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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小時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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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三十五

他說:「真的?」
李奇接著檢查電子郵件。他打開程式,新收到了兩封信。第一封信是華盛頓特區緝毒局的探員寄來的,要證實自己之前的想法無誤——南達科他州波爾頓鎮西方的軍事設施下方確實沒有冰毒實驗室,昂貴的衛星監視系統已證明這點。他感謝彼得森的關注,要彼得森一掌握新的情報就與他聯絡。
彼得森身上沒有穿出傷,子彈壓扁、變形、打轉後依舊卡在顱內。就近距離發射的九毫米子彈來說,這狀況並不尋常,但也並非不可思議。彼得森的頭骨顯然比常人厚。
「我不知道。」
侯藍點點頭。
「他為什麼不直接回家?」
李奇繞過車尾,膝蓋撞穿排氣管前方的一小片白霧,沿著車子較遠那一側走到副駕駛座的門邊。他用戴了手套的手握住門把,拉開門,蹲下。彼得森空茫的視線望穿了他,額頭中央還開了第三隻眼。是穿入傷,位置完美,就和死在東向二線道上那個律師一樣。幾乎可以確定是九毫米子彈,射擊距離相當近——皮膚上有些許燒傷和火藥痕,可見大約是五英尺。
「你們所有人都在找。」
「我有嗎?」
侯藍要辦的第三件事介於邀請和命令之間。他走進客廳,直盯著李奇,請他到犯罪現場看一看。
「槍手是自己人。」他說:「是警察。」
她點點頭:「地下室,帶槍,密碼。」
「他也可能是想要你刮目相看。」李奇說:「你今晚用無線電形容他是破獲史上最大毒品案的人,而他或許是想要努力達到那個標準。你讓他覺得自己是騙子。」
叫蒙哥馬利的新人警察獨自把警車駛進鬧區東北方一個積滿雪的停車場,發現彼得森的車。車內顯然空無一人,引擎怠速,駕駛座的窗戶拉到底,防撞桿猛力撞上一堵磚牆。蒙哥馬利湊上前去檢視,發現車內並非空無一人。彼得森癱坐駕駛座,頭部中槍身亡。
https://www.hetubook•com•com李奇和侯藍走向駕駛座門邊,一片薄冰在他們腳下啪啪裂開。他們從敞開的窗戶望進車內,發現彼得森的腳還擺在駕駛座,腰部以上的上半身則往一旁扭去。中槍後他跌向了側面,而他自己的手槍還在槍套內。他的頭往後甩,脖子彎向一旁,一邊臉頰壓向座椅墊襯,彷彿很感興趣地盯著副駕駛座車門側板看。
「看夠了?」侯藍問。
車子的傳動是由傳動柱上的操縱桿控制,它還打在前進檔。暖氣設在華氏七十度。電台音量轉得非常小。靜電聲規律傳出,偶爾會有人聲呢喃,在說什麼完全無法辨識。
「他搞不好根本連過來的時間都沒有?」
李奇說:「好吧,我們先不要下結論,還不是時候。我們再想想。」
時間是深夜十一點五十五分。
侯藍問:「案發狀況是什麼?」
「他很快就解脫了嗎?」
「給我掙扎的權利吧。」
侯藍將車子停在路邊,下車。李奇跟了上去,不忘拉上大衣拉鍊,把帽子拉到蓋過耳朵。這條巷道是南北向的,因此他們吹不到風。氣溫很低,但還不是讓人不敢置信的那種低。他們一起走進停車場,沒有動到地面證據的風險,也沒有弄糊輪胎痕或腳印的風險。地上什麼也沒有。車轍紋身的雪就像波狀鐵皮一樣,只不過比鐵皮還硬,光耀而光滑。他們奮力踏過雪地,從後方逼近彼得森的車。排氣管耐心十足地噗噗吐氣,整輛車看起來就像等待著主人下一個命令的忠心僕人。
李奇說:「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要我過來了。你要我推出結論,然後大聲說出來。你要我做,自己不做。你需要局外人的聲音。」
「他在找槍手。」侯藍說。
侯藍坐了下來。
「有三個問題要思考。」李奇說:「為何律師毫不畏懼地停在路邊?為何彼得森把車停進空地?為何他偏偏在今晚喪命?」
原本坐在巷道上那台巡邏車裡和圖書頭的警員也進屋和大家一起心慌,李奇敢說另外兩台巡邏車裡的警察一定也都分心了。在這個當下,珍妮.索爾特的安危比一小坨屎還不值。他於是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客廳朝外的窗戶上,另一半的注意力用來聆聽眾聲喧嘩,好拼湊出整個故事,這並不難。令人難以接受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所有警員聽從侯藍局長最近的命令,保持高度警戒狀態。因此巡邏車還是固定在街上跑,罩子放亮。鎮上所有道路至少每二十分鐘就會被巡一次,每個行人、每輛車、每輛卡車他們都會注意。每塊空地、巷弄、通道他們都會定期查看。
他們折返警局。侯藍將車子停在專屬停車格,然後和李奇一起穿過兩個垃圾桶之間,走進大門,來到大辦公室內彼得森用過的那張桌子前面。侯藍說:「你應該要檢查一下他收過的訊息,語音留言和簡訊都要檢查。他說不定是讀到什麼才被引過去的。」
「我沒叫他半夜獨自搜捕槍手。」
「或許沒有,但我們還是要確認一下他有沒有收到任何訊息。我們一定要百分百篤定才能面對那個可能性。」
李奇搖搖頭。「彈殼排出後掉在槍手的車內了,就和律師那時候一樣。」
「是的。」
「因為律師認為他停車也不會有危險,因為彼得森認為他停到那裡去也不會有危險,因為你透過警察部門的無線電網路宣佈他破了冰毒案。」
「有任何動靜就馬上行動。甚至在有動靜前就行動,例如現在。」
「他想給你好印象。」
「他想破案。」
「我不知道。」
「但那不是他今晚該做的事,他等於是自願辦事。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
五分鐘後,侯藍局長本人證實了這個消息。他開車過來,停定,從寒冷的屋外進門。他有三件事要辦:一,親自向他的手下傳達這個消息;二,要確保他們收心,做好保護索爾特太太的工作。他叫在場唯一的男性警員回車上,叫日班女https://www.hetubook.com.com警回去睡覺,叫其中一個夜班女警進駐圖書室,另一個盯好前門。他的聲音沉靜而堅定,非常自制。他是非常優秀的指揮官,沒做好充分的準備(可能吧)。還被一堆問題搞得分身乏術(他肯定是),但他做事、說話都還是有條有理。他處理這些狗屁倒灶之事的手腕比李奇看過的某些指揮官還高明。
「差不多。」
兩輛警車守著空蕩蕩的停車場,紅色警燈轉個不停,光線狂暴而有規律地掃過遠處、近處、遠處、近處。兩輛車內各有一個警察,兩個李奇都沒見過。他們就只是坐在車內,因為不需要阻擋民眾靠近。夜深了,天氣也太冷了,不會有呆頭呆腦的圍觀者。
「我?」
「答案是?」
侯藍不說話。李奇看得出他臉上寫著一個疑問:誰是槍手?眼神困惑。
李奇留在客廳窗邊。緊盯著安靜無聲的巷道,一邊想著彼得森,讓女警在玄關處理她們各自的悲痛。他聽得見她們在說話,短促、表達否定的語句此起彼落。蒙哥馬利也許搞錯了。李奇認為理論上有可能,但機率非常低。案發現場做的報告有時不可信。頭部槍傷有時會給人錯誤印象,害你把陷入昏迷的人當成死人。不過在這種事情上懷抱希望十次往往有九次是浪費時間,李奇明白這點。他樂觀,但不蠢。
「不知道。」
她問:「你什麼時候要回家?」
「他搞不好沒來這裡就過去了?」
「他想要你刮目相看。」
「那他到底碰上了什麼事?」
侯藍不說話。
還有四個小時。
話機錄下的金的嗓音在驚慌和勇敢之間、溫和與惱怒之間搖擺不定。
李奇於是開始摸索電話機和電腦鍵盤的使用方式。不需要輸入密碼,也不需要輸入PIN碼,所有訊息都能用最快、最普通的方式讀取到。語音留言只有一個,來自和-圖-書金.彼得森,留言時間是剛入夜的六點過後。那時李奇和彼得森在監獄看完錄影畫面,正要趕回珍妮.索爾特家。
李奇說:「他看到某人在空地裡,幾乎可以肯定對方開車或卡車,徒步走路太冷了。他開進空地,轉了一大圈,停到對方車子的旁邊,距離非常近。他轉低電台音量、拉下窗戶,準備和對方交談,但對方直接開槍射他。他往旁邊倒,當場死亡,腳鬆開煞車踏板,車子一路滑行直到撞牆。」
「什麼時候?」
「要由你來檢查才對。這是你的部門,我只是個平民。」
「頭部中槍通常都很快。」
「你說出來吧。」他說:「我們可以下結論了。」
他們安靜下來,在冰冷的戶外發抖。
彼得森的車一路開到了停車場左側,引擎現在還是怠速狀態,駕駛座的窗戶還是拉到底的狀態。與前保險桿垂直的短防撞棒死命抵著磚牆,也就是下一棟磚房的屋側。
「你實際上是在指導他辦案。你幫助他,說不定還對他施壓。」
第二封電子郵件是公路巡警例行性發給夜班人員的BOLO佈告,請他們密切留意某些人事物,這是一個跨州合作的計畫。比方說,這封信裡就列了一大堆:三輛遭竊汽車、四輛遭竊卡車,都是當日在南達科他各個點不見的;米切爾市西方的公路維修養護中心有鏟雪板被偷;拉皮德城東方某個民航機場的兩個員工偷了某個叫「五十鈴N系列幫浦」的玩意兒和除冰車後潛逃;皮爾有伊薩卡霰彈槍遭竊,嫌疑犯據信多達四人,搭乘一九七九年的雪佛蘭Suburban,先前在蘇瀑強盜未遂,搞得一團亂;最後是彼得森自己呈報上去的消息——波爾頓鎮某酒保涉嫌謀殺,犯案後搭乘二〇〇五年福特皮卡車潛逃。
「基本上和律師遭遇的狀況一樣。」
「你們所有人都想破案。」
他已經斷氣了,沒什麼好懷疑的。李奇對彈道學和人體生物學有基本的認識,也見過夠多死人,因此可以斷定。但他還是檢查和圖書了一下。他拿下手套,將溫暖的兩根手指放到彼得森耳後的冰涼肌膚上。沒有脈搏。除了屍體特有的近似蠟的觸感外,他什麼也沒感覺到。那是有點軟又有點硬,堅硬又彷彿沒有實體的觸感,對活人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李奇戴回手套。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
珍妮.索爾特被騷動吵醒後躲進廚房,李奇找到了她。她著裝整齊,手槍放在口袋裡。她完全知道他會對她說什麼,不耐地揮揮手說:「我知道該做什麼。」
這問題非常棘手,答案並不怎麼令人滿意。
李奇鑽進侯藍的無標誌轎車的前座後,侯藍便倒車、轉彎、駛向鎮上。他在公園左轉,右轉經過咖啡店,一路往前開過李奇買衣服的服飾店,然後右轉、左轉、右轉穿過一長排兩層樓磚房後方的巷道。這些房子原本可能有商店或辦公室進駐,也可能是倉庫。原本可能是波爾頓的商業區中心,但現在已經沒落了。大部分的房子看起來都沒在使用,還有緊鄰的某三間已經被拆掉,形成約一百英尺長、四十英尺寬的空地,似乎被當成臨時停車場使用。白天可能很多人停車,入夜後的現在空空如也,上頭有積雪形成的小隆起,還有幾天前地面還柔軟時被輪胎壓出的溝槽。
李奇說:「你真是死馬當活馬醫。」
「律師死掉的時候,你教他該怎麼處理。就是那些照片嘛。飛車黨成員死掉後,你也跟他說該怎麼辦。你們常常討論案情。他是未來的局長,希望自己能有好的表現。誰的要求他都會聽。」
侯藍說:「我不知道怎麼查。我沒學過,不是很懂科技產品。每個人都知道我有多老派。我是過去的產物,安德魯才是未來的子民。」
李奇說:「什麼也沒有。」
「我知道該怎麼做。」她又說了一次。
侯藍說:「我們該找找彈殼的下落嗎?」
「好了。」李奇說。
「這主意還不錯。」李奇說:「敵人就在外頭,已經在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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