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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科擺

作者:安伯托.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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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德HOD 一一三

好德
HOD

一一三

傅科擺!傅科擺已不再在袖廊中央的老位子擺動了。一個較大型的擺由唱詩班席次中央的楔石掛了下來。擺動範圍較廣,擺線較粗,如曳船索,我心想,或是如金屬細線編就的電纜。這巨大的擺,在萬神廟中必然便是這副模樣。那就好像透過望遠鏡注視月球一般。
「伯爵。」艾登提說:「犯人在說謊。我如此說感到很羞辱——但榮譽至上。我對他所說的故事與特使對我說的並不相同。對信息的解析——不錯,我的確得到了一紙信息,可是我並沒有瞞住你,許多年前,在米蘭——他的解譯與我的大不相同……我不可能如他那般解讀的,所以,那時,我才會向外求助。我必須說,當時我並未得到任何鼓勵,只有不信任、蔑視和威脅……」也許他本想多說的,但當他注視奕格禮時,他也同時在瞪視著如魔咒般令他發暈的擺。他好像被催眠了似的,雙膝一跪,又說了一句:「原諒我,因為我並不知情。」
在布拉曼提的呼叫下,這些高僧出現了,身穿禮拜式長袍,胸前佩戴金羊毛徽章。
奕格禮已回到了袖廊。他以裝飾在他胸襟口袋的小手帕拭拭額上的汗水,深吸兩口氣,又在嘴裡放進一顆小藥丸。然後他呼籲大家安靜。
他們的對話是以低劣的法語進行的。然後布拉曼提說:「兄弟們,我們是奉一個修會之名聚集於此的,未知的修會,也是在昨天之前你們都不知道所屬,然而卻一直屬於的這個修會!讓我們發誓,所有玷辱這『秘密』的人都須受到咒逐處分。所有奉承秘學的人都須受到咒逐處分。所有以儀式和神秘行為而出醜的人都須受到咒逐處分!」
——傑法.沙地克,《第六伊曼》
「啊,不,伯爵先生!」皮耶跨入那半圓形劇場中,雙眸炯炯。「你已與他面對面地整整談了兩天,而他卻不看、不說、不聽,就如那三隻猴子。你還想今晚能多求些什麼呢?不,不行。就在這兒進行吧。這兒,當著我們大家眼前!」
奕格禮粗略地解譯道:「他不肯說。」他以一種投降、順從的姿態,舉起了兩臂,對布拉曼提說:「他是你的了。」
歐考夫人急忙回應:「是的,是的。」
為了生存,李歐狐狸正設法再把貓頭鷹吸進去。歐考夫人走到他身後,用手指按他的太陽穴,使他順應她的意志。貓頭鷹意識到牠快消失了,便轉向牠的創造者:「飛,飛,魔鬼!」牠喃喃叫著,想要啄他的眼睛。李歐發出吞嚥聲,好似咽喉被割斷了,然後便屈膝倒下。貓頭鷹在那堆可怖的黏液中消失了(發出微弱的「飛,飛」聲)。李歐哽著聲,也跌到那堆泡沫中,靜止不動。歐考夫人氣憤地轉向仍在奮力持續的吉歐:「說話,柯利!你聽到我了嗎?」
「兄弟,我們已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面了。」奕格禮面帶笑容道:「我早知道你會忍不住到這兒來的。怎樣?你已被告知犯人的說辭了,他並說是你對他說的。這麼說來,你是早已知道卻保持緘默了。」
本堂四周都是明亮的。一排又一排的瓦斯燈,在新來者的握持下,由我後方的通道進入。這些人通過我的左側,進入唱詩班席次,或在本堂裡列隊站立。老天——我心中暗想——女巫的獻祭之夜——卡通版的。
「Tenet Opera Rotas.」(「為了維持輪轉。」)

「兄弟們,武士們。你們今晚聚在此地,是因為過去這幾天裡神秘使者已向你們通告了消息,因此你們都知道我們這次聚會的原因了。我們本該在一九四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晚上會晤的。那時你們中有些人尚未出世——至少不是以目前的形貌。我們聚在此地,是因為在最痛苦之錯誤六百年之後,我們找到了一個知道真相的人。他是如何知道的——且所知超過我們——是個令人困惑的神秘。但是我確信在我們之間,有一個人……我神秘的朋友,已在另一個場合顯露過分好奇心的你,你不可能不在這裡的,對吧?……如我所說的,我確信在我們之間,有一個人可以就這件事予以說明的。艾登提!」
貝爾勃本來一直在發抖的,可是到這時候,我卻看到他放鬆下來。他望著觀眾,神情或稱不上是自信,卻可謂好奇。我相信,在聽過兩個敵人的爭論,看過他眼前那扭曲的靈媒軀體和那幾個依然在一旁抽動呻|吟的回教僧人,以及高僧們縐散的僧袍,貝爾勃恢復了他最難得的天賦:一種無稽感。
或許那並非計畫中的,或許蘿倫莎的犧牲點燃了這一幕,只見那群僧侶已迫近那魔法圈內,因為擺的停止已不再有任何隔閡。接著,某人——我想是艾登提——被其他人抛向桌子,因此桌子便自貝爾勃的腳下被推翻了。同樣的,這一推也使得垂線下的擺錘落空,擺因而迅速而猛烈地揮動,帶著它的受害者。在擺錘的重量拉扯下,鐵線在我可憐的朋友頸部縮緊了,將他拉到空中,於是貝爾勃和擺一起向上抛,盪到唱詩班席次的最東端,然後又盪回來——希望他已亡命了——朝我這方向盪過來。
那形體唱著:「溫柔的愛,在這時刻友愛我……」
我在嗡嗡的聲響中,漸漸恢復了意識;現在已較強的光線,使我不由眨了眨眼。我兩腿發麻。當我試著靜悄悄地站起身時,我覺得好似站在一床長刺的海膽上。小美人魚。我悄然地踮足站立,然後彎彎膝蓋,疼痛才慢慢減輕。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我看清站崗亭差不多全是在陰影中。這時我才敢www.hetubook.com.com大膽地注視眼前的一切。
格歐想藉攀住他所創造的形體而強自站立,但是那形體卻與他一起倒下,消失在地板上。格歐倒臥在他繼續吐出的那團黏膩上,直到他身子僵硬、死去。
歐考夫人對這一群高僧開口了:「我的優秀的小兄弟們現在要把三個知情的人帶給我們。」她停了一下,又說:「愛德華.柯利,亨利.孔拉茲,和……」又一次停頓。「聖日耳曼伯爵。」
「你被寬恕了,因為你知道你並不知情。」奕格禮說:「兄弟們,因此犯人有我們全都不知道的知識。他甚至知道我們是誰;事實上,是經由他,我們才知道自己是誰的。我們必須加速進行:黎明很快就會降臨了。當你們留在這裡冥想之際,我要再一次退下,設法由他那裡得到更多啟示。」
當那群魔鬼門徒在面對這幕前兆而暫時目瞪口呆之後又開始號叫囂嚷時,我告訴自己說這故事已經結束了。如果「好德」是塞弗拉的榮耀,貝爾勃便享有這榮耀了。單是一次無畏的舉動,已使他與「絕對」妥協了。
布拉曼提微微一笑。「不必擔心,伯爵,我們又不是在調染料。這是『擺』,一如『他們』所臆想的。它會知道該怎麼動的。而為了啟動一個力量,沒有比人體犧牲更有效的。」
然後,在那身穿燕尾禮服的仁兄繼續推動這喪禮的擺動之際,經由一種向量的可怖加減抵銷,和一種能量的轉移,貝爾勃的屍體突然變得靜止;垂線與底部垂球只是自他身體以下才移動,其餘的——連接貝爾勃和圓拱形屋頂這一部份——卻已垂直不動。因此貝爾勃便逃脫了世界的錯誤,而世界的運動現已變成,他自己,懸疑點,定點,自世界的拱形屋頂下所垂掛下之「地」。同時,在他腳下的垂線和球體卻繼續擺動,由極點到極點,毫無寧靜,任由在它們下方的地面溜逝,不時顯現出一塊新大陸。擺錘既不可能知道,也無法指出「世界之臍」的所在地。
由本堂的另一端,靠近售票亭和書攤處,傳來了隆隆鼓聲,和幾支笛子的尖銳聲響。四輛車門突然開了,跟著出現了四個身影。我在小雜技團海報上也見過他們。
他的頭被圈在由楔石中央垂下的鐵線形成的箍中;當擺錘斜向右方時,貝爾勃的頭便斜向左方,反之亦然。當貝爾勃的頭隨著垂線的拉動時,他的身體——起初尚有最後的痙攣,後來便有一種木偶般關節不相連的靈活,一手在這兒,一腳在那兒——描述著空中的其他弧線,與頭、線和下面的球體都不相關的弧線。我覺得好似用人以繆布勒奇體系在為這一幕拍照——在底片上照下每一剎那的連續動作,記錄頭在每一個時間所達到的兩個極端,球的兩個靜止點,垂線與時間的交叉點,與頭和球都不相干,還有軀幹與雙腿擺動面所劃出的中間點——垂掛在擺上的貝爾勃,在空中畫出了塞弗瑞之樹,在他的最後一刻為宇宙的所有變遷浮沉總結,以他的動作永恆地定出世上之神難免一死之吐氣與淨化的十個階段。
「Sub umbra alarum tuarum!」(「在你的羽翼之影下!」)
「他是個騙子,騙子!」奕格禮喊道:「兄弟們,你們都知道這些句子是從我寫的『特里諾索非聖徒』上節錄下來的;任何人都可以以六十法郎買到一本!」他跑到格歐狐狸跟前,揪住他的臂膀用力搖他。
「透過擺的垂線。」
他們並未揚聲,只是低聲細語,交織成一片似一齣戲中群眾場面的嗡嗡響聲。
「住手,你這個騙徒!」歐考夫人尖叫道:「你會弄死他的!」
這四個回教秘密教派的苦修僧人,戴著黑纓氈帽,身穿扣到頸部的黑斗篷,似自墓地中升起的死人般,由汽車裡跨步而出,在魔法圈的邊緣蹲了下來。背景的一支橫笛吹奏出甜美的樂聲,這四名僧人輕輕地把手放到地板上,彎身鞠躬。
可是沒人移動,只有皮耶上前坐到王座上,說道:「夫人,繼續進行吧。」
「咒逐!」
「我們不是警察,」沙隆說:「並不宜於用一般的詢問方法。另一方面,我也不相信對地底的力量獻祭便會有效驗。如果他們想要給我們一個信號,他們早就會這麼做了。除了犯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知道,可是他失蹤了。今晚,我們有可能讓犯人面對知情的人……」他微微一笑,凝視奕格禮,濃眉下的兩眼瞇了瞇。「也讓他們面對我們。」
當兩個巨人再度揪住蘿倫莎時,貝爾勃只是略顯焦慮地望向她。蘿倫莎在抽搐中恢復了神智,開始低泣。
群眾響應以禱告:「帕莫西爾,帕第爾,卡繆爾,亞斯萊爾,巴米爾,吉戴爾,亞敍雷爾,馬西勒爾,多克泰爾,烏席爾,卡巴瑞爾,瑞西爾,錫麥爾,阿瑪戴爾……」
「是你;我認得你。」歐考夫人邀約道:「說吧,告訴我們在何處,為何事……」
貝爾勃應道:「你真以為如此嗎?」
「啊,真可笑。」皮耶說:「我們有最優秀的入會者,卻要借重一個娼妓!不;那人必須立刻被帶到擺的跟前來!」
「傻子!」奕格禮吼道:「我們現在該怎麼把它放回軸線去?」他擔心的是擺的安全。
眾人在互相踐踏中向後退,退到那半圓圈的邊緣,為這奇觀空出地方來。負責推動擺的那個人,被擺的重生迷住了,直接推著那被吊死的屍體。擺動的軸自我的眼前成對角盪到一扇窗子,無疑是在幾小時之內,第一道朝陽的光輝將射過那無彩色之一角的那扇窗子。因此,我沒看到貝爾勃在我眼前擺動,但我相信,這是他在空中劃出的形狀……
「Quwww.hetubook.com.comid facit Satan Adema?」 (「為何魔鬼製造亞當?」)
奕格禮不死心,以慈祥而懷柔的口吻說:「我明白你的忿怒,你的保留。將這麼寶貴而親密的秘密對剛剛才鬧過如此無意義之場面的一群烏合之眾表露,你一定感到十分噁心!好吧,你可以只對我一個人透露,附在我耳上低語。現在我就讓他們將你放下來,我知道你會告訴我一個字的,只要說一個字。」
在歐考夫人的示意下,她手下的小魔鬼們很快就在巴斯可彫像和歐白神汽車模型之間放好了三張扶手椅。三個人依次坐在其上。他們都有暗色皮膚,身材矮小,緊張,眼睛大而白。「狐狸三胞胎。伯爵,你對他們都很熟識的。吉歐,李歐,格歐,你們準備好。」
歐考夫人蹲踞在狐狸兄弟後方,低聲鼓勵他們。這三兄弟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緊抓椅子的扶手,眼睛緊閉。他們開始冒汗,臉上的每一條肌肉也都在抽動。
奕格禮因貝爾勃的沉著而恢復了鎮靜,臣服於擺的打岔,卻仍急於想知道尋求了一生(或好幾輩子)的秘密,同時也為了能再重新統馭他的同僚,便再度對貝爾勃開口:「好了,貝爾勃,下定決心吧。你也看得出來,此刻你的狀況是——客氣地說——很尷尬的。別再這麼演戲了。」
她以專制的口吻下令。本堂的喃喃低語聲表示了贊同。兩個巨人遵從了,將蘿倫莎推給那兩名侏儒。奕格禮兩手緊抓他那王座的扶手;他無法獨排眾議。
如夢遊症患者的蘿倫莎,好像連說話都很艱難似的,開口道:「我是……聖徒,也是……娼妓。」
「火?」
正要退開的奕格禮,在原地呆立了一下,隨即跑向她,想要制止她。
歐考夫人手臂一揮,像是在指示比賽開始。音響聲變得尖銳、刺耳;鼓聲已失去了穩定的節奏;已開始前後左右搖動的苦修僧人,現在站起身來,抛掉身上的斗篷,將雙臂直而僵硬地平舉向外,彷彿準備要起飛。片刻的靜止後,他們開始轉動,以左腳為定點,臉向上仰,集中,空茫無表情,打褶的僧袍隨著他們的轉圈而蓬起,使他們看起來似被捲在颶風中的花朵。
布拉曼提做了個手勢,某人即從群眾間站出,跪到他腳前。我瞥見了那張臉。是那個畫家,臉上有疤的雷加多。
「一個神秘使者。」
「你把那女人帶來了嗎?」
白泡沫已漸成形:其中之一略具人形,另一團由陽器的形狀變為玻璃瓶變為蒸餾器,第三團顯然漸成鳥形,一隻戴了大眼鏡、耳朵豎起的貓頭鷹,老博士般的鈎嘴,自然科學的導師。
我沒時間問自己太多問題。某人已莊嚴地進入,一手前伸以示意安靜。我認出布拉曼提,只因他穿著紅色長袍、戴白帽,還有我在皮德蒙那晚見到他戴的禮冠。他走向火盆,對著火丟下了什麼東西,使一陣火焰向上一竄,接著,濃密的白煙升起,慢慢地瀰漫了整個房間。我心想,就如在里約熱內盧的那個煉金術士晚會一般。而我並沒有阿哥哥樂器。我以手帕蓋住鼻口以摒擋煙氣。即使如此,我仍似看到兩個布拉曼提,而在我前方的擺更同時向幾個不同的方向擺動,就像旋轉木馬一樣。
「貝狐美武士,六封印武士,第七封印武士,天神武士,傅洛林與戴之武士執行者,亞茲挪武士……巴別塔的拿俄米,大金字塔的拿俄米,大教堂的拿俄米,所羅門神殿的拿俄米,賀利玻里聖殿的拿俄米……」
皮耶歇斯底里地問:「他說什麼?」
同時,蘿倫莎也行動了。她掙脫兩個巨人,站到貝爾勃前方,在那絞刑架下面,兩臂大張,彷彿想制止入侵的大軍。她流著淚喊道:「你們瘋了嗎?你們不能這麼做!」
那形體開始低哼曲調。歐考夫人示意安靜。樂師立即停下,轉舞的僧人也停止號叫,只是繼續轉圈,雖說他們已顯得疲累。
「如果伯爵先生允許,我會解釋。」一個女人說話了。我認出她便是海報上的歐考夫人。她臉色土灰,身穿橄欖綠色袍子,頭髮油滑漆黑,在頸背紮成一束,聲音沙啞如男人。我在史隆書店曾覺得那張臉很面熟,現在我想起來了;她便是在皮德蒙那晚的林間空地上,朝我們跑來的那個督伊德女教徒。「亞立,丹尼,把犯人帶到這兒來。」
「就算我弄死他又怎樣?」他將那靈媒拉下了座椅。
布拉曼提唸誦這一連串的頭銜,而被唱到名的人便分批進入,因此我無法分辨出每一個人的特定名銜。不過在最初的十二個人中,我看到古博那提、史隆書店的老人、卡孟特列教授,還有一些我在皮德蒙宴會那晚得識的人。我也看到葛拉蒙先生——我相信他的職位是天神武士——鎮定自持,對他的新角色十分專注,雙手在觸摸|胸前的金羊毛時微微顫抖。同時,布拉曼提又繼續唱頌:「卡那克之神秘特使,巴伐利亞之神秘特使,巴別諾斯替之神秘特使,喀密勒之神秘特使,蒙澤古之神秘特使,隱藏伊曼之神秘特使……托瑪至尊,奇威尼至尊,聖馬丁大教堂至尊,瑪林堡至尊,隱形歐卡那至尊,阿拉穆石至尊……」
不過,對於擺換了個位置,他反而感到驚訝。兩個巨人將他拉去面對奕格禮的座位。唯一的聲響便是他背後的擺垂揮動聲。
他穿著禮服,如曼陀羅一般。後來,看到他的同伴,我意識到他果真是個魔術師,來自歐考夫人小雜耍技團的變戲法者;他是專業者,所以能夠估量壓力和距離,擁有技巧純熟且穩固的手腕。或許透過他那雙閃亮鞋子的薄底,他可以感覺到潮流的振動,再根據控制潮流之地球邏輯而移動他的手。
貓頭鷹開口了:「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和_圖_書火……」
眼睛緊閉,嘴冒白沫的僧人,仍在不停地自轉,且開始繞著擺轉動,奇蹟般地不妨礙到擺的軌道。他們愈轉愈快,頭上的毛氈帽脫落了,使長長的黑髮向下傾瀉,而他們的頭也好像要甩離頸子了。他們高聲喊叫,猶如在里約熱內盧那晚的舞者:呼——呼——呼——
在唱詩班席次中央,閃爍的燈光中,有什麼東西在動著,一個瘦削的影子。
「武士兄弟。你們已看過這女人對我們所施的無聊伎倆了。讓我們恢復鎮靜沉著,再回頭依附我的提議吧。讓我單獨和犯人談一個鐘頭。」
隱形歐卡那至尊是沙隆;臉色依然灰白,但身上的工作罩衫已換成了炫麗的鑲紅邊黃袍。跟在他後面的是路西佛教徒,神經兮兮的皮耶,他胸前佩戴的不是金羊毛徽章,而是一把金劍套的短刀。這當兒,布拉曼提仍繼續往下叫喚:「化學婚禮的至高海樂根,至高的羅多陶樂,最神秘之神秘的至高拉弗德倫,象形單一體的至高史提迦諾,至高天靈連接者,羅生墓碑的至高保護者……潮流之無可測知的執政官,迷宮之無可測知的執政官,潘朵拉之擺無可測知的執政官……」布拉曼提頓了一下,我覺得他在唸下面這最後一個信條時有些勉強:「無可測知之執政官中的無可測知的執政官,僕人中的僕人,埃及伊底帕斯最謙卑的秘書,世界之主最低信差及艾佳沙的門房,擺的最後捧香爐者,克勞德-路易.聖日耳曼伯爵,雷寇基王子,聖馬丁伯爵,和奕格禮侯爵,席蒙先生,韋爾當先生,蒙非拉托侯爵,梭提可夫伯爵,史庫恩寧武士,沙洛基伯爵!」
「連你也這樣說。」奕格禮啐道。
他們重造了聖堂武士在傅科之前五百年首次實驗時的擺。為了使它能自由擺動,他們移去了一些肋翼和支柱,將唱詩班的圓形劇場轉變為一對稱的回舞台,由瓦斯燈標明出來。
或許貝爾勃不願讓蘿倫莎目睹他的激動情緒,也或許他決定唯有如此才能表示對群眾的輕蔑,因此他挺直背脊,高昂著頭,袒著胸,兩手綁在背後,如一個從不知畏懼為何物的人。
接下來的只是在幾秒鐘內發生的。歐考夫人的髮髻鬆脫了;她猶如蛇婦美杜莎,滿臉怒火,伸出光禿禿的十指,用力抓奕格禮的臉,且以用力一躍的衝勁將他推開。奕格禮向後一倒,在慌亂中絆到火盆的一腳,如回教舞僧般轉了一圈,然後便一頭栽到一部機器上;他倒到地上,臉上滿是鮮血。同時,皮耶撲向蘿倫莎,一邊自胸前的刀鞘抽出了短刀,但是他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我沒看到他的下一步行動。接著,我看到蘿倫莎臉色蠟白,倒到貝爾勃的腳下。皮耶舉高染血的利刃,高喊:「終於,人類獻祭!」他轉向本堂,高聲說:「撒旦在此!」
「Tabat Amata Natas. Mandabas Data Amata, Nata Sdta.」(「為了使他與魔鬼之女結合。」)
貝爾勃直立在椅子上,頸上繞著鐵線。亞威隆巨人已無須再壓制著他。只要他朝任一個方向踏一步,他都會自那晃動不定的位子上摔下,而被掛在頸上的套環勒死。
僧人舞者歇斯底里地吟唱,不住地搖頭晃腦,高聲喊叫,發出抽搐的噪音,如死亡的響聲。
「去吧,但隨時待命。」
馬戲班全都在這兒了:團員、守衛、儀式的舞蹈者。我看到海報上的亞立和丹尼,披著有飾釘的皮革甲冑。他們是亞威隆的巨人,金髮,靠在那輛法國製歐白神車上,交疊著手臂等待。
我們的動機是一個秘密中的秘密,一個只有另一個秘密可以解釋的秘密;這是個關於一個被秘密遮蔽的秘密的秘密。
艾登提上校——不錯,正是他,和以前一樣烏黑的頭髮,雖然腳步蹣跚——在眾人間穿行,站到這似已被便為一處法庭之前,但標明無法越雷池一步的擺卻將他隔開到一段距離之外。
這下子奕格禮的口氣變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妄自尊大,如此像一位高僧。他說話的口吻好似他的同僚為他披上了一件埃及罩袍,但他的語氣卻是虛假的;他好像是故意在嘲諷地模仿那些他一向以縱容、憐憫相待的人,同時又顯露出他的無限權威。為了他自己的某個目的——因為這不可能是出於無意的——他引進一種通俗劇的因素。如果他是在演戲,他的演技倒還不錯:貝爾勃似乎並不知道有任何欺騙,理所當然地傾聽奕格禮。
已不可侵害的貝爾勃,說道:「Ma gavte la nata……」
布拉曼提開始唸誦:「阿立夫貝特奇門達勒特呵伐夫齊恩呵提渥卡夫拉馬得曼沙麥克阿音皮沙地扣雷噓心到!」
奕格禮回復冷靜,站到一旁,與其他人同列,挑釁道:「好吧。那就讓我們看著吧。」
「他一被鬆綁就會開口的。犧牲之人!」皮耶對著本堂而喊。本堂的信徒們也高聲回應:「犧牲之人!」
一個聲音自那團泡沫傳出。那顯然不是吉歐狐狸的說話聲。這遙遠的聲音以英語說道:「現在……我要揭示……一個……一個大秘密,你要聽清楚……」
我暗想,在下方沒有磁鐵調節器的情況下,為何擺仍能維持其持續的擺動呢?然後我明白了。在唱詩班席次的邊緣,靠近柴油引擎處,站了一個人,準備著如貓一般隨著擺幅閃躲。每次擺錘一滑向他,他便輕推一下,以手或指尖精確的輕觸。
「現在叫喚三十六個最高也最秘密階級的高僧。」
「咒逐!」
皮耶得意忘形地說:「夠了,夠了,以人獻祭,人體犧牲!」
「宇宙符號……」接著是一串希臘語的符號:「tâ ántra……kai tân enkosmiôn……duná和-圖-書meôn erithento……oi theológoi……」
本堂的群眾集體向前移動:有些人跌倒後,便被掃到一旁;其他人向前推擠,只怕沒把展覽的汽車模型推翻。我聽到——我必定聽到了,因為我不可能想像如此詭異的細節——葛拉蒙的聲音說:「各位,拜託!守秩序!……」布拉曼提狂喜地跪在蘿倫莎的屍體旁,喊道:「啊,啊!是誰在掐我的喉嚨?是誰要將我壓到地上去?是誰在刺著我的心?我不值得去跨過麥特之屋的門檻呀!」
在三個靈媒四周,有一團乳白色的冷光。泡沫開始脫離他們的身體,形成原蟲般的形狀。自一個靈媒身上脫出的一團中,有一小滴掙脫了,轉身,沿著他的身體向上移。好似一隻想以喙擊打他的動物,其尾部鼓出兩團會動的小瘤,猶如一隻巨蝸的觸角……
這當兒,身為媒介的三兄弟,嘶聲呼吸,臉孔糾結扭曲,好似他們雖用盡力氣卻解不出便一般。火盆的光漸沉退。歐考夫人的助手們將地板上的燈全都捻熄,使得教堂裡只剩下由本堂投入的夜光了。
左邊,燈成半圓形放在地板上,沿著唱詩班席次的東側弧線,接到最南方的一點,也就是巴斯可的影像所在。那裡放了一個燃燒的火盆,某人正對著盆火扔香草,精髓。煙向我飄了過來,使我喉嚨燒灼乾澀,感到一種茫然的興奮。
可是柯利沒有說話。他試著脫離此刻彷彿腹部受撕扯而號叫不止的靈媒。靈媒掙扎著,意欲收回他所創出的形體,在空中揮抓。歐考夫人喊道:「柯利,無耳柯利,不要再欺騙了。」無法脫離靈媒的柯利,試圖將他窒息,卻轉化為一種膠狀物,而最後一個狐狸兄弟也被糾結在這團汙穢中。吉歐也屈膝倒下,喘著氣,被那團寄生的泡沫黏裹住;他翻滾、抽動、痙攣,好似有火焚身一般。曾是柯利的那堆白沫如罩袍般覆蓋了他,然後便融化、液化,留下吉歐在地板上,由沙隆製成的一個脫水、去腸的孩童木乃伊。同時,四名旋轉的舞僧不約而同的停止,揮動著手臂,如溺水的人般,下沉,然後蹲下,像小狗般發出低泣聲,以手蓋住他們的頭。
奕格禮以不明就裡的口吻問道:「沙隆,你的意下為何呢?」
「是的,她在這兒。我已遵照吩咐,將她帶給了那個人。她已準備妥當。」
「親愛的皮耶,請你平靜下來。今晚,我帶來了一個我認為是蘇菲亞最微妙之轉生的女人,也是錯誤世界與優越歐格多之間的神秘連繫。請別問我方法及原因,只不過犯人一見到她便會說話的。蘇菲亞,告訴他們你是誰吧。」
貝爾勃沒有答腔,只是移開目光,好似禮貌地避免竊聽到別人的談話。
布拉曼提問話,雷加多回答,回憶儀式的公式。
「來,兄弟們。」歐考夫人低聲哄誘:「來吧,來吧。就這樣,好極了……」
「對,讓他死吧,我們反正會找到解答的。」歐考夫人也失去了理智,自她的靈媒身旁站起,衝向貝爾勃。
第五個苦修僧自布列格飛機的機身仰身而出,宛如回教寺院報告禱告時刻的人自寺院尖塔探出,開始以一種未知的語言唸誦,隨著愈敲愈急的鼓聲呻|吟、悲悼。
歐考夫人彎向她的三個靈媒,被一種近乎人的哀慟所克服,忘了身邊的一切。可是一直在觀望一切且仍坐在王座上的皮耶,卻重新控制住這個場面。「不行。」他說:「現在只有一個方法了:以人犧牲!把犯人交給我。」
就算奕格禮曾預料到會遭拒,這樣的侮辱仍令他臉色氣白。
他的精力鼓舞了亞威隆的巨人。他們兩人抓住看眼前的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的貝爾勃,將他推到皮耶面前。皮耶像耍雜技的一般,靈活地跳起身,把椅子放到桌子上,再把兩個巨人推到唱詩班席次中央。他揪住正掠過的擺垂線,制止了擺動,在動力回彈下腳步微顚。這都是一剎那間的事。彷佛事先安排過似的——也或者,在混亂中,曾有些信號相互交換過——兩個巨人跳到桌上,把貝爾勃強拉到椅子上。一個巨人抓住擺的垂線,在貝爾勃的脖子上繞了兩圈,另一個抓住垂線下的擺錘,放到桌子邊緣。
我相信在那一刻他決定不再允准自己受到驚駭。或許他的高高在上給他一種優越感,彷彿他站在舞台上看著一群爭鬧不休的瘋子,而在兩側,幾乎就在入口處,對行動已不感興趣的小魔鬼們則咯咯笑著互相推擠,好似安尼拔.坎大拉和皮歐.包。
沙隆跨步上前。「伯爵,我們這位兄弟並不孩子氣。他說得對,我們並不是警方……」
「現在你會說了。」奕格禮說:「你會說,且加入這偉大的遊戲。如果你繼續保持沉默,你就迷失了。如果你開口,你會分享勝利的成果。因為我真心告訴你:今晚你和我和我們大家,都在『好德』(Hod)之中,塞弗拉的壯麗、莊嚴和榮耀;『好德』統治儀式和禮拜式的魔法;『好德』是永恆的布幕被拉開的一刻。我夢想這個時刻已有好多個世紀了。你開口說,便可加入這少數幾個人——在你的揭露之後,成為『世界之主』。謙遜,你便可得到擢升。你會說話,因為我命令你開口!」
當其他的特權階級面對著擺在袖廊站妥了位置,信徒也在本堂內站好時,奕格禮上場了,臉色憔悴蒼白,身穿藍色細條紋套裝。彷彿是在護送一個前往冥府的靈魂般,他牽著蘿倫莎.裴利尼的手;後者也蒼白而暈眩,好似服食過迷|幻|葯。她身穿白色半透明長袍,頭髮披散在肩上。她走過時,我看到了她的側面,如拉斐爾前期所畫的純潔、嬌慵卻又不貞的女人。那若隱若現的軀體再度撩撥起我的欲望。
李歐狐狸疲憊了。貓頭鷹的聲音漸漸減弱,李歐的頭一歪;要維持那形狀顯www.hetubook.com.com然非常費力。但執拗的歐考夫人卻叫他持續,然後對最後的一個現在既像人又像神的形體開口:「聖日耳曼,聖日耳曼,是你嗎?你知道什麼呢?」
奇蹟開始發生了。三狐狸的唇上泛出了白沫,且漸漸增多。
「Quid facit Sator Arepo?」 (「為何天父製造魔鬼?」)
「你能認得出他嗎?」
貝爾勃微一轉身,看到了蘿倫莎。他在一時忘情中,張嘴欲喊她,且試圖掙脫繩索。可是蘿倫莎雖也茫然地瞪視他,卻好像認不出他來。
「你如何受接待的?」
「別孩子氣。」奕格禮說:「給我一個小時。你為何以為他在這兒,在擺的面前,就會開口呢?」
三兄弟嘴上的白沫現在連身上也有了,愈來愈明顯可見;就像泡沫蛋白漿,漸漸擴散向下,滑過他們的肩膀,他們的胸前,他們的腿,如爬蟲類的行走般彎彎曲曲。我看不出那是自他們的皮膚冒出來的,還是從他們的嘴、耳和眼睛湧現的。眾人推擠向前,愈來愈迫近這三個靈媒和那些旋轉僧人。我已不再恐懼:自信不會被人注意到,我踏出守衛亭,將自己暴露在那依然擴散繚繞的煙霧中。
他的同伴——現在我也可以看到他們了。他們在本堂的汽車模型間移動,快步自摩托車旁走過,在陰影中幾乎跌倒。有些人在後方空處搬運凳子和一張鋪了紅布的桌子,有些人忙著放置更多盞燈。他們在夜間瘦小的身影和興奮的笑聲,使他們猶如患佝僂病的孩童。當其中一人自我旁邊經過時到我看到蒙古人般的五官和一個禿頭。歐考夫人的怪童,我在史隆書店所看到的那張海報中可怖的小惡魔。
「不能,因為他戴著面具。我只知道階級比我高的那位武士,他只知道階級比他高的那個拿俄米,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只知另一個人。這也是我情願的。」
那聲音繼續說:「這個地方有許多個不同的名字……地球……地球是最低等的因素……當你將這個輪子轉動三次……便揭示我的大秘密……」
歐考夫人向第一團泡沫發問:「柯利,是你嗎?」
「誰接待你的?」
那形體說:「夜晚……頭以亞麻面紗遮蓋……我到了,看到一個鐵祭壇,我放下一根神秘的樹枝……哦,我以為我墜落到一個深淵……黑石造成的長廊……我的地底之旅……」
吉歐狐狸用手一比,似在求饒。「不,別走。」歐考夫人對他說。然後她對那團貓頭鷹形狀的泡沫說:「我認得你,孔拉茲。你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
奕格禮牽引蘿倫莎走向靠近巴斯可彫像處的火盆;他撫撫她那張表情茫然的臉,然後對那兩名亞威隆巨人比了一下手勢。亞立和丹尼立刻走過來,分站在蘿倫莎的兩側,扶持著她。奕格禮這才走到桌前,面對信徒而坐。我清楚地看到他自背心中摸出了鼻煙盒,沉默地輕撫,然後才開口說話。
「你是誰?」
布拉曼提衝向這臨時絞架,他的猩紅色斗篷顯得無限威嚴,以拉丁文唸誦道:「我驅魔,藉由五芒星,以泰特葛拉美頓之名,藉阿爾法與奧米茄(希臘字母之第一與最後一個),以阿左茲之精神。沙岱,阿朵奈,左屈華,艾澤利!(以上皆為魔鬼之名)麥可,迦布列,拉斐爾,安奈爾。(以上皆為天使之名)藉伊洛姆的靈魂而飄浮!藉亞當.伊涇-卡伐而沉落!藉山姆爾.齊鮑滋,並以伊洛姆.吉伯之名,阿德列梅勒來吧!回返大地之母!」
我第一次看到奕格禮失算。他難以控制地自座位上跳起來,撲向歐考夫人,差點沒被擺撞個正著,一邊喊道:「毒婦!騙子!妳明知並非如此……」然後,轉向本堂:「她是騙子!她說謊!阻止她!」
「住手,瘋子!」歐考夫人尖叫,伸手抓奕格禮。然後,她轉向其他兩位弟兄:「請站穩,我的小兄弟。他們還得再說下去。孔拉茲,孔拉茲。告訴他你是真的!」
「火幫助……我們看到……本不會看到……的……東西……」
「我們也這麼希望。」歐考夫人說:「請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們。」
「我是入會者,尚未被允准加入三斯的較高奧秘。我一直在靜默和冥想中為貝狐美的奧秘做準備,明白『偉大成品』環繞著六個完整封印,且直到結局我們才會知道第七封印的秘密。」
「隱形協會,奚倫與『寡婦』的雜種子女,操縱與審思的東方與西方謊言之主,密茲倫和孟斐斯,斐拉立茲和九姊妹,嚴修會和東方聖堂,巴伐利亞啟示會和亞維農,卡多須騎士會,完美友誼會,黑鷹騎士和神聖城士,英格利薔薇十字會,金玫瑰十字和金黎明的秘法者,天主教玫瑰十字聖堂和聖杯,史黛拉.馬圖提那會,弗勒和梭爾,每一位以大白兄弟會為名之古老而神秘的篡位者,聖堂守衛,錫安與高盧之所有協會和修道院,全都咒遂!」
「任何出於智巧、順從、改宗、算計或惡劣的信仰而加入任何協會、會社、修道院、修會,或不法地提及對『未知優越者』或『世界之主』服從的修會之人,必須在今晚發誓棄絕該會,並央求精神與肉體的完全復甦,以加入唯一真正的修會,三斯,共同統治復甦聖堂,三位一體之奧秘與最秘密的共同統治復甦聖堂修會!」
就在這時,兩個亞威隆巨人又出現了,拉著傑可波.貝爾勃的臂膀,雖說他高不及他們兩人的肩膀。我可憐的朋友臉色如灰,鬍子已有幾天未刮,兩手綁在背後,襯衫是敞開的。被拉進這煙氣瀰漫的鬥技場中,他不禁眨眨眼,看到這麼多高僧站在他眼前,他似乎並不覺得驚詫。在經歷過這麼幾天之後,他可能對任何事都已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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