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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薇雙唇扭曲。「我看得出誰是壞胚子。」愛比蓋兒轉身要走，但卡拉薇搶過來擋在她面前，昂著頭。「嫁給有錢人也不會讓妳變得特別。」

那警察點點頭。「妳來這裡做什麼？」他看看他們兩個。「我印象中，妳和高特若太太長期以來都不太喜歡對方。」

他用手指比出手槍的姿勢，扣下扳機，然後上車開走了。在他旁邊，愛比蓋兒看起來好像處於震驚中。過了好幾分鐘，她才終於開口。「對不起。」她在乘客座上坐得低低的，臉上稍微恢復血色。「她把我嚇壞了。」

他們轉向那輛Land Rover車，但卡拉薇．高特若不放過他們。「把我女兒還給我。」

「你確定？」

「我想我們得跟警察談談了。」麥可說。

「他們要用那個把屍體裝上來嗎？」

「而我不是，沒錯」

「美得不得了。」

「那個女孩在跟朱利安交往。我要去。」

整個緊繃氣氛很明顯，傑可布森從上到下打量著麥可。「長得真像。」他對著愛比蓋兒說。「我都不曉得妳還有另一個兒子？」

「你確定？」她很擔心。

麥可讓愛比蓋兒上車，關上車門。他看了卡拉薇．高特若一眼，卡拉薇昂著頭說，「快走吧，男子漢。」

「那你看到了什麼？」

「結束？不。我們才剛開始呢。」

「我就是知道。」

「那妳了解我嗎？」

「不要就是了。」愛比蓋兒緊緊盯著路面。腳鬆開油門，然後說，「到了。」

「那個媽媽很邪惡。她女兒也會很邪惡的。」

「我們得趕緊回去。」

「為什麼？」

「不要讓她碰你。」

「那裡不是我丟下羅尼．聖茨的地方。」

「為什麼？」

「可是妳丈夫還是找了六個律師去家裡，不讓朱利安跟我們談。整個感覺非常熟悉。」

「那就走吧。」

「我知道妳說過什麼，也知道妳在撒謊。」

他們繼和-圖-書續往前開，碰到高低不平的路面，車子顛簸得很厲害。

麥可四下看了一圈，沒看到任何人。「一定在屋裡。」

「理論上，沒錯。」他看著那個網籃下沉，三個潛水伕也跟著潛下水。「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車子駛入卡拉薇．高特若家的那片土地時，麥可感覺到變化。花崗岩路肩在壤土間隆起，平滑的土地變得起伏不平。闊葉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松樹。掉落的松針在地面上堆得厚厚的。森林變得更暗。

「妳或許了解我丈夫，但妳對我一點都不了解。」

卡拉薇．高特若伸出一手，看到愛比蓋兒退縮，她冷冷地笑了起來。「我們也都曉得真相。」她往前，愛比蓋兒又退縮了一下。「看看妳，嚇成那樣，臉色白得要命。」

麥可回想起自己被割傷的那一刻，驚訝和後侮之後的短短幾秒鐘內，他的感覺變得更複雜。她很殘忍、很迅速，準備好要打架；但她也很害怕，而且決心不要讓別人看出來。不管她手裡有沒有刀，他都可撂倒她；但看著她的臉，看著那瞇起的雙眼和她的決心，太像是看著過往艱辛歲月中的自己。「我看到的不是這樣，」最後他終於說。

「妳把這事情當成個人恩怨。」

「她母親以前也很美，漂亮、原始，又野性。我想，跟她搞就像跟一隻山獅搞吧！有的男人就喜歡那樣。」

傑可布森走進陰影處。「控制中心，我是十九號。」他關小了無線電的聲音，又走得更遠，因而他的對話聲音小得只剩一片模糊的嗡響。他回來時，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我們稍後再繼續談吧。」

「不過我們很久沒見面了。」那位警探年約六十出頭，紅潤而瘦削。話中帶著敵意，擺明了不信任的態度。「順便問一聲，朱利安最近還好和*圖*書吧？」

「我看到了一個倖存者。」

「我沒事，麥可。」

「為什麼？」

「開始什麼？根據含糊的線報，去展開這場沒有意義的搜索？一個空船屋裡面的老污漬？你做得太過頭了。」

「為什麼？」

「投機分子。」

「愛比蓋兒．范恩！」卡拉薇．高特若搶在警察開口前先說話，緩緩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妳又帶了另一個兒子過來？」她走下門廊，其他人似乎都跟著她的動作，四個人朝院子中央集中。在五呎之外，她的皮膚似乎抹平了，原先以為的粗糙其實是骯髒。又走了一步，她的頭髮也比麥可原先以為的有光澤。她看著麥可說，「我聽說過妳這個兒子。」

二十分鐘後，他們駛出樹林，愛比蓋兒指引他開到一個可以俯瞰湖面的地方。他停下車的地點有個小山脊稍微傾斜，繼而陡坡往下。他們下了車，四周沒有樹，所以眼前一覽無遺：湖、警察、平滑水面上的幾艘船。總共有四艘，全都聚集在同樣的地方；而在岸邊，每個警察都靜靜站著不動。兩個潛水伕已經下水了。麥可看的時候，又有一個正要下水。

「高特若家的女人對男人很有辦法。」愛比蓋兒開著車，朝莊園背後的區域駛去，視野所及之處，只有泥土路和濃密的樹林。「他們的舉止、眼神、氣味有種特殊的地方。我無法解釋。你得親眼看到才能明白。」她搖搖頭。「那不自然。」

「是啊，趕快跑吧。以後別再不請自來了。」

「我們想跟她女兒談，是私人的事情。」

他走向車子，麥可問，「發生了什麼事？」

愛比蓋兒想了想。「悻存者、殺人兇手、婊子。」路面陡降，她換了低檔，開著那輛Land Rover駛過谷底的溪流。「我們多年前就該燒死這家人的。」

「他們能偷就偷，有錢拿就殺人，他們家女人的名聲還更壞——https://m.hetubook.com.com不光是那個媽媽，還有那個女兒，加上她後來生下的雙胞胎女兒。他們是妓|女，全都是，既是醫療師，也是施咒人，據說他們會把梅毒傳染給男人，再收他們三元以治療他們。這個郡的人口愈來愈多，他們就變得愈加孤立和危險。南北戰爭時期，他們收容逃兵，答應要給他們熱食和乾淨的床，結果卻割斷他們的喉嚨，再把他們全身洗劫一空。」愛比蓋兒瞥了麥可一眼。「城裡一個老頭到現在還發誓說，他小時候偷跑去高特若家，在他們那塊地上的一個小屋裡，發現堆著超過一百枝毛瑟槍。」

「他是領養的——」

「他們在做什麼？」

「聽誰說的？」愛比蓋兒問。「妳女兒？」卡拉薇大笑，愛比蓋兒沒理她。「麥可，這位是傑可布森警探。」她冷靜地說。「傑可布森警探跟我認識好多年了。」

傑可布森沒理會他的問題。他打開車門進去，關上門。引擎發動，車子轉了一個小圈，輪子輾過泥土，然後引擎聲大作，往前直直衝去。

「你不會懂的。」

愛比蓋兒模糊地指了一下，示意這一整片森林。「一八三〇年代後期，高特若家族的人從法國來到這裡，一個母親帶著兩個成年兒子，還有一個未滿十三歲的女兒。他們原本定居在龐恰特雷恩湖畔，但八年後就離開路易斯安那州，最後到了卡羅萊納州海岸，然後沿著河流往上到內陸，來到查特姆郡。那時那個女兒已經二十一歲，而且懷了一個哥哥的孩子，不過沒人確定到底是哪個哥哥。他們靠著做奴隸販賣和偷盜維生，賣酒給印第安人，賣槍給任何出得起錢的人。」

「妳談他們的口氣，好像是有私人恩怨。」

「你為什麼開這麼快？」愛比蓋兒問。

她的口吻毫無羞愧之意，但麥可感覺到那種傷痛，也可以理解。信任一個人是很危險的事。「談談她吧和*圖*書。」

「妳跟他們恩怨太深了，」麥可說，「我應該自己去的。」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什麼問題？」

愛比蓋兒走近邊緣。再走一步，她就會滾落下去了。麥可觀察著湖上的動靜。最大的那艘船上，警察正要把一個網籃從船側放下水。網籃的長度比成年男子略長一些，四個角落繫著繩子。他們把網籃放進水裡，兩端各有一個潛水伕。愛比蓋兒看麥可顯然不打算回答她，自己就又開口了。

「我們以前有過公務來往，」愛比蓋兒向麥可解釋。「很多年前了。」

「他們找到屍體了。」

「相信我，」卡拉薇說。「我很了解她。」

兩人彼此怒目而視，但此時傑可布森的無線電響起。「控制中心呼叫十九號。」

車子停下來，樹木向兩旁退去，眼前現出一片裸|露的土地和藍天。麥可看到那棟老房子、幾個小木屋，還有毛皮脫落的牲畜。然後他看到一輛警車。停在另一頭的陰影處，是一輛深色車子，沒有警車標誌，但麥可毫不懷疑那是誰的車。「警察，」他說。

「我們應該離開。」她說，想著麥可，還有他的過往。但她伸手要重新發動車子時，屋子的前門打開了，一名男子後退著進入門廊，卡拉薇．高特若跟出來。

愛比蓋兒手背朝臉頰抹了一下。「卡拉薇．高特若跟我丈夫有過一段。那是很久以前了，不過持續了一陣子。他會說他要去打獵，但是兩手空空回來。當時我們剛結婚沒多久。他說只是玩玩。結果後來他偷吃過很多次，那只是第一次罷了。」

「現在離開的話，看起來很可疑。」他下了車，仔細打量卡拉薇．高特若。她比女兒高，但的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原始氣質。她穿著無袖襯衫，深邃的眼睛，一頭黑髮夾雜著花白。她的雙肩很寬，但並不陽剛，她的雙手看起來很有力。她有一種磁性，他心想，在她緩緩低垂的和*圖*書眼皮中，在那種質樸又自信的神態中。

「別擋我的路，卡拉薇。」

麥可無法想像那個畫面，但車子行駛在黑色泥土路上，他明白那可能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一個餓壞的男人躲在那邊吃飽了，然後夜幕降臨，有人悄悄接近，其中一個女兒跪在鋪著獸皮的床上晃動，流汗的臀部映著火光發亮，她眼睛瞪大，看著她母親從背後扳起那男人的下巴，刀子劃過他的喉嚨。

「你是在浪費時間，」愛比蓋兒說「朱利安從來不會傷害任何人。以後也永遠不會。」

「他們家的故事，有幾個不同的版本，」愛比蓋兒說，「但我從不懷疑其中的真實性。住在同一塊土地上一個半世紀之後，那一家人是毒蛇生毒蛇，一窩壞胚子，在暴力、驕傲、貪婪的環境中辛苦長大。」愛比蓋兒皺了皺臉。「你覺得薇克多琳很美？」

「妳碰到不了解的人，應該更小心點。」

「我跟妳說過——」

「快點。」麥可碰碰愛比蓋兒的肩膀。「我們走吧。」

「她沒有，」麥可說。「我是朱利安的哥哥，但不是她兒子。」

「你們在湖裡找到什麼了嗎？」麥可問。

「你有任何關於我兒子的問題，都可以透過我們的律師轉達。我們來這裡，是要跟她談的。」愛比蓋兒指著卡拉薇。「是私人的事情。所以，如果你結束了……」

「愛比蓋兒？」

「趕快上車就是了。」

「還沒有。」傑可布森依然盯著麥可的臉。眼神冷靜而客觀，充滿剖析的意圖。「潛水伕已經在水裡搜尋了。我們也正在那個區域做訪查工作。除此之外，我不能多透露了。」他猶豫了一下，注意力還是放在麥可身上。「你真的幫了你弟弟。最近見過他嗎？」他轉向愛比蓋兒。「他沒出城吧？」

「你怎麼知道？」

「談、談、談……」卡拉薇．高特若講得像是雞在咯咯叫，然後發出刺耳的笑聲，同時愛比蓋兒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