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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蕾西.艾倫殺人事件

作者:范.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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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會面

5、會面

「真的?他是做什麼的?」
眼看年輕的伯恩斯這種追求法,凡斯帶著關懷、讚許地點點頭。
乍看丹尼爾.米契這個人,真讓人覺得「乏善可陳」:他是個標準政治人物型、最愛講究闊綽和排場的那種餐廳老闆;明明自負自滿,表面上卻十足圓滑、滿嘴奉承;他稀疏的頭髮已經帶著點灰白,瞳孔中閃爍著一絲絲特殊的綠。
米契表達了深深的遺憾,還陪我們走到主入口處,非常熱情的與我們道別。
「怎麼說呢,我猜我弟弟並不知道有小偵探——也許他根本不想當個偵探,只想當個警察,因為警察才有漂亮的制服……哦,凡斯先生!我懂了,我知道為什麼你今晚還敢在這裡逗留了——警察不能逮捕偵探!嗯,他們也不能逮捕警察對不對?如果警察可以抓警察,誰去抓強盜和小偷?嗯,說到我弟弟,他今晚也在這兒——不,他幾乎每晚都在這兒。」
「差五分十點。」
「我跟歐文先生不熟,」米契不動聲色的回答。然而,大概是人性自有的好奇心,他還是稍微看了一眼凡斯所指的方向。「不過,倒是很有可能——」細看一會兒後,他下了結論,「他不像我在照片上看到的歐文先生……但如果你需要知道,我也許可以替你查清楚。」
話聲未落,她已經發現我們、兩隻大眼都瞪著凡斯看了;認出確是我們之後,她驚喜的伸手一指,跟著走到我們桌邊。
「哪裡也不在,不,我是說不在餐廳裡。」女孩率真的說:「他在這兒工作。」
「嗨!這麼巧,」她先是高聲打招呼,但立刻就壓低聲音訓斥凡斯,「你真是一個非常魯莽的殺人犯!真的是非常魯莽。你難道不知道在這兒很容易被人發現?比如說走來走去的侍者、或者是認得你的某個人。」
五月十八日,星期六,晚上九點三十分
這女孩倏地站起,簡直和她剛剛坐下的速度一樣快。
在十分高雅的外貌下,我可以感覺得到,貓頭應歐文擁有一種非凡的、邪惡的性格,這種性格,也暗示著各種我們想像不到的可能性:他以優等的成績從一所不錯的大學畢業;他讓我聯想起一幅出色的羅伯斯比的畫像:兩人同樣有著圓滑和聰明的馬基維利式權謀霸術。他有著黑頭髮黑眼珠,卻帶著臘黃色的面色。www•hetubook•com•com
「哦!不——不用了,」他說:「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你都讓我們受寵若驚;但你知道的,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當她急急忙忙穿過餐廳時,落單的伯恩斯也同時起身跟著她的背影走過大廳,兩人幾乎同時擦過拱門邊的花緞帳幕,很快的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這個恭維,很明顯對她一點作用也沒有,因為她馬上話鋒一轉,又回到她弟弟身上:
葛蕾西.艾倫優雅的從自滿的普托先生身旁站起,像隻輕巧的瞪羚般「躍」過餐廳裡的眾多桌椅,還沒忘記向普托羞澀揮了揮手。
「一位令人激賞的歌手,」他熱心的又加了一句,「是個極具個人魅力的女性——她十一點會開始演唱,不會等太久。」
我才懶得聽這些酒徒的酒經,凡斯一邊說,我一邊瞄著餐廳的種種;我發現伯恩斯已經回到他的桌位,沒多久,艾倫小姐年輕的臉龐也再次在我對面的拱門下出現,往普托先生的方向走去。她甚至沒往我們這邊瞧上一眼,從那稚氣的臉上明顯露出的沮喪味兒,我猜她的計畫落空了。
「順便問一聲,」他說,打斷了米契的話,「坐在靠近角落的柱子邊的那位,不正是聞名的貓頭鷹歐文嗎?」
我轉頭看了一下米契和黛兒瑪的餐桌,才發現女歌手已經不在位子上了;米契志得意滿的掃視餐廳後,站起來走向主入口。
「他在廚房工作。他是洗盤工,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他的工作很重要。想想看,這麼大一間夜總會如果沒有了洗盤工有多可怕!那不是非常糟糕嗎?你甚至沒辦法好好吃一頓飯。假如所有的碗盤都亂糟糟、髒兮兮堆在一起,他們又怎麼上菜?」
「或者是,妳本人。」凡斯微笑著說。
我之所以盯上這個瘦高個兒,是因為他讓我想起某m.hetubook.com.com段時期中最惡名昭彰的人——「貓頭鷹歐文」。那一陣子,到處都有人在臭罵他這個人和他所做的事,但也有人說他是個高智慧型的人物——或者更直接一點說,是個隱身在龐大非法幫派組織幕後的傢伙。即使如此這般的躲躲藏藏,大多數人還是相信,他在犯罪組織裡一直扮演著領導的角色;而在參與了一些下層社會的活動後,他替自己掙得「貓頭鷹」的外號。
不過,我並沒專注在這事件上太久,因為一個幽靈似的、幾乎可以說偷偷摸摸走進夜總會的瘦長身影,就在此時攫住了我的注意力;以一種最不惹人注目的姿態,這個人悄悄走到我們對面,坐進角落上的小桌子。這張桌子的所在,就在洩氣沮喪的伯恩斯附近,而且桌位上已經坐了兩個背對大廳的人;當這位新來者在對面落座時,這兩人並沒有起身寒暄,只向他點了點頭。
「多久才算很久?他在這兒已經超過六個月了——對我弟弟來說,那可真是夠久的了。不過,他似乎從來都不怎麼喜歡這份工作。我想,他可能就是人家說的那種『只會坐而言、不肯起而行』的人。不過那只是我的想法,他的說法則是這裡沒人重視他。就在今天,他說他要向老闆要求加薪;但是,他又擔心老闆會不答應。」
「我可從來沒有答應喬治什麼事。」她嬌羞的向凡斯保證,臉頰上的紅暈,襯得漂亮的面貌更加姣好。「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沒錯,他是非常希望我能給他某方面的承諾,也正因為我不肯而老在生氣——今天晚上就是。當然啦,誰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又怎麼樣呢,反正也沒人知道我現在正在想什麼。我和喬治最不一樣的是,我才不喜歡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普托先生認識我好久了,他總是說我的樣子既可愛又吸引人——我認為可愛和吸引人可比莊嚴肅穆好多了。你覺得呢?」她說,抿著嘴自顧自偷笑起來。
凡斯看著這女孩的眼睛,開心的笑起來,彷彿她提出的問題有多麼錯綜複雜。「我認得一些小偵探。」他告訴她。
凡斯還是沒有打斷她的意思。在這一大串瑣碎、繼續的告白中,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似乎已找到了樂趣。
「哎呀!」她驚呼一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我忘了告訴你,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叫菲洛.凡斯。怎麼樣,你不覺得我真是太聰明了,居然能知道你的名字?我打賭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如何發現的。今天下午你給我的名片——上面就有你的名字!普托先生看過名片後,就說那一定是你的名字,噢,當他聽說我星期一要去拿你送我的新衣服時,他也生了一會兒氣,但是沒多久他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了。他說,假如你就是這麼笨,天生凱子性,那他也無所謂。我不知他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反正啊,這就是我怎麼發現你名字的經過。」
但凡斯推說那晚還有急事待他處理,接著就站了起來。
「可憐的、難過的小伙子,」他說:「他已經抓住這稍縱即逝、可以和他的情人單獨談話的機會。我深信他夠聰明,不會責怪她——啊,這麼說吧!不管他是怎麼個追求法,也不管他是否分辨不出她的偽裝,阿佛狄洛特都已經對他微笑了。」
「妳弟弟做的,是哪一類的工作?」凡斯問。
「談到承諾,」凡斯說:「妳遵守妳對伯恩斯的所有承諾嗎?」
凡斯看了一下錶。
「我不怎麼在乎菲力普會等多久,」她說:「但是我真想讓媽媽快樂。」
經過我們桌邊時,米契停下腳步,一臉自負向我們欠身致意,還詢問我們是否得到了妥善的招呼,凡斯微笑著點頭,同時邀他加入我們這一桌。
當我意識到凡斯和米契的聊天出現了不尋常的低聲調時,貓頭鷹歐文的種種立刻被我拋諸腦後;但隨著凡斯那獨特專注而遲緩的聲調,我發現,他關注的也是遠處角落裡那三人一組的桌位。
我的天,她似乎從剛剛到現在都沒換過氣——而且氣還足得很。
「他的工作非常重要。」
「天啊!」凡斯微笑著對我說:「不按牌理出牌的森林女神正往我們這兒走來。假如她認出了我,那麼,我今天下午順著她的想像瞎掰的那個荒謬和_圖_書故事,就要變成鏡花水月了……」
「我弟弟曾經想要當警察,但是沒成功。再怎麼說,他也還沒大到能當警察——他不像普托先生那麼高大。他的個頭,就像我和喬治一樣小。我還沒看過個子像我一樣的小警察,你們看過嗎?但我在想,也許他可以當個小偵探。我敢說你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還是說,你們也沒有小偵探?你見過小偵探嗎?或者,你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小偵探?」
「我想該不會是廚房吧?」
「哦!還有,普托先生還告訴我關於你的其他事。那些非常刺|激的事。他說你是偵探,很厲害的偵探——真的嗎?」
「也許今晚他會把工作給辭了。他說假如得不到加薪,他會乾脆辭職。但是我真的不相信他會辭職——你說呢?沒關係,反正我就要這麼跟他說!對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剛剛本來要去哪兒。」
頑強和堅定不移的人,這就是貓頭鷹歐文給人的印象。見過他的人都會相信,即使在做一件最殘酷的事,貓頭鷹歐文的嘴角也還會掛著淡淡的微笑。(我花了這麼大的篇幅來描寫這個人,是因為在這段不尋常的案件中,他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不過,那天晚上,就算拿出我最荒誕的想像,我也無法把他和幾近不可思議的粗枝大葉的葛蕾西.艾倫想到一起——你相信嗎?這兩種迥異的性格,即將在往後以最令人震驚的方式相遇。)
「他已經在多姆丹尼爾工作了很久了嗎?」
她並沒有「真的」要凡斯回答,因為當最後那上揚的尾音才剛消失,她的下一段話已經又接上了。
凡斯輕鬆的讓話題繞著夜總會的營利、管理打轉,說著說著又比較起各種好酒和白蘭地的代表作來——這是凡斯最喜愛的話題,他打開話匣子,從法國中西部夏朗德省珍貴的上等干邑白蘭地,一直址到頂級香檳和次級香檳以及瑪依克思、阿敍亞克附近的葡萄園。
米契很禮貌的挽留了一下,看似真心誠意的建議我們,至少等聽完狄克西.黛兒瑪的下一首歌。
「我想我必須說,」凡斯說:「那真的是一個最讓人傷腦筋的情況。妳說的沒錯,妳弟弟的工作真的很重要——還有,妳是我見過最讓我驚異、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性最完美的小孩。」
「他就坐在那邊,」她優雅的轉過頭,指出先前引起我們注意的孤單年輕男子,繼續她對伯恩斯的評判,「看臉色就知道很不快樂。想不到他今晚怎會來這兒——我知道,他從未來過這裡。你們想知道個秘密嗎?好吧!我就告訴你們——我也從沒來過這兒。不過我倒很喜歡這個地方——你們呢?這麼多人擠在這麼大個地方,還真是夠熱鬧的。嗯,你們不喜歡太多人聚在同一個地方是吧?到這裡來的人看起來個個都是好人,但喬治就是不喜歡這兒。我覺得,這就是他不快樂的原因。」
凡斯輕輕揮手,謝絕了這個提議。
「啊!」凡斯低聲道:「現在坐在哪裡?」
「哦!但是我不會說。你不記得嗎?我答應過不說的。」就像她的出現一樣,她說著說著就忽然坐了下來,還帶著陣陣銀鈴般的笑聲。「我總是說啊,人應該謹守諾言,我想你們知道我的意思……但是我弟弟卻不這麼想。他從不守什麼諾言——心裡倒是守著其他的什麼事情。已經好幾次了,他都因為不把自己的承諾當一回事而惹上麻煩。哎,他老是惹上麻煩,也許是因為他總是那麼野心勃勃——你有野心嗎?」
管弦樂的成員正魚貫就位,凡斯卻忽然把椅子往後推。
「你怎麼知道的?你真是個好偵探。」這女孩張大眼睛、露出佩服的眼神。「我就是要到廚房去,只是,菲力普——我的弟弟——說他們不會讓我進廚房,所以我只好到廚房邊的樓梯間與他會面。當我跟他說我今晚會來時,你知道嗎,他居然說我只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想想看,我弟弟竟然不相信我!所以我就說:『好吧!我就來讓你瞧瞧。』他只好說:『如果妳真的要來,那麼,十點整我和妳在廚房的樓梯間碰頭。』你看,那就是我本來要去的地方。因為他怎麼都不相信我今晚會來,所以他說,假如我來這兒和他會面,不管有沒有加薪他都不會辭職。我知道,媽媽很希望他能維持這份工作。你看吧!每件事都會非常順利——哦!凡斯先生,現在幾點了?」
「我享受了一個非常愉快、非常具啟發性的夜晚,」他對米契說:「可惜的是,我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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