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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等了五分鐘，七分鐘，八分鐘，終於又有頭燈。他探出去，看到一部小貨卡。

羅密歐說：「確定？」

起初他以為這種做法利多於弊，因為這招剛好仿效搭便車的古早訣竅。找個美女揮手，駕駛人興匆匆地停車，醜陋的高大男友緊接著出現。

接下來就是典型的搭便車閒聊，雙方你一來我一往，半屬實半吹牛地瞎扯。李奇離開軍隊已經許多年，有必要時打過各種零工。他在夜店當過圍事、挖過泳池、堆過木柴、拆建築採蘋果、扛貨上卡車，他說得就像一生都在從事這些工作。塔娜則聊到當服務生、辦公室助理、挨家挨戶推銷餐具，李奇猜她說的是高中到大學的打工經驗，老頭說到在卡羅萊納州種菸草、在肯塔基州養馬，在西維吉尼亞州開大火車運煤礦。

「你確定？」

李奇突然看到西方遠處有火光，就在道路南側的山邊林子裡。橘黃色的火光襯著黑色的天空就像營火，或是帶有警告意味的烽火。車子開過沉睡的市鎮卡彭橋，越來越接近火光，大概只有一哩遠了。但是火光又突然變小，因為道路轉向火場。

剔除。

李奇迅速縮回牆角。來車果然是四門房車，車速既快又流暢。這部亮晶晶的暗色福特皇冠維多利亞和_圖_書有著黑色車窗，行李廂車蓋上還有天線。可能是憲兵、聯邦調查局、美國法警或是維吉尼亞州的警察，也可能不是，也許根本是另一個機構，執行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任務。他再度探出去，看著車子離開，車子沒照到暗處的塔娜，越開越遠。

「知道了。」

他又靠回牆邊。

往後五分鐘，東方都沒有車子駛來。接著有車燈出現，兩燈間距寬，投射的位置低，清楚照亮路面的起伏，而且行駛平順、穩定。可能是四門轎車，他不抱希望，只探出半個身子。

老頭說：「這裡？」

李奇指向前方左側的火光。

「這是個好地方。」

「他們找得很仔細。」

「怎麼說？」

「感激不盡。」

這下搭便車就成了惡夢，四周一片漆黑，這裡又是夜幕低垂的不知名市鎮。道路筆直，他們可以清楚看到一哩外的頭燈，卻不知道誰握著方向盤，是不是普通老百姓？是敵是友？

另一部車是老舊的福特野馬，也沒停車，接下來的中古Ｆ一五〇和道奇公羊都飛馳而過。四周再度一片寂靜，李奇腦中的時鐘顯示時間約和_圖_書莫晚間十點半，氣溫越來越低。他自己穿了兩件Ｔ恤、一件有禦寒內層的夾克，但是他開始擔心塔娜。她只穿了一件Ｔ恤和一件襯衫，而且那件Ｔ恤似乎已經洗到變得超薄。我在蒙大拿州出生，她說過，從來不覺得冷。李奇希望她說的是實話。

李奇根本無所謂，只在意西維吉尼亞州似乎離維吉尼亞州又遠了一點，他湊到塔娜旁邊，「先生，我們感激不盡。」

李奇跑到時有點喘，貨卡是老舊的雪佛蘭，是因應實用需求所打造的普通基本款，不是拿來招搖炫耀。駕駛似乎是個七十歲的老江湖，一身皮包骨，一頭稀疏的白髮。塔娜幫忙介紹，「這位先生要去西維吉尼亞州的礦郡，就在開瑟附近，離馬里蘭州不遠。」

「我們要找工作。」李奇想到俄亥俄州那對開Silverado紅色雙排座貨卡、帶著狂掉毛狗狗的夫妻。「所以任何地方都可以。」

車上座位之間沒有分隔，車廂又狹窄。塔娜先上車，只要李奇擠在門邊，她剛好可以卡在老頭和他之間。然而座椅柔軟，車上又溫暖。貨卡引擎很穩當，開到時速六十哩不成問題，彷彿可以無休無止地往前開。

「你們要找哪一類的工作？」

車子立刻減速。

老和-圖-書頭咕噥了幾句，彷彿是在說自己完全不了解李奇的想法，但是他的腳還是離開了油門，卡車速度減緩。塔娜也很困惑，看著李奇的眼光似乎當他瘋了。貨卡在山邊的柏油路上停住，左右兩側都是森林，前後也空無一物。李奇開門下車，塔娜隨後跳下，他們鄭重向老人道謝，與他揮手道別。兩人站在死寂的寒夜中，塔娜說：「你要不要說說我們為什麼要離開溫暖的貨卡，站在荒郊野外？」

三百碼之後，李奇和塔娜抵達柏利維盡頭，西大街也成為七號公路。塔娜說：「如果那些人猜到我們的行蹤，軍隊和聯邦調查局也有可能料中。」

小貨卡沒停車。

他說：「從這裡到溫徹斯特都沒找到他們。」

但是半小時後，李奇漸漸認為弊多於利。經過的車輛少之又少，而且他根本來不及判斷，只能先看到頭燈，車子與他錯身的時間短之又短，他只能判斷是不是四門轎車、是不是國產、哪個年份、規格。他做出結論時，車子早已飛馳開過塔娜身邊。

是一部小貨卡。

接著遠方又出現車燈，可能還開在市中心十字路口彼方的東大街上，車子持續接近，肯定已經開到西大街。車燈昏黃，是老式頭燈，完全不現代化，不是鹵素燈。李奇https://www.hetubook.com.com探身，車燈緩慢逼近，然後開過他身邊。

他繼續等候。一分鐘、兩分鐘過去，暗夜裡毫無動靜。

這次是茱麗葉打給羅密歐，這可不常見，通常是羅密歐打來傳訊，然而兩人分工合作，所以有時是茱麗葉先收到消息。

停車了。

這個賭注的風險太大。

策略相同。他舉高左拳，她伸出大拇指。

老人問，「你們的最終目的是到哪裡？」

他等了一分鐘，什麼也沒看到，接著有部車子從東邊駛來，速度並不快，是安全的市內車速。他從角落探出身子繼續等，車輛一閃而過。

四門轎車。

塔娜走下人行道，靠在助手座窗邊說話，李奇開始跑到五十碼外的塔娜身邊。

靠，李奇心想。

他們開過溫徹斯特，兩度橫越八十一號州際公路，接著駛向州界，進入阿帕拉契山脈。開到仙納度北側山腳時，蜿蜒的上坡路通往喬治峰。此時引擎就顯得很吃力，昏黃的頭燈在急轉彎中忽左忽右。午夜時，他們已經抵達西維吉尼亞州，但是四周依舊是荒涼的高山區。貨卡穿越樹林濃密的小路，繼續開向遙遠的亞利加尼山脈。

老頭說：「那就上車吧。」

他們只好妥協，李奇認為解決方法的優、缺點各半。兩人往回走，塔娜站到最後一個還m.ｈｅtuｂook.com.ｃｏm亮燈的街道前方五十碼路邊，李奇則繼續走到街角的某棟大樓邊，旁邊就是與西大街相交的小路，柏油路面還有些許光線。缺點是如果前方路口有車往西轉，他們就會失去機會；優點是李奇可以先掃視從城裡開來的駕駛。他們一致同意寧可錯判，也不要太樂觀；如果李奇覺得妥當，就站出來對塔娜打信號，她再伸出大拇指。

所以他改變做法，決定剔除所有四門轎車、年份不超過五年的休旅車，鎖定小貨卡和較舊的休旅車。他沒聽過軍隊開貨卡追捕嫌犯，而且所有軍用車的使用年限都不會超過五年，同樣的道理當然也可以套用在聯邦調查局身上。其餘的風險就是放假的當地員警可能會開私家車緝捕。然而他們依舊得冒險，否則整晚無法離開柏利維也和睡在華府公園沒兩樣，儘管今晚天黑前給他們溜掉，隔日天一亮就會被捕。

「好，先別撤掉人，公車路線最有可能。」

「看到了嗎？」他說：「那就是提款機。」

他跨到路邊，左手握拳高舉，五十碼外的塔娜便跳到路邊伸出大拇指。兩人在寒夜中合作無間，動作精準。貨卡的頭燈掃過塔娜，當她是長期擺放街頭的裝置。

李奇說：「先生，麻煩你讓我們在這裡下車。」

「這裡應該符合我們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