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葛倫,你的提議很吸引人,不過那樣做不太明智。」我告訴他,然後很驚訝的又聽到自己補充道,「至少時機未到。」
他的律師們也會到獄中去和他開會,不過主要仍是康納,所以現在我也越來越少看到他們。但我倒是又開始和以前在圖書館工作的同事和其他朋友聯絡。有些是本地朋友,有些則住在曼哈頓。他們在我面前說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雖然關心但又帶著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妳父親的事我感到很遺憾。因為我不知道地點,所以才沒有去參加葬禮……」
「和一個像我這樣的老朋友共進晚餐。我知道在妳心中,我一直就只是個朋友而已,那也無所謂。妳想聊什麼我們就聊什麼。」
但假設那個女人就是蘇珊呢?那麼那個對她咆哮,「這首歌我以前也聽過」的男人是誰?在她離開禮拜堂後,那個男人還曾用口哨聲吹出那首歌的旋律。雖然當時我只是個孩子,但連我都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憤怒。
「凱依,這樣說可能很蠢,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妳的話會怎麼做。而我想出答案和圖書了。」
我每次去看彼得都很心碎。他幾乎已經說服自己,他就是殺害蘇珊和我父親的兇手,現在他開始對自己的審判辯護帶著一分奇怪的疏離感。大陪審團已經決定以兩起謀殺的罪名起訴他,而審判日則訂在十月。
我不敢讓彼得知道我腦中的這些思緒。如果他開始相信我,覺得他是完全無辜的,那麼他的下一個念頭就是,真正的兇手一定還在附近,然後他就會開始擔心我。
……我溜進這棟豪宅,偷跑上二樓去看禮拜堂的那一天。
根據警方的報告,他頭部承受的重擊力道很大,導致他的頭骨凹陷。那個拿起重物出手一擊的人就是彼得嗎?
……他寫給彼得的那封信中寫著:「我一向很喜歡和你聊天。祝你一切順利。」
我虧欠她太多,也太愛她,實在不能再讓她傷心下去。律師們也向我解釋過,即使我父親的那封信是寫給彼得的,也沒有人能證明那封信沒有被別人看過。警方搜索宅邸的時候,在他父親的檔案櫃中找到了另一份副本。
就在那時,我的腦中開始思索一個可能性。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但或許蘇珊.艾索www.hetubook.com.com普就是那個被我偷聽到在要錢的女人。她家相當富有,我經常在報章雜誌中讀到,她的名下有一筆巨額的信託基金。
我勉強說服了瑪姬,我並不是在躲她,同時也讓她明白我不能讓她和我一起住的原因。她終於同意還是住在自己家裡,坐自己的椅子,睡自己的床比較舒服。我也告訴她,這裡非常安全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警衛不僅在大門站崗,同時還巡邏整座莊園。但我沒有點破的是,因為彼得在坐牢,所以她不需要再擔心我的安危。
瑪姬在那兩位警探的造訪之後,立刻就哭著過來,試圖解釋倘若她知道我會不高興的話,她是絕對不可能讓那些警察上閣樓的。
「答案是什麼呢?」
我知道這些好心人的心裡是怎麼想的:要理智的處理這種事很困難。我是彼得.卡靈頓夫人,全國首富之一的妻子;而我也是「那個」彼得.卡靈頓夫人,一個犯下兩起——甚至有可能是三起——命案的疑犯之妻。
我有件事要告訴他。在過去幾天我已經相當確定,只是尚未決定告訴他的最佳時機。然後我才發覺,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最佳時機,m.hetubook.com.com此刻或許就是適當的時機。「我確實在好好過我的人生,彼得。」我說道。「因為我懷了我們的孩子。」
雖然他一直積極參與自己的辯護準備,但我也可以看出律師們已經說服他,他是絕對逃不了被判「有罪」的命運。每當我去看他,他就開始勸我搬走,要我悄悄和他離婚。「凱依,妳這樣子就和我一樣是在坐牢。」他會這樣說。「我很清楚妳不管到哪裡,都會有人對妳指指點點。」
或許這聽起來很瘋狂,但過了頭一兩天之後,我竟然開始期待夜晚來臨後的獨處。如果彼得不能和我在一起,那麼我只想一個人。珍妮和蓋瑞開始讓我覺得很不自在。珍妮總是在我旁邊忙東忙西。我知道她只是看我心情不好而擔心我,但我依然不希望要他們把我當成顯微鏡下的昆蟲那樣觀察。
我是如此深愛他。他被囚禁在一間狹隘的小牢房,卻擔心封閉在豪宅中的我。我提醒他我們已經有過約定。我可以來探望他,並且陪他走過審判的那段路。「所以不要浪費我們僅有的時間,談論要我離開你的事。」我這樣告訴他。當然,我根本不打算遵守我對他的承m•hetubook.com•com諾。如果彼得被定罪,我知道我絕對不可能和他離婚或遺棄他,甚至相信他有罪。
但他並沒有停止談論這個話題。「求求妳,凱依。我求妳,繼續好好去過妳的人生吧!」他在二月我去拜訪他的時候這樣說道。
……我們兩個人在廚房裡一起煮飯。他告訴我瑪姬不會做菜,所以我母親為了不讓自己餓死,被迫開始看著食譜學做菜。爸爸,瑪姬現在還是不會做菜,我在心中想道。
然後我的腦海中又出現有關我父親的美好回憶。那些,都是過去我以為他遺棄了我,而一直壓抑的回憶。
在這段獨居的日子中,我開始每天都到樓上的禮拜堂去。這些年來那裡絲毫沒有改變,剝落且布滿裂痕的聖母瑪麗亞雕像依然佇立,還有那張充當聖壇的小木桌,以及兩排木製的教堂靠背長椅。我會坐在那裡十到十五分鐘,半禱告、半回想起二十二年前那天,在這裡聽到的那場爭執。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感覺真好,我沒有試圖掩飾。「你說得沒錯。」
「凱依,如果有什麼是我能做的,我是說如果妳想一起去吃晚餐,或是看場電影……」
那些回憶包括:每個星期天早上,上完教堂之後,他和圖書都會帶我到凡桑爾公園去騎小馬。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相信彼得是對的,認為他可能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犯下他被指控的那些罪狀?我開始告訴自己,如果他都這樣相信,我還有什麼理由不接受?當然,這個念頭也讓我痛苦不堪。
我開始幻想我父親生命的最後幾個星期。一向是個完美主義者的他,一定急著想完成他對莊園的整體設計,即使他無法親自完工。
他是真心的。葛倫知道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達到「那個」層次。事實上,我認為在他心中對我也沒有「那種」感覺,我現在還是這樣覺得。我很想接受他的邀約出去吃晚飯,但另一方面來說,我又無法想像如果我和彼得角色對調,事後卻在報紙上看到他和前女友共進晚餐,我會作何感想。
我推掉了一些聚會的邀請。我知道即使是一頓簡便的午餐,都會讓我們不舒服。然而,我唯一覺得遺憾沒有見面的對象,就是葛倫。當他打電話給我時,語氣聽起來是如此稀鬆平常:「凱依,妳一定過得很悲慘吧!」
就在那座禮拜堂中,絕望的我又重新燃起希望,或許我能夠找到另一條可能的出路,解開彼得被控訴犯下這些罪狀的疑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