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蘇珊一直等到葛登擁有冰琪的注意力後,才轉向她的父親。「爸,我是說查爾斯,能不能請你星期一一早再幫我匯一萬五千元到倫敦的那間攝影公司。」
「妳很生氣?」
「她一直在叫一個名字叫溫的人。我猜想那有可能就是她在郵輪上認識的那個人的名字,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無法獲得證實。柯勞森太太,瑞吉娜出遊的那段期間,有沒有打電話給妳?」
她扮了個鬼臉。「乖點,去看電視。」
他們到湯普遜街的一家海鮮餐廳用餐。
「你跟維姬的關係如何?」蘇珊好奇著。
倏地,她意識到亞歷在問她話,於是她分神回答,「哦,沒有,很好呀。菜很好吃,只是我不太餓。」
「怎麼樣?」
「妳姊姊。」
原來如此!這句話就寫在今天下午她去瑞吉娜.柯勞森家拿到的加百列號郵輪的告示上!
「我邀請了錢德勒醫生的爸爸和繼母一起去,如此一來,我就可以順理成章請他們去接姊姊。要不然我一個人雙臂都挽著一位小姐抵達,會挺尷尬的。」
蘇珊忍俊不住。「好吧,上來吧。你可以看六點鐘的電視新聞。」
他跟著她走進廚房,「請別盛裝。我今天下午去我媽那裡,她告訴我,我穿毛衣看起來還挺帥的,所以妳看,我只是加了件外套而已。」
她沒有立刻回答。
她發現亞歷真的坐在客廳看電視新聞。
他才出了門,電話鈴聲響起。
二十分鐘後,蘇珊衝進她的住處,翻出她昨天從柯勞森家拿回來的加百列號旅客名單,一面在心中默禱。
「我寧可現在就知道,不過,我可以等。知道妳還會再來,是件令人期待的事。在妳走之前,我想問妳一件事,那個在星期一打電話給妳,說她有一枚綠松石戒指的女子,還有沒有再跟妳聯絡?」
「昨天我沒有機會跟你私下說話,妳今天能再來,真是太好了。」柯勞森太太說,「道格心思很細膩,很體貼。先前我就告訴過妳,我覺得自己有失公允,對他的懷疑是多餘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是不得不謹慎,畢竟我要是將我正在考慮的事付諸行動,也就是指示基金會現任的主任讓位,由他接任,那我給他的不僅僅是個職位,而是給了他支配龐大金錢的權力。」
「太可怕了。」
關上臥室的門,她取出吹風機,拿下毛巾,開始吹頭髮。要是搞不好頭髮,那就不妙了,蘇珊心想。但就算能吹出一個像樣的髮型,她也永遠無法像荻那樣,時時都像是從時裝雜誌走下來。
「太好了。」
收了線,蘇珊無法不心痛。她發現自己無法放開心胸地盡情享受亞歷帶給她的快樂,是因為她顧忌荻,因為獲毫無放棄亞歷的意思。而她是如此不想再經歷一次被姊姊和心愛的男人背叛的痛苦。
「嘿,少分析我。」
亞歷是很出色的演講者;他的神情從容,態度自在,手勢優雅,談吐詼諧,惹得席間笑聲連連。
他眼中溫暖的關懷逝去。「那妳得先告訴我,為什麼妳將歐文.亞當斯及亨利.歐文.楊格這兩個名字用筆圈起來?」
雖然氣氛高雅,也雖然亞歷妙語如珠,蘇珊卻發現自己的注意力經常遊走,而且無法放鬆。照理,這應該是個足以舒展身心的愉快場合,可是她的腦子不肯稍歇。她總是在猛回過神時,發覺自己老是一直想那個開色情店的不可靠的人講的話,老是在想一些完全教人愉快不起來的沉重問題。
或許她該留在地檢院,繼續從事司法的工作。蘇珊一面啜著酒,一面心不在焉聽著身旁的葛登.麥伯,一位年高德劭的紳士,絮絮地說著賴特基金會對紐約市立圖書館的捐助有多慷慨。
潘蜜拉在星期天的中午抵達醫院,一走進加護病房外的等候室,便看到滿臉鬍碴、面容憔悴的嘉士。
「我看我就快為無法準時而要逢人便道歉了。」蘇珊開門讓他入內。「這一整個星期,製作人天天都在吼我,說我肯定有一天會讓節目開天窗。有幾次我差一點就趕不上病人約診的時間。而今晚,反正我已經坦白了這麼多,乾脆坦白到底好了。幾小時前,我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結果那一閉,直到剛剛才張開。我睡死了。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給我十五分鐘準備,我就給你一杯酒喝?」
蘇珊有點心煩意亂:為什麼那首歌一直縈繞在我腦海?突然間,那句歌詞又飄了進來:「在熱帶島嶼欣賞落日。」
架上的書攤開著和-圖-書。蘇珊翻回起始頁從頭看。在頭一頁,是亞歷的父親和母親,亞歷山大.賴特與維琪妮雅.賴特。光看照片就可以看出他們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接下來的幾頁是賴特基金會的成立緣起、歷史,之後則是依據它的捐贈別逐一介紹,有醫院、圖書館、孤兒院、研究所、實驗室等等。
蘇珊閤上書。「我想明天把這本書拿給柯勞森太太看。她必須盡快知道事情的真相。」看了看書桌的桌面,她突然發現她的桌子堆積了有多少東西。「平常我的桌子沒這麼亂。最近我在忙好幾個案子,結果就堆積成這副德性。」
十五分鐘後,六點二十八分,她對著鏡子檢視自己。髮型,還可以。妝,掩飾了這幾天缺乏睡眠的證據。裙上的皺摺已消失得杳無蹤跡。看來一切都恢復秩序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覺得有事情不對勁?是多疑,還是什麼?拿起搭配的皮包,她匆匆離開臥室。
「好的,謝謝。事實上,我想知道妳煮咖啡的段數怎樣。那說不定很重要。」
「我不是有麻煩,我希望這事只有你知我知,我是在幫人家一個忙。」
亞歷出現在她身邊。
亞歷一來,只大略看了一下,便證實它們是同一幢建物。
「我保證我不會妨礙妳梳妝打扮。我只是不想在車裡頭等,那會讓我覺得我像個計程車司機。」
蘇珊到過第五大道的紐約市立圖書館許多次,但她沒有到過舉行宴會的這個廳。宴會廳不僅富麗堂皇,它的結構、氣勢和規模、裝潢,在在令她有種時光似乎倒流了一百年的感覺。
「看來有人借慈善為名中飽私囊。」
老太太閉上她的眼皮,「是藥使我想睡。」
「找一找,就找到了。要我打開收音機嗎?」
我知道耐特.史毛有危險了,蘇珊想。但他可能不是唯一有危險的人。或許有其他人也拿到了那枚刻有「You belong to me」的戒指。
「建構標準?我不確定妳是指什麼而言,不過妳要是指建物的外觀的話,有些慈春機構對於醫院及學校的捐贈,倒是有某些特定的風格。為什麼這麼問?」
「有什麼不對嗎?」
可是名單上沒有歐文.亞當斯。她並沒有太意外,畢竟她早已推想到那人有可能以假名登記。沒有歐文.亞當斯,但在名單的最末,倒有個亨利.歐文.楊格。這其中一定有關聯,蘇珊想。
菜非常的精緻,可是,蘇珊完全不曉得,也沒注意自己都吃了些什麼。她的腦海不斷出現那個開色情店的耐特.史毛,不斷湧起一些假設。要是那個兇手有了一絲絲的疑慮,懷疑他徘徊在色情店的櫥窗前,等待下手時機的時候,店老闆史毛曾注意到他,他會如何?肯定會殺史毛滅口。
這下可好了,她包著毛巾的頭髮還是濕的,而她的身上裹著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浴袍,她相信自己的樣子活像復活節的兔子。至於她的禮服,一件黑色的窄長裙及窄腰身的上衣,現正掛在浴室裡,藉著蒸氣除去最後的皺摺。
「我問她妳會不會去,她說妳不去,我就找藉口拒絕她了。」
在喝咖啡的時候,亞歷告訴她,冰琪打電話邀他去吃午餐。
看見他在打量屋內的擺設,蘇珊說:「我先去倒杯酒給你。待兒我換衣服時,請隨意。」
換句話說,他要把精神集中在蘇珊.錢德勒的身上,而不是她姊姊。那兩姊妹吉姆都見過,而他贊同他老闆的眼光。論外貌,論嬌媚,那位荻小姐之美豔動人,自是少有人能及,而且也挺能帶得出場,絕不會弱了他家少爺的光芒。只是蘇珊.錢德勒更得他心。她很自然,很實在,你可以請她去家裡,卻不用為家裡不夠時髦氣派而臉紅或不好意思。
「再見,蘇珊。」老太太的聲音充滿了睡意,「知道嗎?妳剛剛的話令我回想起一件相當美好的事。我年輕的時候,有許多護花使者,其中有個英俊又風度翩翩的人名字叫歐文。那時的我暗戀他,迷他迷得緊,結果這麼多年來,我卻已經有好多年沒想起他了。」
潘蜜拉走向公用電話。她要來醫院之前,接到蘇珊的電話。蘇珊說她正在嘗試從海神號的旅客名單上找出「溫」是何許人,「要是卡洛琳又說起那個名字,要他們注意聽。溫必然是個暱稱或簡稱,說不定她下次會說出他完整的名字,比如溫斯頓或溫索之類。」
「我打過電話給亞歷,想向他道謝,他不在家和-圖-書。」
「問題不在我『是不是』游刃有餘,問題是在,我『要不要』那樣的游刃有餘。」
「妳就是這麼做的?」
六點零五分,車子已停在她住處的樓下。
「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
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談起過她,吉姆想著,可見蘇珊在他心目中有多與眾不同了。
她與亞歷抵達沒幾分鐘,荻、她父親、冰琪也連袂來到。荻穿了一身的雪白,顯得既美豔又飄逸。一看到蘇珊,獲立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潘蜜拉擁著他的肩,溫柔說:「離開這裡。要是再待下去,別人會開始說我們兩個閒話的。」
「今天晚上。回家去,嘉士。回去睡覺,至少睡個五小時,洗個澡,刮刮鬍子,換套乾淨的衣服,再來。卡洛琳醒來會需要你,要是她看見你這副樣子,她準會立刻跑上另一艘郵輪,去逍遙個一年半載。」她屏息,默禱她的玩笑話不致過猛。終於,她聽見他的輕笑聲。
「妳這番話對他而言,就像大旱後的及時雨,真的給了他鼓舞。」
正因為她相信荻說的是真的,是肺腑之言,才會令蘇珊更無法接受荻的所作所為。
不要!蘇珊在心中暗叫。
星期一我就能拿到海神號的照片了,蘇珊想,我可以用妮妲辦公室的長桌把它們都擺出來,努力找找,晚上應該就能找到有卡洛琳的那張照片。如果攝影公司可以在星期二下午弄到加百列號的照片,那麼星期三我就能拿到,我可以盡快再找一下有瑞吉娜的那張,就算要熬夜找也無妨。
「因為我有幾張照片想給你看,想聽聽你的看法。你明天什麼時候走?」
「妳姊姊呢?妳跟她親近嗎?不用回答了。妳該看看妳臉上的表情。」
「吉姆,你通常都是怎麼找到停車位的?」
星期一應該就可以拿到倫敦寄來的照片。可是她會有什麼發現呢?卡洛琳call in到節目時,說自己有張照片,背景中有那個約她一起去阿爾吉爾的男子。那是在卡洛琳所搭的郵輪上,那瑞吉娜所搭的郵輪呢?會不會也有類似的照片?蘇珊不禁暗罵自己為什麼沒早點想到這一點。她應該連瑞吉娜搭的加百列號旅客照片也一起要的。
「歐文是我喜歡的名字之一。時間不早了,唐納。你明天一早有飛機要趕,而我也有一大堆的事要做。」
「我很高興。我喜歡他。」
「蘇珊,請妳諒解,我一開始就只想跟妳一個人共度今晚,邀請獲並非在計畫之內。既然已經邀請了,我便想,要是把妳父親和冰琪也找了來,那就可以請他們去接荻。我這是在表態。」
「對不起,晚上我有事。」
「她說了什麼?」潘蜜拉幾乎害怕她的回答。
「妳有沒有看到那本今晚送給亞歷的書?」葛登又念了起來。
「我是以朋友的身分在問。」
亞歷隨手拿起一本小冊子:是海神號的旅客名單。他翻了翻,「妳以前搭這艘郵輪旅遊?」
「妳這麼做一定有妳的原因。是什麼?」
嘉士執起卡洛琳的手,深情地印上一個吻。他沒有對卡洛琳說任何的話。
蘇珊聽得出她姊姊的聲音裡帶著詢問的意味,但她不想多口告訴她亞歷剛剛才走。「妳再打打看,說不定他等一下就回家了。好好玩,獲。」
「就算沒有打折優惠,我看每分錢都花得很值得。」在侍者撤下他們的杯盤後,蘇珊說,「東西好吃又豐盛。」
為什麼她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覺得答案是肯定的?
「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蘇珊喝了一口,直率地問:「你受過自責的折磨?」
「謝謝。」
「我解決了一個難題,吉姆。」亞歷愉快地說。
「我會這麼問,是因為我曾向我父親屈膝下跪,求他不要娶維姬。結果跪了也沒用,他還是照娶。冰琪對妳記恨,維姬對我也是,她對我深惡痛絕。」亞歷站起身,「我該走了。我的桌子也亂得需要整理。」到了門邊,他轉過身,「蘇珊,我要出國一個禮拜到十天左右,這段期間妳要怎麼忙碌都可以。但是之後,別排得太滿,好嗎?」
「要是妳能稍稍擱下,咱們就去就坐。他們要上菜了。」
「我想,除了我深信他太太的受傷不是意外,以及他沒有傷害他太太,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
「答對了。後來杰克去滑雪出了意外而喪生,現在她又企圖打入一個跟我約會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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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店是我一個病人的爸爸開的。每次我來,他都給我特別折扣。」
「一言為定。」
蘇珊可以聽出她聲音中的疲乏,「妳需要休息了。我拍了照片就走。」
蘇珊不在家。於是潘蜜拉在答錄機上留言:「卡洛琳又說話了。不過她說的還是老話——溫,喔,溫。」
亞歷分別在十點、十一點、十二點打電話給蘇珊,到了下午一點,他終於找到她。
一想到潔恩.柯勞森知道道格.雷頓騙了她,會有多傷心、多失望,蘇珊不禁氣憤填膺。
「妳們當然姊妹情深,不過我不認為妳也愛冰琪。我有邀請妳父親和她也來參加今晚的宴會,說不定是個錯誤。」
一聽見對講機傳上來的聲音,蘇珊無法不慌張。由於交通的關係,她趕到潔恩.柯勞森位於碧克曼廣場的住宅已是五點,而回到家時是五點五十。當時她還在想:只剩四十分鐘,而我連穿什麼都還沒決定。這會兒,人家卻已經來到!
「唐納.李察也是這麼告訴我,他說我需要做的是:別再去想。」淚水湧上他的眼,哽咽攀上他的喉嚨。
「哪一條膝?」
想到潔恩.柯勞森,蘇珊翻到孤兒院的那部分。翻了沒幾頁,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正在看的是一張放大的圖片,十分眼熟。她猜想大概這年頭不但孤兒院的建築都格式化,連周圍的環境景致也格式化。
唐納啜了口酒,「蘇珊,有件事我必須問妳。我昨天和今天都曾到醫院看過嘉士.衛爾斯。他告訴我妳找過他。」
「謝謝,不過改天吧。」
「我不知道他們也要去。」蘇珊的聲音出現了一縷惱怒。
「請不要擔心那個。荻是我的親姊姊,我愛她。」
「我一下午都在家。」
查爾斯向蘇珊眨了下眼,「蘇珊只是在告訴我她最近迷上蒐集藝術品。」
「就這麼多,只有兩個字?」
「以前。我想我終於走出它了。有次妳曾說了一句話,觸動了我。妳說在妳父母離婚後,妳覺得妳家的人像是各自搭上不同的救生艇。妳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想?」
「蘇珊,有件事我很少對人提起。我可以告訴妳,妳對冰琪的感受,我是完全能夠理解。我也有過繼母,只不過在我家,它的情況跟妳家的不太一樣。我父親是在我媽過世後才娶維姬。」
「蘇珊,有件事我想澄清一下。邀請妳姊姊參加今晚的宴會,並非我的本意。」
「抱歉,我去醫院看一個朋友。對了,亞歷,中美洲的孤兒院是不是有一套建構標準?」
「蘇珊,妳聽說我已經搬回紐約了吧?回來真好。沒有妳在身旁的日子,我想妳想得緊。」
「是的,但不是為我自己。」她勉強一笑,「,要來杯咖啡嗎?我不知道你怎樣,我是一定要的。」
換了件藍色罩衫,抓了件黑色外套,蘇珊走出臥室,來到客廳,正想說「我好了」,卻見到唐納就站在她的書桌前,正在研究那兩本旅客名單的冊子。
「我看新聞了,所以到了車上,我可以告訴妳今天紐約發生了什麼事。」
「妳很心儀那位新的約會對象?」
「有,好幾次。」
還有別人遇害嗎?
「謝謝妳的讚賞,不過我只是在盡本分而已。」蘇珊心知現在不適合告訴柯勞森太太,說自己已經查出道格的底細。畢竟對方的身體狀況顯然很不好。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我想在做重大決定之前,小心謹慎是有其必要的。我也會注意的,我保證。」
他指出了一個蘇珊沒有發現的地方。他指著其中一張拍立得照片,「看!」再指了指書頁上圖片的大門的一角。照片顯示出它跟素描圖片上一樣有隻小動物,「這是山羚。山羚是我們家的標誌:在我們建造的任何建築物都落有這個標誌。」
「我明天再告訴妳好嗎?」
「對,上過許多次。它是艘很漂亮、很棒的船。」他走近她,「妳看起來好美。我們走吧,我餓了。」
放下話筒,蘇珊的目光移回桌上那本介紹賴特基金會的書籍。它攤開的那一頁,是介紹一間基金會籌建捐贈給瓜地馬拉的孤兒院。建物的外貌跟潔恩.柯勞森病房內那幅素描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用手繪製,一個則是用照片呈現。
別問,吉姆在心中說。
蘇珊連忙拉回心神。「沒有,還沒有。」
卡洛琳有可能永遠都不會醒,有可能醒來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所以耐特.史毛有可能hetubook•com.com是唯一能指認殺死阿布度.巴基以及其他數人的凶嫌的人。
「對。我想我是。」
一個星期不到,已經有一傷——卡洛琳.衛爾斯,三死——喜達.強生、蒂芬妮、阿布度.巴基。耐特.史毛很可能認得出殺了這些人甚至瑞吉娜的凶手。
在現場,圖書館長已把那本書介紹完畢,也已將賴特基金會的豐功偉業稱頌了一遍。
她看起來棒極了,吉姆替蘇珊打開車門時心想。在往圖書館的一路上,他的眼睛不曾離開路況,但他的耳朵則專注在後座的交談。
顯示妳的大方與體貼,放這個如此用心的男人一馬吧,蘇珊,可別端架子呀。吉姆心中暗呼。接著,他聽見她溫暖的笑聲。
「解決了什麼難題,亞歷先生?」吉姆瞥了後視鏡一眼。很明顯,他家少爺今天的心情非常的好。不僅氣色好,整個人看起來更是神采飛揚。
蘇珊沉思了片刻,為她下一個問題思索措詞。「我今天帶來了一部相機。妳介不介意我拍幾張那幅孤兒院素描的拍立得照片?」
其實,蘇珊換位還有一個用意。假如她要讓她與亞歷之間的友誼繼續發展下去,首先就得確定這條路只有兩個人走。如果一定會有第三人涉足,那她寧可連開始都不要有。往事是可一不可再,她絕對不想又經歷一次相同的經驗。
「得一大早就出門了,所以才想今天再見妳一面。一起吃晚餐吧?」
「冰琪不太喜歡我。我想這也難怪。我曾向我父親下跪,求他不要跟母親離婚、跟她結婚。」
是荻。
「喔,那根本不成問題,亞歷先生,那種小事你游刃有餘。」
「不是。我從沒搭過郵輪。」蘇珊暗暗希望他可別再問下去。她不想跟任何人談她現在做的事。
「目前尚言之過早。我們可不可以談談天氣什麼的,或者,就談談你為什麼對那兩份旅客名單那麼感興趣,如何?」
「沒有。看看荻,她就快被葛登先生煩得耳朵長繭了。要是我去救她一下,說不定我們的感情會更深厚。」她笑道,「而且,我也正好有事想跟我爸爸說。」
「好。要是他問起,我會告訴他她有像要講話的樣子,而那是個好現象。」
「對不起,亞歷,我不是有意讓自己的口氣顯得那麼氣,實在是這個星期簡直像場惡夢。」
「好吧,為了妳,我就姑且跑一趟。妳幾點得出門?」
「一個人一旦把另一個人擺到心間,就不太可能說不愛就不愛。我也不認為一個人該抹掉過去的任一段,事實上,我不認為有誰辦得到,所以最健康的處理方式,就是放開執著,擁抱自己的生命,讓痛苦離開自己。」
「妳仍愛杰克嗎?」
「我不習慣對著機器說話。我原先是想知道妳願不願意讓我請妳吃午餐。」
「妳真是個可愛的朋友。」嘉士說。
「瞧,我是一個多麼好的人。」亞歷在起身趨前接受贈書時,在蘇珊的耳邊低語。
那幅素描放在床對面的櫃子上。蘇珊打開鎂光燈,拍了四張。之後,收好東西,往房門走。
還會有別人嗎?
「我現在知道我兩年前應該跟著他的。如果我有接受治療,我就會控制住我的脾氣,就不會一聽到人家三言兩語,就忍不住打電話質問卡洛琳。如果我沒有在電話中嚇著了她,她就不會改變主意,不去見錢德勒醫生,她會一下樓就搭計程車,而不是用走的去郵局寄信。」
送走嘉士,潘蜜拉往等候室走。值班的護士叫住她。
「很不錯。」
「她有沒有提起過任何叫溫的人?」
「是的。」
他指指入口處的一個架子。「那是限量印刷的。今晚的來賓,會每人送一本。不過你可以先去看看,看過之後,妳會了解賴特基金會十六年來對這個社會的奉獻有多大。」
「你來早了。」她回覆對講機。
冰琪一把葛登轉手出去,立刻轉向蘇珊跟她父親。「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非常棒。」她說。
蘇珊謹慎地說:「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她的真實姓名叫卡洛琳.衛爾斯。在她打了那通電話的幾小時後,她受了重傷,現在仍昏迷不醒,所以我一直還未跟她再說過話。」
亞歷要去接蘇珊.錢德勒到第五大道的市立圖書館參加一個晚宴。他堅持早一點出發,說是擔心塞車。結果一路上車流順暢得很。吉姆想,想必是莫非定理的關係。
她一打開門,亞歷一看到她的樣子就哈哈大笑。「妳看起來只有十歲大。要玩醫生看診嗎?」
他m.hetubook.com.com放下小冊子,「對不起,如果我對妳的『隨意』的邀請越了界。這是一張很漂亮的十九世紀桌子,所以我便想走近一點看。這兩冊旅客名單不太像是機密文件。」
「我明天去哥斯大黎加,我從那裡登船,到祕魯的喀勞下船。昨晚好玩吧?」
好了,沒事了,吉姆鬆了一口氣。
他抬起紅絲滿佈的眼睛,「他們告訴我她已經穩定下來,但我怕又來一次突發狀況。」但她看得出他還是不敢進去病房。
「你昨晚有沒有跟李察醫生一起吃晚飯?」
「你可以留話的。」
蘇珊聽見自己說:「七年前,我跟我的男朋友已交往到談論婚嫁的時候,荻闖了進來。猜猜後來誰當上新娘?」
在往電梯的途中,她設法說服嘉士進加護病房看卡洛琳。在一名守護警員的陪同下,他們一起進入。
他回過頭,看見她,露出笑容。「美極了。」
亞歷的輕笑聲陪著她走向鄰桌的荻。
「不用,我要上樓。」
唐納.李察在晚上七點整按蘇珊的門鈴。
此外,她的腦海老是浮起剛剛去柯勞森家拿回的牛皮紙袋裡,瑞吉娜有一張郵輪明信片。明信片的主體是面向碧海藍天的露天餐廳,而其中一副白色休閒桌椅被用筆圈了起來。從說明文字,她知道那是峇里島,但瑞吉娜為什麼將那個位置圈起來?有什麼特別的緣由嗎?
「沒關係。我可以坐在走廊打發一下時間。」
「很棒,對嗎?」
「什麼?」蘇珊一愣,接著看見他眼中的笑意。
喔,天,吉姆心想。
「但你們家建物的前面自然不會樹立了一塊刻了瑞吉娜.柯勞森名字的石碑。」
「我也是。我暈船。」他將小冊子放回桌子。
「幫我一個忙,別告訴她先生。」
「她又說話了,就在你們剛走出加護病房沒多久。」
父親看著她,表情由驚訝轉為擔憂,「當然可以,寶貝,可是妳是不是有什麼麻煩?告訴我,無論是什麼事,我都會幫妳。」
侍者將咖啡放在他們的面前。
「吃了,去了一家自助餐廳。」
「我也是,我要他在他太太脫離險境後,來找我或是其他的心理醫師接受心理輔導。目前他的一顆心完全在他太太的身上,自責之深,只怕誰也幫不了他。自責這東西,是很磨人的。他認定了若不是他打電話回去嚇著了他太太,她就不會改變主意,而會搭計程車去見妳,那麼一來她就不會被車撞了。」唐納聳肩,「當然,要不是有那麼多的人受困於自責,只怕我的診所就得喝西北風了。啊,咖啡來了。」
「亞歷,」當他回到座位,蘇珊低語,「我想跟荻換一下位置,到那一桌吃點心。」
「別告訴我你老公也要來揍我。他幾時出差回來?」
打從他們一抵達,亞歷便刻意將她介紹給幾位重量級的人物。她真不知道她是該覺得得意、高興,還是好笑,因為他的動作無異是在向在場的人表示他今晚的女伴是她。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找妳,希望妳幫我查一查他。我知道我這項作為有些輕率,畢竟我認識妳才沒幾天。可是每跟妳見一次面,談一次話,我就會越把妳視為一個可以掏心掏肺的朋友。這是妳與生俱來的天賦及能力,我想妳之所以在妳這一行如此出色,道項天賦功不可沒。」
「現在時間還很早。」
他顯然聽見她的腳步聲,因為他抬起了頭,「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蒐集這個嗎,蘇珊?」他靜靜地問。
「沒有,她談及在船上認識的人時,從沒用他們的名字稱呼過。」
「你昨晚沒回家。」她輕叱。
「嘉士,別想太多!你要是再想這些『如果、如果』的,你會瘋掉的。」她執起他的手,「卡洛琳今天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不是你造成的。」
蘇珊一點也不喜歡人家隨意動她桌上的東西,但決定撇開她的不悅。「你曾說過你以前常上加百列號,是嗎?」
「好吧,那我回答。當一個家庭遇上離婚這種事時,無可避免要面臨忠誠的分裂。我媽痛苦、傷心、怨天尤人,我爸則逢人便說他從未這麼快樂過。我不禁要懷疑那些年我所看到、所經歷的幸福家庭生活,是我搞錯了它的真實性,還是我讓自己一直生活在假象裡?」
歐文!我的天,卡洛琳說的是歐文,不是「溫,喔,溫」。蘇珊驚愕地想。她記起海神號的旅客名單上有一個叫歐文.亞當斯的人。她會記得是因為他是名單上第一個非夫妻檔的男旅客。
「老話。仍然是:『溫,喔,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