同時點咖啡和葡萄酒。
「有可能。當地的歷史社團,他們會注意到這樣奇怪的東西——而且,他們的記憶力很好。這是個很小的圈子,他們知道我有興趣。」她把頭靠在乘客席的窗戶上休息,「我想,如果有的話,我會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