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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中的女人

作者:瑪麗.海金斯.克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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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回到家要記得……記得妳屬於我……」珍蕾顯然非常喜歡這首歌,她唱得渾然忘我。
「我很抱歉。」蘇珊說。
他實在太大意了。她是要死了沒錯,但她的腦子可仍然靈光得很。她現在一定已經打了電話給胡勃,要他跟銀行聯絡。果真如此,那就什麼都玩完了。
不行了,她沒辦法呼吸了,要窒息了。她的胸腔開始疼痛。她可以感覺到不僅是她的身體在鬆弛,連她的意志也在鬆弛。她知道她就要失去知覺了。
反正他的行跡已敗露:稽查員遲早會查出他虧空柯氏基金會的錢,而潔恩.柯勞森有可能會再打電話給胡勃.馬許確認。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刮筆款子,並已訂妥飛往聖湯姆斯的機位。到那裡後,他可以隨便挑個美國司法伸觸不到的島嶼住下,他的父親就是那樣做的,且一直逍遙到現在,美國司法仍無可奈何。
「先生,這年頭又不是只有我們計程車才有無線電,也不是只有我們有門路知道哪一條路塞,哪一條路較不塞。這個時間往市內的路,有哪一條路不塞,你告訴我?」
「在學校,我的零用錢比任何人都少,就因為零用錢少,使得我永遠沒法參與團體活動。沒法參與團體活動的結果是,我成了獨行俠。於是我學會了自娛。戲劇是其中的一項。在學校,只要有演出機會,什麼角色我都演。我家的三樓有一整套的設備,那是我爸一個朋友的餽贈。我爸給他幾則內線消息,讓他在股市大有斬獲,他問我想要什麼,又說只要我開得出他就做得到。而那就是我的選擇。我用它演一整齣又一整齣的戲;所有的角色全由我一個人包辦。我的演技在一次次的排練後,變成了專業,甚至比職業演員還要好。什麼角色都難不倒我,我可以演什麼像什麼,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演我設定的任何角色,而絕不|穿幫或令人起疑。我的演技有那麼好。」
抵達機場後,唐納發現那不是一班直飛到紐約拉瓜地亞機場的飛機。他很火大,可是又沒有辦法,只能打電話到蘇珊的辦公室。
「他們通通不存在。他們用的護照是假的。」
「這件事我會找調查局的朋友幫忙,他的動作很快,很快就會有回音。對了,蘇珊,關於你那個朋友叫道格.雷頓的,麻煩大了喔。」
「蘇珊,妳的祕書一定有把留言交給妳。妳一得知我要跟妳談歐文,妳也一定會留在辦公室等我。那為什麼電話會沒人接?神啊,求求你,求你保佑蘇珊平安無事。」
就是因為如此,他用紙鎮敲她頭的力道,只足以擊昏她,而不致要了她的命。而此刻,她已開始微微動。想來她已醒得可以聽他說明了。
「妳按對鍵了,蘇珊。四年前有個阿拉巴馬州伯明罕市三十九歲的婦人在埃及失蹤。她是搭郵輪到中東玩。她沒照既定行程,中途下了船自己玩。埃及方面雖然一直沒找到她的屍體,但他們相信是某個恐怖組織的份子本想挾持她,作為談判籌碼,但一不小心弄死了她。」
「怎樣?」
她原想向妮妲藉會議室一用。不過再一想,只有四百多張的照片,不是很需要那張大會議桌才成。明天就不一樣了,明天起碼有一千來張的加百列號的照片,那就非得向妮妲藉會議桌了。而且她恐怕得找克禮來幫忙;克禮有雙銳利的眼。
「對。還有呢?」
「克禮,我需要你幫我查兩個人。一個是在三年前搭加百列號郵輪,一個是在兩年前搭海神號郵輪。名字不一樣,但我不認為他們是兩個人。我認為他們是同一人,而如果我是對的,那表示我們在談的、在追蹤的,是一個連續殺人犯。」
他是在醫院附近的一間飯店打的電話,他原以為一通電話就可以搞定,人就可以直接過去,而只要簽名一弄到,錢便可進口袋。
他隨即決定他不需要知道答案,並開始朝海水走。
他知道四點有一班飛往紐約的飛機,而他打算搭上那班飛機。
三年前,瑞吉娜在去過峇里島後失蹤。兩年前,卡洛琳差一點去了阿爾吉爾——她沒去,並不等於別人沒去。去年,他一定沒再登船,必然改乘飛機,並在機上選定他的目標。那麼之前呢?四年前,他在埃及做案?
他輕輕抬起她虛軟的身子,開始綑繩子。
「妳瞧,我媽死後沒多久,我爸就上了一艘郵輪,在那艘郵輪上,他認識了一個寂寞的小寡婦,或者該說維琪妮雅瑪麗.歐文。我媽成熟、穩重,她則像個吱吱喳喳的小女孩,她整整比我爸小了三十五歲,但我爸偏偏被她吸引。他告訴我他們跳舞時,她喜歡在他的耳邊哼歌曲。她最喜歡的一首是〈You belong to me〉。妳知道他們的蜜月是怎麼過的嗎?他們照著歌詞,從埃及開始,一處一處去遊玩。」
霎時,兩人的笑聲充滿了病房。
「是呀。」蘇珊漫應,一面掀開餐盒,看到裡面是豆末湯。珍蕾明明知道她不喜歡吃豆子。她告訴自己珍蕾下個月就要結hetubook•com•com婚,就要搬到密西根,所以她頂多只剩半個月需要忍耐而已。
一切就如他的計畫,也就如對其他人一樣。她的雙手及雙臂將會被固定在她的身側,她的雙腳也會被綑綁。不會太緊,如此當她醒來發覺發生了什麼事,便能給她一點希望,然而不久之後,她就又會發覺自己掙脫不了身上的桎梏。
到了海邊,他脫下西裝外套、手錶、皮夾。他可以聽到海浪聲。不知道一個人溺死需要多久的時間?
蘇珊一直留意他的臉,顯然他的心神正浸淫在他說的故事裡。不過,他的手不住地撫摸著袋口,蘇珊知道他隨時會將塑膠袋拉過她的頭。
「沒有,妳沒有吵到我。只是聽著聽著,我突然聯想到一件事。」蘇珊想起瑞吉娜那張桌位被圈起的峇里島明信片,而加百列號在介紹峇里島的公告上,寫的是熱帶島嶼。還有溫,或者是歐文,要帶卡洛琳去阿爾吉爾。
「我來拆。」珍蕾說。
現年七十歲的曲特樂太太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膽子很小。一年前她賣掉房子,搬到老人院,從此罹患上憂鬱症,所以才來找蘇珊診治。
垃圾桶!裡面有破碎的玻璃片!
而這是今年。將有一名新的犧牲者,落入相同的圈套。
當她要把滿懷的照片擱在她的桌子上時,一不小心,竟掃落了亞歷送她的那只貴重花瓶。但聽清脆的聲響後,留下一地的碎片。蘇珊一面惋惜一面將碎片撿到垃圾桶。
蘇珊再次掙扎。一個猛烈的動作使她的腳踢到桌前板,身體離開了桌底數寸。隨即她感覺到垃圾桶貼著她的右側。
過去兩年,他曾兩次上郵輪,兩次都在登船的次一個碼頭便下船,只因他一直在海面上看見凱絲的臉。他知道今後不會再這樣了。
非常難得的,蘇珊今天下午一點鐘沒有病患,所以她有一個半小時的空檔。她發現自己不太習慣這份奢侈。她把這一個半小時用在研究上星期尚未完成的檔案。它們包括了:瑞吉娜參加加百列號所留存的紀念物品、卡洛琳參加海神號所留存的紀念物品、皮提寄給她的蒂芬妮那只綠松石戒指的照片、卡洛琳在call in時說話的錄音帶、蒂芬妮兩次在節目中的錄音片段……。
「下一站,楓丹白露。」他的司機輕快地說。
三點一過,唐納回到車上。
「亞歷,」她終於擠出聲音。她的聲音沙啞。「你殺了我也沒有用。明天會有更多的照片寄達我的辦公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沒有辦法防堵所有的疏漏。警方會逐一清查,他們會徹查每一張照片上的人。」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
蘇珊很想現在就拆,想一睹是什麼人會如此冷血,竟殺了那麼多的弱女子和無辜的人。可是她還有兩個病患,要到七點才結束。在那以後,她才有時間可以一一檢視照片。
等等,聲音是亞歷的,那意味他人在這裡。但如果他人仍在這裡,為什麼沒有詢問,沒有問候,沒有攙扶,只是一味地在說話?
「風中的羽毛。」他低喃,手指撫弄著她的咽喉。
「他以為他有這樣的嬸婆。」蘇珊頓時陷入憂懼。一個在牌桌上輸掉那麼多錢的人,的確麻煩大了。他很可能什麼事都做得出。「謝謝你,克禮。再聯絡。」
回到辦公室的接待區,蘇珊抱起那一大捧的照片,絲毫沒注意到電話下壓了一張珍蕾的留言條。往裡間辦公室走時,蘇珊意識到整層大樓的靜寂,靜得只聽得見她的心跳聲。
蘇珊抵達。
要是他那時沒覺得幸運之神在庇佑他就好了。那筆他從潔恩.柯勞森那兒挖來的錢,他原本打算存進一個他的個人戶頭,可是就因為他覺得那一晚的手風會很順,他就去了賭城。一開始,他的手風也真的很順,一度曾贏了將近八十萬,可是後來他開始輸,到最後他不但輸了那八十萬,還倒欠賭場好幾十萬。
一切全是蘇珊.錢德勒的錯。若不是她,他的事跡就不會敗露,他會掌管整個基金會,會仍是高高在上……
「風中的羽毛。」他又說了一次。「說實在,妳才真教我傷透了腦筋,蘇珊。記得那首歌嗎?『一起去看雨後的叢林』,妳知道今天誰去了叢林嗎?是荻。她今天去了哥斯大黎加的雨林,當她回到她的艙房,她會發現有人送了一束花和一張知名不具的卡片給她。明天九點左右,妳的屍體會被發現,人們會惋惜、會驚愕,而我呢,我那時候已在巴拿馬陪荻一起吃早餐。她的船八點靠岸,我的出現將是給她的驚喜。我還替她準備了一枚綠松石戒指呢,蘇珊。其實,妳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蘇珊,讓我不用花時間去找我最後一個寂寞的女主角。獲太合適了。」緩緩地,他開始將塑膠袋的袋口收緊。
「我替妳準備了壽衣呢,蘇珊。雖然妳不是那些寂|寞|女人,但我要妳穿。她們也都有穿喔。」他輕聲說著。接著他站起。
他想了想。以他先前的留言,只要蘇珊有收到,她應該就不會離開,會一直等到他到達為止。他要跟她談的,其實她已推敲出:經過反覆思考,他也歸納出卡洛琳昏迷中所喊的名字和*圖*書,不是溫,而應該是歐文。他之所以急著趕回紐約,原因只有一個:蘇珊這樣窮追不捨,不啻是將自己置於危險中。畢竟兩個曾打call in電話到蘇珊主持的節目的女人,卡洛琳被推到馬路上給車撞,如今傷重昏迷不醒,蒂芬妮則被殺身亡,都顯示出凶手不擇手段想要保住他的祕密。
她再次掙扎、扭動。垃圾桶被她弄翻。她睡見玻璃片傾倒出來的聲音。她扭動身體往聲音處移,但在同時,她可以感覺到黑暗在吞沒她。
「你們有調度員,有無線電,哪一條路較塞,哪一條路不塞,他不是都會通知你們?」
不,一定得行得通。
他不能沒有這筆錢。一想到後果,道格不由打了個冷顫。
這一整週真是糟透了。還是趕快來整理照片吧。
只是無論她如何審視、研讀、聆聽,都無法再找出任何的線索。
他到底長什麼樣子?蘇珊的心思很快轉移,希望照片夠清晰,能給警方追查的線索。
「亞歷,你需要幫助。」蘇珊努力地將絕望和驚恐摒除在聲音之外。「你的運氣已經到底了。只要你住手,你就能自救。」
他查了一下電話留言,發現有好幾個需要他立即回電。頭一通電話是大西洋城的一個消息來源在星期六打的。最後一通則是不久前才留的,留話人是蘇珊,內容十分簡短:「克禮,是我,蘇珊。請立刻回電。」
蘇珊把那本介紹賴特基金會十六年來所做的慈善事業的書翻到其中一頁,拿給她看。她立刻拿起電話打給這時間仍在家裡的胡勃.馬許。
星期一,克禮.芮恩在早上八點二十分抵達辦公室。
數分鐘後,道格打電話來,說他在赴機場的途中得來醫院一趟,因為有份關於孤兒院的文件需要她的簽名。潔恩也聽出了他聲音裡的緊張。
唐納不想再白費力氣跟他爭執。再吵,也無法使車子快一點。只是四周喇叭聲不斷,而車子又動彈不得,實在令他感到挫折萬分。
他曾告訴蘇珊,也告訴她的節目的聽眾,他寫《失蹤的婦女》的目的,是要讓婦女認清危機的徵兆,以免重蹈覆轍。四年來,他一直在自責,一直在怪自己,一直在想當初他若是贊同凱絲留下,凱絲就會仍活著。但現在他知道他錯了。後見之明固然是件好事,但就算時光倒流,就當時的客觀條件,他還是不會告訴她別去拍照、留在家裡休息。
他就知道那女人是禍害。如果沒有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一接到蘇珊來電約一早見面,潔恩.柯勞森立刻從她的語氣裡聽出有什麼不對勁。
蘇珊的意識告訴她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著。那是亞歷。可是是誰打她?在她被黑暗吞沒之前的那一瞬間,她有捕捉到一個頭戴鴨舌帽,長髮篷亂披肩,穿了套老舊的休閒裝的男子。
她想過尖叫呼救,可是誰聽得見她?這層樓只剩她和他兩個;連妮妲今天也不到七點就回家。她能逃過這生死關頭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胡勃.馬許家裡的電話是多少?
「克禮,幫我查一查四年前十月中旬的埃及有沒有觀光客失蹤,女的觀光客。」
是的,有個方法他可以賭一賭。說不定行得通。
她躺在她桌子旁邊的地板上;他找來了一個靠枕,枕在她的頭下。室內很暗,因為他熄去燈火。他喜歡柔和的光,所以只要可能,他通常都使用蠟燭:不過,在這裡當然不能用了。
他在她的胳膊處打結。
「那麻煩妳照我的留言一字不漏轉達,就說:『唐納.李察醫生必須見妳,談歐文的事。他的飛機八點到。他會到辦公室接妳。請等他。』」
「原來如此。」胡勃大笑。「她沒必要向我道歉,不過向你道歉倒是必要。」
「蘇珊,妳必須了解一件事。要不是妳硬要淌這趟渾水,我根本不會傷害妳。我很喜歡妳,蘇珊。真的。妳很有魅力,而且很聰明。但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妳太聰明了。而太聰明的人往往只會替自己招來災厄。」
「回到車上,快快把車開走吧,免得被開罰單。記不記得我告訴你的話?」
蘇珊一將頭轉了過去,便跟一個紙鎮不偏不倚地做了最親密的接觸。
是唐納.李察。喔,上帝,請保佑他能早一點到。蘇珊暗暗祈禱。
她記起她剛到地方法院報到時,曾辦過一個死者頭罩塑膠袋的案子。別人都說死者是自殺身亡,只有她認為是他殺。她覺得那位婦人太愛自己的子女,不可能會丟下孩子,結束自己的生命。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
「她這一招有夠狠毒。她要我每天簽支票送掉屬於我的每一分錢。妳知道嗎?蘇珊,十六年前,基金會成立之初,資產是一億美金。十六年後,資產是十億。是我,是我使它變得這麼龐大。但有什麼用?無論金庫裡的錢是不是多到已經放不下,我還是只能拿那區區的固定零頭薪水。」
蘇珊的胃一寸寸下沉。打散的拼圖圖片開始歸位了。是的,是歸了位,但她還得把人揪出來,才能算是破了謎題。
「不用,放著。我待會兒再拆。」
她得設法https://www.hetubook•com•com讓他繼續說下去,好拖延時間。蘇珊不停地思索著。清潔工都是什麼時間來清垃圾桶的?只是期望很快就破滅。蘇珊記起他們來清垃圾桶時,恰是曲特樂太太六點抵達之時。這意味他們早就收工了。
「胡勃,馬上到公司,叫齊你的稽查員,不准讓道格.雷頓碰我們在銀行的任何帳戶,或是名下任何的資產。現在就去!」放下電話,她細細看著書頁上的圖片,「除了匾不一樣,其他通通一樣。」她低喃。
「我的歌喉不好,不過如果妳一定要我唱,那我就獻醜了。我唱到哪了,啊,對了,接下來是:乘著銀翼飛越碧海……」
他一面綑綁她時,會一面向她解說這究竟是怎一回事。他對其他人也是如此。雖然她並不是他設定的標的物,但他總不好讓她死得糊裡糊塗。
倏地,蘇珊忘了氣惱。「停一下,珍蕾。」
他最後下定決心,還是再打一次電話到蘇珊的辦公室吧。就算沒有人接,也要留言讓她有機會聽到。
我就知道!蘇珊想。我就知道!
她記起法醫在驗屍時,曾指著死者紅色的臉告訴她,一氧化碳中毒的樣子就是那樣。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也不要荻死!
雖然他的語句有著憤怒,但他的聲音依然平穩,像在聊天一般。
吉姆.居禮送亞歷到甘迺迪機場,並將行李一一提到路邊,一面緊張地瞥了瞥四下晃來晃去的女警,她們盯著停下來的車子,隨時準備開罰單。
「不對,下一站是機場。」
「因為我拿走了,蘇珊。」一個耳熟的聲音驀然響起。
塑膠袋內的空氣已經快用盡了。她可以感覺到她的頭輕飄飄的。她一再提醒自己,小口小口的呼吸,不可以太快用完氧氣。
「對不起,我今天只簽名,不回答任何問題。」他告訴店主,「因為臨時有事,所以我最多只能待到三點就得走。」
「我敢打賭她的死跟政治事件毫無關係。」蘇珊說。
珍蕾拎了蘇珊的午餐盒進來,嘴裡哼著〈You belong to me〉。「這首歌一整個週末都一直在我的耳邊繞呀繞,」她將餐盒往蘇珊的桌上一放,「我差點瘋掉,因為有好幾段歌詞我一直想不起來,最後我打電話給我母親,她唱給我聽。這首歌真是動人呀。」
「她肯定會——您是怎麼說的——對了,婉轉地拒絕,會說她不需要車子之類的話。接著我就回答說:『亞歷先生請求妳容許我為妳服務,不過有個但書,就是:錢德勒醫生不可以跟別的人約會。』」
「是時候了。」塑膠袋拉過她的頭,接著封口,動作一氣呵成,既俐落又快速。然後,他將她推到桌子底下。「等他來時,妳早已沒呼吸了。」他淡漠地說,「妳頂多撐十分鐘,」他頻了頓,才又接下去,「瑞吉娜就是撐了十分鐘。」
「寂寞的男人也一樣。說起來挺好笑,我爸和我媽是對相敬如冰的夫妻,可是她去世後,他卻相當想念她。我爸很有錢,不過我媽錢也不少。在她的遺囑裡,她把她的財產全遺留給我爸,她想反正他末了也是給我,沒差。我媽不是個性溫柔婉約或是熱情有勁的女人,不過,她終究是以她的方式愛我這個兒子。她告訴我我長大後會像我爸,是個頭腦清楚的精明生意人,會賺很多的錢。」
一下飛機,唐納立刻找公用電話。蘇珊的辦公室沒有人接聽。也許她提早完成工作回家了,想到這裡,他改打她家裡的電話。可是電話只有答錄機回應。
經過妮妲的門,蘇珊猶豫了一下,試了試門。是鎖上的。至少,還是有人有進步。蘇珊心想。
「好黑喔。」曲特樂太太跨出辦公室說。
「當然沒有問題,夫人。也許文件沒有簽名也沒有關係。」
他打過去時,胡勃正要離家到公司去,而胡勃立即的詢問證實了他最壞的估計。
「該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妳。」闔上書,一看到書套,潔恩失笑。「維姬一定在她的墓裡跳腳。她的全名是維琪妮雅瑪麗,但她一向要大家叫她維姬。她向亞歷山大進言成立基金會時,是要基金會以她的名字與亞歷山大的名字命名,好、水垂不朽。只是她忘了一件事。她忘了亞歷山大的頭一任妻子名字就叫維琪妮雅。從這本書的封套,不難推測出凡是需要擺上影像的地方,亞歷放的是他母親的照片,而不是某人的。」
「克禮,如果十月中旬也是這人做案的模式之一,那意味有個女人此刻已陷在致命的危機中。」
「我希望他有個有錢的嬸婆,他上星期在大西洋城輸掉了四十萬美金。」
「好個亞歷!」蘇珊說。
一個小時後,她還是在比照、核對。「搞什麼?」她的手邊是那張從衛爾斯家垃圾桶裡拿回來的皺巴巴的半截照片,而她已經比照了一遍又一遍,核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有卡洛琳與船長的完整合照。「他們明明說通通都寄過來了,為什麼偏偏少了這一張?」她終於忍不住大吼。
於是她看見他的手裡拿著一個類似用來保護昂貴長禮服的頎長塑膠袋。喔,天,他要悶死她!
蘇珊望向曲特樂太太的肩後,發現走廊只有幾www.hetubook.com.com盞燈,一條長廊有三分之二陷在黑暗裡。
「真的好黑。來,挽著我的手背,我送妳到電梯門口。」
「還有人打電話來預約書,有四十通之多呢。」書店的店員說,「希望你能再出版《失蹤的婦女》的姊妹作。」
隨著痛楚漸趨和緩,那些話語闖過疼痛進入她的意識,終而被吸收、被消化,蘇珊的心沉了下去。
他們告訴他,最晚明天他得還錢。可是,就算他們能等到明天,也沒有用了。因為到那時,毫無疑問,那個蘇珊.錢德勒一定挖出他更多的事,而她肯定會一五一十全告訴潔恩.柯勞森。他們甚至會報警。到時,他的餘生都將在獄中度過。
「應該不難。」克禮說。「我正想打電話給妳。妳早上給我的那兩個名字,那兩個在十中旬搭郵輪的男人,妳還記得嗎?」
「總有人會認出你的,亞歷。你說你從不參加盛大的聚會,可是,那一晚,你第一次約我一道吃晚餐的那一晚,你說你是在期貨公會的一個餐會認識瑞吉娜。那樣的場合,可不是小場合,亞歷。就是在那一晚,你讓我有了困擾,只是那時候我想不出是什麼。」
珍蕾頓時尷尬不已,「對不起,吵了妳。」
他站在電話前,努力地思索下一步。他的手心一片濕漉。旁邊在打電話的女人,一臉狐疑地盯著他。
「你明知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什麼事麻煩大?」
「當然記得,亞歷先生。我打電話給錢德勒醫生,說我現在由她差遣。」
她的頭痛得像要四分五裂一般,她連撐開眼皮這樣的小動作都不敢,唯恐一稍稍用力,她的頭就會真的裂開來。
亞歷大笑,拍拍吉姆的肩膀。「我就知道有你就搞定了。好了,現在快走吧,那個女警走過來了。」
「先生,她要一直看病人看到七點,那之後,她說她得留下來加班,處理一些文書。」
冰冷的海水漫過他的膝,他的胸。之後,他的頭。一個巨浪打來,接著又一個,不片刻,他已置身在冰冷、黑暗的世界。他試著不掙扎。他只是在心中詛咒,詛咒蘇珊.錢德勒不得好死。
「總之,我九點有空可以見你。道格,我會等你。」
「我會慢慢的,蘇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段。我會看著妳的臉,我要妳為空氣斷絕時的那一刻做好準備,所以我會慢慢來,也不會扎得太緊,這樣妳就不會一下子死掉,會至少多那麼幾分鐘的時間可以繼續活著。」
「……看雨後的叢林……」珍蕾唱著。
「但我不想住手,蘇珊——」
「我會把字條放在我的桌上她看得見的地方。」祕書說,聲音充滿了冷淡。
「你得等到九點,我那時才有空見你。」
他在她的腳前蹲跪了下來,抬起她的腳,將袋子從她的腳開始往上套拉。她試著想要踢開他或是踢開袋子,可是他俯下身,一面將袋子拉過她的大腿然後她的臀,一面盯著她的眼睛,而她的一切掙扎全化為烏有,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動作速度。最後,袋口來到她的脖子一他的動作暫停了下來。
「我爸在被迷得團團轉之餘,精明的腦子還算有幾分清醒,有在婚前要她簽下婚前協議書。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她恨我,於是她致力遊說我爸,要我爸設立基金會,別把財產留給我,要我這一生一世看得著、摸得到,就是無法擁有,還要我只能扮著笑臉當散財童子。她告訴我爸,成立基金會可以怎麼永垂不朽、美名長存,而我呢,可從基金會支領優渥的薪水,生活不虞匱乏。我爸起先不為所動,但她鍥而不捨遊說,再加上最後的一擊——怪我太不小心,被她抓到小辮子,弄到了一張我在少年時期假想一旦掌權後想要買的東西的單子。她把那張單子拿給我爸看,讓他覺得財產要是到我手裡,我會把家產敗光,於是我爸鐵了心,如了她的願。我當下立刻發誓不報此仇絕不干休。可是老天偏偏跟我作對,我爸前腳才走,她沒多久也跟著死了,害我連報仇雪恨的機會都沒有。妳能想像得出我有多鬱悶嗎?我是這麼恨她,老天卻連讓我抽她的筋剝她的皮的滿足感,都吝於給我!」
蘇珊送她最後的一個病人往門口走。
潔恩開門見山說,「妳不用擔心妳說出來,我承受得住。我已經有所感應,想來道格真的背著我在搞鬼。不過我還是想看看證據。」
道格現在了解困獸是什麼滋味了。
那晚的八點,道格.雷頓坐在大西洋城一家不怎麼時髦的賭場的二十一點牌桌上。他喜歡的那幾家賭場都拒絕再讓他上桌玩,雖然他還清了上次欠下的賭債。
一等珍蕾走出她的辦公室,蘇珊立刻打電話給克禮。
空氣,我需要空氣。她的肺在吶喊著。
克禮抓過紙和筆,「給我名字和日期。」記下之後,「兩個都是十月中旬。該不會是這個時期郵輪都在打折促銷吧?」
「先生,交通阻塞又不是我發明的。」計程車司機嘀咕。「這個時候隧道要是不塞,那才是奇蹟。」
在一個小時內簽了八十本書後,他的下一站是邁阿密。時間是兩點開始。
「好的,謝謝您,夫人。」
「怎麼回事,道格?」
他的手勁不由加重。
「我現在跟夫人在一起。可能是藥物的影響,令她有短暫和圖書的混淆,分不出現實與幻象。她說她好像有打電話給你,如果有,她要我代她向你道歉,並希望你別把它們當真。」
「她說:『亞歷,有一天你會繼承這一切,會很有錢,所以你得學會守護你的財產,有一天你會有你的孩子,你要好好地教導他們,絕不能寵壞他們,讓他們變成敗家子。』」
「夫人,那樣我會趕不上我的班機。」
經過珍蕾的桌子時,她發現那包照片已經被拆開,照片散了一桌子,而當她握住門把,發現門並沒有反鎖,這意味珍蕾下班離開後,門戶是不設防的。真的,珍蕾在許多方面堪稱是個好祕書,但粗心大意、擅作主張、長舌等等的缺點,著實教人無法不氣惱。蘇珊想,幸好她只做到這個月,要我開除她,坦白說,還有點做不出來。
還了欠款後,他手頭上還有五十萬,夠他舒服上好一陣,也夠他另起爐灶開始新的生活。只是他的新朋友得知他即將出國,勸他無論如何要賭一把才能走,而他也覺得幸運之神是站在他這一邊,便決定上桌賭了。
九點,他離開賭場,筆直朝海邊走。他知道他這一次鐵定翻不了身了。
更多的失蹤婦女?唐納沒有說話。他走到為他安排的桌位坐下,拿起筆,開始簽名。他知道那一整天的行程是什麼,也知道民眾希望他做什麼。可是,他的心從一大早就有一股莫名的不安,一直在騷擾他,使他好想中止這一切。
唐納不耐地打斷她的祕書,「錢德勒醫生會在那兒待到什麼時候?」
「……從尼羅河上觀看金字塔……在熱帶島嶼欣賞落日……到阿爾吉爾看市場……」
當天四點五十分,蘇珊打破慣例,中斷跟病人的交談,接克禮打去的緊急電話。
電話一打過去,第一響便被接起。
「珍蕾,請妳繼續唱下去。」
蘇珊陪著她,一直等到電梯來,開了門,攙她入內,按下一樓的燈號,電梯闔上門,才快步往回走。
「對不起,李察醫生,她現在有病人,而她交代過不接任何的電話。我很樂意將你的留言轉達給她,不過她恐怕沒時間回你電話,因為除了現在這個病人外,她還有兩個——」
她用上僅存的氣力使勁擺動。下一秒,玻璃刺破塑膠袋,也刺入她的身體。而血,開始濡濕她的肩膀。她繼續扭動,痛楚更多了,血也流得更多了,但也終於嗅到第一絲微弱的空氣。
飛機在七點四十五分抵達機場。可是唐納一直到八點十分才下得了飛機,只因今天的機場非常忙碌。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兩人屏息地聆廳著。
「我是真心喜歡妳。我甚至想,要是跟妳結婚,我說不定就不會再去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可以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那終究是行不通的,不是嗎?星期六那天晚上,妳不坐我身邊,一定要跟妳姊姊換位置。妳那麼做,是因為妳不想跟我在一起,不是嗎?因為妳已經知道了真相,對嗎?」
「妳幹嘛要在妳的廣播節目談瑞吉娜.柯勞森?妳不該挑起的,蘇珊。她都已經死了三年了。她的屍體在九龍灣底。妳有沒有去過九龍灣?她喜歡那裡,那裡的景致很不錯。成千上百的船家滿佈著江面,可是他們誰也不知道就在他們的下方躺了一個寂寞的女人。」
「那我只能說你早該想到你漏了這份文件。」潔恩頓了頓,「待會兒蘇珊.錢德勒要來。她昨天拿了一部拍立得相機來拍那幅孤兒院的素描,她不肯告訴我她為什麼那麼做,但我有種感覺她今天來就是要告訴我了。我希望那棟大樓沒有什麼問題,道格。」
他開始綁她的腿。十分美的一雙腿。雖然她穿的是褲裝,但從接觸裡,他可以感覺到它們的曲線。
她張開眼,而他的臉距她只有咫尺。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種光華她在一些精神異常的病人臉上曾看過。這人瘋了!而她可以看出那是誰——是亞歷,戴了假髮,穿著破舊休閒裝的亞歷!
她在緊張什麼?蘇珊在經過儲物櫃時自問。她注意到儲物櫃的門沒有關好,但由於她的手捧著滿懷的東西,沒有多餘的手可以騰去關門,只好由著它去。
鈴聲靜止,答錄機開始運作。「蘇珊,我希望妳有收到我稍早請妳祕書轉達的留言,也希望妳仍在辦公室。我應該在半小時內會抵達。」
數分鐘後,當她送病人出辦公室,恰逢快遞送包裹進來。蘇珊瞄了眼寄件人:倫敦海洋攝影有限公司。
「香港是她最後的棲息地,峇里島則是她愛上我的地方。那麼聰明、那麼能幹的一個女人,卻在呼吸之間就被我治得服服貼貼的。不過寂寞的女人嘛,妳能指望她們怎樣呢?她們就是那樣飢渴,迫切地想要愛情,只要有人稍稍對她們表露關心,她們便投懷送抱,義無反顧。」
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她不是很自在,但不自在的原因,她一直認為是稍早得知阿布度.巴基死亡的消息,以及其他一些相關的事情,使她心神不寧。
唐納.李察所搭的飛機在星期一早上九點飛抵西棕櫚灘機場。出版社派了一個人在那兒負責接機和接送。首先那人開車送他到十點半的簽名會場。看到一長排的隊伍,唐納有說不出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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