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雅各.鄧肯轉身面對剝玉米殼工隊球員說:「幹得好,孩子們。現在就去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找出李奇。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現在是徒步移動。醫生如果知道他的下落,一定很快就會招出來了,我們之後再告訴你們。不過你們還是要睜大眼睛找啊!」
「不管怎麼說。」雅各說:「木已成舟了,你懊悔也沒用,但我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剝玉米殼工隊的球員往南飆了五英里後,減速轉進鄧肯家族共用的車道,車子減速並轉向時,醫生抬頭瞄了一下,發出一個極度壓抑、不清不楚的哀號,然後再度低頭,閉上眼睛。他右手邊的球員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肋骨,說:「你得清清喉嚨了,我的朋友。因為你接下來得說很多話,解釋東解釋西的。」
「我不知道。」
「前幾段就提到絕不傷害任何人耶!」
「好。」
「還是說,調換車牌的人不是你?」
白色密封式貨車仍然開在三號公路上,仍然在加拿大境內,仍然在往東前進。亞伯達省內的路程已跑超過一半,薩斯喀徹溫省就在前方了,它剛剛經過三號公路和四號公路的路口,但並沒有右轉開上四號公路。四號公路一路往南延伸到美加國境,越過國境後細長的柏油路就會變成鋪設完善、可通往拉斯維加斯和洛杉磯的美國十五號州際公路。這兩條相接的路原本是同一條馬車道,後來各自走向不同的發展,其中落差也象徵了美國與加拿大的國家意識之別,它也被視為一條危險的道路,因為它相當於公路網的大動脈,通往兩個要地,一般都認為它受到相當嚴密的監控,這就是為什麼白色貨車不走這條路,無視它的方便省時,硬是要跑在向東延伸的次要道路上。司機打算開到一個叫梅迪辛哈特(Medicine Hat)的小鎮才轉往南方,在帕科基湖(pakowki Lake)四周www.hetubook.com.com大自然的掩護下找出那條深入林間、通往美國的車轍小徑。
「總之不是你換的?」
「好。」
「我不得不做些安撫性質的工作,情況已經快失控了,我找了一些人談,改變了他們的看法。簡單說,就是你們有後援了,撒菲爾派了兩個人過去,瑪梅尼也派了兩個人過去。」
雅各.鄧肯盯著醫生看了整整十秒,然後舉起手來,小力拍打對方的臉頰,打那汗濕黏膩的蒼白皮膚,以及腫塊和瘀青。接著他一把抓住醫生的上衣,往走廊上拖個幾步;再繞到對方背後一推。醫生就這樣踏入屋內的黑暗深處,朝後方的廚房,也就是鄧肯家的監獄移動。
「伊朗人會宣稱他們握有指揮權,不過儘管讓他們去說那些屁話沒關係,你們已有當地的人脈,了解當地的地形。好好掌握情報,小心行事就對了。」
「我們一定要有答案。」雅各說:「你一定要告訴我們,這件事很有意思,我們一定要徹底討論一遍。」
「作戰規則呢?」
羅伯持.卡薩諾仍在雅各.鄧肯家的廚房內,安哲羅.曼契尼也仍和他在一起。他們看著大醉、落魄、喪膽的醫生跌跌撞撞地從走廊進到廚房,曼契尼先前扁出來的腫塊仍在他臉上,清晰可見。這時卡薩諾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螢幕,發現是羅西打來的,便跨出後門,在長滿雜草的礫石地上走了一段距離才按下通話鍵,電話拿到耳邊,羅西說:「事情變得很複雜。」
「我是個醫生,我非做不可。」
「不然是誰做的?」
「你間接造成的,所以就等於是你下的手。你造成傷害了。」
「是李奇做的。」
「我猜不好。」
「希波克拉底誓詞?」
「別動她。」
「你要我們怎麼做?」
「這樣事情的進展應該會快一點。」
他的手下說:「好的,老闆。」
「我很抱歉。」
醫生不發一語。
雅各.鄧肯說:「我們想知道你做這件事背後的心理動機。」
醫生沒接話,他才剛吐完,喉嚨腫脹又疼,而且他也不知道雅各是在問www.hetubook.com•com什麼。
「你是在哪裡發現這部車的?」
「你們現在就動起來吧。回到旅館去,保持低調。你們大概很快就會和其他人碰面了,與他們接觸之後再擬好行動計畫。」
「你總算說了,我們總算可以理清這一切了。」雅各說:「你是他的共犯。」
「你說什麼?」
「你把你的車牌裝在我們的貨車上。」
「當保姆。」
他的心腹說:「好。」
「開裝著假車牌的車是犯罪行為對吧?頂多只算是輕罪,不過醫生犯這種罪好嗎?」
醫生碰上了守在北段的球員。
「我不知道。」
「好的,老闆。」卡薩諾說。兩分鐘後,他和曼契尼便回到租來的藍色Impala上,開上筆直的二線道,住南方六十英里外的目的地出發了。
他的手下說:「好。」
「如果有機會的話,連瑪梅尼的手下也一起幹掉。我想我應該可以搭上他的顧客。不是我在說,這麼好的貨他還能上哪找?我們搞不好可以多賺四倍的利潤。」
「起先會快一點。」羅西說:「但之後的情況就會變得很複雜。我敢跟你賭,他們一定會叫手下除掉我們,而瑪梅尼大概連撒菲爾也想除掉吧,所以你們不能讓任何人和鄧肯家族接觸,讓他們談一分鐘都不行。外地人被幹掉以後,你們自己要小心一點,會有四把槍指向你們的。」
「我不是。」
「我做了什麼?」
「你們要什麼?」
守在副駕駛座的球員回到自己車上,把車開到剛剛的位置停放,接著再把醫生的車開到自己車子的後方,他回到同伴那裡,一起把醫生架進同伴那輛貨車的駕駛室內,醫生被塞到三人座的中間,兩個球員坐在他的兩側,他不斷發抖、打顫,頭壓得低低的,貨車就這樣開走了。
「我認為你知道,我們都已經放話了,想必你也聽過消息了吧?我們知道你們總是利用電話聯絡網在談論我們,你以為這是個祕密嗎?」
雅各.鄧肯說:「我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這樣而已。我們能問的問題也不多。你只是想頂撞我們嗎?還是說,你的行hetubook.com.com為裡想傳達某種訊息?是因為我們弄壞了你的車?你是在宣告權利嗎?是在提出某種論點?我們做得太過火了,所以你想教訓我們?」
第二輛貨車開到他前方擋著。
卡薩諾說:「怎麼說?」
人在拉斯維加斯的瑪梅尼撥了一通電話,他的心腹(在八條街外的撒菲爾辦公室內)接起電話,瑪梅尼說:「計畫改變了。我要你們立刻前往內布拉斯加州,搭公司的飛機去。詳情駕駛員都知道了。」
鄧肯家的人讓醫生在桌子的主位那裡立正站好,自己坐下來盯著他看。一分鐘都沒說話。雅各和賽斯坐在同一邊,賈斯伯和喬納斯坐對面,最後雅各終於開口了:「你是故意要跟我們作對嗎?」
差點真的「碰」一聲撞上去。他原本的計畫是找一塊無主的野地拋下車,走路穿過田地回家,他一面開車一面認路、記方位,同時還東張西望,瞄左瞄右。波本酒使他的反應變慢,感官麻痺,他的視線轉回路上才發現自己一秒後就要迎面撞上一輛半停路肩、半停路面的貨車了,那輛車動也不動,逆向停著,大燈沒開。從眼睛到大腦到手掌,醫生全身上下都被波本酒的迷霧籠罩。他遲了一秒才轉動方向盤,車子突然改道,斜斜衝向停靠在三十碼外另一側路肩的貨車。他急踩煞車,四個輪子同時鎖死,車子側滑一陣後才停住。
「但你還是做了。」
「我們明明叫你別治療我們的媳婦,你還治?」雅各.鄧肯說。
剩下的六個剝玉米殼工隊球員分頭行動,單兵出擊,其中兩個將車停在二線道北段,另外兩個停在南段,其中一個在東南方錯綜複雜的巷道內巡運,另外一個在西南方的巷道內巡邏。
醫生靜靜坐在方向盤後方,震驚、恐懼、腎上腺素使他開始發抖,剝玉米殼工隊的球員走出車外,這幾個穿著紅外套的壯漢走向被圍困的醫生座車,速度緩慢,神色自在,一個走左邊,一個走右邊,分別在皮卡車駕駛室的兩側站定,於深沉的暮色中安靜地呆立一秒。接著,先動起來的球員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第二個球員打開駕www.hetubook.com•com駛座的門,副駕駛座門邊的球員已做好準備。醫生若往他那裡逃跑,他隨時可以攔下,開駕駛座門的球員將手伸進車內,抓住醫生的衣領;把他整個人拖出車外,醫生直接摔倒在柏油路面上,彷彿是什麼重得要命的物體,拖他出來的球員再度將他整個人提起來,賞他肚子一拳,轉他半圈,朝他腰部下緣、腎臟附近再搥一拳。醫生跪倒在地,吐出來的波本酒流淌路面。
「我沒有,是他要我去的。」
「看看我兒子的臉吧。」
「你為什麼不把車牌換回來?」
「不是。」
「不是我做的。」
「不過你太太搞不好就懂。」雅各說:「也許我們該去載她過來問問?」
「我不知道是誰調換的?」
「我沒傷害誰。」
醫生說:「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什麼?」
「對。」
他的心腹說:「好。」
「我要你們活下來,掌握主導權。」
「一定要幹掉撒菲爾的手下,如此一來,我們在供應鐽上的位置就會往上升。我們可以直接供貨給瑪梅尼,用撒菲爾的賣價賣給他。」
撒菲爾說:「羅西的手下會和你們在旅館會合,瑪梅尼也會派兩個人過去。你們六個要通力合作,搞定那個外地人。在這同時,你們要開始試著跟鄧肯家族打交道,建立關係,然後幹掉羅西的手下,這樣我們在供應鏈上的位置就更靠近貨源了,可以賺兩倍的錢。」
「她就是來當保姆的。」
醫生看了一眼。
雅各說:「還是說,在你的想像中,這麼做就像是獲得了我們的授權?」
人在拉斯維加斯的撒菲爾撥了一通電話,接電話的人是他派到六條街外的羅西辦公室的手下。撒菲爾說:「局勢有了變化。我要派你們到內布拉斯加去,詳細的規畫我會傳真到機場去。」
「她可以來娛樂我們啊,她很習慣做那種事的,你知道吧。我們早在你認識她之前就和她有來往了,她來過這裡五、六次,這裡啊,就是這間房子。她以前很樂意過來,不過這大概跟我們會付錢給她有關吧,態度多少會受影響啦,你應該問問她以前都收錢做些什麼事。」
www.hetubook.com.com球員以極緩的速度一路朝鄧肯家的屋子逼近,散發出正經八百、彬彬有禮的氣息,同時宣告自己完成任務了。車子最後停在屋子正前方,球員下車,將戰俘拖在身後,昂首闊步地來到雅各.鄧肯家敲門,一分鐘後雅各.鄧肯來應門了,其中一個球員按住醫生背部,猛推他進門,然後說:「我們發現這傢伙在開我們遺失的車,還把自己的臭碗盤丟在上面。」
「李奇現在人在哪裡?」
「汽車旅館,今天下午發現的,它就停在我的車旁邊,上面裝著我的車牌。」
醫生沒接話。
「你要求他載你到我兒子家。」
「不是我。」
「我不知道。」
「別向我們道歉,我們不是法官,也不是州政府的人,不過你應該要先想個藉口才對啊,這可能會害你丟掉工作的。你要是失業了,你太太怎麼有錢花?她搞不好要重操舊業了,展開復出巡迴之類的,不過我們也不想要她復出就是了。話說回來,有誰會想?她只是個濃妝豔抹的老賤人啊!」
「有必要的時候再幹掉瑪梅尼的手下。比方說他們來犯,你們不得不自保的時候。不過一定要弄得像是撒菲爾的人馬或鄧肯家族下的手。我還是得跟瑪梅尼保持良好的關係,因為我無法直接與最終買家聯絡。」
瑪梅尼說:「你們的任務有兩個。一,找出每個人都在談論的外地人,除掉他。二,接近鄧肯家族,贏得他們的信任,之後幹掉撒菲爾的手下和羅西的人馬,未來我們就可以跳過供應鏈上的兩個環節,和鄧肯家族直接地接觸,這樣我們比較有賺頭,也比較能掌控局勢。」
「她是這樣說的嗎?我還以為她會老實說呢,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幹的好事。」雅各說。
醫生不發一語。
第一輛貨車開到他後方擋著。
他的手下說:「好。」
「拜託,拜託不要去動她。」
「找時間再問她一次吧,挑她內心比較沒有防備的時候。你老婆以前可是懂很多招數的女孩呢!她可能會一一告訴你,而你可能會滿享受的喔!」
「主導行動的會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