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好吧，這只是附帶的好處，我覺得應該很有趣，如此而已。這種瑣事無法左右這麼大的決策。」
「她們顯然無法長生不死。」
「狗屁。」
我說，「別瞎掰，我等一下會拿回來檢查。」
他說，「你不准我亂動。」
不發一語。
這是我向里恩．嘉柏學來的一招，也許他也是從其他地方看來的偷學步，也許他真的用過，總之他有這個能耐。窒息招數是小撇步，因為對方一定會伸長脖子，這是很糟糕的本能，只會害死自己，嘉柏說這招從不失手，我也認同。
我說，「對了，我才是保護陸軍的人。」
我當然不想對他們開槍，雖然之後法醫也沒有多少殘骸可以驗屍，但是謹慎的人不冒任何不必要的風險。所以我把槍放在旁邊座位，身子往前挪，張開右掌，直接貼到參議員的後腦勺，用力往前推去撞儀表板。力道還滿猛的。人類的手臂可以投出時速一百哩的棒球，如果換成腦袋，少說也有三十哩。汽車廠的人又說，如果不繫安全帶，時速三十哩的撞擊就會要人命。我無意打死參議員，只是需要他昏過去一分半鐘。
「四十九分鐘之後，」我說。「火車就來了。」
「說說秀娜．琳西。」
「這整件事都是因為太匆忙，你們拚命趕工，還不斷干擾我們希望爭取更多時間，最後終於在週日午餐之後趕完，檔案出爐了。直升機升空之後才得到消息，他們只好空手而返。但是你卻等到週二才公開，我本來很得意，以為這是因為我週日還在這裡，週二不在。結果不然，你只是需要兩天的時間把檔案弄舊，這才是理由，你們必須讓卷宗看起來有一定的年代。」
「那些女人是科索沃居民，事情發生在科索沃，當地警方會處理。就像這裡的案件也是地方當局偵辦，他們已經確定犯人身分，軍方沒有任何嫌疑，所以今晚我們才要慶和-圖-書祝。你也應該到場，成功的確值得開心，真希望更多人明白這個道理。」
「很久以前就過世了。」
我撿起車鑰匙放進口袋，打開左腿，把重心放在腳上，在一高一低的椅子上坐得舒服點。我說，「上尉，你騙手下說你和伊莉莎白．戴弗洛交往過，我說得對不對？」
「指揮策略，」他說。「要讓弟兄崇拜我。」
「那份檔案絕對貨真價實，李奇。」
「你無權知道機密資料，我兒子也一樣。」
他停下來。
接著就看人性了。
「什麼？」
「只是有點不爽。」
我微笑。
我說，「本來還滿站得住腳的，有人想出這個簡單的故事架構，大醋桶女主角、骨折的手臂、消失的四百元。本來講得暧昧不明，可以任由讀者自己推論。但是有人太膽小，不想再寫得這麼隱晦，想開宗明義地直指她就是兇手。所以你們重新打字，這次加了一部車，你打電話通知兒子，要他把車子開到鐵軌上。」
「知道什麼？」里德．萊利說。
他說，「早在秀娜遇害前幾週，我們就分手了，你又作何解釋？」
「我的也是，他是我爺爺，不過也是許多人的祖父。他的孫子大概有十個吧，我們分別來自四個家庭，儘管我很清楚，每次想到還是覺得很意外。」
「你看得懂字嗎，參議員？如果可以，請唸給我聽。」我拿出餐館那張便條紙，丟到他的腿上。
「她死了之後，你有什麼感想？」
「你這是鬼扯什麼？」
「不是因為奧黛莉．蕭？不是因為你認為應該送份大禮慶祝兒子升官？」
「這不是機密資料，」我說。「繼續唸。」
沒接話。
「你胡扯個什麼東西？」
參議員說，「檔案是真的。」
「太扯了。」
然後說，「我必須知道這不是機密資料。」
不答腔。
「也許他們在死人身上做的文章太誇張了，就是那hetubook.com.com個詹姆斯．戴爾。我們本來可以相信，畢竟他是資深軍官，也許健康狀況不佳。但是保羅．艾佛斯呢？也太剛好了。你們似乎是擔心別人到處探聽。所以我又聯想到愛麗絲．鮑頓，她是不是也死了？還是依然活著呢？如果還活著，我們問她手臂骨折那件事情的來由，她又會怎麼說呢？」
「她是什麼樣的人？」
老頭說，「我一定很不開心。」
「可能是他部隊上任何一個人，我們也會為他們做同樣的事情。」
我說，「上尉，說說蘿絲瑪莉．麥拉契。」
大聲唸出來，「根據美國海軍陸戰隊人事命令。」
「我看過報告，沒有任何錯誤。」
萊利說，「二十八歲。」
「陸軍的損失就是海軍陸戰隊得利，你也是他們的祖父，所以追根究柢，你根本不在乎，你要保護的只是你兒子。」
他說，「我相信那件事情已經解決了，就是琳西和另一個女孩的事。」
他以為自己要窒息了。他先是想咬我的手掌，但是無法張開嘴，因為我壓得太緊。下顎的肌肉非常強壯，但只有闔起來時才能發揮功效；在演化過程中，張嘴不具重要優先順序。我耐心等候，他胡亂抓我的手。我耐心等候，他在座椅上掙扎，不斷跺腳。我耐心等候，他拱起背部。我耐心等候。他向我伸長脖子。
「她懷孕了嗎？」
「為什麼？」
我轉向他，他也盯著前方，但是他知道我是對他說話。我說，「也許蘿絲瑪莉．麥拉契沒有安全感是因為她只有美貌，也許她醋勁大發，也許你就是那時候才知道女人執意要復仇有多可怕，況且她又懷孕了。你已經查過地方警長的背景，因為有野心有抱負的連長就會這麼做。你又比別人更方便，因為你有人脈，所以知道那間空屋，你這個變態混帳把懷孕的蘿絲瑪莉．麥拉契帶到那裡屠殺。」
萊利說，https://m.hetubook.com.com「對，戴弗洛的事情是我扯謊。」
「太扯了。」
「難過，」他說。「不該發生這種事情。」
我說，「還沒看過，我也不需要知道，總之我已經有足夠證據證明你們有罪。」
「所以你又出手，而且越來越純熟。你不再把她們丟在鐵路旁的水溝裡，你的胃口越來越大，也許想找個更貼切的地點。秀娜．琳西可能也妄想嫁給你，也許還聊到要一起找個小房子同居，所以你把她丟在建築工地。你可以隨時開車經過那裡，居民只會以為老大哥又開著藍色老車出來獵豔，人人都習以為常。」
他猶豫了。
他說，「兒子，不要對這個人說一個字。」
這時參議員認為他們受夠我了，轉身正要斥責我，又想起不該亂動，立刻轉回去，就像通電柵欄邊的愚蠢老母馬，他的兒子則是動也不動。他們至少還得忍受我這麼一丁點，大概就是九毫米寬，也就是百分之三十五吋，比點三八略小，比點二五略大，他們就得忍受這麼多。
我說，「你把珍妮絲．查普曼丟在酒吧後面也是同樣的理由，因為她是個玩咖，也許你那晚給自己更大挑戰，何況第三次一定會好運，人生就需要多采多姿。也許你告訴手下要去廁所，然後溜出去下手。我猜你平常撒泡尿大概就是六分鐘四十秒，但這實在難以置信，對戴弗洛就不適用，所以另外一個理論開始出現漏洞，難道沒人考慮到她的體型？她沒辦法把成年女性從殺鹿支架上扛下來，也沒辦法把屍體抬到車上。」
萊利的父親說，「你有什麼權利質問我們？」
「事情就是發生了。」
「參議院聯絡組也一樣，我們上面有華盛頓的高級軍官，他們之上就是你，你就像我們的祖父。然而海軍陸戰隊也是你的孩子，他們也有自己的參議院聯絡組，而且可能比我們陸軍的能幹多了，願意無所不用ｗｗw.ｈｅtｕboｏｋ.ｃom•com其極地討好你，所以你轉而向他們求助，但是他們犯了好幾個錯。」
我說，「上尉，說說在科索沃喪命的女子。」
不答腔。
他說，「根據美國海軍陸戰隊人事命令，隊上沒有人名叫愛麗絲．鮑頓。」
萊利說，「我們交往過，後來分手了。」
「難道每個都壽終正寢？」
一分鐘後用這招對付參議員也成功了，他力氣比較小，但是因為鼻子撞上儀表板流血，所以他的臉比較濕滑。總之，我在兩人身上用的力氣都差不多。
「鬼扯淡，」我說。「這件事就是貪腐的結果。這是例外，是前所未見，整件事就是為了包庇你們兩個，沒有其他原因。」
他撿起來。紙條在他手中抖動，他看看背面，又看看正面，然後轉正，吸了一口氣問，「你看過了嗎？知道紙條上寫些什麼嗎？」
「沒有安全感，」他說，「簡直快逼瘋我。」
「為什麼？」
「你瘋了嗎？」
「你有祖父嗎？」
「珍妮絲．查普曼是白人，終於有個被害者是大家會正視的人。然而調查她就會查到你，所以必須趕時間。」
我說，「參議員，如果令郎三十三歲還是上尉，你作何感想？」
我說，「上尉，你幾歲？」
「你一說要復合，她們就會飛奔而來吧？」
老頭說，「我們要保護陸軍，你必須了解這一點。」
「那份檔案是真的。」
我把右手伸到里德．萊利的下巴。他放下雙手拉扯我的手腕，我張開左手，用力壓他的頭頂。上上下下，左邊右邊，邊推邊拉，就像老虎鉗擠壓著他的頭顱。接著我把右手從他有稜有角的下巴往上移，直到我的掌根壓著他的下顎，手掌夾緊他的嘴巴。他的皮膚就像細顆粒的磨砂紙，他早上才刮過鬍子，當時已經接近午夜。我的左手往他的眉骨下移動，直到掌根壓在前額髮際線上，用虎口壓住他的鼻子。
「你聽到了。」
我說，「真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怎麼，她們都不會死？」
「我知道，你很震驚。也許你知道已經有九個月、六個月，也許一週前才知情，但是我們現在都知道了。」
「這就表示他一敗塗地，沒有人五年後還是同一個軍階，除非是白癡。」
老頭又深呼吸了一次。
我換個手勢，用力扭動，折斷他的脖子。
我說，「上尉，回答我的問題。」
「少校，你很清楚，她們任何人都想嫁給我們。」
他的父親說，「科索沃沒有什麼喪命的女人。」
「你說『他們』是什麼意思？他們是誰？」
「她想結婚嗎？」
我說，「參議員，Ａ連和Ｂ連為什麼要從班寧遷到凱罕？」
「就算有，她也從來沒對我提過。」
我說，「這就是他們第一個犯的錯。」
「五年都是同一個軍階？戴弗洛不可能五年都不升官，就像你說的，除非是白癡，然而戴弗洛不是笨蛋。我猜她五年前應該是二級Ｗ─３准尉，後來又升了兩級。但是你海軍陸戰隊的手下卻在應該是五年前的檔案上標明她是特級Ｗ─５准尉，他們用了舊照片，卻沒去查她當時的軍階，這就出錯了。怪只能怪在他們趕時間。」
老頭猶豫不決了一分鐘，想說服自己守密，最後還是說了，「這是政治考量。密西西比總想討些甜頭，否則就想伸手向人討錢。」
他深呼吸。
我說，「你可以拿起來。」
「你是說檔案是假造的？」
「而且你很享受。」我說。
「車子停在這裡沒有其他理由，根本不需要來這招，只是要人一看到檔案，就立刻聯想到戴弗洛。」
「有關係嗎？」
「趕什麼時間？」
「純屬巧合。」
「他們捏造這個人，」我說。「根本沒有這號人物。這種手法太過三腳貓，我還因此納悶自己是不是搞錯，也許你們分兩階段把這個故事說得更誇張，也許先掰出車子那段，也許最後一刻才加入愛麗絲．鮑頓，所以才會沒時間找個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