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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俠義英雄傳

作者:平江不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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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三俠大鬧成都城 巨盜初探仁昌當

第三十九回 三俠大鬧成都城 巨盜初探仁昌當

立在面前的,以為二人是和曹仁輔要好的,必和曹仁輔一般的本領;又仗著自己人多勢大,就一齊動手,向二人打去。二人哈哈大笑道:「你們平日欺負人,成了習慣,太歲頭上也來動土了。」二人伸直四條臂膊,抓住青皮的頂心髮,拔草也似的,往兩邊隨手摜去。有的被摜到半空中,翻幾個觔斗,才跌下地來。輕的跌得頭昏目眩,重的跌得骨斷筋折;狡猾些的,知道不好,想溜出廟去。叵奈小辮子劉榮,指揮自己黨羽打曹仁輔的時候,恐怕外面有人來幫曹仁輔,或被曹仁輔走脫了,一面動手,一面就叫黨羽,把廟門關了,並上了門閂。那廟門又大又厚,當劉榮叫關門的時分,大家七手八腳,很容易的關上了。
巴和道:「來敝店當東西的,不論大小貴賤,比時就編定了號碼;按著號碼贖取,從來是不會有差錯的。一把錫酒壺,所值的錢也有限。若真是號碼錯了,不應該不將原物退還老兄;無奈實在不曾換錯,請老兄仔細認清。」大漢點了點頭道:「一把錫酒壺所值固有限,你既硬說沒有換錯,我也爭你不過。只是我當的是點錫壺,和銅一般的堅硬;這壺好像是鉛的,我贈回去也無用,不如不要了,免得看了嘔氣。」旋說旋用兩手將酒壺一搓,酒壺隨手搓成了一個錫餅;一手舉起來,往磚地下一擲,陷入磚內有寸來深,如炮子打進磚裡一般。
三人遂即起程,不日到了重慶,由齊四拿出錢來,開設一片當店,叫仁昌當,在重慶是極有信用的,因為利息比一般當店都輕些。曹仁輔本是個資性聰明的人,在成都經受過一番大磨折之後,很增進了不少的經驗閱歷。他的文學,雖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本領;然曹元簡在日,不曾一刻許他荒疏。讀了些兒書的人,頭腦畢竟清晰些,店中一切賬項,都歸他經營;重慶的當店,內部的組織,照例分四大部份,歸四個重要的人管理。第一是管賬項的,須讀書識字的人,所以曹仁輔經管;第二是管銀錢的,齊四見巴和誠實穩重,便要他經營;第三是衣包的,須得內行人經營,齊四便聘請了一個老成人管理;第四是管金珠首飾的,一時得不著相當的人,齊四只得自己管了。
大漢行所無事的,從地下拾起算盤來,高聲向曹仁輔說道:「噯,原來你當店裡的算盤,是用來打客人的!寶號還有什麼打客人的東西沒有?儘管一發https://m.hetubook.com.com使出來,我正要多領教幾樣。」掌櫃的見大漢這麼惡,慌忙跑進裡面,想報知齊四、巴和。
不知齊四從廣惠和尚怎生學藝,且俟第四十回再說。
閒話少說,相傳齊四的父親齊有光,兄妹二人,都是甘鳳池的徒弟。妹名齊秋霞,本領更在齊有光之上,不過齊秋霞的性質,十分溫柔和順,輕易不肯在外人跟前,顯自己的本領;他的造詣,除了他師傅甘鳳池外,沒人能知道。便是他老兄齊有光,也只知道妹子的功夫,比自己高強;至於高強到什麼地步,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惟有四川那時的情形,與別省不同,大約是因四川會黨太多的緣故。仁昌當店開張的時候,免不了要與重慶各大商號,及典當同業的周旋聯合,齊四因曹仁輔是成都有名的世家大族(清初八俠中有曹仁父另係一人非此曹仁輔),一切應酬,都由曹仁輔出面,各大商號和典當同業的,爭著向曹仁輔推薦鏢師,曹仁輔因有齊四、巴和兩人在店裡,那裡還用得著什麼鏢師,自然一概謝絕了。
回頭和曹仁輔商量道:「我和齊四哥,在重慶一次也不曾出過面,外面沒人知道我二人,在仁昌當店裡。這大漢剛才的舉動,好像是有意顯本領。然而外人既不知仁昌當有齊四哥,這大漢卻為什麼要來顯本領呢?這事很有蹊蹺。」曹仁輔道:「我們此時是白猜度了的。等四哥回來,將這情形對他說,看他怎樣?」巴和也點頭應是。
巴和看大漢的神氣,料知專憑一張嘴,向他說好話,是不中用的。心裡一面著急齊四怎的還不回來;一面用眼打量那離了墩的磉柱,暗揣自己的力量,能將磉柱移回原處。即挨近磉柱,運動全身氣力,蹲下馬去,兩膀朝下抱住磉柱;彷彿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架勢,抱穩了往上只一提。喳喇一聲響,不偏不倚的,已將磉柱移到墩心。吁勻了一口氣,才立起身來,望著大漢笑道:「見笑見笑,敝店因本錢不足,造出這樣不堅牢的房屋,一些兒經不起挨碰。」
掌櫃連忙答道:「沒有的事。不論什麼稀奇寶貝,當在敝店,沒有對換的道理。你前日來當的,就是這把酒壺,怎麼說是對換了呢?」大漢怒道:「放屁!你看見我當的,就是這把酒壺嗎?你們對換了人家的東西,人家認出來了,你們還想抵賴。怪道外面都說https://m.hetubook.com.com仁昌是強盜當店,趕緊將那原當的酒壺還我,萬事甘休,想抵賴是不成的。」
那時在重慶開設典當店的,都得聘請會武藝的人,或有名的鏢師,常川住在店裡保護,不然,就難免有強盜搶劫的事。這種當店裡的鏢師,在各省也常有;不過別省只有鄉鎮的當店,因為與官府相離太遠,又人煙稀少,所以開設當店的,不能不聘請鏢師保護。至於省會府縣,便用不著這種保護的人了。
開張沒多日,有一個高大漢子,提一把很大的點錫酒壺來當,只要當一串銅錢,掌櫃的如數給了錢和當票,大漢去了。凡是金屬的物事,概歸齊四經管。過不了幾日,大漢便拿了當票和錢,前來贖取,掌櫃的對過了號碼,照例從以經營人手裡,取出原物交還。掌櫃的將錫酒壺交還大漢,大漢接到手一看,即沉下臉向掌櫃的道:「你這當店裡,好對換人家當的東西嗎?」
湊巧這時齊四有事出去了,只有巴和在裡面。一聽掌櫃的話,也吃了一驚,走出來看那大漢,身高六尺開外,圓腰闊背,大眼濃眉;雖是武人裝束,衣服的裁料,卻甚閱綽,不像是沒有一串銅錢使用、要拿錫酒壺下的人。又見了這種尋事生風的情形,心裡已明白是有意來顯本領的。遂上前向大漢拱拱手笑道:「請老兄不要動怒,他們有什麼不到之處,望老兄看小弟薄面,海涵一點。他們都是些沒有知識的人,因此有言語衝撞老兄的地方,小弟就此與老兄陪罪。」說罷,又作了個揖。
這時三五個人,在手慌腳亂的時候,兀自拉扯不開。曹仁輔拚著被人打死,不肯口頭服輸,即緊閉雙睛,等待劉榮的鞋底打下。忽聽得一陣混亂,夾著呼救喊痛,和噗通倒地的聲音,急睜眼一看,原來齊四、巴和二人,正在如拔蔥扔草一般的,抓著眾青皮,摜得滿天飛舞。當下看了這種情景,不由得頓時精神陡長,他雖是被打得遍體鱗傷,然都是浮面的傷,不曾損壞筋骨,此時精神上一感覺愉快,就自然把身上的痛苦,都拋向九霄雲外去了。
齊秋霞二十歲的時候,嫁給四川魯澤生。魯澤生是個拔貢生,為人溫文儒雅,學問淵博;因中年喪偶,抑鬱無聊,帶了些盤纏,想遊歷各省名勝。遊到南京,下榻在齊家隔鄰一個客棧裡;不知如何聞得齊秋霞的名,託人到齊家說合。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誰也想不到齊秋https://m.hetubook•com•com霞,肯嫁一個純粹的文人。魯澤生在南京聘訂了齊秋霞做繼室,因在客中,不便成禮;只得約定了日期,由齊有光送妹子到四川結婚。
大漢也不答白,舉起酒壺,對準曹仁輔劈臉打來,曹仁輔慌忙躲閃,酒壺卻不曾打出手,原來是做出空勢子,嚇曹仁輔的。曹仁輔自也止不住惱怒,順手從櫃臺上,提了一個紫檀木算盤,劈頭砸了下去。大漢一閃身體,肘彎在磉柱上,碰了一下,只碰得那合抱不交的磉柱,歪在一旁;脫離磉墩,足有七、八寸遠近。屋簷上的瓦片,嘩喳喳一陣響,紛紛掉下地來。嚇得一干朝奉,抱頭躲讓不迭。一個個都怕房屋倒塌下來,壓死了自己。就是曹仁輔,竭力裝作鎮靜,一時也驚得呆了。
看看天色已暗,齊四還不曾回來,曹仁輔、巴和都著急起來,因為齊四從來不大白天出門,便是有時出門,也得與巴和或曹仁輔說知,這日齊四出門的時候,只對巴和說去看姑母,巴和並不知道齊四有姑母,自然不知道他姑母住在什麼地方,當下也不曾問齊四,此去有多久,才得回來。
從丹田一聲大吼!托地跳起來,他的本領,和四、五十個強壯的青皮相打,便沒手腳,能施展出來,而這時打跛腳老虎,卻不嫌本領不濟了。咬牙切齒的,尋人廝打,先踢了劉榮幾腳,再看一般青皮,全被齊、巴二人,摜倒在地了,自覺專打死蛇,沒有趣味;一眼望見了有幾個青皮,在廟門跟前慌張亂竄,如初進陷籠的耗子。連忙躥上前去,一陣拳打腳踢,剎時都打翻在地。
曹仁輔還待痛打,齊四、巴和已趕過來拉住,曹仁輔道:「不打死他們幾個,怎出得我胸中惡氣。」齊四道:「不干他們的事,我們開門走罷!」遂伸手抽去門閂。巴和拉開了廟門,三人一同走出廟。齊四向曹仁輔道:「你這番既與眾青皮結下了仇怨,以後不宜在此間住了。我略略有些產業在重慶,我們且去那裡,另闢碼頭罷。你在此間,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沒有呢?」曹仁輔道:「我巴不得早一刻離開這裡,心裡早一刻得安樂。我父母早已去世了,產業也早已在我手裡花光了,親戚朋友的心目中,也早已沒有我這個人了,我還有什麼未了的事。」
於今暫不言曹巴二人,在店裡很焦急的,等候齊四回來。且先將齊四的來頭履歷,表白一番,看官們才不至看了納悶。因為前幾回書中,金陵和_圖_書齊四突然出面,並不曾把齊四的來歷,交代一言半語,看官們必然要疑心是作者隨手拈來的人物。其實不然,金陵齊四在這部遊俠傳中,很是個重要角色,前幾回書,因是曹仁輔的正傳,所以不能交代齊四的履歷。
大漢翻起白眼,睄了巴和一下,鼻孔裡哼了一聲道:「沒有知識的人,倒會拿算盤打人呢?想必寶號是專請了這些沒知識的人,坐在櫃臺裡面,安排打客人的。」巴和忙陪笑道:「誰敢打老兄?我們做買賣的人,只有求福的,沒有求禍的。豈有客人賜顧我,倒敢向客人無禮的。」大漢揚著算盤,冷笑道:「不敢無禮,這算盤會自己跑到我手裡來,這磉柱會自己跑離了磉墩?」
大漢搖頭道:「我那有工夫,在這裡坐地?一把錫酒壺,能值多少!只要你肯認是換錯了,便沒有話說。我走了,有緣再見。」巴和忙上前挽留道:「老兄縱不肯賞臉多坐,願聞尊姓大名,並貴鄉何處?敝東回來,也好專誠拜訪。」大漢笑道:「姓名住處是有的,但此時用不著和你說,你和我無緣。」巴和聽了這話,心裡甚是生氣。只是估量自己的本領,遠不如大漢,不敢翻臉。只得忍氣送大漢出門。
廣惠和尚是李秀成幕下,第一個精劍術的人,李秀成奉之若神明,不論軍行至什麼地方,廣惠總不離李秀成左右。不過李秀成想差遣廣惠去那裡幹什麼事業,廣惠是不肯應命的。廣惠幾次勸李秀成,放棄功名之念,一同入山修道;並包管李秀成的造就,在自己之上。李秀成不能相從,廣惠便鬱鬱不樂,常對李秀成左右的人說:「他因愛慕李秀成身有仙骨,才相從至此。可惜功名之念太重,不肯回頭。」後來齊四拜在他門下,他很歡喜;說此兒的資質,雖遠不及忠王,然老僧物色數年,得此差堪自|慰!
話說眾青皮見小辮子劉榮忽然倒地,大家正在忙亂,有個青皮發現屋上飛下兩個人來。看兩人的年紀,都在五十以外;短衣窄袖,青絹包頭。望去雖是武士模樣,卻都赤手空拳,並且顏色和藹,沒一些惱怒的神氣。眾青皮見了,全不害怕,嘴快的就開口喝問道:「你們兩個那裡來的!如何打屋上跳下來?」二人不作理會,分開眾青皮,走到曹仁輔跟前,將要彎腰說話。眾青皮那知道二人厲害,見二人目中無人的樣子,竟推開眾人,要和曹仁輔說話,登時都鼓譟起來。相隔遠些兒的,就口裡發喊,不許多管閒m.hetubook.com.com事。
掌櫃的一聽強盜當店的話,也不由得冒起火來,並且自信沒有對換的事,如何能忍受人家的辱罵呢!當下便也回口罵道:「你也不睜睜眼,想到這裡來尋事找油水嗎?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一把錫酒壺,誰把他放在眼角落裡?」二人正在一個立在櫃臺外面,一個立在櫃臺裡面口角,曹仁輔坐在賬桌上,都聽得明白:心想鬧起來,妨礙自己的生意。遂走到櫃臺跟前,止住掌櫃的說話,自向大漢說道:「你老哥在這裡當的,是什麼酒壺?」大漢翻著白眼,望了曹仁輔一下,幌了幌腦袋答道:「我當的是點錫酒壺。」曹仁輔大笑道:「卻也來,這不是點錫酒壺,是什麼酒壺咧。」
齊秋霞出嫁的這年,齊四才得五歲,從堂兄弟排行第四,因此一般人都叫他齊四。齊四自小生成的銅筋鐵骨,義烈心腸,最喜結交江湖上奇異人物,在他父親手裡練武功,練到一十六歲,那時正是洪秀全在南京稱孤道寡,齊有光在李秀成幕下,很幹了些驚人的事業。李秀成甚是器重他,並歡喜齊四聰明,教齊四拜在廣惠和尚門下做徒弟。
巴和看了,心中十分納罕,思量這廝的內外功夫,都這般厲害,我那裡是他的對手?若齊四哥在家,倒不難給點兒驚人的本領他看,使他佩服。偏巧四哥這時出去了,我只用軟言留他在這裡,等四哥回來。即向那大漢說道:「很對不起老兄,換錯了老兄的酒壺,理應賠償。不過敝東人,此時有事,出外去了,小弟不敢作主:想留老兄在敝店寬坐一會,敝東大概不久就快回來了。不知老兄肯賞臉多坐一會麼?」
大漢見了,才轉了些兒笑臉,說道:「你既代替這些沒知識的東西,向我賠罪?好在我閃躲的快,不曾挨他們打著——果然看你的面子,就這麼饒恕了他們。不過寶號換錯了我的酒壺,總應該將原物還給我。」
當結婚的這日,魯家的賓客中,有人曾聽說齊有光兄妹,都是甘鳳池的徒弟,各有驚人本領的。在鬧新房的時分,就逼著要新娘顯本領,若新娘不依,便大家鬧整夜,不出新房門。齊秋霞被逼鬧得無法,就低聲教伴媽拿兩個雞蛋,並泡一盤茶來。伴媽依言將茶和蛋取來,齊秋霞接了雞蛋,納在兩隻腳尖底下,一聳身立了起來,雙手端了茶盤,向眾賓客各敬一杯,眾賓客見了,無不驚得吐舌搖頭!齊秋霞生平,就只這次,當著多人顯過這番本領,此外絕不曾有人看過他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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