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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伯問：「那是哪呀？」

「南中國海和太平洋的交界。總之我們的貨現在上陸了，我們的貨車可能今晚就會上路，最慢也是明早就出發。」

「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場景轉換到拉斯維加斯。一個叫撒菲爾的黎巴嫩人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六條街外，接起電話的是一個叫羅西的義大利人。他們沒閒聊，因為完全沒時間，撒菲爾劈頭就說：「你讓我很不爽！」

「你派誰上去？」

「我不是要他們去內布拉斯加州，你這白癡。」撒菲爾說：「我要派他們到你那裡坐鎮、施壓，我要你時時想到讓我失望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我們只剩七個人。」

「那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的大船進港了，這是一句非常非常古老的慣用語，可追溯至很久很久以前的航海時代，話語中飽含希望與驚奇。當年有的投資者會砸下所有積蓄建造船隻、裝設必要的配備、僱用船員，有時散盡家財甚至還不夠，還得去借錢，接著那艘船便會花數年的時間航向無人之境，難以想像的遠方，不可測的深淵，遭遇數不清的危機。船上沒有任何與外界溝通的管道，沒有無線電，沒有電話，沒有電報，無法書信往來，完全無法掌握世局。運氣好的話，那艘船某天也許（只是也許）會返回出發地，經年日曬雨淋下毀損的船體，以及隨風鼓動的船帆映入岸上之人眼中。航行於海峽中的船身吃水很深，因為船上載滿了來自印度的香料，或是來自中國的絲綢，或茶、咖啡、蘭姆酒、糖。跑這麼一趟的收入就足以抵銷成本和貸款，剩餘的利潤還足以讓投資人吃香喝辣十年。之後跑每一趟就是淨賺一趟，投資人將能賺到遠超乎他想像的一大筆錢財，就是指我們的大船進港了。wｗｗ.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cｏm

羅西沒回話，回話的後果他承擔不起，這是禮節問題。在他自己的樹狀組織內，他位於絕對頂峰，他的「樹」很巨大、很高聳，佔地遼闊，開枝散葉，盤根錯節，但森林裡還有更大的樹，例如撒菲爾的樹。

「真令人不滿。」

「誰？」

「不。」羅西說：「絕對不是警察，像過去一樣，我們的運輸路線萬無一失。他只是個路過的外地人。」

李奇繼續在泥土地上前進，一百碼後停下腳步轉了一圈，觀察四周。前方沒有人類活動跡象，西方沒有，東方也沒有，只有空蕩蕩的平原。但他身後的遙遠南方出現了一輛貨車，也許在一英里外，也許更遠，它正在橫越田野，於堅硬的地表上震得啪噠響、搖來晃去，鍍鉻保險桿反射出微弱光線。

撒菲爾說：「我運用我商業上的力量幫了你不少。」

這時李奇已經開始趕路了，所在位置大約是鄧肯家那三棟房子正西方的四百碼外，他不打算靠得更近，他的行進路徑與道路平行，如今已看得見前www.hetubook.com.com方的木造建築了。它們是地平線上的棕色小點，小如針尖。目的地與他之間沒有任何障礙物，只有平坦的土地。他現在開始會留意有沒有貨車出現，他知道他們遲早會追上來的，追捕他的人已經把這一帶的道路都巡一遍了，一無所獲，所以他們一定會做出「他在田野間移動」的結論，派貨車來找人，就算還沒上路也快了。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很容易就能預測到：快速、機動的巡邏，手機聯絡，說不定連無線電都會用上，所有招數一次用上，情勢不妙！

「我們可以叫貨車慢點出發。」

起重機將這個貨櫃從南韓籍船隻上抬起，輕輕放到加拿大的土地上，接著另一個起重機立刻將它挪到檢查站去，讓攝影機讀取它的ＢＩＣ碼。ＢＩＣ是國際貨櫃局（Bureau International des Containers）的縮寫，該單位總部位於法國巴黎。ＢＩＣ碼是四個拉丁字母與七個數字的組合，溫哥華港口管理局讀取後就能得知貨櫃所有人的身分、運輸起點、內容物、加拿大海關已預先清關，而這批貨的資訊全都是假的。電腦也得知貨櫃下一個目的地和啟程時間，至少這部分就是真的了，它立刻就會被運往加拿大內陸，交棒給早就在等待的半拖車，貨櫃被往前運，通過放射性物質檢測機，輕鬆過關，接著來到貨櫃調度場。港口管理局的電腦自動傳了一個簡訊給待命中的司機，司機收到後發車、就位。貨櫃被移到他的平板拖車上，固定完畢。車子一分鐘後上路，十分鐘後開出港口大門，往東移動，貨櫃高高在上、傲氣ｗｗｗ•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cｏｍ逼人地坐鎮在長度超過自己兩倍的拖車上，重量極輕，轟轟作響的柴油引擎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他繼續以飛快的速度挺進，走了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的路。鄧肯家的三棟房子被他遠遠甩在肩後方，木造建築依舊坐落在地平線上，不過輪廓變大了，因為雙方的距離正在拉近，四百碼外又出現了一大片高度及胸的懸鉤子叢，除此之外就沒有高度超過一英寸的物體了，李奇無所遁形、身陷危機，他自己也很清楚。

羅西說：「我很感謝。」

溫哥華港與菲沙河港口局、北菲沙港口局合併的全新單位稱為溫哥華港口管理局，它是加拿大最大、西北太平洋最大、北美西岸第四大、北美第五大的港口管理單位，轄下海岸線長三百七十五英里，共有二十五個碼頭，每年有三千艘船入港，年度貨物吞吐量達一億噸，平均一天的吞吐量遠超過二十五萬噸，幾乎所有的貨物都裝在綜合運輸用貨櫃內，而這種貨櫃最初的設計圖是由美國國防部在一九五〇年代繪製完成的，因為在當年國防部是世界上少數尚有餘力製圖的單位，而且是唯一一個能讓後人沿用其設計的單位。

「沒意義。」羅西說：「我已經在處理了。」

「他們宣稱被人盯上了。」

羅西說：「你也知道，這種等級的貨很難取得。」

「我們不知道。」

「很好。」賈斯伯說。

「很好嗎？」

「但你現在讓我糗大了。」撒菲爾說。羅西心想，這麼說就不對了。他等於是坦承自己的弱小，明白指出：不管他自己有多大尾，他還是要看更大尾的角色的臉色，這就像是食物鏈，鄧肯家位於底層，往上一層是羅西hｔtps://ｗww.hetubｏｏｋ•cｏm•ｃｏｍ，再往上一層是撒菲爾，佔據最高層的另有其人。他是誰不重要，總之這個人讓羅西和撒菲爾成為命運共同體。為了分配到財富、權力、榮耀，他們都當上了組織與組織間的仲裁者，同時也是打手。這是很常見的經營模式。

「我們該做的就是動動腦，那傢伙現在在哪？」

這天早上十一點三十分，雅各．鄧肯掛在嘴邊的正是這句話。他和他的兩個弟弟待在他家後方的某個黑暗小房間裡，他的兒子賽斯已經回家了，只剩三個恬淡、有耐心、有城府的長者在。

「是嗎？在我看來問題沒有解決，只是換了形式罷了。如果貨車在陌生人被幹掉前就抵達，這又該怎麼辦？那同樣證明我們在說謊。」

「這個愛管閒事的無名小卒，為什麼會耽擱到他們的進度？」

「沒錯。」雅各說：「我認為時候差不多了，該叫那些大男孩到平順大馬路之外的地方找人了，他們應該要開車到原野間繞大圈子，進行地毯式搜索。」

「不行。我們是貨運公司，不是倉儲公司，我們沒有設施可以收容它。」

「我接到溫哥華打來的電話了。」雅各說：「港口運貨的人打的，我們的大船進港了，會延誤是因為呂宋海峽的天候狀況不佳。」

「有什麼不好的？」

「他們都有手機，一發現目標就可以聯絡南方來的打手，讓那些專家去處理問題，如果有必要的話就這麼辦吧。不然的話，他們至少可以發動團體戰，就讓他們大幹一場吧！」

撒菲爾說：「我希望你說到做到。」

「對，不過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

綜合運輸用貨櫃是表面呈波浪狀的金屬櫃和*圖*書，便於利用船、鐵路、平板車、半拖車接替運輸，因此才說是「綜合運輸用」。它們的高度和寬度都是八英尺餘，有些長度二十英尺，不過這是最短、最少見的，大部分都長達四十、四十五、四十八、五十三英尺。不過運輸量總是以最短的貨櫃——二十英尺標準貨櫃（twenty-foot-equivalent-units）或ＴＥＵ為標記單位，二十英尺長的就標示為一，四十英尺長的就標示為二，以此類推。溫哥華港口管理局每年要處理兩百萬ＴＥＵ的貨物。

喬納斯．鄧肯說：「不是躲在某個雞舍裡，就是在田裡來去。」

「我也要派兩個過去。」

「我不認為他真的在搞鬼，是他們在鬼扯。那只是他們的藉口，延誤就是延誤。」

「我的兩個手下。」

「一個愛管閒事的無名小卒。」

「我同意。但這是賣家為大的市場。」

「我們知道他昨天開始就沒睡沒吃，我們還知道我們的手下在路上巡了一整天，連個影子都沒看到，所以他到底在哪裡？」

「什麼？是警察嗎？」

「我也希望，我們都是受害者。唯一的差別是，我有在設法處理這個問題。我派了手下北上內布拉斯加。」

鄧肯家的貨裝在二十英尺長貨櫃內，是最小的貨櫃，也就是一個ＴＥＵ。總重量六千一百一十磅。貨櫃淨重四千八百五十磅，也就是說貨物重量是一千兩百六十磅，裝在設計上可容六千磅以上的空間內。換句話說，貨櫃內百分之九十八的空間沒被任何物體佔據。乍看之下很浪費、很沒效率，但事實上這些貨的單位價格比金子還高。

「你先前很擔心那個陌生人會在誤點狀況解決前被幹掉，你說那會證明我們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