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聽到戴弗洛在七點二十分離開飯店,前門先吱吱嘎嘎地被推開,隨後砰地一聲關上,然後是開車門,關車門。我起身望出窗外,她坐在凹陷的駕駛座,穿著和昨天同樣的制服,只是看起來更清爽。剛淋浴完,她濃密的頭髮還濕漉漉的,她正對著無線電說話,可能交代沛黎洛今天就要把我踢回孟斐斯。
她正在喝咖啡,還沒開始用餐。她微笑說,「早安。」
「附近的道路就是石子路。」
我問她,「妳怎麼解釋那兩件事情?」
我說,「不是不可能。」
我沒回話。她又用腳在桌下推出對面那張椅子,我坐下。她問,「昨晚睡得好嗎?」
「好吧,不是我們,是妳。」我說。
「精英才會被派來凱罕,」我說。「那裡是七十五軍團的精修班,他們支援特種部隊,基地很大,裡面一定有各式各樣的模擬地勢。有沙子模擬沙漠,有水泥模擬結冰的大草原,也會有模擬村莊等假以亂真的道具,我相信裡面一定有理由準備大量砂礫。」
我說,「早安。」
「是嗎?」我說。「原理和-圖-書不是和第一件一樣?」
她說,「我看不出來。」
我開始用餐時,她已經吃完早餐。她說,「第二件事很可疑,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語氣友善,似乎很高興見到我。
「所以呢?」
這是最後的測試。
我說,「還可以。」
我沒回應。
「我不走。」我說。
「但是上面鋪了柏油,而且壓平過,」我說。「這也不是砂礫。」
「這和海軍陸戰隊無關,我是美國陸軍軍官,我們也有嚴格的道德標準。」
「在旅館還是出去?」
我下樓走上人行道,晨間的空氣清新、冷冽。我往前看,戴弗洛的車子已經停好了,就停在餐館外。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我走進餐館,經過公共電話、服務生的帶位櫃檯。今天餐館裡有六個顧客,戴弗洛也包括在内。其他五人都是男性,四個穿著工作服,另一個穿著淺色的西裝,是專業人士。也許是鄉下的律師或醫生,或是布萊納酒吧隔壁當鋪的老闆,女侍就是昨晚那位,她正忙著送餐,所以我沒等她。https://m.hetubook.com.com我直接走到戴弗洛桌邊,說,「可以一起坐嗎?」
「你找到命案現場?」
「半夜的火車沒吵醒你?要一陣子才能習慣。」
「東摸西摸。」
我說,「珍妮絲.梅.查普曼不是在那條巷子被強|奸。」
「我完全擁護公民權,」她說。「而且旅館顯然還有空房,所以沒問題,儘管留下來,玩個開心。這裡有很多步道可以健行,可以打獵,也有很多地方值得遊覽。請自便。想做什麼都隨意,只要別干擾我辦案。」
「我沒有,所以只能靠猜測,妳卻確切知道。」
「妳那兩件和我這兩件不太一樣,所以總共有三點很重要。」
「而且你發現兩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她說。「所以你認為要來說一聲,確定我知道這些事情的重要性,然後才離開,你這人真是熱心。」
「錯,我的目的是警告軍方,倘若苗頭不太對勁。如果有必要,我一定會先告知,但是目前我們根本無法做出任何結論,幾乎沒有任何進度。就算我要誤導任何人,現在都言之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早,而且我也不打算那麼做。」
「差不多。」
服務生放下一大盤的法國吐司,然後轉身面對我,我點了同樣的餐點,還要了一杯咖啡。戴弗洛等女侍離開才問,「或者你這麼做是出於私心?你還想在離開前保護軍方?」
「你在忙什麼?」
她又微笑。「現在要對我扯公民權那套嗎?說這裡是自由國度等等的廢話?」
「那不算小石子,」我說。「平交道的石頭比較大,專業名稱是碎石。那些是花崗岩,比小圓石大,比拳頭小。如果是那裡,傷痕絕對不一樣,不會像砂礫擦傷。」
另一個測試。
她停了一下。
我說,「她也不是在那條巷子遇害。」
「有必要對你解釋嗎?」
服務生剛好端來我的餐點和咖啡,我聞聞香氣,然後喝進第一口。這是我的小小儀式,沒有什麼比得上清晨的現煮咖啡。戴弗洛在桌子對面繼續用餐,她逐漸清光餐盤。這種新陳代謝速率簡直媲美核能發電廠。
她說,「好吧,那先停戰,想辦法說服我吧,先秀出你手上的牌。說說第一件事,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想辦法把它說得不利於軍方,無論如何,現在軍方屈居下風。」
這是測試,她要我跳入陷阱。
我直勾勾地看著她。「妳去過軍營?」
「對,」她說,「是我。」
「否則你的第二件事情是什麼?」
「我信不過你,」她說。「只要有必要,你的任務就是誤導我辦案。」
我說,「說來聽聽。」
無論如何,軍方都屈居下風。
「沛黎洛說屍體上有砂礫所致的擦傷,但是那條巷子沒有任何石礫,附近都沒有。幾哩之内不是黃土、柏油,就是平滑的石板路。」
我停止用餐,注視著她。
「那時我還沒睡。」我說。
「我們?」她說。「我們根本無法做出任何結論?這是在搞什麼?你以為辦案是民主政治?」
「怎麼說?」
「兩個人集思廣益總是勝過一人獨自絞盡腦汁。」
「問題很簡單,」她說。「她怎麼到那裡?她的車子停在家裡,她也不是走過去。第一,她穿著四吋高跟鞋。第二,現在已經沒人步行到任何地方,而且沒有人到她家裡接她,因為她的鄰居https://www.hetubook.com.com超愛多管閒事,那兩人都發誓沒有人去找她,我也相信她們。沒有任何人看到她和軍人一起抵達鎮上,也沒有老百姓相伴;甚至沒人看到她。相信我,那些酒保很注意來來去去的顧客,每個都是。這是他們的習慣,因為他們要知道隔天還有沒有生意,總之她突然出現在那條巷子,原因不明。」
「這不是我發現的第二件事情。」
我點頭。
戴弗洛再度點頭。「裡面有個砂礫跑道,是為了做耐力訓練。跑上十圈,就像在外面路上跑十個小時,成績太差的士兵每天早上必須把跑道耙平,還能當成懲罰,一石二鳥。」
「出去。」我說。
她點頭。「最好不要忘了,你要小心點,別想放煙霧彈騙我。」
「不是嗎?」
「平交道有小石子。」她說。
「到處都看過。」
我沉默了一秒。
戴弗洛說,「李奇,你很正直,果然是海軍陸戰隊的兒子。」
她說,「你來道別嗎?太客氣了,好正式啊。」
戴弗洛說,「她在基地被強|暴。」
她也向我點頭致意。
她茫然地看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