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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俠

作者:顧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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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豪氣如雲觀劇懲太歲 柔情若水劫牢救英雄

第二十四回 豪氣如雲觀劇懲太歲 柔情若水劫牢救英雄

二人聽說,明知昨日二郎廟的事發了,便三腳兩步的和袁福一齊趕至袁家。袁母告訴二人說:「今天上午有府衙裏大批差役前來拘捕我兒,我兒挺身而去。只把老身急得發昏,不知我兒所犯何罪?故呼袁福請二位前來,可有營救的方法?」
袁彪等得風姑娘走後,便仍走到室內去,對他母親說道:「三姑六婆淫盜之媒,母親以後再不要招待這種人到屋子裏來。」
此時臺上「殺媳」做完,鑼鼓鬧得震天價響。袁彪取過戲單一看,見是劉月山的「豔陽樓」、「拿高登」上場了。那劉月山乃是名聞北方的短打武生,能戲很多。但有三齣是他的拿手好戲,曾在皇太后面前做過的,乃是「大鬧蜈蚣嶺」、「花蝴蝶」和這齣「拿高登」。所以他一上場,看戲的人精神也不覺提起來了。
次日上午,歐陽兄弟本要來看袁彪,恰巧來了一個朋友,談了好久的話。等到朋友走時,已近午刻。二人索性吃了午餐。剛要走到袁彪家來,卻在半途遇見袁福滿面驚惶,急匆匆的跑來,見了他們便把足一頓道:「哎喲,二位官人不好了!我家小主人被府裏差役拘捕去了。老太太在家中急得沒路走,特地命我來請二位官人前往,一同商量個辦法。」
四眼狗見情勢不妙,剛才回身溜走時,袁彪早踏進一步,抓住四眼狗的腦後一條大辮,拴將起來。這時尚小庭還倚身在花樓上看著下面打架,見袁彪把他手下四員家將打得落花流水,心中又氣又急,兩手頻頻搓著,額上流汗,只說:「怎的?怎的?」
那少年又向他們分辯時,語音稍低,上面聽不清楚了。只見那四眼狗猙獰如惡魔一般,施展巨靈手掌,早把那少年拎小雞般一把提開座位。那少年踉蹌跌在一邊。三太保便搶過來拖那少婦,好似一頭餓虎撲到可憐的小羊身上,只嚇得那少婦雲鬢散亂,伏地求饒。戲臺上正在大戰高登,依舊做得熱鬧,臺下的觀客也都敢怒而不敢言。
那姓姚的皺皺眉頭答道:「這件事卻鬧得很大,恐怕袁彪還有性命之憂哩!」二人聞言齊吃一驚,忙問:「怎麼的?」姓姚的悄悄地說道:「這裏不便講話,二位隨我來。」
於是二人跟著他,走到旁邊一條小街裏,四下無人,姓姚的遂告訴二人說道:「二郎廟鬧的把戲還是小事,現在我們府太爺定他的罪不僅為此,卻因袁彪以前曾做過鬍匪賀虯的義子,在匪窟中住了好多年,他的武藝也是鬍匪教授給他的,昨夜便有人告密。尚小庭曾向他的老子哭訴,定要藉此以治袁彪的罪,方可害袁彪的性命,所以今天府太爺將袁彪拘到,嚴刑訊問口供。
歐陽仁見風姑娘等肯出來相助,便道:「也好,我們反了罷!滿奴的氣運也不久了,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我們不妨暫時隱身草澤,一朝龍蛇起蟄,便可興漢滅滿。」
風姑娘笑道:「你們也太膽小了,區區錦州城裏的官軍,也不在我們心上。何況袁彪也非無能之輩,又何足畏?現在要救袁彪,不如由我們這邊螺螄谷中人馬前去,倒是易如反掌,比較求教弈劻來得簡便而迅速了。」
歐陽義便問道:「袁大哥,今天我們獵屐遊山,玩賞風景,你今仰天長嘆,為了何事?」
袁彪把手一攔道:「且慢!我還有一件事情未曾做哩!請你們二位稍待一下。」歐陽義欲問何事?不防下面早有一個更夫走來,他因急於拉屎,所以沒有敲著更鑼,匆匆走過時,聞得上面人聲,抬頭瞧見了三人,便喊有賊。三人不覺嚇了一跳,沒處躲避。
歐陽義道:「大哥不用耽憂,我哥哥早把令堂迎接到山中去了。我們不要在此多談,恐防內裏發覺,快快走罷!」
袁彪見了,不由面上勃然變色,嗤的一聲冷笑起來,忙向道姑搖手道:「這是什麼名目啊?我袁彪雖不能一介不取,然而非禮之財,也不敢無端收受的,請你還是留著自己用罷!我並非設帳授徒之輩,也不是有多大本領之人。古語云:『人之患生好為人師。』自己功夫還未造絕頂,豈敢做人家的師父呢?至於我的名聲真如螢火末光,那裏敢說名聞四方?大概你聽錯了人家的說話,問道於盲,使我非常慚愧了!」說畢狂笑不已。
袁彪和歐陽兄弟正看到高登強搶良家婦女時,忽聽下面正廳上喧嘩起來。忙俯身向下仔細一瞧;卻見尚小庭身邊的兩個家將三太保、四眼狗,不知在什麼時候,已從花樓裏走到正廳上,正向第七排上的一對少年夫婦講話,其勢洶洶,若將動武。
歐陽仁道:「尚耀庭是個滿奴,炙手可熱。地方上誰出來主張,代表大哥洗清一切?www.hetubook•com•com料想我們弟兄倆不如就此星夜趕上京師,去拜謁親王弈劻,懇求他想法,把袁大哥減輕罪名。想他顧念舊誼,必不至於拒絕吧!」歐陽義也想不出別法,說道:「哥哥之言甚是,事不宜遲,我們今天便可動身。」
正在這個當兒,唰的一聲,袁彪早從西邊包廂裏,飛也似的跳將下來,把三太保一掌打得拋出一丈餘路。四眼狗見平白地有人出來干涉,便走上前喝問道:「你可知我等奉了花花太歲尚公子的命令,來此招這花花姑娘上去玩笑?誰教她把好意當做歹意,不肯聽從呢?你這人可是吃了豹子膽的?敢來管閒事,向太歲頭上動土嗎?你姓什麼?喚什麼?快快道來!」
這時一聲雷疾飛一足,從袁彪後面飛來。袁彪側身向旁邊一讓,避過這一腳,急忙伸起二指,使個蜻蜓點水式,去點一聲雷的咽喉。一聲雷向下一低頭,直鑽到袁彪脇下,一頭撞來。袁彪險些被他撞個著。幸虧他眼明手快,趁勢一拳,打在一聲雷的背上。一聲雷「哇呀呀」一聲大吼,跌倒在地,背脊已被袁彪擊斷,只是在地上掙扎不起。
原來那道姑便是前面介紹的風姑娘了。她先到關外想結識一般豪傑,聞得錦州摩雲錦翅袁彪的名氣,又聞袁彪是個少年英豪,所以特地前來,有心勾合。想先把黃金為餌,假意拜師學藝,然後再犧牲色相,和他周旋,不怕袁彪不入彀。不但自己可得一如意的美郎君,且為教中添一人材,打算未嘗不佳。
此時臺上也已停了鑼鼓,「拿高登」等諸劇員呆立在上面旁觀。後臺的人知道雙方都是強硬的人物,此事恐要弄僵了,趕來相勸。花花太歲尚小庭在花樓裏望下瞧得清楚,認得是摩雲錦翅袁彪,雖知這也是一位不好惹的好漢,但自己的顏面要緊,不可跌翻在人家手裏;仗著人多,又命一聲雷和兩頭蛇快下去相助,一齊把袁彪驅逐出廟,方顯得自己的威風。一聲雷、兩頭蛇也是十分懷怒,急忙下樓來。三太保在這當兒,也已爬起,見同伴全到,不由聲勢頓壯,提起兩個拳頭,一同奔到袁彪面前。歐陽弟兄這時也已走到正廳來看風勢,萬一袁彪敵不過他們,也好相助。
兩頭蛇首先跳將過來,使個獨劈華山式,一掌向袁彪頭上打下。這是兩頭蛇的一記殺手拳,非常難當的。好袁彪屹然立著不動,並不退讓,待到一掌下來時,舉起右手,將兩頭蛇的手掌托住,順勢一翻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外一送,說聲:「去罷!」咕咚一聲,兩頭蛇早已跌翻在地。
藉著星光,袁彪才瞧得出和歐陽義同來的乃是一個女子,便問歐陽義:「此位何人?」歐陽義低低的說道:「這是螺螄谷的女寨主,因慕大哥英名,一同前來相救。在這種暗無天日的時代,我們不如隱身草莽,別謀發展罷!所以我們來此劫牢,不管犯法不犯法了。」
此時一般觀眾本要看全武行的拿高登,不料來了個摩雲錦翅,竟和花花太歲鬧起真的全武行,大眾都懷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之戒,各自紛紛逃走,亂得烏煙瘴氣。廟門口雖有軍警在那裏彈壓,怎生禁止得住?
袁彪上前將兩手輕輕一分,眾人早已東跌西倒的向兩旁閃開,歐陽兄弟隨著上前。眾人暗想那裏來的大將軍?回頭一看,見是袁彪,便道:「摩雲錦翅來了,快讓開些吧!」袁彪等走到門前,歐陽仁將三張票子送給收票員,遂和袁彪歐陽義昂然步入,早有案目引到樓上西面一間包廂裏,尚有四位空座,他們三人便占了三個座位坐下。
袁彪一聲冷笑道:「小子聽著,我姓袁名彪,一生喜管閒事,說什麼太歲頭上動土,不但動土,且要拔毛呢!待我來問個明白。」這時那少年立起身,氣得面色發白,立在一旁。袁彪便向他問道:「你們是誰?這女子是不是你的妻子?快快實說。」
原來花花太歲尚小庭本是個好色之徒,平日的行為在歐陽義口中已述過大略,不必多贅。此次二郎廟演劇助賑,本是慈善性質的公家戲,主持的人知道尚小庭的脾氣,所以非但不向他售票募捐,反特地折柬邀請他來觀戲。尚小庭因此高高興興地帶了四員家將前來。不料他看戲其名,而看婦女其實;一雙眼睛盡向四下視探,早已看見正廳上坐的嚴家夫婦了。見那少婦雲鬢花顏,十分美麗,和那少年談笑之間,頰上露出兩個小小酒窩,更是嫵媚,看得魂靈兒飛去半天,全身骨頭都酥軟了。遂悍然不顧一切,吩咐三太保、四眼狗下去招呼那少婦上來,只認她是花花姑娘一流人,窰子裏東西,便可自由呼喚了!三太保等奉著命令,便來用強,以為無人出來干涉的。誰知遇見了袁彪,好似半腰裏殺出個程咬金,來打抱不平。
袁母聽說是打https://www•hetubook•com.com架的事,那麼並無大罪,兒子不日可以釋放的,用去一些金錢也是小事,但是那些差役們為何氣勢洶洶,全班到臨,好似捉拿強盜一般呢?歐陽兄弟便在這天下午,別了袁母,踅到府衙左右來探聽底細。恰巧遇見一個府衙裏姓姚的幕僚,平日和歐陽兄弟有些相識的,二人便向他打聽袁彪捕去的情形。
「袁彪並不抵賴,但言雖為盜子,未犯盜案。然而這句話那裏能夠撇得清呢?於是袁彪便鐵索鋃鐺,下在牢裏,不盜也是盜。現在府太爺已照盜案辦理,先上公文,到巡撫那邊。大約不日等京詳文書回來,袁彪必要處決,因為他們父子把他恨如切齒呢!可惜了這條英雄好漢!」
那少年顫聲答道:「在下姓嚴名文起,住在本城三寧街,青得一衿,現在人家教讀。她是我的妻子鄭氏。今天一時高興,我們夫婦二人來此觀戲;不料他們兩人突然前來,硬說我的妻子是花姑娘,必要拉她上去,奉侍府尹的公子尚小庭。我想我們乃是好好的人家,豈肯受此侮辱?尚小庭雖是官家子弟,也不能倚仗威勢,強佔人婦!所以向他們毅然拒絕。誰知他們竟動手起來了,好不令人可恨!」說罷已氣得索索地抖個不住。
水果盆子來後。袁彪先向臺上一看,正演著「烏龍院」,扮宋江的恰向閻惜嬌討還那招文袋。又望四下一打量,見正廳上早已坐得水洩不通,正中花樓裏也坐得滿了。歐陽義便把手向花樓裏一指道:「袁大哥,你瞧那花花太歲尚小庭也在那裏看戲。」
風姑娘含笑還禮道:「我們也因貪官誣陷英雄,所以來此援救,即請英雄暫時到我們螺螄谷安身,共圖大事為幸。」袁彪答道:「很好。」
二人又叮囑袁福等下人,千萬不要將外邊得來的信息傳給老太太知道,我們到京中營救你家公子了。袁福唯諾答應。二人又回去寫了一封密函,以及一百兩銀子和被褥用品等類,前去拜託姓姚的送往獄中,以安袁彪之心。然後帶了他們父親的遺札,別了家人,跨著兩匹快馬,星夜上道,投奔京都,想去親王弈劻那裏設法。不料道出螺螄谷,半途遇見吳駛和風姑娘,被擒上山。
袁彪的母親見此情形,很覺抱歉,便對道姑說道:「請你不要見怪,我這兒子脾氣十分怪僻,只要不合他的胸懷,便不顧得罪人家的,有累你空走一趟了,非常過意不去。」
歐陽仁道:「此語不錯,但是有什麼直接的痛快方法呢?」風姑娘微笑道:「劫牢。」
袁彪聽了便道:「你說的便是花花太歲尚小庭麼?那廝真是可惡!我也久聞他的惡名,有朝碰在我的手裏,哼哼,管教他再也發不出威風了!」
大眾也都回過臉來瞧看,只是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早聽得四眼狗一聲吆喝道:「不要和他多講!且帶這花姑娘上去再說。」
軍警見了袁彪也不敢上前去拘捕他,只是白瞪著眼,瞧他們走遠去了。閒人挨攏來看時,卻把皮鞭狠命的亂抽。戲場裏墮簪失履,秩序騷亂得不可名狀。四眼狗和一聲雷、三太保等被袁彪摔得傷勢很重,經人扶起,舁回尚家去。唯有兩頭蛇受傷最輕,臨走時恨恨地對眾人說道:「可惡的袁彪!蠻橫到如此地步,回去稟告老太爺,決不和他干休!」又對軍警們說道:「你們為何不將袁彪拘住?擅自放走,也脫不了干係的啊!」氣憤憤地去了。
遊罷兩洞,時已不早,便相將下山,告辭回京。臨別時,歐陽義又向袁彪說道:「明天城內二郎廟演劇助賑,請的都是京津名伶,我們恰被友人強賣給三票,明天午後要請大哥一同前去觀劇,好不好,?」袁彪答道:「左右沒事,不妨隨你們去。」
袁母道:「我見她還很柔和,況且她說聞名而來,一定要見見你,所以我只好待你來了再說。」
風姑娘道:「你們二位既然贊成這個辦法,我等便可照此行事。」又回頭問吳駒道:「好不好?」吳駒點頭答道:「如此也好!」
袁彪揀一塊平滑的山石,和歐陽兄弟一同坐了,對他們弟兄二人說道:「我們往常讀古時史乘,見有許多志士豪傑,投袂而起,轟轟烈烈地建一番偉業,留芳百世,名聞九洲。彼丈夫也!我丈夫也!我們年紀也不小了,正在奮發有為之年,況目睹當今時局,真是多難之秋,也應抱著澄清天下之志,出去活動活動。若老是這樣守在家鄉,侷促如轅下駒,老死於蓬蒿之中,豈不有負此七尺之軀?」
袁彪自從在那天被尚耀庭拘去後,他以為二郎廟的事情並無大罪,十分放心,坦然到公堂對質。不料尚耀庭對於二郎廟的事只略問一過,卻把盜匪的罪加到他身上,禁閉犴牢,一心要害他性命。他為了老母之故,不敢鹵莽行事,只得在縲絏之中看尚耀庭如何發落?想來終不致於有重罪的。又得到歐陽兄弟給他的祕函,知道二人正在往京師想法營救,所以更覺放心。獄卒敬重他是一位英雄,所以刑具雖上,而不敢苛待他。和_圖_書
那少婦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穿著月白色的黑滾邊襖子,生得楚楚可憐,匿在少年身後,很見觳觫。那少年身軀瘦弱,像個書生模樣,一面伸著雙手,護住少婦,一面向三太保等答話。看他的臉上漲得通紅,額際青筋憤起,似乎十分憤怒。
歐陽義道:「講起尚耀庭貪污無比。他到錦州來,做了兩年多的府尹,小百姓受他的荼毒,真是苦不勝言。還有他的兒子小庭,倚仗著他父親的勢頭,作威作福,時常在外魚肉良民,強|奸人家的姑娘。在他手下養著四個家將,都是精拳棒的關東大漢。一個名喚『一聲雷』,因他聲音洪亮;一個喚『兩頭蛇』,因他生性狠毒;一個名喚『三太保』,因他最擺威風;一個名喚『四眼狗』,因他的雙目之下有一對黑痣。這四個人是他的心腹羽翼,出入護從,好不耀武揚威。」
原來以前袁彪和風姑娘僅晤一面,話不投機,袁彪立刻返身一走。此時風姑娘已改扮作賣解女模樣,非復道姑裝束,又在黑夜,袁彪萬萬料不到她會來相救的,所以不認識了。袁彪又問歐陽義道:「令兄在那裏?只是我老母如何?」
歐陽仁打個呵欠,立起身道:「別談了,這些事令人聽了怪悶氣的,我們再向山中探勝去!」於是袁彪和歐陽義也跟著一齊立起,走向後山去遊青龍洞和藏軍洞,都是山上的名勝。
袁彪自歸去,明知這場禍闖得很大,但自己心裏估量,這也是尚小庭自取之咎,誰教他硬行侮辱人家婦女呢!他若要求找我,我也有話對付,不怕他的。只因他的母親素來膽小,不敢在她的面前露一句風聲。歐陽兄弟歸家後,料想尚小庭吃了這個大大的虧,回去必要向他老子哭訴,恐怕袁彪早晚要吃累的。然而事已如此,且看以後情形如何再說了。
歐陽兄弟聽著,躊躇片刻,歐陽義說道:「恐怕袁大哥心上不欲如此,否則憑他這付本領,也可越獄脫逃的。只是從此以後,難以出面了!」
歐陽兄弟聽到這裏,大吃一驚,知道事情弄大了,難以營救。姓姚的又道:「我再給一個信息給二位聽罷,尚小庭害了一個袁彪還不算數呢!他們以為袁彪朋友很多,難免不也是匪類,要想趁此時一網打清,羅織大獄。我知道二位和袁彪是至好,所以勸你們早早避開去。明哲保身,古有明訓,不可不防!」
歐陽兄弟已領教過風姑娘和吳駒的武藝,且見螺螄谷中地勢險峻,人馬雄壯,有他們相助包可救得袁彪性命。只不知道袁彪心裏願意不願意罷了?然而為叢驅鵲者鳩也,地方上有了那種貪官污吏,自然容留不得一輩俊傑之士,官逼民反,便是此意。以前梁山泊上的好漢,如林沖、武松之輩,也是逼迫不已而落草的。英雄不怕出身低,還管什麼呢?於是二人遂向風姑娘、吳駒等致謝,當夜二人留在山中,自有宿處,安睡一宵。
風姑娘冷笑道:「目今豺狼當道,英雄埋沒,天下將亂,我們嘯聚山林,待時而起,將來自可立圖富貴。自古英雄豪傑,都出在草莽中,拘守小節,老死牖下,有何益處呢?我們不如把袁彪救了前來,共圖大事,強如受那些貪官污吏的凌|辱。」
袁彪跟手一看,見花樓正中的一間裏,高坐著一個鮮衣華服的少年,身材矮小,面上生得一團邪氣,瞇著雙目,只向下面正廳上打轉。旁邊站著四個大漢,挺胸疊肚,威風凜凜。正是一聲雷、兩頭蛇、三太保、四眼狗,那四員家將了。
無奈袁彪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不貪色,二不拜金,見風姑娘來得突兀,想來別有作用,所以毅然拒絕,不假詞色。真所謂魚兒不上鉤,憑你安排香餌,也是枉費心計。風姑娘乘興而來,敗興而去。便到螺螄谷降服了鬧山虎吳駒,別取途徑。但是她的一顆野心,對袁彪依舊有些戀戀呢!
歐陽兄弟遂把昨天二郎廟打傷尚小庭手下家將的情形,大略告訴一遍。且說:「大約也沒有不了的事,尚小庭自己也有不是,國家自有法律,決不能袒私滅公的;且待我們兄弟前去打探得情形後,再來告知老太太;現在不必發急,快請寬懷。」
袁彪踏進內室,卻見他的老母正陪伴著一個穿紫衣的道姑閒話。一見袁彪回家,便道:「彪兒你回來得正好,這位道姑因為仰慕你的大名,特地從關內趕來訪你的,https://m.hetubook.com.com等候長久,你去陪她說話罷。」此時那道姑早已立起身來,向袁彪行禮。
歐陽義道:「那麼還請大哥明日早臨,便在舍間用午餐罷!」袁彪道:「也好。」洒開大步,跑回家中去了。
歐陽仁聽了袁彪的話,便接口說道:「大哥之言,正合我們弟兄倆的懷抱。我們有時也想到這一層,不甘雌伏,願做雄飛。現在京中親王弈劻和我父親昔日情誼很篤,我父親臨終時,曾寫一封信,囑我弟兄倆到他那裏去拜謁,願充黑衣之數。弈劻也曾特派差官來前弔唁,並致殷勤。只因我們倆不慣走權勢之門,而家中也還有飯吃,所以懶懶地不曾前往。若到了他那裏,他終能提拔的!不知大哥可有這意找個出路?」
袁彪一掌先把三太保摜了一跤,問明真相,便勃然變色。向四眼狗喚道:「好大膽的狗賊!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眾目昭彰之地,欺侮良家婦女,難道不知國法的麼?還有堂堂府尹之子,不知自愛,指使你們這輩爪牙,不問皂白,強搶人婦,真是其罪不赦!喚他快快滾下來,我袁彪要教訓他一番呢!」
到得次日午牌時分,袁彪身上換了一件新製的藍緞袷袍,走到歐陽兄弟家中來。歐陽兄弟早已端整酒饌相待。三人一同坐下,喝了幾杯酒。用過午飯,便搖搖擺擺,走到二郎廟來。早見廟前人頭擁擠,許多小販擺著冷熱食物攤,高聲叫賣。還有許多人要想擁入廟中去,但是,廟門前站著幾個既長又大的收票員,又有一排軍警在那裏維持保護,看白戲的人如何容易走得進去?
袁彪聽說便道:「別講法律罷!你說的很是爽快,我們從此反了!」又向風姑娘拱手謝道:「有勞盛情。」
袁彪看個準,便把四眼狗直丟上花樓來,喝道:「照傢伙!」尚小庭急忙閃避,四眼狗一個觔斗,撞在柱角上,把右眼都撞碎了,鮮血直流,變做了三眼狗,只躺在地上,哼個不住。尚小庭連忙一溜煙的向人叢中逃去了。袁彪還向著花樓上大罵不止。
袁彪微微笑了一笑,對歐陽兄弟說道:「我看他三分似人,七分像鬼,卻要擺什麼威風?只好去欺侮一般懦弱的小民罷了!」
當下風姑娘等聽了歐陽兄弟詳詳細細一番告訴的說話,都代袁彪不平,尤其是風姑娘扼腕不置。靜默了一歇,風姑娘忽然很慷慨地說道:「袁彪乃是當今一位英雄,不幸被尚賊陷害,非常可惜。你們昆仲二位前去京師想法營救,固然是很好的事,足見你們的義氣深重,我們江湖上人最為欽佩的。但是遠水救不到近火,況且弈劻那廝也是滿奴,他們總袒護自己人的。即使你們前去懇求,有效與否,尚未可知。我想不如直接痛快,用別的方法,趕緊去把袁彪救了出來才是。」
袁彪道:「我看那道姑隱隱不是好人,她想把黃金來麻醉我,但我豈易入她的彀?除了得罪她走,沒有再妙的方法了!現在白蓮教的餘孽,聽說在四處很是活動,教中很多女流。那道姑大約也是一個黨羽,不然她來拜我為師做甚?並且一見,她便把黃金來誘動人心,細細一想,便可覘知她的隱密了。丈夫要建功業,也須堂堂正正走上光明的途徑,豈可自趨歧路,埋沒了一身銅筋鐵肋呢?」
那一對少年夫婦見袁彪為了他們鬧出這個岔子來,嚇得什麼似的,也偷偷歸去。此時街坊上一傳十,十傳百,大家知道二郎廟裏鬧的這樣全武行,人人覺得很痛快。尚小庭平日太作威作福,今天也遇到硬的對頭了。
於是二人又到袁家來,不敢將這事真相奉告,只說:「袁彪要拘禁數月,不能立即釋放,我等即至京中,託親王出來作主,好把他放出囹圄。現在獄中事有我等照料,請老太太不要憂慮。」袁母聽說,向二人千謝萬謝。
袁彪見四人擁上,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鼠輩,要想倚仗著人多,向我動手麼?可知我這裏一對拳頭不是好欺的啊!」
「況我先世崇煥公,也是間接死於滿人之手,亦有宿仇,我很想聯合有志的義士,把胡虜逐掉,光復漢室。否則大好中國將要斷送在滿奴的手裏了!至於弈劻雖有權勢赫赫,而其人昏庸不能作為,若去投奔他門下,豈非將千里馬售於奴隸人的手麼?即如這裏的府尹尚耀庭,本來也是個滿人,胸中一些沒有什麼才學,卻被他夤緣權奸之門,得了一官,便不顧民怨沸騰,只是狠命地刮地皮,刮入他的私囊去。這樣貪官污吏,錦州人無不側目而視,然而也奈何他不得啊!」
自此袁彪受了這個刺|激,胸中的壯志更加躍躍欲動,只苦沒有機會。有一天,他同歐陽兄弟到城西臥牛山巔上去遊眺。山風怒吼,平沙無垠,東北面乃是一個古代的戰場,只有二三蒼鷹在那裏迴翔上下,遠望遼河如一細線。大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和_圖_書悠,獨愴然而涕下」之慨,不覺仰天嘆了一聲。
風姑娘道:「那麼我等明天即能前往錦州劫牢,救出袁彪來了!」
袁彪點點頭道:「我還嫌打得不痛快呢!沒有把尚小庭揪住,賞他兩下巴掌,還是便宜了那廝!」於是大踏步和歐陽兄弟走出廟來。
到得天明,大家起身。風姑娘遂請葉霜留守螺螄谷,歐陽仁和十數部下,改扮商人模樣,一同到錦州。先接袁彪母親和歐陽兄弟眷屬前來。自和吳駒一個頭目裝做賣解的人,混入錦州城,至半夜便到獄中去救袁彪。一面且和歐陽義同時入城,至黃昏時,在府衙後會合,以便探得監獄所在。又請吳駒率領五百嘍囉,在半途接應,倘錦州城裏發覺此事,有官兵來追時,便可襲擊。歐陽兄弟見風姑娘調度有方,知道她雖是女子,很有計謀,吳駒不過一勇之夫罷了。於是眾人陸續下山,向錦州去營救袁彪。
歐陽兄弟見袁彪演出這個武劇,又知尚小庭也不是好欺的,遂勸袁彪歸去,說道:「花花太歲已走掉了,大哥這一場打得很是痛快,足以寒賊子之膽,快眾人之心!現在我們也好走了。」
袁彪微笑答道:「丈夫的出處也是很要緊的,滿清僭據中華,已有二百餘年,沒有把中國統治得富強和發達,反而喪師失地,敗在碧眼兒手裏。國勢日弱,民生日艱,而東洋的木屐兒又是步步逼人,咄咄可畏,眼見得神洲有陸沉之禍。有志之士,私心慨嘆!但是那些滿奴卻都是顢頇無能之輩,妄作威福,不知大禮,只把我漢人欺侮,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對於滿奴很是懷恨。
袁彪的母親雙手連搖說道:「啊呀呀,這是不敢當的,我那裏好受你的金子呢?並且若被我兒知道,也要說我貪財了。」
袁母點頭道:「我兒說得不錯,我也希望你將來有光榮的日子,那麼你父親死在九泉也應含笑了。」
歐陽仁道:「我們起初也想到這個辦法,不過想此事很為冒險,況袁老太太也在城裏,萬一不成,豈非連累了他們母子兩個?所以我們不敢。」
道姑見袁母也不肯受,暗想我的金錠都是好好的赤金,又不是鉛的,何必硬要送人家呢?遂一聲不響的一起放入包裹,便向袁母告辭。袁母又道歉數語,送到門口。看那道姑怏怏地望東而去,背上黃皮鞘中,隱隱卻插著一對雙股劍呢!
那道姑見袁彪向她盤問,便笑盈盈地答道:「此番是從陝西趕來,因聞袁先生的大名,不憚間關跋涉,到此懇求指教。願從袁先生學習武術,還望袁先生不吝指示,萬勿見拒!」說罷,又從她身邊放著的一個包裹之內,取出四只五十兩頭的金錠,黃澄澄耀人眼簾,一齊放在桌上,向袁彪帶笑說道:「這是我奉上的一些贄儀,千乞袁先生不嫌菲薄,即予哂納,聊表我一點微意的。」
那道姑聽袁彪侃侃而談,語氣嚴正,大有施然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不覺面上陡然起了兩朵紅雲。正想重行啟齒,卻不料袁彪早已立起身來,拂袖向外面去,倒弄得那道姑難以下場。
那道姑也冷笑一聲道:「袁先生的性子真令人家難受的,倒有煩老太太了。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今去也!」說罷將桌上的金錠徐徐納入包裹之中,又將一支金錠雙手奉給袁彪的母親道:「這一些是我孝敬老太太的。」
這一夜已近三更,袁彪正橫臥著朦朧睡去,忽然自己突然驚醒,張目一看,見有兩條黑影立在身前,便瞧得分明,右邊的很像歐陽義模樣。這時那黑影湊在他的耳畔說道:「袁大哥,小弟歐陽義特來救你,快快走罷!」說話時,兩條黑影自拔出刀來,將袁彪身上的鐵練砍斷。歐陽義又遞過一把腰刀,袁彪接在手中,三個人撲撲撲的從鐵窗中躍出,早到屋面上立定。
四眼狗和三太保又驚又怒,兩人向袁彪左右夾攻。怎禁得袁彪勇如虎豹,捷若猿猴,覷個間隙,飛起一腿,正踢中三太保的後臀,好似踢球一般,滴滴溜溜地拋向臺上而去。飾高登的劉月山正立在臺邊看得出神,暗暗發奇袁彪的武術不錯,不防三太保正跌在他的身上,兩人一齊跌倒。劉月山平白地吃了一跤,心中大怒,倏的翻身立起,將三太保抓在手裏,喝道:「滾你媽的蛋!」向外一送,又把三太保擲下臺來,跌得三太保尿屁直流。
二人聽了姓姚的一番說話,又驚又怒,向姓姚的道謝而別。回到家中,弟兄二人坐定商量。歐陽義道:「如此情形,我們也只好走了。但是袁大哥受此不明之冤,性命便在眼前,我們為義氣起見,斷不能丟了他袖手不救!」
袁彪一瞧那道姑生得面貌白皙,意態妖嬈,眼角眉梢含有蕩意,不像個修道之人,況和自己素不認識,特地前來訪他做甚?遂一擺手請道姑坐了,開口問道:「這位道姑打從那裏來的?遠道下訪,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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