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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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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金祿堂試騎千里馬 羅大鶴來報十年仇

第二十回 金祿堂試騎千里馬 羅大鶴來報十年仇

王五聽了,心中一動,暗想我年來正愁沒訪得一匹好馬,那馬若合該是我騎的,必然一騎就伏,價錢多少,倒沒要緊,好在我此刻正苦住在北京膩煩,借此去外面走走也好。當下向那朋友,問了問虞城縣大塔村的路徑,鏢局裡的事務,本來是委人料理的,自己在家不在家,沒有關係。就在第二日,帶了些銀兩,騎上一匹長途走馬,動身向河南開封道虞城縣走來,在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這日已到了虞城縣,向人探問大塔村,喜得很容易尋找,大塔村的地方不小,進了大塔村口,還得走十來里,才是胡家。王五問明了道路,要見那馬的心切,遂將座下的馬,加上兩鞭,王五騎的這馬,雖不是千里名駒,然也不是尋常易得之馬,一日之間,也能行走五百里路,只因齒老了,故想更換。
王五知道就是這裡了,隨跳下馬來,即有一個滿頭滿腦一身都是汙泥的老頭,走過來向王五拱手道:「剛才冒犯了老哥,很是對不起。」王五估量這老頭的年紀,至少也有七十多歲,見他遍身是泥,那馬的肚皮腿股,也糊滿了汙泥,料知剛才騎馬的,必就是這老頭,所以有冒犯對不起的話,遂也拱手答道:「老丈說那裡話,沒有老丈這般本領,不能騎這馬,沒有這馬,也顯不出老丈的本領,小子本特為這馬,從北京到這裡來,老丈既來在小子之前,小子只好認命了。但得因馬拜識了老丈,也算是三生有幸。請問老丈尊姓大名,府上在那裡?」
「還有一層,這畜牲歡起躥高跳遠,你萬不可拿出平常騎馬的身法手法來,想將牠勒住,一勒就壞了,像這樣的好馬,你騎在牠背上,須得將你自己的性命,完全付託給牠,牠遇著高壩,要躥上去,你儘管由牠躥上去,遇著極寬的坑,牠想躥過去,你也儘管由牠跳過去。越是順著牠的性子,越不會出亂子。牠雖是畜牲,然牠若自顧沒躐高跳遠的能耐,你就打牠,牠也不肯躥跳。這畜牲能躥一丈三四尺高,能跳二丈來遠。
胡三的氣力,也是大塔村的第一個,他偏不相信拉不住。這日他做了一個新籠頭,給小馬套上了,就一手把籠頭挽住,牽出大門來,那馬才跨出門限,即將頭往前一揚,放開四蹄便跑,胡三有力也施展不和_圖_書出,兩腳懸了空,兩手死死的把籠頭握住,打鞦韆似的,吊跑了半里多路,遇了一片好青草地,那馬低下頭來吃草,胡三才得腳踏實地。從此胡家把那馬監禁起來,再也不敢開放。胡家人說:「如有人能騎伏那馬,自願極便宜的賣給那人。」
金祿堂對王五作了一揖,說了幾句欽仰的話。王五看金祿堂二十來歲年紀,生得儀表很是不俗。心想他能知道愛馬,必然不是等間之輩,便有心結納他,好做一個鏢局裡的幫手,只是當時同立在人家的門外,不便多談。金祿堂也為那馬,分了精神,見自己的祖父騎了,也急想騎著試試,便向王五告罪,將腰間的帶子,緊了一緊。
金祿堂也不答話,笑嘻嘻的走到樹下,解下繩索來,那馬見繩索已解,便四腳齊起,亂蹦亂跳,金祿堂也不害怕,憑空向馬背上一個箭步,已身在馬上了。那馬將頭揚了兩揚,支開四蹄就跑。
「你須記取,牠躥高的時候,你的身體須往後仰;等牠前腳已起,後腳用力的時候,你的身體,便向前略栽,牠才不覺吃力。若是牠將要起前腳的時候,你將身體向前壓住;牠後腳用力的時候,你又將身體往後壓住;牠本有躥一丈三四的能耐,是這麼一挫壓,便得減退四五尺了,豈不壞了嗎?我剛才騎牠,因跑過幾畝水田,所以弄得渾身是泥,你要騎得十分當心才行。」
金光祖道:「你已說了我在家麼?」金祿堂搖頭道:「我說你老人家不在家,他說沒有的事,若真不在家,他也不會來了。」金光祖面上很露出躊躇的樣子。
老頭先請教了王五的姓名才答道:「老朽姓金名光祖。」王五不待老頭說下去,連忙拱手笑問道:「老丈不就是寧陵縣人,江湖上人稱為神拳金老爹的嗎?」金光祖也拱手笑道:「不敢,承江湖上人,瞧得起老朽,胡亂加老朽這個名目,其實懂得什麼拳腳,更如何當得起那個神字。像老哥的大刀,名揚四海,那才真是名副其實呢!老朽今年七十八了,怎麼用得著這樣的好馬?只因小孫聽得人說,這裡生了一匹好馬,橫吵直鬧的,要來這裡瞧瞧。我慮他年輕不仔細,俗言道得好,行船跑馬三分命!越是好馬,越是難騎,因此不敢教他一個人來。和圖書我離馬背的日子,也太久了些;這馬又是異乎尋常的猛烈,險些兒把我摜了下來。」
這時王五進了村口,兩鞭打下去,便追風逐電的向前馳去,才跑了二三里路,王五在馬上,聽得背後一聲馬叫,忙回頭來看,只見相隔有半里遠近,一匹漆黑的馬,四蹄全白,向自己走的這條道路,比箭還快的飛來。馬背上坐著一人,低著頭,伏著身子,好像用雙手緊緊的揪住馬項上的鬃毛,那馬跑得太快,那人又低著頭,看不出年紀像貌。王五一見那馬的腳步,心裡好生羨慕,打算將自己的馬,勒開一邊,讓那馬過去,只是那裡來得及,自己的馬不曾勒住,那馬已從背後一躍飛到了前面,轉眼就只見一團黑影了。
金光祖搖頭說道:「使不得,一人做事一人當,但請老哥在旁,替我壯壯膽量。」說著起身,進裡面更換衣服,用一塊寸來厚的護心銅鏡,藏在胸前衣襟裡面。裝束停當,拉了王五的手,同來到外面廳堂上,只見金祿堂陪著一個魁偉絕倫的漢子,坐在廳堂上談話;那漢子背上還馱著黃色包袱,不曾放下。見金光祖出來,那漢子起身抱拳笑道:「久聞神拳金老爹的大名,今日才得來領教。老爹還記得十年前用擒拿手點傷辰州人言永福的事麼?小子羅大鶴,就是言永福師傅的徒弟。這回奉了師傅之命,特來請教老爹。」金光祖也抱拳當胸的答道:「但願老哥能青出於籃,我雖老邁無能,但是既有約在先,不能不奉陪大駕。」羅大鶴即將背上的黃包袱,卸了下來。
金光祖說著,回頭對立在那馬跟前的一個後生招手道:「祿兒快過來,見見這位英雄,這是很不容易見著的。」那後生見招,忙走了過來。金光祖指著王五向那後生說:「這位便是無人不知的大刀王五爺。」隨又向王五說道:「小孫金祿堂,多久仰慕老哥的威名,往後望老哥遇事指教指教。」
王五在旁見了,猜不出是什麼緣故,想問又不好開口。金光祖長嘆了一聲道:「冤家路窄,躲也躲避不了。祿兒去請他在外面坐坐,我就出來見他。」金祿堂應是去了。金光祖隨回頭向王五說道:「十年前,有一個湖南人姓言的,因聞我的名,特地找到這裡來,在這裡住了三日,要和我交和*圖*書手。那姓言的,原是一個讀害人,本領確是不弱,和我走了二百多個回合,我用擒拿手傷了他,他臨走的時候,對我說道:『我們十年後再見,我若沒有和你再見的緣法,也得傳一個徒弟,來報這一手之仇。』當時姓言的說完這話走了,十年來我雖上了年紀,然不敢荒廢功夫,就是防他前來報復。」王五道:「姓言的若是自己來,或者可怕。這姓羅的,是他的徒弟,也不見得有多大的本領,區區不才,如老丈有用得著我的時候,儘可代勞,和他見見高下。」
這日王五正和金光祖,坐在房中談話,只見金祿堂進來報道:「外面來了一個姓羅的,說是湖南人姓言的徒弟,有事要見爺爺。」金光祖一聽,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停了一停,才抬頭問金祿堂道:「那姓羅的,多大年紀了?」金祿堂道:「年紀不過三十多歲,身材很是高大。」
胡家因是才生出來的小馬,沒給他上籠頭。誰知那馬出世雖才半月,氣力卻是大的駭人,和他同關在一間房裡的騾馬,被牠連咬帶踢的,簡直鬧得不能安身。最好笑的,那馬竟知道孝順,平日那匹老牝馬,和旁的騾馬,關在一塊兒的時候。老牝馬太弱,常搶不著食料,甚至被旁的騾馬,咬踢得不敢靠近食槽。自從小馬出世,每逢下料的時候,小馬總是一頓蹄子,將旁的騾馬踢開,讓老牝馬獨吃。胡家人見了,只得將騾馬都隔開來,於今才得兩個多月,已比老牝馬還要高大,兇惡到了極處,什麼人都不敢近前,靠攏去就得被他踢倒。
春天正是嫩草發芽的時分,家家的騾馬,都得放出來吃青草。胡家的騾馬,自然也一般的放出來。那烏雲蓋雪的馬,既沒有籠頭,人又近前不得,便毫無羈絆,一出門就昂頭豎鬣的亂躥亂跑,躥到別人家的馬群裡,別人家的馬,就得倒楣,十有八九被他踢傷。老牝馬吃飽了青草,將要歸家了,只伸著脖子一叫,小馬登時奔了過來,同回胡家。左右鄰居的馬,三回五次的被小馬踢傷了,養馬的都不服氣,一個個跑到胡家來論理,問為什麼這麼大的馬,還不給牠上籠頭,胡家不能護短,只好一面向人陪不是,一面拿籠頭給小馬上了,但是籠頭雖然上了,仍是沒人能捉得牠住,那怕身壯力強的和圖書漢子,雙手拉住繩索,牠只須將頭一順,那漢子便立腳不牢。
話說上回寫到霍元甲帶醉斬了韓起龍,義和團的事,成了一個天然的小結束。這一回卻又要寫到大刀王五的身上來了。且說王五自從在李富東家,替霍俊清誇張了一會,作辭回北京來,草草的過了殘年,心中為著譚瀏陽殉義的事,仍是怏怏不樂。總覺得住北京,膩煩的了不得。
王五倒大吃一驚,暗想世上那有這般猛烈的馬,便是這個騎馬的人,本領也就了不得,我這回為此馬長途跋涉,只怕來遲了一步,馬已有主了。但我既到這裡來了,少不得要去見個實在,能因馬結識一個英雄,也不白跑了這一遭。仍催著坐下馬,不一刻,到了一個大村莊,莊門外立著幾個人,在那裡說笑,那烏雲蓋雪的馬,也繫在門外一棵樹上。
金光祖到王五跟前道:「難得在這裡遇見老哥,我想屈尊到寒舍盤桓盤桓,不知尊意以為何如?」王五既有心要結識金祿堂,自己又左右閒著無事,便欣然答應。二人站著談話,談不到一頓飯的工夫,金祿堂已騎著那馬,如飛而至;遍身頭頂,也和金光祖一樣,糊滿了汙泥。金光祖愛惜孫兒,恐怕他騎得累了,忙上前搶住籠頭。那馬接連被騎了兩次,也累得乏了,比前馴良了許多。
金光祖在旁說道:「祿兒也得當心這畜牲,牠別的毛病,一些兒沒有,就只跑得正好的時候,猛然將頭往下一低,身體隨著,就地一滾。若稍不留意,連腿都得被牠折斷。這毛病要提防牠,也還容易:你兩眼只釘住牠兩個耳朵,將要打滾的時分,兩個耳朵尖,必同向前倒下。你一見牠兩耳倒下——」金光祖說到這裡,金祿堂接口說道:「趕緊將韁往上一領,牠不就滾不下了嗎?」
再說當日金光祖,見已將這馬騎服了,即問胡家要多少馬價。胡家開口要一百兩銀子,金光祖並不還價,隨如數兌了一百兩銀子。王五遂跟金光祖、金祿堂帶了那匹烏雲蓋雪的馬,一同到寧陵縣金家來。王五在金家住了幾日,和金光祖公孫,談論拳腳,甚是投機。金光祖的兒子金標,出門十多年,沒有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因此金祿堂的本領,全是金光祖傳授的。
不知與金光祖如何較量,羅大鶴是怎生一個來歷和圖書,且俟第二十一回再說。
胡家人見牠這樣,便不忍宰牠了,屢次皆是如此。到去年十月,那牝馬的肚子,忽漸漸的大起來,十二月二十九的那日,居然又產下一匹小馬來,那匹小馬的毛色,真是可愛,遍身頭尾,漆也似的烏黑,只有四條腿,齊膝蓋以下,雪一般的白得好看,胡家人便替牠取個名字,叫做烏雲蓋雪。那馬下地才半月,就比尋常半歲的馬,還要大許多。
金祿堂滾下馬背,搖頭吐舌的說道:「就方才這一點兒時間,已來回跑了六十多里路,在馬上看兩邊的房屋樹木,只見紛紛的往後倒下去,多望兩眼頭目就昏眩了,人家都說火車快的厲害,我看這馬比火車還要快的多呢。我買了牠回去,看何時高興,我得騎到南京去,和火車比賽比賽。」
光陰迅速,忽忽到了三月。這日有個虞城的朋友,新從家鄉到北京來,特地到會友鏢局來瞧王五。那朋友閒談虞城的故事,說起虞城西鄉大塔村,有一家姓胡的,世代種田為業,算是大塔村裡,首屈一指的大農戶。胡家養了幾匹騾馬,每年產生小騾小馬,也是一宗很大的出息,他家有一匹老牝馬,已經多年不生小馬了。胡家的人,幾番要把那匹老牝馬宰了。可是作怪,那匹老牝馬,好像有知覺似的。胡家這幾日一打算要宰牠,牠就不吃草料,並且拚命的做功夫,以表示牠不是老而無用徒耗草料的東西。
金祿堂這時隨口說了幾句玩話,後來南京辦勸業會的時候,他果然將這馬騎到南京,特地專開一個火車頭。馬在前頭,車頭在後邊;十里以內,火車真個追這馬不上!這是後話,趁這時表過不提。
金光祖連連擺手道:「錯了,錯了,虧你在這時說出來,就這一領,不怕不把你的小性命送掉,你以為這也是一匹尋常的劣馬嗎?便是尋常的劣馬,不上轡頭,不上嚼口,也領牠不起,何況是這樣的好馬呢?這馬一頭的力,足有千斤!又光光的套上一個籠頭,你坐在牠背上,兩膀能有多大的力?牠的頭往下,你能領得牠起來嗎?牠口裡若上了刺嚼,因為怕痛,才能一領即起,於今是萬萬領不得的,你務必記取明白,牠的頭往下一低,兩耳又同時朝前倒了,就趕快把你自己的右腳尖,往牠前腿縫裡一插,牠自然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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