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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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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偷寶劍鼓樓鬬淫賊 飛石子破廟救門徒

第二十五回 偷寶劍鼓樓鬬淫賊 飛石子破廟救門徒

主意已定,即躥到上房後面,只見一個小小的院落,隱約有些燈光,射在一棵合抱不交的大芭蕉樹上,就屋簷上凝神聽去,聽得似婦女說笑的聲音,隨飛聲落到芭蕉樹旁邊,看燈光乃是從兩扇玻璃窗裡透了出來,說笑的聲音,也在裡面。玻璃有窗紗遮掩了,看不出房裡是何情景,只好把耳朵,緊貼在窗門上,聽裡面說些什麼話。
「山西人的武藝,雖不是郝飛雄的對手,心思卻比郝飛雄周密。見郝飛雄那麼任性胡為,便存心除了這個壞蛋,替那些被強|奸死去的女子伸冤。知道自己的本領不濟,面子上就不敢露出形蹤來;敷衍得郝飛雄絕不起疑,才暗地來求我師傅。以為我是個小孩子,在旁聽了沒要緊。誰知我年紀雖小,好勝的心思卻大,那回若不是偷了師傅的寶劍在手,險些兒鬧出大亂子來。千壽寺離郝飛雄住的破廟,有十四五里路,我初出寺的膽氣極壯,什麼也不知道害怕,一口氣奔到離破廟只有半里路的所在,方停步,想就地下坐著,歇息歇息。誰知我的身體,才往地下一坐,猛聽得腦後一聲怪叫,接著呼呼的風響,只嚇得我拔地跳了起來,手舞著寶劍,向前後左右亂砍。」
說時,脫了身上的衣服,換了絹衣,照張燕賓的樣,裝束停當了,外面罩上長衣,陳廣泰的容貌,雖不及張燕賓生得標緻,風度翩翩,然而五官端正,目秀眉長,俗語說得好,「三分人材,七分打扮」,看了張燕賓的漂亮衣服,穿著起來,對鏡一望,幾乎連自己不認識自己了。張燕賓道:「我們趁黃昏時候進城,你儘管大著膽跟我走,一點兒不用害怕,絕不會有人,能認得出你。」陳廣泰點頭道:「我害怕什麼,到了縣衙裡大堂上,一個撳住我的頭,一個按住我的腳,我尚且說走就走了,於今自由自在的,又有你這麼一個好幫手,料想廣州城裡,沒有能奈何你我的人,我們就此走罷。」
門才開了一線,陳廣泰順勢一推,將茶花碰得仰跌了幾尺遠,搶步進了房。那小姐見茶花跌倒在地,回頭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兇神惡煞一般的,躥了進來,哎呀一聲沒叫出口,就嚇昏過去了。陳廣泰看桌上光明奪目的,盡是珍珠,幾把抓了,揣入口袋,正待回身出門,猛聽得門外一聲喝道:「好大膽的強盜,往和-圖-書那裡走?」陳廣泰存心以為李御史家,沒有會把勢的人,忽聽了這聲大喝,不由他不大吃一驚。
陳廣泰笑道:「你也真是胡鬧!你才說偷你師傅寶劍的時候,我心裡就暗地思量,如何自己的寶劍,會被徒弟偷去,還兀自不知道呢!那也算得是有本領的人嗎?」張燕賓笑著點頭道:「是時候了,我們走罷。好在李御史家裡,沒有會把勢的人。你雖說是初次,大概不至著慌。」
不知陳廣泰怎生脫險,且俟第二十六回再說。
張燕賓笑道:「我當時不知道是什麼,所以嚇得慌了手腳。過了一會,才知道是兩隻貓頭鳥,躲藏在一個枯樹兜裡面;我坐著歇息的地方,就在那樹兜旁邊。兩隻東西在裡面聽得響聲,以為有人來捉牠,因此狂叫一聲,插翅飛了。但是我那時雖已明明知道是一對貓頭鳥,用不著害怕,然而一顆心,總禁不住枰怦的跳動,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麼道理。無論怎樣的竭力鎮靜,終是有些虛怯怯的,不似出千壽寺的膽壯;彷彿覺得郝飛雄知道我去捉拿他,已有了準備似的。不過我那時想得那一千兩賞銀和揚名的心思很切,心裡雖有些虛怯怯的,卻仍不肯退回頭。自己鼓勵自己道:『郝飛雄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了不得的人物,又不是神仙,能知道過去未來,我既已瞞著師傅出來,若不能將淫賊拿住,不但不得揚名,外人反要罵我不中用。』有這麼一鼓勵,膽量果覺著壯了些,懶得再坐下來歇息,逕奔到那破廟跟前。看廟門是關著的,即縱身上了房屋。
聽得一個很嬌嫩的女子聲音說道:「對老爺只說是六百兩銀子,他老人家便再不捨得出錢些,也不能說像這般一副珍珠頭面,六百兩銀子都值不得。」又有個更嬌嫩的女子聲音答道:「老爺只出六百兩,還有八百兩誰出呢?」先說話的那個帶著笑聲答道:「只我小姐真獃,這八百兩銀子,怕太太不拿出來嗎?依我看這副頭面,一千四百兩銀子,足足要佔六百兩銀子的便宜,這也是小姐的福氣,這般湊巧,遲幾個月拿來,固然用不著了,就早幾月拿來,小姐的喜事,不曾定妥,老爺也絕不肯要,做新娘有這麼好的珍珠頭面,不論什麼闊人,也得羨慕,新貴人看了,必更加歡喜。」https://m•hetubook•com.com說著格格的笑。
陳廣泰聽了,也覺沒有這種情理,問張燕賓親自領略的,是什麼事?張燕賓笑道:「我初次經歷的事,說起來好笑,那時我才得一十三歲,跟著我師傅,住在梧州千壽寺,這日來了一個山西人,是我師傅的朋友,夜間和我師傅對談,我在旁邊聽得,說梧州來了一個採花大盜,數日之間,連出了幾條命案,都報了官,懸了一千兩銀子的賞,要捉拿這個強盜,山西人勸我師傅出頭,我師傅不肯,說多年不開殺戒,況事不關己,犯不著出頭。我當時以為是我師傅膽怯,山西人曾對我師傅,說過那採花大盜藏身的地方,我便牢牢的記了,等到夜深,我師傅和山西人,都已安歇了,我就悄悄的偷了師傅的寶劍,瞞著師傅出寺,找尋採花大盜,一則想得那一千兩銀子的懸賞,二則想借此顯顯自己和師傅的名頭。那個採花大盜姓郝,因他生得滿臉瘢紋,江湖上人都稱他為花臉蝴蝶郝飛雄,在梧州藏身的地方,是一個破廟的鼓樓上,除了師傅的朋友山西人之外,沒旁人知道。」
就在這個當兒,忽聽得芭蕉樹底下,一聲貓叫,陳廣泰不作理會,房裡的小姐聽了貓叫,似乎很驚訝的呼著茶花說道:「白燕黃鶯都掛在院子裡,我幾番囑咐你,仔細不要把那隻瘟貓,關在院子裡,你只當耳邊風,你聾了麼,沒聽得那瘟貓叫嗎?還不快開門,把籠提進來。」陳廣泰聽得分明,心裡這一喜,真是喜出望外。茶花旋開著門,口裡旋咕嘰道:「只這瘟貓,真討人厭,什麼時候,又死在這院子裡來了。」
這時看那院落裡的門,並不牢實,等他們睡了,才動手去撬開,原不是件難事,不過他們既上床睡覺,這些值錢的珍珠,必然好好的收藏,教我從那裡下手尋找咧?並且張燕賓說這小姐,就是定給要打我的那瘟官做媳婦,我驚嚇他一下子,也好使那瘟官聽了,心裡難過。像這樣不牢實的門片,還愁一腳踢不開來。陳廣泰想到這裡,移步到那扇門跟前,伸手輕輕的推了一推,插上了門閂的,推不動,提起腿待踢,卻又有些不敢冒昧,忙把腳停下來。
陳廣泰失聲問道:「怎麼呢?」張燕真笑道:「幸虧我師傅因不見了寶劍,猜度是我偷了,來幹這冒失事,和-圖-書急急的把山西人叫了起來,趕到破廟來救我,只要來遲一步,我的性命便完了。我師傅在屋上,打了郝飛雄一五花石,正打在額角上,所以抱頭而跑。山西人要追,我師傅不肯,收了寶劍,責罵了我一頓,說山西人的本領,已是了得,尚且打郝飛雄不過,你乳臭未除的小子,怎敢這麼胡鬧。」
陳廣泰跟著張燕賓出來,仍舊反鎖了房門,一同出廟,逕奔廣州城來。進城恰在黃昏時候,城門口出進的人多,果然無人注意陳廣泰。張燕賓的路徑,也很熟悉,初更時候,二人便在黑暗地方,卸去了外衣,各做一個包袱綑了,繫在腰間,揀僻靜處,上了李御史的房。陳廣泰留神看張燕賓的身法,甚是矯捷,躥房越棟,直如飛鳥一般,不禁暗暗的佩服。二人同到李御史的上房,張燕賓教陳廣泰伏在瓦楞裡莫動,自己飄身下了丹墀,陳廣泰心想他教我莫動,不是怕我初次膽怯,反把事情弄糟了,不如教我伏在這裡。其實我雖是初次,這裡又不是龍潭虎穴,我怕什麼呢?於今他已從丹墀裡下去了,我何不轉到後面去,見機行事呢?
陳廣泰插口問道:「什麼東西叫,什麼東西響呢?」
茶花笑道:「小姐也太把太太的珠子,看得不值錢了,怎麼還比不上這頭面上的呢。」一面說,一面聽得開箱的聲音。一會兒,又聽得關箱蓋響,仍是茶花的聲音說道:「小姐比比看,頭面上那一顆,趕得上這兩顆一半?我曾聽太太說過,這兩顆珠子是祖傳的,每顆有八分五釐重,若是再圓些,光頭再好些,就是無價之寶了呢。這頭面上只要有一顆這麼的珠子,莫說一千四百兩,一萬四千兩也值得。」陳廣泰聽了這話,不由得暗喜道:「我初次做這趟買賣,算是做著了,再不動手,更待何時呢!」
陳廣泰對於這一類的事,全沒有研究,這時真是聞所未聞,聽得一退出來就壞了的話,忍不住插嘴問道:「怎麼退出來,倒壞了呢?更為什麼害怕倒沒有妨礙呢?」張燕賓道:「這種害怕,無論是誰,只有第一次最厲害,二三次以後,就行所無事了。第一次若因心裡泛疑,無故退了出來,則第二次必然害怕得更厲害,甚至三五次以後,膽氣仍鼓不起來,一旦真個遇了對手,簡直慌亂得不及尋常一個小偷,只要第一次m•hetubook.com•com穩住了,能得了采,以後出馬順遂,自不待說。便是采頭不好,第一次就遇了對手;但初進屋在害怕的時候能穩得住,對手見了面,彼此交起手來;初進屋害怕的心思,不知怎的,自然會沒有了,膽量反登時壯了許多。這種情形,我曾親自領略過,不是個中人,聽了絕不相信。以為沒遇對手,倒怕得厲害;遇了對手,膽量反壯起來,世間沒有這種道理。」
張燕賓道:「話雖如此說,不過你黑夜到人家行事,這番是初次,此種事,很有些奇怪,不問這人的本領有多高大,膽量有多粗豪,初次總免不了有些怯怯的,好像人家已預先防備了,處處埋伏了人,在那裡等候似的,一舉一動都不自如起來,便是平常有十分本領的,到了這時,至多只使得出六成了。甚至還沒進人家的屋,那顆心就怦枰的跳起來,自己勉強鎮攝,好容易進了裡面,心裡明知道這人家,沒一個是我的對手,他們儘管發覺了,也沒要緊,然身上只是禁不住,和篩糠一般的只抖。若聽得這家裡的人,有些響動,或有談話的聲音,更不由得不立時現出慌亂的樣子。這是我們夜行人,初次出馬的通病,少有能免得掉的。不過我事先說給你聽,使你好知道,這種害怕,並沒有妨礙,不要一害怕,就以為是兆頭不好,連忙將身子退了出來,這一退出來就壞了。」
「我記得那時正是三月二十左右,有半明半暗的月光,十步以內,能看得清晰,廟門以內,東西兩座鐘鼓樓,我大著膽子,上鼓樓找尋淫賊,卻是不見有個人影,只有一堆堆亂蓬蓬的稻草,像是曾有人在草內睡過的。我見郝飛雄不在,只得退了出來。才回身走到鼓樓門口,即見一條黑影,從西邊屋簷上,飄飄下來,落地沒有些兒聲息。我料知是郝飛雄,暗暗的吃驚這淫賊的本領,果然不弱。可是作怪,那黑影下地,就沒看見了。我因鼓樓裡的地方仄狹,不好施展,連忙朝那黑影下來的所在躥去,喝一聲淫賊那裡走!不見他答應,正要向各處張望,不知郝飛雄怎的已到了我背後,劈頭一刀砍下。我這時倒不害怕了,一閃身讓過那刀,轉身就交起手來,才鬥了四五個回合,那淫賊實在有些本領,我初次和人動手,那裡是他的對手呢?明知道敵他不過,滿打算賣他一手,好抽身逃跑。和圖書叵耐他那口刀,逼得我一點空間沒有,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心裡只急得說不出的苦楚,看看退到後面沒有餘地了,想不到郝飛雄忽猛叫了一聲哎呀,掉轉身抱頭就跑,一霎眼便沒看見了。」
陳廣泰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山西人怎生能知道的呢?」張燕賓躊躇了一會說道:「你不是圈子裡頭的人,說給你聽,倒沒什要緊,若是外人,我說出來,就有妨礙。因為此刻郝飛雄還沒有死,山西人求我師傅的事,沒外人知道;這話一傳揚出去,郝飛雄必與山西人翻臉,不是我害了山西人嗎?山西人和郝飛雄,原是有些兒交情的朋友;那番一同到梧州來,打算劫一家大闊老的。不知為什麼事不順手,耽擱了幾日。郝飛雄不能安份過日,每夜出外採花;山西人勸他不聽,幾乎弄翻了臉。
話說陳廣泰見張燕賓說,兩個袖彎上的紐扣,用處很大,心中兀自不能理會,隨口問道:「你且說有什麼大用處。」張燕賓笑道:「這不是一件很容易明白的事嗎?這種行頭的尺寸,是照各人身體大小做的。你看這衣的腰脅袖筒,不都是小得很嗎?只是腰脅雖小,因是對襟,有紐扣在前胸;所以穿在身上,彎腰屈背,不至覺得纏絆難過。至於兩隻衣袖,是兩個圓筒;若不照臂膊的大小,大了礙手,小了穿不進。就是照臂膊的尺寸,而兩個圓筒,沒有鬆壞,兩膀終日伸得直直的,便不覺怎麼;但一動作起來,拐彎的地方,沒有鬆壞,處處掣肘。不是穿了這衣服在身上,反被他束縛得不能靈便了嗎?」陳廣泰也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個用處,怪道這衣服,名叫夜行衣靠,就是靠皮貼肉的意思。」
就聽得這個啐了一口,帶著惱怒的聲音說道:「死丫頭,再敢亂說,看我不揪你的皮。」接著聽得移動椅子的聲響,好像要起身揪扭似的,先說話的那個說道:「小姐當心衣袖,不要把這一盒珠子摜潑了,滾了一顆,便不是當耍的呢。」這話一說,那小姐即不聽得動了。略停了一會,那小姐說道:「這幾顆十光十圓的珠子,若不是我零星揩人家的便宜買進來,這時候一整去買,你看得多少銀子,這頭面上沒一顆趕得上我這些珠子,都要賣一千四百兩,一兩也不能減少。哦,茶花,你開箱子,把太太的那兩顆珠子,拿來比比看,可比得過這頭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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