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那家旅館果然能令人深刻體驗當地風情,櫃台窗口有金屬網,也只收現金。房間看起來應該又冷又濕,但是那裡畢竟是洛杉磯,沒有什麼又冷又濕,反而給人既薄又脆的感覺,彷彿經過經年累月的日曬風吹。總之所有設備都沒壞,住起來也還算舒服。
「你滿嘴胡說八道。」
「李奇,我是律師,不是對白老師,我需要事實,不是別人說話的語氣。」
「謝謝你想到我,但是你應該直接問蘇利文少校吧?」
「好。」男子卻不動那筆錢。
「妳和檢方開會了嗎?」
「好比在穆荷蘭道開車。」
服務生說:「有人付了。」
「你半夜吵醒我就是為了分享你另一個俏皮回覆?」
「我要掛電話了。」
「對話時間很短,我們也應他們的要求離開。」
「那麼我們該去找個地方過夜,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就像網購嗎?會從一個檔案連結到另一個嗎?」
「我負責訊問,訊問的人從聆聽當中就能得到許多資訊。他問我知道了有什麼好處,彷彿納悶這件事情還能有什麼好處?難道所有利益不是多年前就被剝削一空嗎?」
「李奇,你是嗑藥嗎?你先前不記得這件案子,所以你沒上法庭,否則就會記得。如果十六年前打過官司,結果慘到律師一敗塗地,現在又何必再次提起訴訟?」
「哪方面的權限?」
「繼續聽我說,反正妳現在沒事可做,又不可能立刻倒頭就睡。重點是,他後來說:『我受的苦還不夠多嗎?』他的妻子立刻大吼大叫,把我們趕出去。他們過得很拮据,而且非常不開心。大狗案件是敏感話題,就像是多年前的關鍵事件,和圖書後來衍生出一連串的悲慘後果,這句話只有這種可能性。所以現在我懷疑這件案子當年是否真的對簿公堂,也許律師慘遭修理,也許第一次違反專業倫理,從此職業生涯開始走下坡,四年前甚至被取消資格。因此他們夫妻一聽到這個案子就無法忍受,因為苦日子就是從當時開始。『我受的苦還不夠多嗎?』意思就是『我因為這件案子水深火熱了十六年,現在又要重新凌遲我?』。」
「我對律師提到這件案子,他立刻就想起來,他說是『陸軍那件事情』,然後問我知道了有什麼好處。我告訴他之後,他說『我受的苦還不夠多嗎?』。」
「我會幫你傳話。」
「好,如果我擔心某個名叫李奇的人,想嚇跑他,而且我的時間又很匆促。我可以搜尋李奇、被告,找到大狗的證詞,再放回未結案資料庫。因為搜尋系統設計不當,我渾然不知這只是某個大案子的一小部分,正確嗎?」
「你半夜叫醒我就為了和我討論電腦?」
他們發動引擎,但是沒開走,只坐在餐館的停車場,臉龐被裝飾藝術風格的霓虹燈招牌照得一塊粉紅、一塊藍。塔娜說:「你覺得她安全嗎?」
吧台男子說:「沒關係。」那人名叫亞瑟,正在擦吧台。
「她認為我是政府的公務人員,我不希望給她留下壞印象。那孩子很聰明,可以考慮進公家機關。」
「塔娜少校和我一道,我們的軍階、能力都不相上下,她是無偏見證人。她也聽到了,就像第二意見。」
「我明白。」李奇說:「那正好,可以再幫我帶個口信嗎?」
「請轉告她,我很抱歉有事先走,和-圖-書不希望她認為我很沒禮貌。」
「當然有。」
「你們的法律文件資料有電腦搜尋功能嗎?」
李奇摸索口袋,找到黎屈給他的半張紙條,上面寫了蘇利文的手機號碼。他撥話,開始數嘟聲。她在六聲後接起,他很佩服,顯然她很淺眠。
「你認識她多久了?」
「現在?現在可是大半夜。」
「太好了。」李奇掏出兩張鈔票和一枚硬幣放在吧台上,他說:「無論誰幫我付掉,幫我還錢。感激不盡,出來走跳,總是要還的。」
「不然你做哪一行?」
「打電話嗎?」
「系統運作非常快,雖然搜尋功能的設計不夠一目了然,但也能幫你直接找出個別文件。」
「如果有人搜尋李奇、被告,調出大狗的書面證詞,然後輸入各單位都能看到的資料庫,再加油添醋說當年那件案子鬧得多大呢?」
「他們真的有重提訴訟嗎?」
蘇利文說:「沒有。」
「聽到什麼?」
她說:「如果有任何問題,我一定會第一個告訴你。」
「她說她常來。」
「不是現在就是盡快,要看妳的權限有多大。」
「要談談你目前的狀況。」
車子停在五個房間外,也沒地方可藏。即便薛拉戈看到,這個位置也夠安全。他會闖進那個客房找錯人,以為正確房間就在旁邊,但是選左選右各占五成機率。所以他一開始找錯房間,就會連續闖入三間。如果房間在兩個位子之外呢?那又得試幾間客房?在他找對房間之前,早就想破頭了,迷你和圖書小耳朵也像榴霰彈一樣炸到遠方。
她說:「喂。」
李奇問他:「一杯咖啡多少錢?」
「我們?」
「李奇,現在是大半夜,你到底要不要說重點?」
沒回應。
「理論上正確。」
「非常不妥。」
「珊曼莎,那個女孩。」
「會找到標為辯護資料的所有文件吧,大概是涵括幾百頁的大案子。」
「妳非得親耳聽到,從他的語調就知道,大狗的書面證詞不只是他寄出去就忘記的案子,那不是普通案件,是一件事。那是個有頭有尾,有過程的故事,我猜結局很悲慘,那就是我們所聽出來的弦外之音。他說得好像是自己人生中的汙點,而且回顧起來,滿心悔恨。」
「她要忙著查另外一件事情,這一點很重要,上尉,而且十萬火急。我需要妳早早給我回覆,妳趕快想辦法用上所有人脈,而且要盡早去問,趁他們還在跑步機上或是進行晨間活動時。」
「如果我搜尋李奇、被告,會找到什麼?」
「誰?」
「六角形?」
「不會,我說過,這套系統很蠢,是三十歲以上的人設計的,別忘了,我們待的是軍隊。」
「不可能是虛晃一招,陸軍部長辦公室還對我施壓。」
「我想住四季飯店,但是我們不能用信用卡洩露住宿行蹤,因此只能用現金,也就只好屈就汽車旅館。我們應該回伯班克那家熱門旅社,就是我們約妓|女愛蜜莉碰面的地方,好一趟深度之旅。」
艾德蒙接起電話,聲音充滿睡意,略微不耐,李奇說:「妳先前說蘇利文少校告訴妳,陸軍部長辦公室要求迅速解決羅德奎的
和*圖*書案子。」
「誰說的?雖然妳收到訊息,卻不知道訊息從何而來。妳確定大狗死了嗎?妳看到死亡證書了嗎?」
「或是在穆荷蘭道開槍殺人,電影也有這種情節。」
李奇認為他應該還有四小時的睡眠時間,在維吉尼亞州東岸時間的艾德蒙一定拚死命找情報,才能早早打來吵醒他。
「稅後是兩元一分。」
「比我認識你還久,要我選擇維護她的隱私或回答你的問題,恐怕我會選擇前者。」
「面對面。」
「基本上就是你現在的狀況,例如大狗的書面證詞等。」
「現在我們就在談。」
「我剛和簽署大狗書面證詞的律師談過。」
「妳是指揮官。」
「如果我輸入李奇、被告,會找到什麼?」
「也許,妳就敷衍我一下吧。也許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之下,這件官司在十六年前就打過了。可能是幾百件案子的其中一件,主角另有其人,我只是配角,就像集體訴訟。也許後來制定嚴格的新規定對付那些唆使別人打官司要賠償金的律師,所以那個人才會被修理得落花流水。如果是這樣,我們會看到哪些文書資料?」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傑克.李奇,記得嗎?」
男人點頭。「她算是常客。」
「我需要情報。」
「如果真打過這個官司?那會有很多資料,多到你根本不想知道。」
李奇說:「聽起來就像法律案件,對不對?我們就開始蒐集檔案資料,著手準備、擬定辯護策略,等著檢方來找我們開會,希望我們的方法奏效。」
「誰?希望不是那孩子,那就太糟糕了。」
「妳還好嗎?」
和-圖-書
「晚點再說好嗎?現在有事情要忙。」
「小六角形。」李奇說:「告訴她,這件事很重要。」
「什麼?」
「也許根本沒有檢方,這可能只是單向的虛晃一招,當初只打算維持一分鐘,因為我應該看到妳的檔案就逃之夭夭。」
「很快就能搜尋到,結果也很可靠嗎?」
「我幫政府做事,但不是她想的那個單位。」
「請她記住我對六角形的意見。」
「不是,妳得幫我查出是誰傳這個口信給蘇利文少校,至少問出是透過什麼管道告訴她。」
沒回應。
「怎麼忘得了?我們需要談談。」
「她只是個小朋友,你有什麼好在意?」
李奇說:「整晚都有七十五憲兵連和聯邦調查局的人盯牢她的窗戶,而且兩方都留心有沒有人闖入。他們以為那個人是我,結果不是,因為我不會去闖那裡。在我看來,薛拉戈也不會在那邊下手,因為我知道的情報他都曉得。我們兩人今晚都進不去那間屋子,所以我認為她很安全,雖然是誤打誤撞的結果。」
「沒事了。」
「這就是妳的工作了,馬上就去查。妳必須測試這個假設是否正確,看看能不能找到背後更大的檔案,就用妳所能想到的各種關鍵字去搜尋。」
他們開上高速公路往東回到范蘭大道,再往南繞過女孩的鄰里駛向那家平價餐館。顯然她已經離開,金髮服務生、其他顧客也走了。尖峰時間已經過了,時間進入深夜,餐館裡有三名男子坐在不同卡座啜飲咖啡,一個女人吃著派,棕髮服務生正和吧台男子聊天。李奇和塔娜站在門口,服務生過來招呼他們。李奇說:「抱歉,先前我有急事離開,還沒付咖啡的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