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試刊號

作者:安伯托.艾可
試刊號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九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五

九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五

他再度讓我付帳,不過這一次我付得心甘情願。離開時,他先查看四周,然後貼著牆壁走,彷彿擔心被人跟蹤。
佩德洛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墨索里尼。他返回東戈,一輛滿載士兵的卡車駛入廣場,士兵身上的軍服簇新,跟衣衫襤褸的游擊隊形成強烈對比。士兵在市政廳前面列隊,領隊者自稱是瓦勒里歐上校,獲得解放志願軍指揮官的充分授權前來,出示了無懈可擊的文件憑證,說是被派來執行死刑的,一個囚犯都不能放過。佩德洛提出異議,要求將囚犯移交給能夠安排正規審判的人,但是瓦勒里歐上校以位階優勢取勝,讓人提供囚犯名單後在每個名字旁邊都畫上黑色叉叉。佩德洛發現連貝塔奇都被判了死刑,開口反對說她只是獨裁者墨索里尼的情婦,瓦勒里歐的回答是米蘭指揮部下達的命令不容置疑。
佩德洛之所以要求他們丟下那群義大利人,不僅是因為他知道裡面有法西斯高層,而且有流言傳出說墨索里尼也在其中。佩德洛半信半疑,去跟裝甲車車長,也就是已經亡國的薩洛共和國總理秘書長巴拉庫交涉。巴拉庫在戰時受傷殘廢獲頒金質勳章一枚,佩德洛對他印象還不錯。巴拉庫想去特里耶斯特,覺得可以拯救那個城市免於被南斯拉夫占領。佩德洛很委婉地讓他明白他瘋了,他們根本到不了特里耶斯特,就算到了,遇到南斯拉夫強人狄托的部隊也是以卵擊石。於是巴拉庫要求佩德洛放他們回頭,在只有老天爺知道的地方跟國防部長格拉茲亞諾會合。後來佩德洛(搜查裝甲車,確認墨索里尼不在之後)同意放行,因為他不想雙方火力交鋒,把德軍引回來,不過在離開前命令手下監控裝甲車是否真的折返,只要敢多前進兩公尺就開槍。結果裝甲車還真的在槍聲中往前推進,或許當時之所以會往前推進純然是因為倒車需要,反正不知道怎麼回事,游擊隊一緊張就開槍了,短暫交火後,兩名法西斯黨員死亡,兩名游擊隊受傷,無論是裝甲車或其他車輛內的乘客全數遭到逮捕。帕沃里尼企圖逃跑,跳進湖裡又被抓了回來,全身溼透跟落水狗一樣重新歸隊。
「那個,」布拉葛多丘對我說。「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有一件事必須說給你聽。我再不說就要爆炸了。」
「再過幾天就會有,我要先查幾份文獻資料,還有當年的報紙。明天是四月二十五號,天意不可違的日子。我會跟一個知道不少那幾天事情的人碰面,然後我就能證明洛雷托廣場上那具屍體不是墨索里尼。」
「我們先往下說。一干屍首在洛雷托廣場上展示的消息在米蘭散播開來,蜂擁而至的群眾中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怒氣衝天,大家你推我擠,到後來有人一邊咒罵,一邊吐口水,一邊拳打腳踢把屍首弄得面目全非。一名女子對著墨索里尼開了五槍,為她在戰場上送命的五個兒子復仇。另外一名女子對著貝塔奇撒尿最後有人出面阻止,為了避免人群繼續對死者施虐,索性將屍首倒吊在一個加油站的桁架上,所以才有了當時那些照片,這些是我從舊報紙上找到的,你看這張是洛雷托廣場,下一張是墨索里尼和情婦貝塔奇的屍首。直到第二天,才有一組游擊隊員將屍首送到葛里尼廣場的停屍間。你仔細看這些照片,這些死者已經面目全非,先是吃了子彈,然後被狠狠踩踏,而且你見過人被倒吊的照片嗎?嘴巴的位置是眼睛,眼睛的位置是嘴巴,那張臉根本難以辨識。」
「嗯,還有整株蘑菇都被一家人給毒死了。去哪裡找來這堆蠢話?」布拉葛多丘的口吻活像是金主伊波利托.德斯特跟接受他贊助的阿里奧斯托說話。
「那麼最後那個場景,說她死命摟住墨索里尼要跟他一起死,又是怎麼回事呢?」
「兩者皆有,傅雷莎小姐。大家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什麼潮流,是我們告訴他們之後,他們才發覺的。我們不需要花太多時間討論哲理,工作時候要敬業。柯隆納,請繼續。」
「這不是自閉。」
「我們一定要把敬業掛在嘴邊嗎?」瑪亞打斷我的話。「這裡誰工作的時候不敬業。泥水匠砌好一道牆之後牆不倒就是敬業,那麼敬業應該是常態才對,需要討論的只有那些砌好牆之後牆倒了的三流泥水匠。如果我找水電工來幫我通水槽,通完之後我會向他致謝說太好了謝謝,但我不會說他很敬業。除非他像米老鼠裡面那個水電工,真實身分是搶匪。堅持用專業來讚許一個人的傑出,會讓人以為平常大家工作都是敷衍了事。」
「這部分的假設還需要進一步推敲。我必須解釋清楚他如何逃脫,誰提供他援助。我們先從大處著手。盟軍不希望墨索里尼被游擊隊抓住,因為他如果洩漏某些機密,會讓盟軍處境尷尬,例如他跟邱吉爾的通信内容,還有誰知道什麼奇怪的東西。這應該是一個好理由。更主要的原因是米蘭解放後,真正的冷戰就開始了。當時不僅俄國人正在向柏林推進,拿下將近半個歐洲,還有,義大利游擊隊絕大多數都是共產黨員,而且武裝配備精良,形同俄國第五縱隊,隨時可以將義大利交到俄國人手上。所以盟軍,或至少美軍的態度是如此,必須對可能在義大利爆發的親俄路線革命有所準備,不惜利用法西斯的剩餘勢力。他們不也同時救出了納粹科學家,例如華納.馮.布朗,把他們帶去美國為征服太空盡力嗎?美國特務不管這些細節,只要墨索里尼不壞事,將來就可以化敵為友,所以把他偷偷運出義大利,就跟把他弄到某個地方去,讓他冬眠一陣子的意思差不多。」和圖書
「那麼報紙是跟著潮流走,還是創造潮流?」
那個星期的工作進度十分鬆散,似乎沒有人有太大的工作意願,包括西梅在內。不過,反正一年只出十二期,不是每天都得出刊。我收到第一批交上來的稿子,邊看邊統整風格,並試著修改過於矯揉造作的表達模式。西梅大表贊同:「各位,我們要的是新聞稿,不是文學創作。」
「不膩,」我說。「讀者預期會看到這樣的說法,因為所有報紙都這麼寫,他們已經習慣了。讀者唯有在看到下面這些句子的時候才會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陷入僵局、内閣呼籲奉獻熱血與淚水、前景堪慮、政府準備宣戰、柯拉克西掃除異己、迫在眉睫、不應妖魔化、不應因小失大、刻不容緩或身處颱風眼。政治人物不會誠摯表示或大聲呼籲,但是會怒斥。執法單位行動時絕對訓練有素、敬業愛民。」
科莫似乎是讓墨索里尼很安心的一個據點,因為聽說附近的游擊隊員不多,可以在那裡躲到盟軍抵達為止。這才是墨索里尼真正關心的問題,不能落入游擊隊員手中,只要向盟軍自首,就能得到常規審判,誰活得比較久還很難說。也或許是墨索里尼認為從科莫可以轉進瓦爾泰利納谷地,那裡有法西斯秘書長帕沃里尼等人忠心不二,向他保證會有數千人齊心頑強抵抗。
這時候佩德洛收到比爾從東戈傳來的訊息。他們搜查德軍卡車車隊的時候,有一名游擊隊員朱瑟培,内格利把比爾叫來,對他說:「有大頭。」轉成正常義大利文的意思就是有重量級人物在:他看到一名裝扮詭異的士兵,戴著頭盔和太陽眼鏡,大衣領子豎起,肯定是墨索里尼。比爾走過去確認,那名士兵裝傻,但最後被剝去了所有偽裝,真的是他,是墨索里尼,於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比爾努力在那個歷史性的一刻維持風度,對墨索里尼說:「我以義大利人民之名逮捕你。」然後把人帶到市政廳去。
「其他假設我就省略不說了,例如執法者不是瓦勒里歐上校,而是另外一個比他更重要的人物,甚至有耳語說真正動手的人是死於墨索里尼迫害的政敵馬泰奥蒂之子,或是由小組真正的首腦蘭普雷迪親自開槍等等,不一而足。但我們還是以一九四七年流傳的那個版本為準吧。瓦勒里歐本名是瓦特.奧迪西歐,會計師,後來以民族英雄之姿代表義共進入國會。對我而言,是瓦勒里歐或其他人,本質並無差別,所以我們就繼續叫他瓦勒里歐吧。瓦勒里歐帶著自己手下一排士兵前往東戈。同一時間,不知道瓦勒里歐已經動身的佩德洛決定把墨索里尼藏起來,因為他擔心四處逃竄的法西斯分子會設法救人。雖然原本囚禁墨索里尼的地方很隱密,但他還是決定把人悄悄地轉移到科莫東北方四十公里外的哲瑪西諾稅務警察營區裡,過程十分低調,但是消息仍然在內部傳開。之後他又乘夜把墨索里尼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這一回知情的人確實很少,目的地是科莫。」
「你的假設要想繼續發展,得有證據。」
「老天爺,還有誰介入能讓事情不會走向極端呢?米蘭樞機主教,他肯定聽令於梵蒂岡。當初是誰幫助一大堆納粹和法西斯分子逃往阿根廷的?梵蒂岡。所以你想像一下,在主教官邸大門口坐上墨索里尼專車的是替身,而墨索里尼則上了另外一輛不起眼的車,前往斯福爾扎城堡。」
「我看過關於自閉症早期症狀的實驗報告。假設在一個房間裡有我、你跟自閉症兒童皮耶里諾,你讓我把一顆球藏好之後離開,我把球藏在一個花瓶裡,你等我離開後把球從花瓶裡拿出來,放進一個抽屜裡,然後你問皮耶里諾:布拉葛多丘先生回來的話,會去哪裡找球?皮耶里諾會說:抽屜裡啊!因為皮耶里諾不知道對我而言球還在花瓶裡,他只知道球在抽屜裡。自閉症兒童無法設身處地從他人立場思考,他以為大家腦袋裡面跟他腦袋裡面想的都一樣。」
「說來話長,截至目前為止我只有一個假設,問題是沒有車我沒辦法去採訪那些還在世的見證人。總之,我們從已知事實說起,然後我解釋給你聽為什麼我的假設成立。」
「可是若望二十三世那個『善良的教宗』稱號是報紙先寫,之後大家才跟著這麼叫的。」
同樣出發前往科莫的,還有墨索里尼的妻子拉柯蕾及兒子羅馬諾、女兒安娜瑪莉亞,但是出於不明原因,墨索里尼拒絕跟他們見面。
「手機這個現象,」西梅回答說。「不會持續太久。第一,售價太高,只有少數人買得起。第二,大家很快就會發現能夠隨時隨地打電話給任何人這件事完全沒有必要,會因為不再對跟人面對面親密交談感到焦慮,更何況到了月底還會收到叫人暈眩的帳單。這種風潮大概在一年內就會銷聲匿跡,最多兩年。現在只有感情出軌的人需要手機,這樣他們無須用家裡的電話聯繫,對水和-圖-書電工也有用,即便他們人在外面也能接到工作。其他人就不需要了。既然我們的讀者絕大多數都沒有手機,那麼這則報導就引不起他們的興趣,而對少數擁有手機的人來說則不痛不癢,說不定還覺得我們小題大作,大驚小怪。」
布拉葛多丘簡單扼要地說明了被他定義為「通俗版」的故事,他認為太過粗糙,不可能是真的。
我們在莫力吉小酒館坐下後,布拉葛多丘開始說:
「這就好像『善良的教宗若望』稱號一出,形同宣告他之前的都是壞教宗。」
「說不定大家就是這麼想的,否則不會說他是善良的教宗。你們有沒有看過若望前任庇護十二世的照片?若出現在〇〇七電影裡面,絕對是惡魔黨的首領。」
「貝塔奇呢?」
瓦勒里歐帶著他的手下隨即趕往德.馬利亞家,抓住墨索里尼和貝塔奇後開車載往朱利諾.迪.梅澤格拉鎮的一條小路上。墨索里尼最初以為瓦勒里歐是來還他自由的,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瓦勒里歐把他推到一扇鐵柵欄前,宣讀他的罪名,試著避開緊緊摟著情人、絕望至極的貝塔奇(後來瓦勒里歐是這麼說的)執行槍決。瓦勒里歐開槍,但是他的衝鋒槍卡彈,向蘭普雷迪要來另外一把槍,對墨索里尼開了五槍。後來他說,貝塔奇突然撲向子彈射出的方向,於是就被誤殺了。那天是四月二十八日。
「為什麼呢?」布拉葛多丘自問自答。「因為他等著要跟情婦克拉拉.貝塔奇會合?可是明明她人還沒到,花十分鐘時間見見家人有何損失?你記住這一點,因為我就是從這裡開始起疑的。」
佩德洛在哲瑪西諾的時候跟墨索里尼有過一番談話,墨索里尼求他向其中一名跟西班牙領事同車的女子問好,沉默片刻後承認那名女子是他的情婦貝塔奇。後來佩德洛遇到了貝塔奇,她剛開始堅稱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後來放棄掩飾,跟佩德洛傾吐她待在那位首領身邊的日子,並且希望佩德洛網開一面讓她跟心愛之人聚首。佩德洛很猶豫,但是又深受觸動,在跟其他人商量之後同意了。於是貝塔奇加入了墨索里尼夜間移監行動,結果是他們未能按計畫抵達科莫,因為消息傳來,盟軍已經早一步到達,正在清剿法西斯餘孽最後一個據點。於是僅有兩輛車的移監小隊轉頭再度朝北方前進。這群逃亡者在阿匝諾下車,短暫步行一段路之後,在與游擊隊往來多年、深獲信賴的德.馬利亞家落腳,墨索里尼和貝塔奇有自己一間小房間,裡頭有一張雙人床。
「有些是在幾個月前出版的一本小書上看到的。」瑪亞說。「抱歉,對《明日報》當然不適用。我說的一個都用不上,或許我該回家了。」
「我覺得未必。」瑪亞說。「這個現象就像時尚,例如T恤、牛仔褲和絲巾的組合。名媛會買,小資女也會買,差別只在於後者不懂得搭配,或是只會買簇新的牛仔褲,而不會選膝蓋破洞的那種。鞋子會選擇高跟鞋,讓大家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名媛,但是她自己沒有察覺,得意洋洋地繼續以搭配得並不好的組合亮相,殊不知她早已露了餡。」
「沒錯。報紙引導了大家的想法。」西梅插嘴道。
「那是瓦勒里歐上校告訴我們的。我做一個假設,假設貝塔奇看著替身被推到鐵柵欄上嚇得尿了褲子,大喊說他不是墨索里尼。真不要臉,瓦勒里歐應該會這麼說,什麼都做得出來,然後開槍。貝塔奇沒打算證實那個人的確不是她的情人,於是她走上前擁抱他,好讓這幕戲看起來更真實。她沒想到瓦勒里歐居然會對她開槍,誰知道呢,女人本來就容易因為害怕而歇斯底里,說不定她神志不清放聲尖叫,瓦勒里歐只好開槍讓那個瘋女人閉嘴。不過也不能排除另外一個可能性,瓦勒里歐意識到面前那個人是替身,但他是被派來槍決墨索里尼的,全義大利只有他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他應該放棄唾手可得的這項殊榮嗎?於是他決定繼續,既然替身活著的時候這麼像本尊,死了之後會更像。誰能說他不是墨索里尼?解放委員會需要一具屍體,那就給他們一具屍體吧。萬一有一天發現真正的墨索里尼還活著,可以一口咬定說那個活著的才是替身。」
「我們可沒有。」布拉葛多丘語氣冷漠。
瑪亞鼓掌,然後說:「的確如此,我始終不明白如此執著於道歉究竟是一時興起表現慈悲胸懷呢,還是厚顏無恥。你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說聲對不起然後就當沒事。就像有一則笑話說,一個在草原上馳騁的牛仔,聽到從天上傳來一個聲音叫他去德州阿比林,等他到了阿比林,那個聲音叫他去酒吧把身上所有的錢押輪盤上的五號,牛仔被聲音迷惑一一照做,結果開出來十八號,那個聲音喃喃說道:真可惜,我們輸了。」
「那麼真正的墨索里尼呢?」
「接下來的發展值得注意,佩德洛回憶時說得很清楚,而瓦勒里歐的版本則是說貝塔奇抱著她的男人不放,瓦勒里歐叫她讓開她不肯,所以才被槍殺,意思是被誤殺,因為太過專情。其實她本來就在死亡名單上,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瓦勒里歐說的版本前後不一,我們不能相信這個人。」
這時候布拉葛多丘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緊緊握著,我受不了大力甩開。「對不起,」他說。「我要說到問題核心了,你要仔細聽:墨索里尼最後一次出現在認出他的大眾面前,是到米蘭來見舒斯特樞機主教的那天下午,在那之後他只跟親信同進退。從他跟德軍會合,到被游擊隊逮捕期間,所有接觸他的人都未曾親眼看過他,只在照片或文宣影片中見過,而在最後那兩年拍的照片中,墨索里尼看起來瘦了很多,形容枯槁,於是有耳語,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說那個人不是他。我剛跟你說過墨索里尼最後一次接受採訪的時間是四月二十日,二十二日看稿簽名,記得嗎?訪問他的強.蓋埃塔諾.卡貝拉回憶道:『我第一眼就發現墨索里尼健康情況良好,跟當時的流言完全相反,比我上一次見到他的狀態好很多。上一次是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他在米蘭歌劇院發表演說。他之前接見過我幾次,分別是四四年二月、三月和八月,都不像最後這一次看起來那般神采奕奕。他氣色紅潤,肌膚曬成小麥色,眼神明亮,動作敏捷。而且他略為變胖,或至少應該說他不再削瘦,早先在二月份我看到他的時候嚇了一跳,他臉頰凹陷,神情憔悴。』我們當然不能排除卡貝拉這麼說是粉和*圖*書飾太平,想要讓大家覺得墨索里尼對他說話時神志清明。你往下聽,我們來看一下佩德洛的回憶錄,這段描述的是他抓到墨索里尼之後的第一個印象:『他坐在門的右邊,旁邊有一張大桌子。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他,應該說我沒認出那個人是他。他很老,很瘦,神情緊張。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飄來飄去停不下來。他的頭不正常抖動,轉來轉去打量四周,看起來十分驚慌……』好,他剛被抓起來,會害怕很合理,但是一個星期前他才接受過訪問,而且直到數小時前他心裡還很篤定可以越過邊界。你覺得一個男人有可能在七天内暴瘦嗎?所以跟卡貝拉說話的那個人,以及跟佩德洛說話的那個人不是同一人。別忘了,瓦勒里歐雖然槍殺了那個下田割麥又對外宣戰的傳奇代表人物,但是他其實不認得墨索里尼……」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些混亂:有人前來報告說自稱是西班牙領事的某人出現了,瓦勒里歐上校見到人,跟對方說西班牙文,但是那個人沒辦法回答,表示他不是西班牙人。瓦勒里歐狠狠地甩了他幾個耳光,指稱他的身分是墨索里尼的次子維多里歐.墨索里尼,責令比爾將他帶到湖畔執行槍決。半路上有人認出他是墨索里尼情婦克拉拉.貝塔奇的哥哥馬伽洛.貝塔奇,於是比爾又把他帶了回去。沒想到結果更糟,馬伽洛.貝塔奇大聲嚷嚷說自己為義大利貢獻良多,他發現了好幾種秘密武器都瞞著希特勒沒說,於是瓦勒里歐把他也加入了行刑名單之中。
簡直鬼扯,我開口打斷這個話題:「那些說神諭的人本來就是神經病。她應該是阿波羅神殿庫米先知的後裔。」
「我的目標之一是讓《明日報》賣出十萬份,如果到時候已經開始對外販售的話。其實,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我應該把我正在挖的秘辛賣給西梅,還是賣給另外一家真正的報社?很勁爆,跟墨索里尼有關。」
「怎麼做?」
「我們不是在半小時前就結束討論了?」布拉葛多丘說。
「不是,你們在想什麼?我是說反陳腔濫調之道而行。」
「跟魯奇迪唱反調?」布拉葛多丘不明所以。
「如果挖出的秘辛顯示我們一直被某人欺騙,很多人被騙,不對,是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那就有時效性了。」
「關於這一點,我們之後再說。現在先讓我把我的假設說完。身為獨裁者,本來就應該有替身,誰知道他用了幾次替身代替自己挺直腰桿坐在車上參加閱兵,讓大家遠遠觀望,以避免被暗殺。你想像一下,為了讓墨索里尼能夠順利逃亡,出發前往科莫的墨索里尼或許並不是真的墨索里尼,而是他的替身。」
「墨索里尼不太有時效性吧。」
「你不是應該要寫妓院的報導嗎?」
瓦勒里歐返回東戈後,準備對法西斯其他核心成員行刑。巴拉庫要求不要從背後開槍,被推回同僚隊伍中未獲回應。瓦勒里歐讓人把馬伽洛.貝塔奇也帶來背對槍手,其他人紛紛抗議說他是叛徒,誰知道這傢伙之前幹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後來決定把馬伽洛.貝塔奇帶開單獨行刑,等其他人伏法後,馬伽洛.貝塔奇拔腳就往湖的方向跑,途中抓回又被他掙脫,他跳進湖裡,拚命地往前游,最後死於機關槍掃射和步槍射擊下。稍晚,不願讓自己手下參與行刑的佩德洛讓人把馬伽洛.貝塔奇的屍體撈上來,放在瓦勒里歐運送其他屍首的同一輛卡車上。這輛卡車緊接著開往朱利諾.迪.梅澤格拉鎮,裝上墨索里尼和情婦的屍首後前進米蘭。四月二十九日,所有屍首在洛雷托廣場上展示,接近一年前,同一個地方躺著一具具被槍殺的游擊隊員屍體,法西斯軍隊讓他們在太陽下曝曬了一整天,不准家人收屍。
「妓院的事都記在我腦袋裡,星期天晚上花一個小時就能寫完。好啦,多謝你願意當聽眾,我總得找人說說。」
「什麼意思?」
「比較悲情的是這一段,貝塔奇找來的時候一心想著跟墨索里尼相聚,跟真的墨索里尼相聚,然後立刻有人給她洗腦,叫她把替身當成本尊,好讓整件事情更有可信度。她得撐到邊界,然後就可以自由離開。」
簡而言之,盟軍突破哥德防線後往米蘭推進,勝負已定。一九四五年四月十八日,墨索里尼離開阿爾卑斯山南麓的加爾達湖,來到米蘭,躲在行政公署內。他跟幕僚密商以瓦爾泰利納谷地一處碉堡為據點苦撐下去的可能性,但是他心裡已經準備好結束這一切。兩天後,他接受人生中最後一次媒體採訪,對方是他的忠實信徒強.蓋埃塔諾.卡貝拉,時任偽政權薩洛共和國官方報紙《亞歷山德里亞人民》最後一期主編。四月二十二日,墨索里尼對共和國衛隊做了最後一次演講,其中有一句大意是:「如果祖國不再,無須苟活。」
「自閉症?可是自閉症患者會封閉自己,不跟他人溝通。你為什麼說她有自閉症?」
接下來幾天盟軍進駐帕爾馬,熱内亞得到解放,而義大利勞工終於在命定的四月二十五日早晨占領了米蘭郊區的工廠。那天下午,米蘭樞機主教舒斯特在自己教區內接見了墨索里尼和他的親信,其中包括國防部長格拉茲亞諾將軍。舒斯特樞機主教讓墨索里尼和解放委員會的代表碰面,據說會議結束時,遲到的桑德羅.佩特里尼趕來,在樓梯上跟墨索里尼擦肩而過,不過這個說法很可能是穿鑿附會。解放委員會要求墨索里尼無條件投降,並透露德軍已經在跟委員會進行協商。法西斯核心小組一行人(通常留守到最後的,都是最絕望的)不願接受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投降,要求寬限時間做評估,然後就離開了。和_圖_書
堵在穆索鎮的義大利車隊裡,則發現一輛車上有兩名女子、兩個小孩,還有一個傢伙自稱是西班牙領事,說他跟最好不要點破身分的某英國情報人員在瑞士有重要約會,問題是這個人的證件似乎是假的,所以儘管他大聲抗議,還是被扣了下來。
「然後她說不定會看《明日報》,發現我們說她不是名媛,她老公不是愛擺闊就是在外頭劈腿。還有,說不定我們的受勳者發行人威美爾卡特本來打算投資手機產業,結果我們給他刊了這麼一篇打臉的報導。總之,這個議題不是太不重要,就是太過棘手,所以算了。就跟電腦一樣。雖然我是老派人士,對電腦一竅不通,不過發行人還是同意給我們每人配一部電腦,方便寫稿或儲存檔案資料。即便我們的讀者群絕大多數跟我一樣不需要電腦,因為沒有檔案需要儲存,但我們不能讓受眾感覺自己低人一等。」
「你是想告訴我當時有兩個墨索里尼……」
「所以說,洛雷托廣場上的那個人、被瓦勒里歐槍殺的那個人,很可能不是墨索里尼。問題是貝塔奇跟情人會合的時候,應該會發現他不對勁……」
「一點也沒錯。」我接下去說。「讀者是認為大家工作一般都敷衍了事,所以需要突顯敬業案例,這是一個技巧,以說明一切順利。警察抓到偷雞賊了嗎?他們執法時訓練有素、敬業愛民。」
「我之後再告訴你,現階段我的假設進行到這裡。」
「那麼真的墨索里尼在哪裡?」
「別急,我等一下會說到他。替身多年來隱姓埋名,酬勞優渥,養得圓圓潤潤,只在某些場合露面,幾乎已經完全融入墨索里尼這個角色,所以他被說服再頂替一次墨索里尼。他們是這麼跟他說的,就算他在越過邊界之前被抓到,也沒有人會對墨索里尼不利,他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等到盟軍抵達就好。到那時候他可以吐露自己的真實身分,不會有人怪罪他,最多讓他到集中營裡面待幾個月,條件是在瑞士銀行有一大筆錢等著他。」
「不過這些說詞都來自瓦勒里歐。他認為墨索里尼的下場是人渣應有的下場,根據後來的各種傳言,說瓦勒里歐當時還拉開了墨索里尼身上軍用大衣的衣領,對準心臟開槍。但是在那條小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無人知曉,知情者只有在場的那幾名行刑者,而他們後來都受共產黨操控。」
當天晚上,義大利抗戰首領不願再給敵人思考的時間,下達全國揭竿而起的命令,這時候墨索里尼逃往科莫,身邊只有一小隊親信。
「對了,」柯斯坦札說,「現在手機使用越來越普及。昨天火車上坐在我旁邊的那個人,對著手機大聊他跟銀行的交手過程,結果是我知道了那個人的一切。我覺得這些人簡直有病,應該要對手機文化做一則報導。」
「因為如果從主教官邸出發到斯福爾扎城堡,沿著米蘭主教堂走,穿過科爾杜西奧廣場轉入但丁街,只要五分鐘就能到城堡。比去科莫容易多了,對吧?而且斯福爾扎城堡到今天都還有很多地下通道,有的眾所周知,被當成了垃圾場或更糟的用途,有些是戰爭末期挖鑿的,當作防空洞使用。今天可以找到很多文獻資料記載,百年前這個城堡有數條通道,是不折不扣的密道,連結城堡和米蘭幾個地點。據說其中一條通道通往恩寵聖母瑪利亞修道院,只是因為多次坍塌,入口已經找不到了。墨索里尼就在那裡躲了幾天,大家先在北方找他,之後在洛雷托廣場上凌虐他的替身。等事件平息後,一輛掛著梵蒂岡牌照的車半夜出現把他接走。當年的道路條件不佳,途中借宿了一個又一個的教區神父住所和修道院,最後終於抵達羅馬。墨索里尼消失在梵蒂岡城牆內,然後我有幾個結局讓你選:他留下來,假扮成年老體弱的蒙席;持梵蒂岡護照,扮成憤世嫉俗的嘉布遣兄弟會修士,留一把大鬍子,裝出病懨懨的模樣,飛往阿根廷,待在那裡等。」
「法西斯高層同意陪他演這齣戲,讓他們的老大逃亡,因為如果墨索里尼能找到盟軍,他們也能獲救。或許是有幾個法西斯狂熱分子直到最後一刻仍想著不能放棄,他們也需要一個有說服力的強人形象激勵殘餘黨羽奮力一搏。也說不定墨索里尼從一開始起就帶著兩、三名親信坐在車裡,其他高層都只能遠遠地看著戴著太陽眼鏡的他。我不知道,但其實沒有差別。替身這個假設是唯一能解釋為什麼墨索里尼在科莫不願意去見家人的理由,他不能讓替身這個秘密被家人知道。」
我們都笑了,然後接著做另外一件事:仔細閱讀並討論魯奇迪寫的特黎伍茲安養院報導,花了半個多小時。結束時,西梅一時衝動自掏腰包從樓下咖啡館幫所有人叫了咖啡。坐在我跟布拉葛多丘之間的瑪亞低聲說:「如果是我,就會反過來。我的意思是,如果報紙受眾水準高一點的話,我會開一個專欄反其道而行。」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會想。」
半小時後我們再度來到莫力吉小酒館,沿路布拉葛多丘始終不肯吐露隻字片語,倒是說出了他的另一個觀察:「你有沒有察覺瑪亞生的是什麼病?是自閉症。」
「不只如此,」我也加入討論。「你們想想,企業巨擘洛和*圖*書克菲勒、阿涅利跟美國總統都不需要手機,因為他們身邊有一群男、女秘書聽令辦事。所以不用多久大家就會知道只有那些愛擺闊的可憐傢伙,為了接銀行通知戶頭存款不足的電話,或被老闆查勤的人才需要用手機。久而久之手機會變成弱勢的象徵,再也沒有人想買。」
「等什麼?」
「為什麼要去斯福爾扎城堡?」
「你等一下就知道解放委員會是不是杞人憂天……不過大家的意見並不一致,委員會中的卡多納將軍傾向於滿足盟軍要求,但他是少數,委員會最終決定派遣任務小組去科莫執行墨索里尼伏法一事。這個小組,根據通俗版說法,是由對義共絕對忠心不二的瓦勒里歐上校和政委亞鐸.蘭普雷迪領軍。
「那些法西斯高層會陪著他演到最後?」
佩德洛跟他的手下正處在歷史性的一刻,可是他剛開始恐怕並未意識到這一點,他們一心只想著如何維持公共秩序,避免動用私刑,確保俘虜不會少一根頭髮,只要一有機會跟義大利政府聯繫上,就將俘虜移交出去。四月二十七日下午,佩德洛的確打了一通電話去米蘭通報此事,這時候解放委員會出現了。委員會剛收到盟軍的電報,根據一九四三年義大利總理巴多猷與艾森豪簽訂的停戰協議其中一條內容(「墨索里尼及法西斯核心成員……自此刻起若出現在盟軍或義大利政府控管地帶,必須立刻將其逮捕,並移交給聯合國部隊」),要求義大利交出墨索里尼及所有薩洛共和國内閣閣員。據說在米蘭近郊的布雷索機場有一架飛機正準備降落,就是為了帶墨索里尼走。解放委員會認為若將墨索里尼交給盟軍,他會輕鬆過關,最多在某個碉堡内軟禁數年,之後便能重返政壇。路易吉.隆戈(解放委員會内的義共代表)認為應該以最殘暴的方法讓墨索里尼立即伏法,無須審判,也不用說什麼可以寫入歷史的華麗詞藻。委員會大多數成員都意識到義大利在那個當下需要一個象徵標記,具體的標記,以宣告法西斯霸權真的結束了,而墨索里尼的屍首最具說服力。令人擔憂的不光是墨索里尼是否落入盟軍手中,還有如果墨索里尼的下場不夠悽慘,那麼他的形象很可能會跟紅鬍子腓特烈一世傳奇一樣,儘管脫離現實,但屹立不搖,就算封存在洞窟裡,仍能隨時喚醒回歸過往的所有渴望。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或許是比較輕微的自閉。妄想症初期症狀是暴躁易怒,瑪亞就是如此,她無法從別人的觀點看事情,以為大家想的跟她想的一樣。你沒看到那天瑪亞突然說跟他無關,而那個他是我們一個小時前談到的某個人。瑪亞卻持續一直在想,或是在那一刻突然想到,都沒考慮到我們其他人可能已經把那個人拋在腦後了。她神經有問題,真的,你要相信我。可是她講話的時候,你看著她的神情彷彿她說的是神諭……」
「好。」我繼續往下說。「我把剛才的唸完:魚與熊掌兼得、權力中心、棄商從政、檢警鎖定調查、自亂陣腳、離經叛道、覆水難收、沒有轉圜餘地、提高警覺、根深柢固、風向轉變、電視媒體猛獸吃人不吐骨頭、言歸正傳、收視率觸底、給予明確回應、聆聽市場需求、狼狽出局、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如芒刺在背、車潮回流……還有道歉文:英國國教會向達爾文道歉、維吉尼亞州為奴隸悲慘歷史道歉、義大利電力公司為停電道歉、加拿大政府正式向因紐特人道歉。不能明說教會重新檢視了之前對於地球自轉的立場,但是可以說教宗向伽利略道歉。」
結束電子相關話題,那天我們一起重讀了一篇校訂完畢的文章,布拉葛多丘提出異議:「莫斯科震怒?老是用這種刻意強調的語氣不膩嗎?總統震怒,退休勞工震怒等等?」
「就在這個時候墨索里尼離開了科莫,那該死的小隊開始馬不停蹄地東奔西跑,我始終不明白背後原因,不過就我調查的最終目的而言,他們去了哪裡,回了哪裡並不重要。簡而言之,他們先去了科莫附近的梅納焦,或許原本計畫下一站進瑞士,後來小隊到達卡爾達諾阿爾坎波,情婦貝塔奇趕來會合。據傳有德國衛隊收到希特勒命令,要把老友墨索里尼帶到德國,好像在基亞文納準備了一架飛機準備把墨索里尼送去巴伐利亞,但是也有人說墨索里尼一行人沒能趕到基亞文納,又返回了梅納焦。當天晚上帕沃里尼來了,原本應該帶來軍事支援的他卻只有七、八名共和國衛隊隨行。墨索里尼覺得自己走投無路,什麼瓦爾泰利納谷地背水一戰就甭提了,他只能跟那些官員及家人與一支德軍縱隊會合,準備翻越阿爾卑斯山。德軍坐滿二十八輛卡車,每輛卡車上都架有機關槍,義大利方面則有一輛裝甲車及十多輛民用汽車。前往東戈鎮途中,車隊在穆索鎮上遇到加里波底紅衫軍第五十二支隊普維哲小隊的人,那個小隊其實小貓兩三隻,領頭的是綽號佩德洛的皮耶.路易吉.貝里尼和綽號比爾的政委烏爾巴諾.拉札洛。佩德洛行事莽撞,因為驚惶失措所以虛張聲勢,讓德軍以為附近有滿坑滿谷的游擊隊.他威脅說要動用迫擊砲,其實迫擊砲根本在德軍手上。佩德洛發現敵軍指揮官有意抵抗,可是麾下士兵手足無措,因為他們只想保住一條小命回家,於是他越喊越起勁……總而言之,誰也沒有十足把握。在經過一輪讓人筋疲力竭的協商後,細節我就不贅述了,佩德洛不但說服德軍投降,還讓他們同意丟下車隊尾巴的義大利人不管,這才讓他們繼續往東戈前進,不過到了那裡仍然得停下來接受徹底搜查。最後,那些德國孬種真的丟下了盟友,畢竟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
瑪亞似乎並未因為對方的反應而氣餒,看著眼前彷彿全都得了健忘症的我們說:「我是說跟颱風眼或部長震怒唱反調,例如,不說阿姆斯特丹是北歐威尼斯,但說威尼斯是南歐阿姆斯特丹,不說現實更勝虛構,而是虛構更勝現實,聲明自己是納粹人士,宣稱毒品是輕型大麻,不說把我家當你家,而是把我家當我家,堅持跟人保持距離,言必稱敬語『您』,說常樂者知足,說返童還老,不說數學是無字天書,而說無字天書是數學。跟大家唱反調的說法還有,成功果然改變了我,墨索里尼其實幹了很多骯髒事,巴黎很醜巴黎人很和善,大家到度假勝地里米尼全都擠在沙灘上沒有人去跳舞,他將所有資產轉移到義大利南部去。」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