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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科擺

作者:安伯托.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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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烏拉GEVURAH 五十一

吉烏拉
GEVURAH

五十一

他離開了。我呆立在那兒,思索著這次不期而遇的意義。
「你怎麼知道的?」
「奇怪,」他伸出手,說道:「我們同租一棟樓那麼久了,卻在幾千哩外的地心裡自我介紹。」
我說:「我並不常在人們家中看到動物標本。」
「那幾根管子就夠了。不對。當我看到那些地下通道時,我就感到猜疑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談著黑暗,臉上卻透著光采。我問他為什麼他會感到猜疑。
「啊,呃,我覺得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地下的……」
晚上我不是到須瓦賓區的酒吧去,就是到寬敞的地下餐室去聽長了鬍子的老紳士彈奏樂曲,看情侶們隔著豬肉蒸氣和大杯啤酒相視而笑。下午,我便查閱所有的目錄卡和複製品。偶爾我會離開檔案室,在博物館內瀏覽所有人類發明都被重建於此的展示。你按一個鈕,便可透視人們如何探油、鑽油,你走進一艘真正的潛水艇内,你可以使行星轉動,你也可以製造酸和連鎖反應。一棟哥德式博物館,完全是未來的,擠滿了被教導將工程師理想化的一群群學生。
「他提出艾佳沙之和*圖*書說,也就是世界之主的地下總部,共同統治的神秘中心。」剝製師說:「他一點也不懼怕;他很有自信。但是那些在他之後持相同論調的人卻都被除去了,因為他們知道太多。」
「那房子是假的。它只有表面,沒有房間,沒有內部。那其實只是個煙囪,一座為原來的地下鐵排氣用的通風口。一旦你知道這事實,你會覺得自己站在地底世界的入口處:只要能穿過那些牆,你就可通到地下的巴黎了。我曾在那扇門前站過許久,那是到地心旅行的出發點。你想他們為什麼要造那通風口呢?」
——湯瑪士.葛左尼,《II Theatro de vari e diversi cervelli mondani》,威尼斯,一五八三
「你和其他人一樣,認為這不是一種尋常的職業。不過我並不缺顧客,而且各種顧客都有:博物館,私人收藏者。」
「怎麼不明就裡呢?」
我們沿著隧道前行時,沙隆先生不停地以緊張的目m.hetubook.com.com光注視新通道的入口,彷彿想在那些陰影中找到證實其猜疑的證據。
「在汽車發明之前,當路上只有馬車的時候?以你的聰明才智,我以為你會提出一個較有深度的解釋才對的。」
在德意志博物館裡,你也可以學到有關礦坑的一切:你爬下一個梯子,便發現自己在一座礦坑內,有隧道、載人和載馬的電梯、和受到剝削的瘦小兒童(希望是蠟製的)正在爬行的狹窄通道。你沿行無盡的黝黑長廊,在無底坑邊止步,只覺得冰寒入骨,且幾乎可嗅到甲烷味。一切都栩栩如生。
「你怎麼知道?」

我在一條隧道裡徘徊,正在害怕自己永無重見天日的可能時,碰到了一個正隔著欄杆往下俯瞰的男人,一個我似乎認識的人。那張臉蒼白且滿是皺紋,頭髮灰白,眼神銳利。但是那身衣服卻不對——我是看過那張臉,在一身制服之上。那就好似在許多年後碰到了一個換穿了平民服裝的僧侶。那人回顧我,也與我一樣遲疑。一如在這種情況下的一般反應,我們兩人交換了好幾眼之和-圖-書後,他才率先以義大利語向我致意。我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他穿制服的樣子:如果他穿上黃色長罩衫,那他就是沙隆先生了:A.沙隆,剝製師。在我身為文化顧問時,我的辦公室是在那棟曾為工廠的舊樓房中,而他的實驗室就在我的隔壁。我曾在樓梯上碰過他幾次,我們總是點頭為禮的。
「解決交通問題嗎?」
我或許在那些「魔鬼」作家的稿件裡看過這名字,但我並不確定。
「那你為什麼在隧道裡閒逛呢?」
「是嗎?那端看你所拜訪的人家……或地窖而定。」
「你說過,為地下鐵排氣之用呀。」
「那兒是有些偏僻沒錯。那棟建築乍看之下也不太起眼。可是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看出雖然那門看似木頭門,其實卻是鐵門上漆,而窗戶則像已有好幾世紀都沒人開啟過了。人們不明就裡當街走過。」
我們交換了幾句禮貌的話。我以為他很清楚我是在做什麼的,那算是一種成就,因為我自己也不確知。「你怎麼會在一間科學技術博物館裡呢?我還以為你們的出版公司關心的是較為精神方面的事物呢。」
那彷彿www•hetubook•com•com是當臉摑來的一掌,這對我認為是隱私且埋藏之事膽大而無畏的展示所知。我想問他為何他知道,卻又感到害怕。我限制自己以冷漠的口吻說:「噢,那件陳年舊事,我根本就忘了。不過,你怎麼會問起來呢?」
「也許。」沙隆先生說。他顯得深思而茫然。我們的談話無疾而終。然後他說他得走了。但是在與我握過手後,他好似突然想到什麼,又盤桓了幾秒鐘。「對了,那個上校——他叫什麼名字來著?——就是幾年前到葛拉蒙出版社去和你們談聖堂武士寶藏的那一個——你們可有他的消息嗎?」
我在米蘭和巴黎所找到的插圖並不足夠。葛拉蒙先生讓我到慕尼黑的德意志博物館去搜查幾日。
「噢——」他含糊地比了一下手勢——「人們會說的,我有許多顧客……」
「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在上個世紀,每一個大都會區都急忙建了地下鐵?」
「動物標本是保存在地窖裡的嗎?」
「我必須承認我沒去過。」
「你有嗎?」
「去找剝製師的是哪一種人呢?」
因此,當一個大秘法家想要對你說話時,他所說的絕不輕浮粗俗、陳腐,而是一個秘密,一個神諭……www.hetubook.com.com
「我真的不能說。我記不得是誰告訴我的,也許是一個顧客吧。只是只要提到地底世界,我的好奇心就會被勾起。老年人的狂熱吧,晚安。」
「因為如果世界之主存在,他們只可能在地下:這是沒有幾個人敢說的真理。或許唯一一個勇敢到將之付諸於文字的是聖-耶夫.艾威勒。你知道他吧?」
「有些人把它們放在地窖裡。並不是每一個馬槽都是在陽光下或月光下的。我對這些顧客很猜疑,但你也知道的:工作便是工作……我對任何地下的事物都很猜疑。」
「我是在探查。我不信任地底世界,但我要加以了解。這種機會並不多。你會說,羅馬的地下墓穴呀。那裡毫不神秘,太多遊客了,而且一切都是在教會的控制下。還有巴黎的地下水道……你去過嗎?它們在星期一、星期三、和每個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六都是開放參觀的。可是那又是另一個吸引觀光客的地方。自然,在巴黎也有地下墓穴,和山洞。更不用提地下鐵了。你曾到過拉法葉路一四五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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