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湯瑪士靜默著。近來他意識到一股反抗心,但他很清楚,一旦他說出這男人想聽到的話,那種感覺就會消散,他又會照他們的話做,學習他們幫他安排好的課程。
「沒錯,」布蘭妲說。
「因為閃焰症。」
「所以呢?」湯瑪士按捺不住好奇心。
「湯瑪士,」那憂傷的男人說,「你最近有點……冷淡。我希望你回歸到重要任務上頭。你跟泰瑞莎的心電感應已經很熟練,各方面看來都很順利,你該收收心了。」
「那些人真該加強安全措施。」湯瑪士喃喃說道。
他繼續背誦個不停,隨著那些他痛恨的字句吸氣、呼氣。
而正在做夢的那個湯瑪士轉身跑開,奔進黑暗中。
「你知道你腦子裡還有甚麼東西吧?」她說,「所以我們最擔心的是甚麼?」
「看來我們有太多理由需要去丹佛。等民豪和紐特醒來,再看他們怎麼說。」
他們迅速填飽肚子。荷西走和圖書回駕駛室,說他休息夠了,要大家再補點眠,因為要經過幾小時飛行才到得了丹佛。到那裡之後,天曉得要等多久才能找到過夜的地方。
終於,睡眠驅走紛紛擾擾的思緒。他做夢了。
「對極了。他們可以左右你的意志,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雖然他們不能透過你的視線看東西,也不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們還是要把問題解決掉。如果他們近得可以觀察你,而且認為值得冒險,他們就會放手一搏。而那是我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我們為甚麼會在這裡?」那人問。
湯瑪士思索片刻。「WICKED追蹤我們或操控我們。」
湯瑪士一口氣、逐字逐句念出很久以前背誦的内容。「太陽閃焰摧殘地球。政府機關安全體系隨之瓦解,一種為生化戰爭研發的人造病毒從軍方疾病管制中心滲漏出來,侵襲所有人口密集區,疫情迅速延燒,這就是閃焰症。地球上殘存下來的各國政府傾注全部資源,共
和_圖_書同設立WICKED。WICKED從免疫人口中尋找最優秀、最聰明的人,著手激發並描繪控制人類情感的大腦常模,研究我們的大腦如何在存有閃焰症病毒的環境裡運作。這項研究將能……」
集會才開始沒多久,湯瑪士的頭已經痛起來,腦殼一抽一抽的,眼珠子幾乎要爆出來。民豪對每一個話題都吹毛求疵、大唱反調,而且不知為何一直瞪布蘭妲 。湯瑪士明白他們必須從每個角度深思熟慮,但他也希望民豪不要處處針對布蘭妲。
他回想這一路脫逃的情景,愈想愈覺得那些過程不像是WICKED主導,有太多事都是當下即時反應,何況那些警衛可是使盡渾身解數想留下他們。
她又坐回他對面的椅子,手肘放在膝蓋上,兩手興奮地互相搓揉。「我認識一個叫漢斯的人,他搬到丹佛去了。他跟我們一樣能免疫,是個醫生,以前在WICKEDwww.hetubook.com.com工作。後來他離開了,因為他對在大腦植入物體這件事跟高層意見相左。他認為他們的作法太冒險,覺得那些人做得太過火,很不人道。WICKED不肯放他走,但他還是成功逃走了。」
「說啊,」那人催促著。
布蘭妲點點頭。她站起來走向湯瑪士,俯身親吻他臉頰,害得湯瑪士前胸和手臂的雞皮疙瘩直豎。「在地道裡發生的大部分事情都不是假的。」她站直身子,默默凝視他。「我去叫醒荷西,他在機長室休息。」
她轉身走開。湯瑪士只希望在地道裡、兩人緊緊相依時,自己沒有臉紅。他把手放在腦後,重新躺回矮床,試圖評估他剛剛聽到的一切。他們終於有了目標,他察覺到自己臉上露出微笑,而且不只是因為布蘭妲親了他。
「算我們走運。」布蘭妲笑道,「總之,漢斯是個天才。他對你們腦子裡那個植入物無所不知。我之所以知道他人在丹佛,是因為抵達焦土帶之前,他透過網路傳了和圖書訊息給我。如果我們能找到他,他就能取出你腦子裡的東西,或至少能讓它失去作用。我不確定那要怎麼弄,不過如果要問有誰做得到,那就是他了。而且他會很樂意幫忙,他跟我們一樣痛恨WICKED。」
湯瑪士盯著布蘭妲,急於聽聽她想說甚麼。
經過整整一小時的爭辯,你一言我一語,話題回到原點十多次,最後他們終於一致同意去丹佛。他們計畫把大堡降落在某個私人機場,對外宣稱他們是免疫人,想在政府機關找個交通運輸方面的工作。幸虧那架大堡沒有打上標誌,顯然WICKED並不會在真實世界裡自我宣揚。他們會通過檢驗,登錄為對閃焰症免疫,然後獲准進入市區。紐特除外,因為他感染了病毒,只能留在大堡上,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湯瑪士略略沉思。「如果他們打算操控我們,麻煩可就大了,那種場面我至少見過三次。」艾爾比在大屋裡奮力抵抗某種隱形力量;伽利受到控制拿刀攻擊、殺死了查克;和圖書泰瑞莎在焦土帶那棟小屋外勉強跟湯瑪士說話。都是他最不願回想起的往事。」
湯瑪士覺得很羞愧,又為自己的羞愧感到羞愧,這種心情讓他很困惑,讓他只想跑開,回到宿舍。那人察覺到了。
「不夠詳細,說清楚點。」
民豪把他們的會議稱為「集會」,聊表紀念。
湯瑪士只想獨處,所以用頭痛當藉口,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張躺椅,整個人蜷縮在上頭。他背對著機艙空間,把手邊的毛毯拉上來包覆全身,只覺得很久不曾感覺這麼舒適了。儘管擔憂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他的内心仍舊升起一股平靜感。也許他們終於有機會從此擺脫WICKED。
要解決的問題可真多。
他十二歲,坐在一個有監視窗的房間裡,對面坐著另一個男人,那人看起來悶悶不樂。
「你不配合,我們就一直留在這裡。」這番話簡直像冷酷法官宣讀的死刑判決。「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而且最好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你明白嗎?」
湯瑪士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