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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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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論人物激怒老英雄 賭勝負氣死好徒弟

第八回 論人物激怒老英雄 賭勝負氣死好徒弟

李富東喜笑道:「這法子倒可以行得,你就拿我的名片去;只說我很仰慕他的聲名,想結交結交。只因我的年紀老了,體魄衰弱,禁受不起風霜,不能親到天津去看他;特意打發你去,請他到這裡來。若他推說沒有工夫,你就說:『那怕住一夜,或連一夜都不住,只去坐談一會也使得。』摩霸聽了,答應理會得。當下即揣下李富東的名片,動身到淮慶會館來。
劉震聲道:「那人是我師傅小時候的兄弟,姓胡名震澤。他家裡有一張牙帖,三兄弟爭著要拿出來做買賣。他的爸爸就說:『誰能在外面借得一萬串錢來,牙帖便給誰拿去做買賣。』於是三兄弟,都出來借錢。胡震澤就來請我師傅幫忙,要我師傅借給他一萬串錢。我師傅不能不答應,卻是自己又拿不出這麼多,只得替他四處張羅。胡震澤在這裡等著要拿去,我師傅已為他,在外面張羅了三日。只因年關在即,還不曾張羅得五千串。我師傅和胡震澤,都正在著急。大哥請說,差了一大半的錢,一時如何能照數張羅的了?我師傅的性格,最是認真,凡是他老人家,親口答應了人的話,那怕不顧性命,都得照著答應的做到;不做到,絕不肯罷手。所以我說能去不能去,此時還說不定。再過幾日,我們自己棧裡的來往賬項,也要結束了。我師傅是個店主,怎的能抽身呢。」
這時霍俊清,正在會館裡,陪著他小時候拜過把的一個兄弟,姓胡名震澤的,談論做買賣的事。摩霸到了,見了霍俊清,呈上李富東的名片;照李富東教說的話,周詳委宛的說了。霍俊清笑道:「我久聞得李老英雄的名,打算去請安的心思,也不知存著多久了。不過這幾日,不湊巧,我偏有忙得不可開交的俗事,羈絆著不能抽身。且請老大哥,在這裡盤桓一會;我但能將應了的俗事,略略的布置清楚,便陪老大哥同去。」說時,隨望著劉震聲道:「你好生招待摩霸大哥,住過幾日再看。」
摩霸不做聲。趙玉堂插口說道:「霍爺有事去,儘管請便,我在客棧裡恭候便了。」霍俊清生性極是好客,對於有本領人,前來拜訪的,尤不肯有些微怠慢;此時見趙玉堂特從哈爾濱前來,豈有置之不顧而去之理。遂向摩霸說道:「事出無奈,只好請老大哥回去,拜上李老英雄;我明年正月初二日,準來給他老人家叩頭。這時寒舍有遠客來了,我沒有不歸家招待的情理。」
王五也笑道:「我此來可算是憂中有喜,忙裡偷閒。一則因久不見老哥,心裡惦記得很,不能不來瞧和_圖_書瞧。一則我本來到了天津,遇了一樁極高興的事,不能不來說給老哥聽聽。」李富東拉著王五的手,同進裡面房間,分賓主坐下笑道:「老弟怎麼謂之憂中有喜,遇了什麼高興的事,快說出來,讓我也好高興一會。」
李富東聽了,心中有些不舒服道:「後生小子,不見得有什麼了不得的本領;就是他爸爸霍恩第的本領,我也曾見過,又有什麼了不得呢?那不是霍家拳嗎?他們霍家拳,不傳外人,霍家人也不向外人學拳腳。老弟說這霍元甲,既是霍恩第的兒子,拳腳必也是霍恩第傳授的。說小孩子肯用功,功夫還做的不錯可以。我相信現在的小孩子,用起苦工來,比從前的小孩子靈敏。至說當今之世,論拳腳功夫,便沒人能趕得他上,就只怕是老弟,有心獎掖後進的話罷。」
不知摩霸怎生回答?且俟第九回再說。
劉震聲也是個爽直不過的人,見了摩霸冷笑的面孔,便耐不住問道:「大哥為何冷笑,難道我的話說錯了嗎?」摩霸越發冷笑道:「老兄的話,那裡會錯,我笑的是笑我師傅,老兄不要多心。」劉震聲詫異道:「大哥什麼事笑自家的師傅呢?」摩霸道:「我師傅打發我來請霍四爺的時候,我就說道:『霍四爺是請不來的,用不著白碰釘子罷。』我師傅問我,怎知道請不來?我說:『這何難知道,霍家拳的聲名,誰不知道!本來用不著霍四爺出頭,打翻幾個有名的人物,才能替霍家拳增光。於今你老人家,若是一個平常沒什麼本領的人,去請霍四爺,他必然肯來,誇耀誇耀他霍家拳的好處。你老人家當了二十年的禁衛教師,又得了天下第一的牌子;誰聞了你老人家的名頭不害怕,霍四爺肯來上這大當嗎?』我師傅聽了我這話,反罵我胡說,逼著我立刻動身。此時果應了我的話,因此不由得我不笑。」
李富東叱道:「胡說,我尚且躊躇,不敢冒昧跑去,你想去送死嗎?」摩霸笑道:「我為師傅,就被人打死了,也不算一回事。師傅既不教我去打,我還有一個法子。我即刻動身,到霍元甲那裡去,邀他到這裡來。他到了這裡,師傅就用款待柳木兒的法子,留他住幾日;再見機而作的和他交手,難道他姓霍的比柳木兒還兇嗎?」
李富東當日思量已定,即稱病奏請解職;得准之後,即帶了家眷,和隨身得意徒弟摩霸,到天津鄉下住家。二十年教師所得,也有五六萬家私;五年前就在離天津二十多里的鄉下,買了一處房屋田產,預為退老的地步和圖書,到這時恰用得著了。李富東這時雖是家居安養,但他思量大名既經傳播出來,仍不免有在江湖上訪友的好手,前來探訪;不能把功夫荒廢了,以免臨敵生疏。每日早晚,還是帶著摩霸,照常練習。
王五遂將六君子殉義的事,述了一遍道:「譚復生確是一個有血性的好漢,和我是披肝瀝膽的交情,於今死了,捨生就義,原沒有什可傷。我心中痛恨的,就為北京一般想陸官發財的奴才們,和一般自命識得大體,口談忠義的士紳們,偏喜拿著譚復生的事,作典故似的談講,還要夾雜些不倫不類的批評在內。說什麼想不到身受國恩的人家,會出這種心存叛逆的子弟。我幾個月來,耳裡實在聽得不耐煩了;也顧不了局裡冬季事忙,就獨自跑到天津來,打算把一肚皮的悶氣,在天津扯淡扯淡。到了天津,就遇著這樁極高興的事了。我且問老哥,知道有霍元甲這個名字麼?」
話說李富東接王東林的下手,當禁衛軍教師,轟轟烈烈的,當了二十年。自柳木兒送他天下第一的招牌,他於得意痛快之中,想到和柳木兒交手時的情形,不免有些心寒膽戰。暗想樹高招風,名高來謗;爬得太高,跌的也太重。我於今只因坐在這禁衛軍教師的位子上,所以有武藝想得聲名的人,只想將我打翻,便可一舉成名。我在這位上,已有了二十年;掙下來的家業,也足夠下半世的衣食了;若不及時引退,保全令名,天下好手甚多,何能保得沒有本領勝過我的人,前來和我過不去。到那時弄得身敗名裂下場,豈不太沒趣了嗎?並且我再戀位不去,名是已經無可增加,利也不過照常的薪俸;名利既都無所得,何苦久在這裡,擔驚害怕?
劉震聲連忙指著霍俊清說道:「快不要亂說,這就是我師傅霍爺。」那青年回頭望了霍俊清一眼,拱了拱手說道:「特從哈爾濱來,給霍爺請安。霍爺待去那裡,有什麼貴幹嗎?」劉震聲忙上前向霍俊清說道:「這就是我日前曾向師傅說過的小外甥趙玉堂。」霍俊清也對趙玉堂拱了拱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說著隨現出躊躇的神氣,望著摩霸說道:「這事將怎麼辦呢?」
李富東送王五走後,心裡總不服霍元甲的拳腳,沒人能趕得上的話;想親自去找霍元甲,見個高下。又覺得自己這些高麼的聲名,這麼老大的年紀,萬一真個打霍元甲不過,豈不是自尋苦惱?待不去罷,王五的話,詞氣之間,簡直不把我這天下第一的老英雄,放在眼內,委實有些忍耐不住。李富東和圖書為了這事,獨自在房中,悶了幾日。
摩霸話沒說完,李富東已跳起身來大笑說道:「王五爺來了嗎?我如何能不出去迎接。」旋說旋向外跑,三步作兩步的跑到客廳上。只見王五正拱立在那裡等候。李富東緊走了兩步,握著王五的手笑道:「那一陣風,把老弟吹到這裡來了?我剛才正在想念老弟,和那北京的一般好友,老弟就來了。我聽說是王五爺,只喜得心花怒放,不知要怎麼才好。老弟何以在這樣寒冷的天氣,冒著風雪到寒舍來呢?」
摩霸在淮慶藥棧,住了三日;霍俊清已將胡震澤的事辦妥了,籌了一萬串錢,給胡震澤拿去。當約了第二年,歸還三千串,第三年歸還三千串,第四年全數歸還。因是把兄弟的關係,幫忙不要利息。其實霍俊清在外挪借得來的,都得給人家的利息;這項利息,全是由霍俊清掏腰包。那知後來霍俊清的性命,竟有五成,是斷送在這宗款子上面。古人所謂:「善人可為而不可為」,便是這類事情的說法。至於如何斷送了五成性命在這宗款子上面,後文自有交代,此時不過乘機點醒一句。
劉震聲見摩霸生得六尺開外的身體,濃眉大目,氣度軒昂,一望就知道是一個富有氣力的漢子;心裡很歡喜,極願交結這麼一個朋友。答應了自己師傅的吩咐,即走過來,握了摩霸的手;竭力表示親熱,帶到自己房裡,彼此都說了幾句仰慕聞名的客氣話。劉震聲說道:「大哥這回來的時候不對;若在三日以前,我師傅見大哥來了,必然立刻動身,陪大哥同去。於今我師傅有事,能去不能去,還說不定。」
李富東搖頭道:「我只知道姓霍的,有個霍恩第。霍元甲是什麼人,我不知道。」王五拍掌笑道:「老哥知道霍恩第,就好說了。霍元甲便是霍恩第第四個兒子,本領真個了得!不愧他霍家拳,稱天下無敵。當今之世,論拳腳功夫,只怕沒人能趕得上霍元甲了。」
摩霸是一個最忠愛李富東的人,見李富東這幾日,是背操著兩手,在房中踱來踱去,像是有什麼大心事,不得解決似的;有時長吁短嘆,有時咄咄書空,連起居飲食,一切都失了常度。摩霸起初不敢動問,一連幾日如此,摩霸就著急起來了,忍不住走上前去。問師傅為什麼這般焦悶?李富東見摩霸抱著一腔關切的誠意,即將王五的話,和他自己的心事說了。摩霸衝口而出的答道:「這算得了什麼?師傅是何等年齡?何等身分?自然犯不著親去,找一個後生小子較量;只須我一人前去,三拳兩腿,將那姓https://m•hetubook.com.com霍的小子打翻,勒令他具一張認輸的切結,蓋個手印。我帶回來,給師傅看了;再送到北京,給王五爺過目,看五爺有什麼話說?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李富東正在這般思想之際,忽見摩霸喜孜孜的進來報道:「五爺特地來瞧師傅,現在廳上等著,師傅出去嗎?還是請五爺到這裡來呢!」李富東放下酒杯,怔了一怔問道:「那個五爺前來瞧我?」摩霸笑道:「師傅忘了嗎?會友鏢局的  」
劉震聲道:「我也有一處房子,正在這裡不遠。我們同去看過房子。若你的比我的大,我師傅打贏了,照時價我找你的錢,你的房子給我;我師傅打輸了,我的房子給你便了。若我的比你的大,你也照時價找錢給我。」摩霸說:「好。」劉震聲也不說給霍俊清聽,二人私自去看了房子,並議妥了將來交割的手續。劉震聲的房子,比摩霸的大了三間,若摩霸賭贏了,照時價應找劉震聲一百銀子。也不憑中,也不要保,就是一言為定。
霍俊清即帶了劉震聲,同摩霸動身。離天津才走了一里多路,只見迎面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行裝打扮,背上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行走時提步迅捷;生得面白脣紅,眉長入鬌,兩眼神光滿足,顧盼不凡。霍俊清遠遠的見了,心裡就覺得這青年,必有驚人的本領,但不知姓什名何*?從那裡來的?漸走漸近,那青年一眼看見了劉震聲,即露出了笑容;緊走幾步,到劉震聲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口裡呼著舅父道:「上那兒去?我聽得你老人家,在天津霍爺這裡,特地前來請安;並想瞧瞧霍爺,畢竟是怎樣一個人物,有這麼大的聲名?」
摩霸聽了劉震聲的話,心想我這回,若不能把姓霍的,請到師傅家裡去,我自己白辛苦了一趟,還在其次;只是我師傅,不曾見著姓霍的面,較量過幾手拳腳,心裡橫梗著王五爺的話,不要焦悶出毛病來嗎?我看姓霍的既是這麼忙得不能抽身,若不用言語激動他,他這回絕不能同我去,我何不且拿話把他徒弟激怒一陣。摩霸是個腦筋簡單的人,以為自己想的不錯,即對劉震聲做出冷笑的面孔來。
摩霸道:「怎麼三日以前,能立刻同去;於今什麼事,這般要緊?我師傅只要接四爺去一趟,並不留住多久;抽身一兩日工夫?也不行嗎?」劉震聲搖頭道:「大哥那裡知道。剛才大哥在我師傅房裡,不是看見還有一個客,坐在那裡說話的嗎?」摩霸點頭應是。
於今且說霍俊清替胡震澤幫忙的事已了,即對摩霸說道:和圖書「我多久就存心,要去給李老英雄請安;無奈我獨自經營著這藥棧生意,不能抽閒離開這裡。我想不去則已,去了總得在他老人家那裡,多盤桓幾日,才能得著他老人家指教的益處。到一到就走,那成個敬意呢!我想今年已沒有多少日子了,我的俗事又多;本打算索性等明年正月,去給老人家拜年。但是承老大哥辛苦這一趟,若不同去,又對不起老大哥,只好且陪老大哥去。不過有一句話,得先說明,務請老大哥轉達:我至多只能住兩夜。不事先說明,他老人家挽留起來,我固執不肯,倒顯得我太不識抬舉。」摩霸連聲應是。
這日正是十一月底,天氣甚是寒冷,李富東獨自向火飲酒,回思在北京時,常有會武的朋友,前來談論拳腳;每談到興會淋漓之處,長拳短腿,舞弄幾番,當時並不覺得如何有趣。於今離群索居,回思往事,方知那種聚會,不可多得。從北京搬到此處,住居了這麼多年,往日時常聚談的好友,一個也不曾來過;相隔雖沒有多遠的道路,只因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業,沒工夫閒逛。我這地方,又不便大路,非特地前來看我,沒人順便到這裡來。
王五正色說道:「我的性格,從來不胡亂毀謗人,也從來不胡亂稱許人。霍元甲的拳腳功夫,實是我平生眼裡,不曾遇見過的。我於今只將他的實力,說給老哥聽;老哥當能相信我,不是信口開河了。」王五隨將霍俊清踢石滾和挑牛膝打虎頭莊趙家人的話,說了一遍道:「我親眼見他走過一趟拳,踢過一趟腿,實在老辣得駭人。」李富東聽了,低頭不做聲;接著就用旁的言語,把話頭岔開了。王五在李家,盤桓了數日;因年關將近了,不得不回北京,才辭了李富東,回北京去了。
劉震聲一聽這話,只氣翻著兩眼,半晌說話不出;也不知道是摩霸有意激怒他的,滿心想發作,大罵摩霸一頓。轉念自己師傅曾吩咐的,教好生招待,不好登時翻臉,把人得罪。只好勉強按住火性,也氣得冷笑一聲道:「我師傅豈是怕人的?我師傅有事不能抽身,你就說是不肯去上當;然則你師傅不親自到這裡來,不也是害怕,不肯來上當嗎?你儘管在這裡等幾日,我師傅的事情一了,我包管他就同你去。不過你既是這麼說,我師傅到了你師傅家,免不了要和你師傅交手的,你敢和我賭賽嗎?」摩霸道:「有何不敢,看你說賭賽什麼東西?」劉震聲想了一想說道:「賭輕了沒用,須賭得重一點兒,你有沒有產業呢?」摩霸道:「我有一所房子,在天津某街上,看你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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