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當天下午漫長又徒勞無功。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沒有人打來，沒有人來找我，小鎮依舊平靜無波。我曾聽到東邊傳來微弱的實彈演習聲，凱罕的歡迎會可能進行得很順利。我偶爾喝杯咖啡或點塊派，但是多數時間都呈現半植物狀態休息，也就是眼睛雖然沒閉上，卻已經半睡半醒，呼吸減弱，節省能量，猶如進入冬眠。當地居民單獨或成雙上門，六點時，布萊納兄弟也提早來用餐，補充體力準備迎接忙碌的夜晚，這個打算相當明智。後來又有兩三個狀似酒www.hetubook.com.com吧老闆的顧客光顧，有些則是回家之前來打牙祭的清潔工。七點，窗外的天色已黑，七點半，旅館的老夫妻出現，太太帶著書，先生帶著報紙。
一分鐘後，史丹．羅利打來，這個夜晚才算正式揭開序幕。
五十頁的重點都是珍妮絲．查普曼，而且筆記很早就提到她和萊利是一對。並非萊利提到她或其他事情，他打從一開始就請了律師，只願意回答名字、軍階和軍籍號碼。但是孟羅這種調查人員才不當一回事，他訪問過Ｂ連所有人，攻其不備，從後方抽絲剝繭理出真相。他從和-圖-書各人訪談片段組合出正確、可靠的前因後果。
筆記本沒有其他重點了。我花了一點時間再度打量萊利的照片，然後放進上衣口袋，繼續等候。
萊利手下描述的長官的說詞，我已經聽過許多次。他太年輕，無法成為傳奇人物；沒扛過太多責任，無法成為英雄；但是他有種名人獨具的魅力，一方面是因為他父親的身分，一方面是因為他本人的個性；然而他的人氣不高。小本子記錄的對話非常忠實，營中弟兄配合訊問是因為效忠軍隊，而非服膺於某人，口供内容還得考量到士兵素來痛恨憲兵。沒有人說萊利的壞httｐs://ｗｗw.hｅｔｕbook.cｏｍ•ｃｏｍ話，但是也沒人稱讚他。訪談内容的絃外之音就是萊利喜歡賣弄吹噓，唱的比說的好聽，沒有耐性，輕率魯莽，不負責任，自以為是。這在寒冷的科索沃不是大問題，然而如果是上一代的越戰，他大概第一天就會背部中彈，或是被手榴彈炸得粉身碎骨，這點他媽的無庸置疑，比萊利更優秀的人都會遭遇這種命運。
孟羅的筆跡窄小、工整又仔細，寫滿五十頁小小紙張。他的調查方法是一次記錄兩、三個對話，做出摘要，再記錄對話，依此類推。因此原始素材和他自己的推論都一起被收錄。後者便於參考，前和*圖*書者則是再度證實後者。這種循環作業方式安全、費心，也很謹慎；他是個好警察。里德．萊利的照片依舊放在本子裡，就緊緊插在筆記最後一頁和第一頁空白頁之間。我這時才明白，他是將它當成書籤。
根據Ｂ連弟兄的說法，這一連串的光榮紀錄始於伊莉莎白．戴弗洛。她在凱罕是名人，因為她早先曾經禮貌拜訪營地。當時訓練還相當嚴格，大家都不准放假休息，但是老大某晚溜出去，而且揮出漂亮全壘打。Ｂ連第一次被派到科索沃的某個晚上，大家圍著營火，老大喝了幾杯啤酒就透露這段風流韻事。同樣地，我幾乎可以聽到他們的得意笑和-圖-書聲，因為七十五突擊兵團受訓的步兵以為戴弗洛是女同志，但是Ｂ連才知道真相；這要歸功於他們的連長老大，以及他那難以抗拒的風采。他們不喜歡那傢伙，卻很崇拜他，崇拜他的個性和魅力，大概也崇拜他的荷爾蒙吧，我猜。
在查普曼之前，他顯然和秀娜．琳西交往過，人們多次看到他們在一起。琳西之前則是蘿絲瑪莉．麥拉契，同營弟兄也多次在酒吧、餐館撞見，或是看到兩人坐在他的一九五七年藍色雪佛蘭裡。孟羅的筆記隱隱約約散發出睪酮素的腥味，因為小夥子一個接著一個笑談老大如何一網打盡鎮上美眉，而且是上過之後就謝謝再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