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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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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言永福象物創八拳 羅大鶴求師賣油餅

第二十一回 言永福象物創八拳 羅大鶴求師賣油餅

次日這時候,言永福來到門外,那漢子已挑著擔兒,並炸好了一疊油餅,歇在門外等候。見言永福出來,仍和昨日一般的,雙手捧了那疊油餅,送給言永福道:「我知道先生歡喜吃,已炸好了在這裡了。」言永福雖則接了油餅,往口裡吃,心裡終覺有些過不去。吃完了那疊油餅問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說給我聽,我好記一筆賬,十天半月之後,一總給你的錢。」那漢子搖頭道:「只要先生歡喜吃,隨意吃就是了。這一點點小事,用得著記什麼賬。」言永福聽了這話,很覺得奇怪,暗想做小買賣的人,怎有如此大方,如此客氣,並且我看這人的神氣,全不像是流落在這裡,不得意才做小買賣的。遂問那漢子道:「你既是長沙人,為什麼會流落在這裡呢?」那漢子笑道:「這話難說,且過一會,再說給先生聽罷。」說著,就挑起擔兒走了。自此每日下午必來,來必雙手捧一疊油餅,送給言永福吃。如此吃了兩個月,言永福幾次給他錢,他只是不受。言永福吃得十分過意不去,對那漢子說道:「我和你非親非故,且彼此連姓名都不知道,我怎好長久叨擾你的,你若是手中富有,也不做這小買賣了,我看你很不像是個流落在此的人,你何不爽直些說出來,有什麼事要求的,只要我力量做竹得到,儘可幫你的忙。我想你若沒有求我的事,絕不會如此待我!」
俗語說得好,窮文富武,大凡練武藝的人,非自己的生活寬舒,常有富於滋養的飲食來調補不可。言永福的生活,既漸次艱難起來了,各處的武術名家,不待說不能延納在家,就是他自己的武藝,也因心裡不愉快,不能積極的研練。十年報仇的話,雖不曾完全忘掉,然自知實行無期,只得索性把研究武藝的心思放下,專教一班小學生的詩云子曰,倒也能支持生活。但他好武的念頭,已因窮苦而減退,而好鶴與好吃油餅的心思,卻依然如故。不過家中養的鶴,不似從前那麼多的成群結隊罷了,僅留了一隻老白鶴,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隻白鶴,有了多大年紀。
www.hetubook.com.com說金光祖在十年前用擒拿手點傷了的言永福,原是湖南辰州的鉅富。言永福的父親言錦棠,學問甚是淵博,二十幾歲就中了舉,在曾國藩幕下多年,很得曾國落的信用,由樂山知縣,陞到四川建昌道,就死在雅安。言永福是在四川生長的,他雖是個讀書種子,然生性歡喜拳棒。那時四川的哥老會極盛,哥老會的頭目,有個姓劉名采成的,彭山縣人,拳棒蓋四川全省。言錦棠做彭山縣知事的時候,劉采成因犯了殺人案子,被言錦棠拿在彭山縣牢裡,論律本應辦抵;但言永福知道劉采成是四川第一個好漢,想相從學些武藝。親自到牢監裡,和劉采成商量,串好了口供;又在自己父親跟前,一再替劉采成求情,居然救活了劉采成的性命。
羅大鶴爬起來,拜了四拜,言永福慌忙拉起說道:「你若是去年來拜我為師,我決當不了你的師傅,你此刻的本領,在南七省裡,除我以外,已不容易找對手。我能收你做徒弟,是我很得意的事,不過我有一句話,得預先說明,你應允了,我方肯儘我所有的本領,傳授給你。」
言永福看了,心中著急,惟恐自己心愛的鶴,被蛇咬壞,正打算跳過欄杆去,將蛇打死,誰知那鶴比蛇更靈巧,後腿連動也不動,只把亮在後面的左翅膀,挨著後腿掠將下來,翅梢已在蛇頭上,掃了一下,只掃得那蛇縮頭不迭,不過蛇頭上雖被掃了這一下,卻仍不肯退去,且比前更進咬的快了。言永福很注意的看那鶴,竟是一身的解數,蛇鶴相鬥了三個時辰,蛇自低頭去了。
據他說那隻鶴,還是他父親言錦棠,在十幾歲的時候飼養的,言家已養了六十多年,言永福將這鶴愛同性命。這日用過早飯,言永福剛教了小學生一遍書,就伏身在欄杆上面,看那鶴亮著翅膀,用牠那長而且銳的嘴,梳翅膀上的羽毛。正看得有趣的時候,忽見那鶴聳身一跳,兩翅一撲,便跳過了天井那邊,隨用長嘴,向青草裡啄了一下。言永福的眼快,早看見青草裡面,鑽出一條六七尺長的青www•hetubook•com•com蛇,伸頸揚頭的,張開大口,向白鶴的喉頸咬去,白鶴不慌不忙的,亮起左邊的翅膀,對準青蛇七寸上一撲,長嘴就跟著翅膀啄下。可是青蛇也敏捷的厲害,白鶴的翅膀,方才撲下,蛇已將頭一低,從翅膀底下,一繞到了白鶴背後,白鶴的兩腿,是一前一後立著的,青蛇既繞到了背後,就要在白鶴後腿上下口。
言永福獨自出了好一會神,猛然跳起身來,仰天哈哈大笑,將一班小學生,都嚇了一驚,不知先生什麼事,這般好笑。言永福狂笑之後,把那些小學生,都辭了不教,對人說是有要緊的事,沒有閒工夫教書了。其實,言永福辭退學生之後,並不見他做什麼要緊的事,只終日如失心瘋的人一般,獨自在房中走來走去,有時手舞足蹈一會,有時跳躍一會。無晝無夜的,連飲食都得三番五次的催他吃,不然,他簡直不知道饑餓。是這麼在家裡,鬧了三五個月,忽改變了途徑,每日天光才亮,他就一個人跑到後山樹林中去了。
言永福即教羅大鶴將油餅擔兒,挑進裡面。湖南學武藝的習慣,拜師的時候,徒弟照例得和師傅較量幾手,名叫打入場。羅大鶴這時雖誠心求師,然他自己抱著一身本領,自然得和言永福較量較量,才肯低首下心的拜師。當下挑進油餅擔,言永福即自將長衣卸去,向羅大鶴道:「你已有十年的功夫,我的本領,不能當你的師傅,尚未可定,你且把你的全身本領使出來,我二人見個高下再說。」這話正中羅大鶴的心懷,但口裡仍說著客氣話道:「我這一點兒本領,怎敢和師傅較量,只求師傅指教便了。」言永福不肯,二人便動起手來,只得三四個回合,言永福一仰丟手,把羅大鶴拋去一丈開外,跌上地半晌不能動。
羅大鶴道:「師傅有什麼話,請說出來,我沒有不應允的。」言永福道:「六年前,我在河南寧陵縣,和神拳金光祖較量,被他用擒拿手點傷的臂膊,當時我曾說了,十年之後,我自己不能來報仇,必教一個徒弟來,論我此刻的本領,已打金光祖有餘,就因路https://www.hetubook.com.com途太遠,我的家境又不好,不能專為這事,跑到河南去。你既拜我為師,將來本領學成之後,務必去河南,替我報了這仇恨。」
又過了些時。有一日,下午放了學,言永福到自家大門外散步。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肩上挑著一個炸油餅的擔兒,走近言永福跟前放下。言永福見了,禁不住饞涎欲滴;摸了摸懷中,只得兩文銅錢,就拿著向那炸油餅的漢子,買了兩個油餅吃了。到口便完,兀自止不住饞涎。呆呆的望著那漢子,炸了又炸;懷中沒有錢,不敢伸手。那漢子卻怪,炸好了一大疊油餅,雙手捧了,送給言永福道:「先生歡喜吃,儘管吃了再說,我每日打這裡經過,先生不拘何時有錢,何時給我好哪。」
那漢子聽了,點了點頭道:「我姓羅名大鶴,在長沙的時候,早聞得辰州言師傅的名,只自恨我是一個粗人,不敢冒昧來求見,到辰州以後,打聽得師傅歡喜吃這東西,便特地備了這個擔兒,本打算每日是這麼,孝敬師傅一年半載,方好意思向師傅開口,求師傅指教我一些拳腳,於今師傅既急急的問我,我只好說出來了。」言永福聽了,心中異常高興,滿面堆歡的問道:「你既多遠的來求師,又存著這麼一片誠心,你自己的拳腳功夫,想必已是很有可觀的了。」羅大鶴道:「我本來生性歡喜拳腳,已從師專練十個年頭了。」
羅大鶴聽了,自是又欽佩、又欣喜,從此就一心一意的,跟著言永福研究八拳。研究拳腳有根柢的人,用起功來,比較尋常人,自然容易多少倍。羅大鶴只在言永福家,苦練了一年,言永福便說道:「你的八拳,已經成功了,但這一趟拳,我不是容易得來,不能不多傳幾個徒弟。你回長沙之後,須挑選幾個資質好,氣勁足,並曾練過幾年拳腳的徒弟,用心傳授出來,再到河南去,越是傳授的徒弟越多越好,也不枉了一番心血。」羅大鶴再拜受教,辭了言永福回長沙來。
言永福一聽這話,心中好生歡喜,一邊伸手接了油餅,一邊問那漢子道:「聽你說話,不是此地口音,怎的卻來這和-圖-書裡賣油餅呢?」那漢子笑道:「我本是長沙人,沒有旁的生意可做,只得做這小買賣,先生要吃時,儘量吃便了。」言永福真個把一大疊油餅吃了。
他家裡人不放心,悄悄的跟到山中去看他,只見他張開兩條手膀,忽上忽下,忽前忽後,學著白鶴的樣式,在樹林中翩翩飛舞,茶杯大小的樹木,只手膀一掠過去,就聽得嘩喳一聲響,如刀截一般的斷了。地下斗大一個的石頭,一遇他的腳尖,便蹴起飛到一兩丈高。是這麼又過了幾月,才回復以前的原狀,仍召集些小學生,在家教讀。
言永福主意已定,遂略帶了些盤川,背上黃包袱,歷遊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到湖北住了三年,所到之處,凡是負了些聲名把勢,以及江湖上賣藝之徒,言永福無不一一指名請教。共在南七省,遊了十個年頭,與人交手在千回以上,卻是一次也不曾逢過對手。於是從湖北到河南,聞得神拳金光祖的威名,便直到寧陵縣來拜訪。論到言永福的本領,並不弱似金光祖,也是一時大意了些,被金光祖用擒拿手,將言永福的臂膊點傷了。言永福當時知道不能取勝,遂向金光祖說了十年後再見,若自己無再見的緣法,當教一個徒弟來拜賜的話,即退了出來。
言永福出了金光祖家,暗想北方果有好手,我初進河南,就逢了這麼一個對手,還虧得受傷不重,不至妨礙生命,若再進山東直隸一帶去,只怕更有比這金光祖厲害的,本領得不到手,弄得不好,沒得倒送了自己的性命,不如且回辰州去,加工苦練幾年,好來報這日之仇!遂從寧陵仍回辰州原籍。
羅大鶴道:「這是當徒弟的應做的事,安有不應允之理。」言永福點頭道:「我於今要傳給你的本領,是我獨創的,敢說一句大話,普天下沒有我這種拳腳,我從河南被金光祖打了回來,請了無數的好漢,在家日夜談論拳腳,為的是想報這仇恨,奈請來的人,都沒有什麼驚人的本領,皆不是金光祖的對手。許多人在我家鬧了三四年,我的本領不曾加高,家業倒被這些人鬧光了。虧了一條大青蛇,和我家養的老白鶴相打,我在旁看www.hetubook•com.com了,領悟出一身神妙莫測的解數來。剛才和你動手所用的,就是新創的手法。這一趟新創的拳,只有八下,不是有高強本領的人,斷不能學,學了也不中用。我替這拳取個名字,就叫做八拳。像你這種身體,這種氣勁,學了我這八拳,聽憑你走到什麼地方,絕不會遇著對手。」
不知回長沙傳了些什麼徒弟,且俟第二十二回再說。
他本來是一個富家公子,也曾讀過詩書,他生性除好武而外,還有兩種嗜好:一好養鶴;家中養了一二十隻白鶴,每日總有一兩次,憑著欄杆,看那一二十隻白鶴,梳翎剔羽。再有一種嗜好,說起來就很好笑了,他最喜歡吃那用米粉做的油炸餅,但是自己家裡做的,不論如何做得好,他又不歡喜吃,專喜吃那些小販商人,挑著擔子,旋炸旋賣的。他家雖是辰州的鉅富,然因他性|愛揮霍,加以不善經營,又因急於想研究高深的技藝,好報金光祖之仇,就不惜銀錢,延納各處的武術名家,終日在家研究拳腳。如此不上三四年工夫,言永福的拳腳,倒沒了不得的進步,而言錦棠一生宦囊,所積的鉅萬家私,已容容易易的花了個一乾二淨。還虧言永福少時,曾隨著他父親讀書,就憑著他胸中一點文學,就在辰州設館,教書度日。
劉采成從死中得活,自然感激言永福,將自己平生本領,全數傳授給言永福,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言永福既是生性歡喜武藝,又得了這種師傅,那有不成功的道理。因此只苦練了五年,他的年紀,才得二十歲,在四川除劉采成外,已是沒有對手。後來言錦棠病死在建昌道任上,言永福扶柩歸到辰州,辰州的木排客商,會法術、會武藝的極多,論到武藝,也沒人能及得言永福。言永福在家守了三年制,心想,中國這麼多的省分,這麼多的人民,武藝賽過自己的,必然不少,我獨自住在這窮鄉僻壤的辰州,一輩子不向外省走動,便一輩子也見不著了不得的好漢,我於今既已閒著在家無事,何不揹上一個黃包袱,去各省訪訪朋友呢?若能遇見一兩個強似我的人,得他傳授我幾手驚人的技藝,也不枉我好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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