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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懸一線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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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十五

李奇將火鉗握在身體前方,像舉著槍。
他聽見焦慮的呼吸聲和清喉嚨聲。
剩下四十碼,三十碼,一顆松果滾到他前方,撞上地面的隆起而後彈了出去。
沒有來車。
房間是空的,沒有比利。
那是一棟木屋,髒汙、暗淡的棕色,還有一座木造穀倉,兩棟建物的四周環繞著乾枯的灌木叢和塵埃滿布的紅土地。一條轍痕累累的車道穿過樹林向外延伸,在林木的空隙間忽隱忽現,房子右側的土地緩緩下降而後變得平坦,銜接著廣大空曠的平原。從這裡可以看見遠方的舊郵局和煙火商店,還有那條雙線公路,約一哩外的草原上有一群放牧的叉角羚羊,泥路是鮮豔的赭紅色,被壓得十分平坦,呈現美妙的弧線。房子左側的土地向上爬升為低矮、參差不齊的尖頂,彷彿小型的山脈,彷彿預告著繼續往西走一百哩將會出現的真實景觀,空氣是靜止的,而且出奇地透明,天空是深邃的藍色。四下寂靜無聲。
「他真是設想周到。」
約莫六分鐘到達。
他將身體貼著穀倉後牆,這裡沒有窗戶,人員進出口就在他左邊十呎的地方,他斜側身體橫著走過去,試著轉動門把,上鎖了。很可惜,因為穀倉裡通常有不少實用的東西,鐵鎚、短柄斧、扳手、刀具。他橫著走回原來的位置,然後往轉角前進,房舍就在二十呎外,仍然沒有動靜,對著他的那面牆是用粗重的圓木搭成的,一樓有兩扇小窗子,二樓也有兩扇,四扇窗戶内都有被曬得褪色的窗簾半掩著。
他在林木線以内五碼的地方止步,周遭靜悄悄,安全得很。他等著,他猜想比利應該不會把蠍子的語音電郵作字面上的解釋,那人不會真的扛著一把步槍躲在樹後面,他比較可能拿把椅子坐在前門廊上等著,步槍放在身邊的木板地上,他可以瞭望二十哩遠,他會以為自己早早便能有所察覺。
李奇搜查過不少房子,他才開始搜索第一個房間便找到了榖倉的鑰匙,就掛在廚房門附近牆面的釘子上。穀倉是空間廣大的單層樓建物,瀰漫著粉塵、木漆和冷機油氣味,地上堆置著許多磨光的輪胎、各式各樣的廢棄機具和一只被拆掉的和-圖-書鏟雪車鏟斗,沒有真正的交通工具,沒有其他有趣的東西,他回到主屋,站在前門廊上,探察這裡的視野。他循著路線,沿著車道,沿著泥路,一點點往前追蹤,眼睛像地圖上的手指那樣移動,一直到過了舊郵局和煙火商店。
沒有比利。
她說:「我實在看不出他會壞事。」
「怎麼?」
他悄悄走向樓梯底部,仔細聽著,樓梯間的木頭結構極為厚實穩固,沒有動靜,沒有半點聲音。
沒反應。
放馬過來吧,比利,他心想。
比利是個小個子。
他等著。
李奇往西通過樹林,來到穀倉正後方,他的第一站。他深吸一口氣,踏出一步。
一團滾滾飛揚、盤旋不去的赭紅色煙霧。一輛車子疾駛而來,仍然只是遠方的一個小點,太遠了,還看不出車型。
樓上走廊鋪著碎布地毯。他踏上去,躡手躡腳、無聲無息地向前走。他在房門前四呎的地方停下。他一向篤信要讓對手心驚膽戰、用優勢力量壓制對方等等的,以前這叫常識,後來六角大廈那群書呆子開始異想天開地給這些簡單的概念冠上時髦名稱,他移動雙腿,像個準備破紀錄的跳高選手那樣前後、前後擺盪身體,接著他用靴底踹開門板,衝進房間,一邊在身體前方用力揮舞著火鉗。
「是的,長官。」
李奇小心翼翼走下斜坡,一棵樹接著一棵樹慢慢朝房子接近。
沒有人。
是一輛豐田大地漫遊者。
比利的車子應該是貨卡車,李奇推測,鏟雪車通常都是。冬季用輪胎、鐵鍊、驅動鏟斗的液壓機組、加裝的車頂照明燈。到了夏天可以全部拆下來,回復熟悉的車廓,引擎蓋、駕駛艙、載貨平台。
掛伊利諾州車牌。
他從轉角探頭看,他看見遮蔽式門廊,有欄杆,兩張厚重的木椅,和一張用四條粗鐵鍊懸吊的靜止的鞦韆椅。
「妳認為他該不該有?」
還有金戒指。
強過什麼都沒有。
「因此,在這前提下,怎麼做對雷皮德市最有利?」
他又眺望了一陣。
沒人。
大門外就是門廊。
中村沒說話。
他靜止不動。
沒反應。
這裡距離他的目的地大約只有數百碼遠。他m.hetubook.com•com走回狐狸小徑,開始往西走,張開手臂求取平衡,緩步走了三分鐘。
「大腳怪,」她說:「無敵浩克。」
李奇回到窗口察看,那團塵霧拖了一哩長,在凝滯的空氣中久久不散。在它前端是一個深色小點,一路震動彈跳,飛快移動著,那群叉角羚羊起了騷動。
「他要我緩一天再通知懷俄明的警長。」
他抬頭看著樓梯頂,最容易受攻擊的瞬間。要是比利突然出現在樓上走廊對他開槍,他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大概只能像強打者對付偏高的速球那樣,拿火鉗揮擊子彈,不太可能成功,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些梯階是約莫十吋厚的鋸開的半圓木,沒有坍塌的危險,他屏住呼吸。
「我查了一下他的背景,」中村說:「打了幾通電話,他待過精銳的軍警部隊,得過勳章,他或許比大多數人更有能耐。」
副局長說:「誰?」
沒人。
十元、二十元和五十元紙鈔,全是皺巴巴、發酸油膩的舊紙鈔,用橡皮筋紮成一疊疊一吋厚的小捆,總共約有一萬元,或許不只。
有些是畢業紀念戒。
六十秒過去,李奇再度回到門廊上,察看遠方,仍然沒有來車。他回到屋內,上樓進了那間睡過的臥房,他首先檢查衣櫃,純粹為了好玩,在一排吊掛著的長褲後面,緊靠著櫃子背板的地方,他發現四只鞋盒,整齊地堆成兩落,上面兩只放著鞋子,左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右邊是橡膠底黑色皮革製的晚宴鞋款。鄉下人參加喜宴喪禮,或者去拜訪銀行貸款辦事員時會穿的那種鞋子,兩雙都穿過,但不常穿。兩雙都是八號半,吊掛的長褲全部都是腰三十二吋、褲長三十吋。
「然後呢?」
它減速,轉彎,停了下來。
這些李奇都沒看到。
泥路上有一條長長的塵霧揚起。
他繼續下坡,斜側著身體,讓腳能抓牢地面,盡量待在樹木最濃密的地方。只差二十碼,十碼,他看見比利的後門了,從這裡到穀倉的一道相仿的後門之間有一條被踩踏出來的小徑。
他謹慎緩慢地將火鉗從架子裡www.hetubook.com•com輕輕抽出來,是鐵製的,約有一碼長,末端有一個凶險的鉤子,像搭便車客的大拇指那樣伸出。
只有一張被褥凌亂的床,一股睡榻的酸味,和一扇能夠遠眺地平線、視野絕佳的窗戶,外頭除了一哩外在草原上悠閒嚼著草的一群叉角羚羊之外什麼都沒有。
其中一只裝滿了錢。
他到了樓梯頂,正對著他的是一道半敞開的房門,這間臥房就在廚房的正上方,裡頭沒人。他的右前方是一道半敞開的通往後臥房的門,這房間是在後廳的上方,裡頭也沒人,他轉彎進了走廊,面前出現兩間前臥房,其中一間的房門敞開,裡頭沒人。
比利的房子就在他腳下,距離五十碼。
它在他眼前抖動著從左向右衝刺,或許正以四十哩時速前進,或許更快。也許是對地形太熟悉,也許是急著趕路,也可能兩者皆有。
「他能不能幫我們對付蠍子?」
接著是蠍子的聲音。
「好吧,」副局長說:「就等個一天。」
「這我不能決定,他也不能。」
他躡腳回到廚房門口。照這情形看來,比利應該在樓上,他事先接獲警告。二樓窗口的視野應該稍微好一點,可以看見雙線公路到達舊郵局之前大約一哩甚至更長的路段,就算是車子快速駛來,他都能有六、七分鐘的時間準備。
李奇斜側著身子,慢慢移步到房子的後面轉角,他停了一下,迅速繞過去,沿著後牆向前移動,他察看他遇上的第一道窗口,是廚房。靜悄悄,沒半個人,廚房窗戶旁邊是廚房門,堅實的木門,沒有玻璃。他越過它,察看第二道窗口,一小間後廳,擺著一組桌椅,同樣靜悄悄,沒半個人。
木板地上沒有步槍。
沒反應。
六十秒過去,他察看窗外。
他謹慎緩慢地繼續往前,在距離轉角一步的地方停下,專注聆聽著,除了靜,還是靜,還有微風穿過樹林的微弱氣旋,還有遠方一隻白嘴鴉的呱呱叫聲。沒有氣息,沒有動靜,沒有木頭輾軋聲。什麼都沒有。
有些是婚戒。
中村通過長廊走向副局長的角落辦公室,說:「昨晚李奇來電話。」
他又深吸了口氣,通過空曠地帶,他將背緊貼著木頭,一樓窗戶的窗台大約和他的肩膀等高,他慢慢靠過去,壯著膽子用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眼睛往屋內窺探。他看見一間盥洗室,門關著。他往前走,察看第二道窗口,發現裡頭的樓梯間底部有一個小壁凹,再過去是起居室的前半部,有另外兩扇窗戶,一道前門,一座石造壁爐,幾張用舊了的手扶椅,染成深色的木頭牆面。
車子慢了下來。
接著又說:「不,等個兩天。」
六十秒過去,李奇迅速回到門廊,眺望遠方,沒有來車。他回到工作室,他從來不帶手機,但偶爾會使用,知道各種功能,螢幕底下有功能選單和播放字樣,它們的下方有兩條細長的條狀按鈕,他按了播放下方的按鈕。
李奇轉動門把。
你該把他關進動物園。
四十分鐘後,李奇獨自站在雙線公路的路肩上,目送貨卡車離去。森林小徑的入口蔓生著山艾灌木,而且圍著條沉重的鐵鍊,低低垂懸在兩根斑駁的柱子之間。他跨過去,開始徒步行走。這裡的高度超過海平面八千呎,空氣稀薄,費力的運動讓他呼吸困難,腦袋輕飄飄的。森林中主要是冷杉和松木,在陽光下閃著點點亮斑,到處可見的鮮黃色白楊樹叢無比耀眼。他在森林中往北走的經驗法則是觀察樹幹上的青苔,較少的話就表示正朝向東、南和西方。只要天色夠亮就沒問題,可是山裡的空氣異常乾燥,根本長不出青苔。於是他讓陽光為他帶路。這時是上午九點左右,因此他讓太陽保持在右肩後方四十五度的位置,讓他的影子固定在左前方。他盡量往西邊移動,感覺腳下的地面逐漸上升。再過一小時左右,他估計,便可到達U形山脊的背面斜坡,他氣喘吁吁地跋涉前進,邊想像比利瞭望著反方向的地平線。
另一間的房門關著。
徒步走了五十分鐘,李奇來到應該就是U形山脊較低緩的背面斜坡的地方,腳下的泥巴稀薄而且多砂。地上落滿了松果,有些足足有壘球大小,他以短促的步伐往上攀爬,腳尖用力踢入土中來增加抓地力。他到了接近頂點的地方,找到一條可能曾經是狐狸小徑的小路沿著它一路走到了山頂,他跪倒在地上,放眼望著四周。
「我們是為雷皮德市市民服務,不為別人,當然也不www•hetubook•com•com是為遠在西部的一群牛仔。」
另外一只放滿各種小飾品,大部分是黃金,連著糾結不清的細鍊子的金十字架,金耳環、金手鍊、小金飾、金頸鍊。
他輕輕把它推開,手掌平貼著門板。廚房裡的空氣是靜止的,而且有股腐味。裡頭有幾只深色的木質櫥櫃和一個冷爐子,昨天的碗盤還在水槽裡,地上鋪著瓷磚。一道敞開的室內門通往起居室,沒有人。壁爐裡還殘留著去年冬天的灰燼,石造爐床上的一只架子裡立著火鉗、刷子和長柄鏟子。
他回到衣櫥前,檢查放在底下的兩只鞋盒。
一輛方方正正的大車。一輛越野車。一輛黑色越野車,帶著旅途勞頓的塵埃。它在林木間忽隱忽現,接著穿出樹林,越過被壓平的紅土泥地,進入最後一百碼的路程。
那不是一輛貨卡車。
門打開。
車子轉入車道。
小點看來像黑色。
「我的感覺是他想要有行動自由。」
好安靜。
動了。
繞過下一個外牆角就能到達。
比利的房子有著綠色的金屬屋頂和幾扇不見燈火的小窗戶,不是用來炫富的木屋,不是度假小屋,但也並不髒亂。院子裡沒有垃圾,沒有生鏽的洗衣機,沒有廢棄的車子,沒有被鍊起來的鬥牛犬,只有一棟很普通的房子。
房子的後廳布置成工作室,擺著一組桌椅和一只檔案櫃,桌上有一支手機,簡單款,老機型但並不舊,機子連著充電器,電池圖示顯示充電量百分之百,螢幕上亮著您有新訊息。
「他指出蠍子在語音留言中並沒有說出明確地點,這時通知當地的執法機關意義不大,他不想害別人做白工。」
他從一樓開始有系統地搜索整棟屋子,邊在腦子裡計時,每隔六十秒就回到門廊上觀察地平線。廚房裡沒什麼特別的東西,起居室什麼都沒有,比利似乎是個愛乾淨但又不至於有潔癖的人,屋子維持得相當整潔有序,所有家當既不特別昂貴也不特別廉價,顯然他是一個人住。
那團塵霧追上了它。
「為什麼?」
他通過空曠的地面,克制著,不疾不徐,伴隨著雙腳劈啪劈啪踩在砂礫和碎石地上的聲響。
他說:「比利,我是亞瑟,其實也沒有多嚴重,只是最近有點走霉運,有個傢伙突然跑來追查一枚戒指的事。」
泥路上沒有塵煙。
往前跨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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