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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得走了。」安娜瑪莉撐著桌面，準備起身離開。

茉莉卻一手抓住她。「安娜瑪莉，妳那時不過二十出頭，而蓋瑞卻是個世故的人。他玩弄妳，我們兩個都有理由對他感到憤怒。不是嗎？我不認為是我殺了他，如果妳認為有人對他不的話，請妳務必、務必要告訴我。他曾和誰吵過架嗎？」

「在我的公寓裡打包。」

茉莉不禁懷疑，這就是蓋瑞對女朋友所描述的自己？他們已經談及離婚？她會因此而忌妒、索求？這就是造成她入獄的男人？

「他又說，還好妳已經流產，否則，有了孩子只會讓你們的分手變得更棘手。」

一直到服務生走遠了，茉莉才又開口。「很高興妳願意和我見面。我知道這對妳來說實在有點突兀，我保證不會耽誤妳太久的。如果妳能誠實以對的話，等於是幫了我很大的忙。」

「他遇害前一年開始的。有一天，我的車發不動，他就送我回家，順便在我家坐了一會兒，喝了杯咖啡。」安娜瑪莉直視著茉莉。「我知道他想要我，女人對這種事通常都很敏感的，不是嗎？」她停了一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又說：「事實上，我跌倒在他身上，這倒讓事情容易了些。」

「妳為什麼要打電話到家裡給他？」

當時，安娜瑪莉一方面受困於自己知道太多醫院的內幕，一方面因傑克尚未發現她與蓋瑞的事而過份慶幸，以至忘了詢問影印的資料究竟為何。雖然，傑克說要把資料交給她保管，並要求她對此事守口如瓶，但他終究沒有把東西交給她。而一個星期後，傑克就遇害了。

「如果我沒有和蓋瑞醫生有所牽扯，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如果我沒有打電話到妳家，妳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

一到餐館，安娜瑪莉就逕自往角落走，選了一張最靠裡面的桌子坐下，惹得帶位的女服務生十分不悅。餐館裡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恰好和她經過長途駕駛的疲憊相呼應，也許正是因為這份疲憊，她才覺得心情低落吧。安娜瑪莉低頭啜著服務生剛剛用力瓶在她面前的劣質咖啡，一邊想起自己和露西的爭執。

安娜瑪莉說完立即轉身離開，差點兒撞到前來回沖咖啡的服務生。茉莉一把取過帳單，匆匆付過帳，快步趕上安娜瑪莉。

不過，https://m.hetubook.com.com安娜瑪莉卻擔心這兩個男人是為了她而爭吵，因此，為了避免在蓋瑞的辦公室撞見莫洛醫生，她很快地便離開了。當時，她確定傑克．莫洛已經發現了她和蓋瑞的事。

「有的。」

現在的安娜瑪莉頭髮變短了，臉蛋雖然美麗如昔，卻掩不住微微的發胖，連粗布短衣下的身材也不再窈窕。不過，那一雙深褐色的眼眸倒是明亮依舊，只不過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快樂和恐懼。

也許，她是怕我吧，茉莉心想，隨即訝於自己對別人居然能產生這樣的影響。

「請妳告訴我他說了什麼，我一定得知道。」

地點和時間都是安娜瑪莉提議的。「那是個很普通的地方，星期天晚上尤其安靜。我想，我們倆都不希望遇到什麼熟人吧。」

再度出現的女服務生似乎也變得客氣了，安娜瑪莉看得出來，服務生必然是受懾於茉莉非凡的氣質。

他想要她？安娜瑪莉是他的第一個外遇嗎？也許不是，或許是第十個吧，反正，她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了。「他還和其他的護士有染嗎？」

茉莉無言。蓋瑞真的那麼說過嗎？

這是她六年來第一次開車，車內的皮革味，讓即將重享駕車自由的茉莉，又多了一份雀躍。茉莉一邊把車倒出車庫，一邊憶起自己最後一次開車的光景。那是從岬角回來的晚上，心中的憤怒讓她不自主地緊握方向盤，握到手都發痛了。通常，只要是回家，她都習慣把車開進車庫停好，但是，那晚卻是個例外，她不僅沒有把車子開進車庫，反而把車停在屋外，任意地丟在門口不管。可是，她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是因為她不想提著行李走太遠的路嗎？

「他和傑克．莫洛醫生有過一次爭執。」

「妳和蓋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安娜瑪莉，很顯然地，妳相信人是我殺的。可是，我自己卻無法確定，我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相信我無法記起那晚發生的事，至少，我很努力在回憶。那個星期天晚上，妳在哪裡？」

無趣的妻子？剎那之間，茉莉覺得自己彷彿又被打入了監牢。再次重複了夜夜無眠的痛苦。

六點整，茉莉就準備好要出發了。為了今晚的會面，她已經換過了兩次衣服。原本，她挑了件黑色套裝，卻在擔心過和_圖_書於盛裝下而放棄，改選了一件棉布衫，卻又覺得有點隨便，只好重新打開衣櫥，三挑四選下，終於敲定一件深藍色羊毛褲和一件白色高領毛衣。至於髮型，則只是簡單地挽在腦後，用髮夾高高夾住。她還記得，蓋瑞最喜歡她梳這個髮型，他總愛說那兩撮散落在鬢夾的髮絲，讓她看起來更加真實。

待服務生走遠之後，安娜瑪莉才繼續說：「萊許太太，我希望妳知道，對於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我深感後悔和遺憾。我知道妳的生活因此而毀了，萊許醫生也因此失去了性命。而我則因此放棄了我的孩子，因為我希望他能在健全的環境下生長，希望他能同時擁有父親和母親。也許，那一天他長大了，他會想要見我。如果他真的想見我，我希望他能了解我為什麼放棄他，也希望他能原諒我。或許是妳奪走了他父親的生命，但製造這整樁悲劇的人卻是我。」

「我還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說的？」

安娜瑪莉．史考莉同意在晚上八點和茉莉見面，地點則選在格林威治西北十英哩外，羅瓦城的一家小餐館。

「可是，當我告訴他我懷孕時，他差點兒昏了過去。他不僅叫我把孩子拿掉，甚至開始忽視我的存在，連在醫院看到我，也裝做視若無睹。後來，他的律師打電話給我，要我簽下一張保密的合約，所以，我才打電話到妳家，因為我必須要和他談一談。我當時很沮喪，不管他要不要這個孩子，我都必須和他談談。那時候，我根本沒想過要把孩子交給別人認養。」

七點整，茉莉終於決定要出發了。就在開門前一秒鐘，她又突然折回樓上，從衣櫥裡翻出一條藍色圍巾和一副過大且過時的太陽眼鏡，這樣，應該就更不會有人認出她了。

當時，她想都沒想到，蓋瑞可能只是想要買一部不容易被認出身分的普通車。

「茶，麻煩幫我加片檸檬。」茉莉輕聲地對服務生說道。

安娜瑪莉瞪大了眼睛。「萊許太太，如果妳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說妳懷疑我和你丈夫的死有關，那妳真是太浪費時間了。」

「是妳？」

安娜瑪莉沒有把握地停了一會兒，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一個她曾經不屑、憎恨、現在卻開始同情的女人。「他說，妳是一個無趣的妻子。」

露西得知此事後，一直和-圖-書堅決反對她前來赴約。「安娜瑪莉，那個女人對妳和她丈夫的事一定十分憤怒，不然，她怎會親手殺了自己的丈夫？妳覺得她不可能會攻擊妳嗎？她說她不記得殺了他丈夫，如果這個說法屬實，那就表示她一定精神有問題。況且，妳對醫院的事知道得太多，妳還是別去見她吧。」

茉莉一邊在安娜瑪莉對面坐了下來，一邊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女人。她記得曾經在萊許醫院見過安娜瑪莉一次，當時的安娜瑪莉不僅漂亮年輕，而且身材玲瓏有緻，完全不像眼前這個衣著普通的女子。

當晚，CBS十一點的整點新聞，讓茉莉陷入完全的錯愕——一名遭人刺死的女子，被發現陳屍在羅瓦城一家小餐館的停車場。

「是的。」

安娜瑪莉還記得，在傑克被殺的前一週，他和蓋瑞曾經發生過爭吵。當時，她正要到蓋瑞的辦公室找蓋瑞，卻在外面的接待室聽到了兩人在爭論。根據祕書的說法：「莫洛醫生在裡面，他好像很沮喪。我不曉得原因為何，不過，我想應該是他預定要幫一個病人進行的治療遭到取消吧，這種事常發生的。」

「結果，我就正好拿起電話，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不，是因為她太急著想和蓋瑞面對面談一談了。當時她想問他的問題，正是她今天想問安娜瑪莉的問題；她必須知道，蓋瑞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蓋瑞的心會距離她如此遙遠？如果蓋瑞對婚姻不滿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了當地說出來，而要用隱瞞的態度，讓她白白浪費青春，儍儍地為成為一個好妻子而努力？

「妳知道有誰會有殺他的理由嗎？」茉莉可以看出安娜瑪莉的眼裡充滿驚愕。「安娜瑪莉妳在害怕什麼呢？」

「有人和你在一起嗎？」

「安娜瑪莉？」

車庫裡只停了一部藍色的普通轎車。這座可以容納三部車的車庫，曾經同時停放了她的BMW跑車、蓋瑞的賓士轎車和兩年前才買的一輛黑色旅行車。茉莉還記得，當她看到蓋瑞添購那部旅行車時，還曾經抱怨過：「你既不釣魚、也不打獵、更不會去露營，那輛賓士對你的高爾夫球具來說已經夠大了，幹嘛還要買一輛旅行車呢？」

「莫洛醫生？可是他在蓋瑞遇害前就死了啊！」

「不管是身為一個丈夫或醫生，他都不值得妳下手殺他，萊和圖書許太太。」安娜瑪莉平靜地說。

「我現在才知道，他當時之所以那樣描述妳，完全是因為他以為那是我想聽到的。」

安娜瑪莉循聲抬起頭來，沉思的專注讓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茉莉進門。才瞄了茉莉一眼，她立刻覺得自己完全被比了下去。儘管戴了一副過大的太陽眼鏡，但卻仍掩不住茉莉精緻的五官，一雙捉住風衣腰帶的手纖細修長，而解下圍巾後所見的髮色，雞然比安娜瑪莉印象中還要暗沉，但絲緞般的髮質卻光亮依舊。

「沒錯，可是在莫洛醫生死之前，他曾經要我幫他保管一份彩印的文件，不過，他還沒把西交給我之前，就不幸被殺了。」安娜瑪莉抽回自己被抓住的手。「萊許太太。我不知道妳有有殺了妳丈夫，如果妳沒有的話，妳在問問題時最好小心一點。」

然而，那天稍後，當她在走廊上碰見傑克時，卻一點也看不出傑克有對她生氣的跡象。相反地，傑克還問她最近有沒有要回去看她母親，就在她表示下遇末即將回家之後，傑克便說他要去影印一份非常重要的資料，還問她願不願意幫他把影本保管在她母親家的閣樓裡，他日後會再取回。

想著想著，昔日的憤怒和憎恨，又在茉莉心裡心裡燃燒了起來。不，茉莉很快地提醒自己，如果不能馬上冷卻自己的情緒，她最好現在就掉轉回頭，放棄今晚的會面。

整個晚上，姊妹兩都在為赴約與否而爭議。但是，安娜瑪莉最後還是決定一本初衷，照原訂的計畫去見茉莉。既然，茉莉．萊許已經查出了她的行蹤，她最好還是到餐館和她見上一面，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冒險讓茉莉．萊許跟蹤她到揚克斯的住處，甚或在她到病人家時突然出現。

「一開始時，他對我說，妳和他正在討論離婚的事，但是，他卻不希望讓妳知道這其中還牽扯到別的女人。他說，那只會讓離婚變得更複雜，並且造成妳的忌妒和索求。」

當時，她還以為蓋瑞是在開玩笑，不過現在，她卻不這麼想了，今晚，她就要去尋找答案。做丈夫的人總愛對女朋友提起老婆，因此，她要從安娜瑪莉的口中，知道蓋瑞究竟是怎麼形容她的。除此之外，她還必須知道，蓋瑞遇害那晚，安娜瑪莉在做什麼？畢竟，安娜瑪莉絕對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遷怒於蓋瑞；那天晚上，安娜瑪莉在電m.hetubook.com.com話裡不就顯得很憤怒嗎？

「如果不麻煩的話，請再幫我倒杯咖啡。」安娜瑪莉對著轉身離去的服務生提出要求。

安娜瑪莉點點頭。

「安娜瑪莉，我丈夫曾經和妳談論過我嗎？我是指除了說我們要離婚的事之外。」

蓋瑞死後，他堂弟把他的車都接收了。至於茉莉自己的車，則在她入獄之後，由父母親代為出售，並在出獄時，以慶祝重生為由，再為她買了一部藍色的新轎車。

安娜瑪莉給露西的回答，六年來從來不曾更改過。「露西，別再說了。傑克知道，我並不愛他。也許，在其他情況下，我有可能會愛上他；如果事情不是這樣的話，我確實可能嫁給他。然而，我才二十出頭，那份工作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才剛要開始自己的人生，怎麼可能結婚呢？這點傑克也了解的。」

「據我所知沒有，不過，我才到醫院工作幾個月，就和他發生了這段婚外情。他曾經表示完全尊重我的意願，不過，我倒不以為意。我出身於一個非常嚴謹的義大利天主教家庭，如果我母親知道我和一個已婚男人交往的話，她一定會心臟病發作的。

回程的路上，茉莉很快地把今晚的談話，在腦子裡重新整理了一遍。安娜瑪莉一定隱瞞了什麼，她好像很害怕似的，可是，她在怕什麼呢？

「萊許太太，我希望妳知道——」安娜瑪莉的話被端著咖啡和茶前來的女服務生打斷，她也注意到，女服務生這回可沒用力把茶擱在茉莉面前。

「妳看來總是那麼完美，茉莉。」蓋瑞常常這麼告訴她。「完美、優雅而端莊。就算普通的牛仔褲和毛衣穿在妳身上，看起來都多了一層質感。」

「安娜瑪莉，如果妳當初嫁給傑克．莫洛就好了。媽媽曾說，傑克是最好的君子，而他又那麼喜歡妳，不僅如此，他還是最棒的醫生之一。記得嗎，妳帶傑克回來的那個邁未，莫拿太太剛好也在這裡。傑克一看到她，就說她的氣色不好。如果不是傑克說服她去檢查，莫拿太太怎麼可能發現自己有腫瘤。更不要說還能活到現在了。」

安娜瑪莉在七點二十分就提前到達了小餐館，她當然知道自己來得太早，不過，今晚的會面，她卻希望自己能比茉莉．萊許早到。茉莉的那通電話著實讓她很震驚，不過，在答應茉莉的約會後，安娜瑪莉心裡卻反而踏實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