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長干行

作者:上官鼎
長干行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九 奇人迭出

九 奇人迭出

十多年前,辛捷在恒河三佛首徒密陀寶樹的「白駝寒心」掌風中,一劍來去自如。終於擊走了不可一世的「婆羅六奇」。這十年來,辛捷功力大非昔比,劍術之強,實可躋身宇內三大高手之一,而眼前這古怪的老兒,竟令他發不出威力來!
那「老二」道:「咱們的老規矩——」
正在此時,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發自黃臉老人棲身樹中,只震得四周樹枝紛紛下落,那青臉老人滿臉喜色,口中喃喃道:「成了,成了。」
對面那老人停住笑聲,正色道:「小子,你莫要激咱兄弟三人,碰上一人也是三個一起上,碰上一百個也是三個一起上,絕不含糊,不過今天算你小子運氣,輪到我發利市,所以由我一個人動手,其實對你也是一樣,反正都是死就是了。」
高戰想到自己年幼時也是父母俱亡,不禁對黃木老人甚是同情,只覺他那枯黃死沉的臉,也不怎樣難看了。
最後關頭了!
李鵬兒見他一刻之間,兇惡之氣盡除,月光從天窗照進來,黃木老人更顯得蒼老了。
翠木老人插口道:「大哥,豈只是打了一頓,那惡人簡直是要打死我們,你看,你看,我腳膝這裡的傷痕,當時腿骨卻被打折了。」
那青臉老人沉吟一會,從大樹中飛身穿出,落在高戰身旁,看了高戰一會道:「小朋友,我師兄正在練功,你亂嚷亂吵打擾了他,一個不好,就要走火入魔。」
高戰比閃電還快地反過身來,轟然暴震,先天氣功已然發出也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宇宙改了樣子一般,地上合抱的巨木折斷了兩棵,殘枝斷樹後,高戰依舊昂然挺立!
辛捷知道生死在此一瞬,雙目精光暴射,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猛然發出!
那老兒忽然面色凜重起來,雙掌一錯,陡然施出一套古怪無比的掌法和辛捷搶攻起來。
辛捷傲然前跨了一步,霎時眼前一花,那三人突地一動,成了品字形把辛捷圍在中央。
另外二個老翁也拍手道:「有趣。」
辛捷的梅香劍從「乍驚梅面」飄然變為「方生不息」,霎時劍氣重重,金風刃氣蕩出丈外方圓!
辛捷握著寶劍,雙目仰望著灰色的天空,菁兒握著他的手,柔聲道:「大哥,咱們回去罷!」
「大哥——」
三個老兒搭著肩膀哼著山歌走了,呼的一下就縱出八九丈。
她大叫一聲,用力抹去了眼眶中的淚水,仔細一瞧,只見辛捷還好端端地在奮力拼殺著,只是他出劍愈來愈慢,每出一式,頭上蒸氣猛冒,菁兒不禁伸出小手按了按胸口。
死他雖不太願意,但是要他棄劍,那是更不願意的。
當下喝道:「什麼靈空不靈空,我可不知道!」
高戰正焦急間,李鵬兒忽然也是大喝一聲,拳招陡變,霎時滿天都是拳風掌影,攻勢大盛。
那老翁也大叫一聲,猛然護回攻招,左右兩手一指發出一股旋風,身形倒跨三步!
辛捷笑了笑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辛捷暗道:「看你橫還是我橫,嘿——這種招式我可是從天魔金欹那兒學來的。」
霎時,嗚嗚一聲怪響,尖銳得令人耳膜欲裂,滿林中宛如染上了一層黃色的輕霧。昔日的勾漏一怪發出了枯木功!
辛捷咬緊牙關,把全身功力集聚劍尖,一連十多劍攻出,大顯神通,竟然在三股陰柔之勁中以攻還攻。
辛捷揚劍大笑道:「三個濫殺無辜的老賊,你們一起上呵。」
她見辛捷翻著眼,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住了口,悄聲問:「怎麼啦?」
辛捷看得大怒,卻聽另一老翁道:「大哥和二哥都已發了利市,下一個該我了。」
手起一拳打出,意然蕩起一股幽風,那獵人哼都沒有哼就死跌地上。
辛捷在那老者怒罵之時,暗叫一聲不好,卻不料那老翁說幹就幹,待要相救,已自不及。
且說高戰暗自全身運上先天氣功,凝神注意著黃木老人的動靜。
高戰道:「這林中隱居著兩位前輩,其中一位帶我到此,咱們趕快去拜見。」
高戰忽然問道:「老前輩隱居此處,十餘年不復外出,晚輩見老前輩似有隱憂,不知可否見告?晚輩師兄弟願盡薄力,替前輩釋憂。」
那青臉老人抬起頭來,望著樹椏上露出的月亮,神色甚是寂落悠遠,半晌對高戰道:「小朋友,你是這十多年來第一個走進這神木陣的人,也是我師兄弟十多年來所見唯一外人……」
高戰依言走進一堆松樹中,只見師兄背著自己盤坐在地,雙手合攏,五心向上,正在做關外天池派的內功哩!
辛捷又驚又怒,暗罵:「這老兒好橫。」
黃木老人狂笑道:「你若接下老夫一擊,便讓你出陣!」
他不禁驚詫萬分地忖道:「這三個老翁功力之深,實在駭人,方才那一具死屍必也是他們下的手了,卻不知這三老頭的這等無恥,那獵漢分明是不會武藝的人,瞧他們的樣子還想群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三號人物——」
陡然之間,張菁大叫道:「大哥,棄劍!」
只見辛捷呼地站起身來,提氣大叫道:「兀那三個老兒與我站住。」
「大哥,發現了什麼嗎?」
那老兒叫道:「不對,是省得我麻煩。」
李鵬兒十多年來的朝夕苦修,這套「狂飆拳」,當真是深得精髓,只見他掌勢綿綿不斷m.hetubook.com.com,激起狂風陣陣,圍著青木老人一連攻出十餘招!
哪知另外兩人並不乘機下殺手,反倒一抱手退了開去,大笑叫道:「大哥,瞧你的『螳螂功』了。」
辛捷知道今日之戰凶多吉少,一上手就是虯枝劍式中最厲害的殺手,他功力深厚,劍尖發出的劍氣使他的梅香寶劍平白多了三尺長的威力!
此言一出,李鵬兒立知不妙,正待招呼高戰留意,那青木老人厲聲道:「好小子,原來是辛捷這廝鳥侄兒,老子先抓起你,再去找辛捷算賬。」
但他手上可毫不示弱,大叫一聲:「上吧。」連演三招絕學,分攻三人!
高戰見他臉雖然恐怖極了,可是說話倒是溫和,看樣子並無惡意,便低聲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原來辛捷陡然施出了「大衍十式」中的搶攻絕招「物換星移」!
豈料那翠木老人一連兩掌拍出,竟然後發先至。而且掌勢勁急已極,李鵬兒只隱隱覺著對方掌法中帶著一股兇狠無地的邪氣,他連忙施出關東絕學「狂飆拳」,意欲以快攻快。
那老傢伙向另外兩個老兒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像是在說:「瞧不出這麼厲害。」
雪堆後面的菁兒從那「看劍」兩字中聽出丈夫當真是從所未有的緊張,她不禁緊捏著拳頭,偷偷伸出頭向下注視。
那枯黃老人臉上閃過一絲喜悅之色,但隨即恢復冷寞,對青臉老人道:「這位小朋友總算與我們有緣,他師兄被困在東方幻門,你快去引他出來,免得受諸般幻象所擾,耗費心神。」
高戰不以為然,正想開口說話,黃木老人又道:「於是那孩子約了他的朋友——另外那個牧童,在傷勢稍稍好轉,就逃出家鄉,經過許多遇合,終於練成武功。」
高戰仔細一瞧,恍然大悟,原來那棵數人合抱的大樹,中間竟是挖空的,那怪人就住在樹內,樹頂開了個天窗,靠地之處還有個小門,緊緊閉住,而且手工甚巧,若非注意去看,根本就以為那門縫是樹上的紋路。
高戰心中好生懊惱,暗忖:「我好心好意問問你,想幫助你,你何必如此兇哩!」
那「老三」道:「下次碰上的,還是該由我發利市。」
李鵬兒怪招迭出,忽聽翠木老人大吼一聲:「住手!」
黃臉老人猶自不決,青臉老人似乎愛極高戰,便道:「好啦,你跟在我後面,千萬不要離開一步。」
驀然,黃木老人喝道:「不管他,既然他和文幫主有淵源,咱們放他走吧,喂,你去對辛捷說,咱們把他侄兒扔在這兒,叫他來找咱們要人!」
辛捷撫著她的秀髮道:「傻姑娘,這是關係著整個武林蒼生的大事呵——」
他這「暗香掠影」的輕身功夫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帶著一個人,也只在雪地上留下極淺的一點腳印。
「叮」一聲,他把劍平平彈向辛捷,辛捷茫然一伸手接住。
李鵬兒心知高戰毫無江湖經驗,是以觸動了這兩個怪人隱痛,明明是一番好心,反而被人誤會了,心把與這怪人打交道,反正並無好處,不如乘勢離去,便一拉高戰雙手站身欲走,黃木老人忽然厲聲道:「兩位是何人門下?」
那老翁一上手便是搶攻,想在三招兩式之內解決辛捷,豈知辛捷也是一上手就拼力搶攻,霎時兩人一觸即變,瞬時換了七招!
辛捷無後顧之憂,大喝一聲,奮起神力,猛然奪劍!
辛捷轉頭對菁兒道:「也沒見過這等野蠻嗜殺之人——」
高戰李鵬兒對辛捷都是敬仰非常,尤其是李鵬兒,當年辛捷曾為他卻敵救了他的小命,此時聽他辱罵辛叔叔,再也忍耐不住。
辛捷心中猛然一震,暗道:「這三人武功簡直駭世驚俗,不知尋靈空大師作甚,嗯,他說靈空大師,必然是不知靈空大師早已改名為平凡上人的事,我該不該告訴他?」
名滿天下的梅香寶劍在雪光下閃閃發亮,辛捷全身的衣衫如波紋一般猛然抖動著——
青臉老人嘆了口氣道:「小朋友,你真是聰明,唉,這十多年不知江湖上又出了多少少年英雄,老夫當真是老了。」
且說高戰跟在青臉老人身後,東轉西彎,也不知走了多遠,忽然前面青臉老人一停身形,低聲道:「前面就是你師兄,你掀開汗巾進去接他出來。」
忽地呼嘯一響,那三個怪老兒又像閃電般縱了回來,仍是把辛捷圍在中央,那和辛捷交手的老兒道:「本來我們決定由我發利市,但是我瞧你方才的幾招有點古怪,是以決定由咱們三個一齊上,你可要留神了。」
黃木老人啞然,半晌道:「這道理我想了幾十年也沒想通,我永遠也想不通,小朋友,對付惡人只有以血還血,這樣才能制止他們的兇焰啊!」
但是雪坡後面的張菁可急慘了,她深知辛捷的性子,那三個瘋老兒功力委實深不可測,只要辛捷這一陣銳氣一過,立刻就得危險,但是她若此時上前助戰,只怕更令辛捷分散注意力,得不償失。
「菁兒,輕聲些兒。」
她本聰明無比,但是這時卻是愈急愈慌,淚珠兒湧在大眼睛中,把她的視覺都弄模糊了,她只覺全身血液彷彿都湧上了大腦,手腳反倒冰涼,那辛捷的嘶嘶劍嘯似乎已由刺耳變為淒厲了,她的眼前忽然出和_圖_書現了那具雪地中的屍體,通體完整無傷,內臟卻是寸寸碎裂,那屍體的面孔忽然變了,竟然……竟然變成英俊的辛捷——
對面的那個呵呵大笑,對左面的道:「二哥,他想激我們,哈哈——」
高戰見他身處危境,兀自念念不忘自己,心內一熱,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良久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戰向李鵬兒一揮手,道聲:「咱們走。」
張菁輕聲道:「那麼,大哥,咱們要分離了?」
先天氣功原是全真派和少林寺的無雙絕學,但是傳到至今,其訣要法門早已喪失過半,關東武學祖師創派之時,憑著自己搜集所得的一鱗半爪,加上本門的內功絕學,兩者溶為一爐,終於另成了一套武林絕學。
老翁大吼一聲,右掌橫切,右掌卻往內一旋,辛捷單劍左右雙飛,正是「梅開二度」之式。
辛捷咬緊牙關,猛然提貫真氣,梅香劍發出尖銳刺耳的嘶聲,但是霎時又被那說不出的力道困住。
辛捷在這搶回攻勢的一剎那間,猛然施出狠絕天下的「冷梅拂面」。
高戰李鵬兒聽他說得誠懇,便魚貫進入大樹,只見那樹心挖空,裡面很是寬敞,桌椅茶杯都是老木做成,桌上燃著一根粗如兒臂的長香,清煙裊裊,淡香令人神怡,更顯得一塵不染。
菁兒嗔道:「你這人真是的,也不分輕重緩急——」
雪又開始飄了。
這一招喚著「野馬分鬃」,原是太極門中的絕技,關外武功兼融太極全真的內家功夫和關外遼東的外家功夫,李鵬兒自幼即是內外兼修,這招「野馬分鬃」使出,端的是柔中夾剛,威力倍增。
另二人齊道:「正是。」
他掌出如風,喝聲方完,掌緣已自攻到翠木老人的胸前,出手之快,的確是一流好手。
辛捷見他心有旁騖,大叱一聲,梅香劍如出海潛龍,從左向右跳動著劃過一個半圓,這乃是由虯枝劍法的絕招「乍驚梅面」變為大衍十式的「方生不息」的絕佳攻勢!
那身後的兩個老兒齊叫道:「老三丟人!」
黃木老人淡淡地道:「這肉體的痛苦算得了什麼?再厲害些我也挺得住,那內心的痛苦才叫厲害哩!」
張菁見他說得截鐵斷釘,一句話哽咽了回去。
但是突然之間,翠木老人招式大變。似乎已經發動了那枯木奇功,李鵬兒連喝數聲,一口氣裡逼退了四五步。
那其他兩人一齊大笑起來,而且笑得直不起腰,辛捷還沒有動手,倒先被弄得迷糊起來了。
只聽那三個老者其中之一怒吼道:「小子你是有意跟蹤咱們的了?」
那老翁打死獵漢之後,似乎十分欣喜,手舞足蹈地大叫:「過癮!」
她的聲音含著無比的驚恐和痛苦,但是對於辛捷卻有無以形容的力量,辛捷只覺心頭宛如千斤一擊,木然地在這最後關頭撤開了手!
高戰問道:「黃木前輩,你後來報了仇麼?」
高戰李鵬兒知他現身說法,在敘述他自己的往事,當下聚精會神地聽著。
高戰李鵬兒一怔,黃木老人又道:「那孩子被打得半死,他心中還在想,為什麼有些人有權利去欺侮另外一些人?難道這是老天規定的麼?他傷勢沉重,醒了又昏,昏了又醒,最後總算想到了答案,那就是弱肉強食,要想不受別人欺侮,只有自己有使別人不敢欺侮的本錢。」
辛捷反身對著雪坡叮然彈出一劍,劍尖光閃霍霍地構成一朵工整的梅花,算是答覆。
「呀」的一聲,大樹下面的門開了,走出先前那個臉色枯黃的老人,那青臉老人奔上前去,抱著他師兄連道:「師兄,成啦,咱們可以離開這鬼林子了。」
青木老人道:「這蘋果是這林內特產,品種名貴,極難培植,昔年也是貢品哩!」
辛捷也輕靈地倒退了三步,雙目盯著對方!
「大哥——」
哪知那「老大」就如一張薄葉般貼在劍上,跟著辛捷的勢子飛了起來,雙指仍然牢牢鉗住劍身。
辛捷不禁暗中一寒,暗道:「這三人功力之高,只怕不在昔日『恒河三佛』之下——」
不消說,這是辛捷夫婦了。
高戰李鵬兒蒙住了眼,又跟著翠木老人走到他所住的大樹下,黃木老人道:「兩位小友在林中折騰了半夜,想來定然饑餓,老夫師兄弟山居簡慢無以待客,就請進屋略進水果如何?」
李鵬兒、高戰新近出道,是以對這二個外號並不熟悉,其實勾漏一怪翁正,青眼紅魔鶴如虹,在十多年前是鼎鼎大名怪物,武林之中人人皆知。
老大又道:「哼,小子你不說,咱們照著老規矩不能難為你,可是咱們自會到少林寺去問,嘿,走罷。」
辛捷見三個白頭擠在一起,不時點頭點腦的,不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黃木老人叫道:「老夫叫你命喪三步之內!」
高戰脫口道:「那他徒兒是辛捷辛叔叔了。」
翠木老人向他師兄看了一眼,像是替高戰求情,李鵬兒心道:「我這師弟心腸太好,和這般不知好歹之徒,又有什麼交道可打,日後只怕吃虧的時候多著哩!」
「唏噓噓」,馬兒長嘶,人立著停了下來。
黃木老人接著道:「那孩子自己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道理,他只盼望有一天大家能瞭解他的心,那就滿意了,別人罵他小掃帚星,別人罵他母親不要臉,他都忍住了。」
高戰驚問和_圖_書道:「這人是誰,他的徒兒怎的也如此了得?」
高戰心想:「這兩位老人號稱一黃一翠,倒和他們外貌相符。」
辛捷從來沒有聽說過用這種不通的理由以眾凌寡的,他一震長劍,大笑道:「我早就說你們一齊上省得我麻煩——」
這一來不僅翠木老人大驚不已,就連高戰都驚異得緊,因為連他都認不出李鵬兒所施拳法的來歷名稱。
高戰見他一刻之間宛如變了一個人,眼角精光暴射,豪情畢露,那張醜臉雖則難看,可是也自有一番威猛之態,不再是龍鍾的老人,心中不由暗暗稱奇。
李鵬兒道:「我老早就知道這林中定有高人,師弟,這陣法好生厲害,錯非我見機得早,運起內功,否則老早就被幻相所引,東跑西跑,力竭倒地了。」
「菁兒,快,遲了要來不及了——」
高戰心想:「這兩人並非窮兇惡極之人,但是到處樹敵,所行所為又不肯向人說明,江湖上恩恩怨怨,本就糾纏難解,也難怪別人都對他們不瞭解了。」
張菁看了一陣,不覺奇道:「大哥,這有什麼古怪?」
黃木老人點點頭道:「我殺死了那惡人全家。」
黃木老人接著道:「漸漸地,天下無論黑道白道都對這師兄弟恨之入骨,分明是鋤惡行俠之事,也被別人渲染成兇狠作惡,他倆內心之痛苦,真是無可言諭。有一次,這兄弟倆和號稱中原第一奇人打了一仗,那人口口聲聲說是替人間除害,這對兄弟自忖生平除了誅殺惡人手段或許過分以外,並無其他惡跡,當下大怒之下聯手與那人大戰,結果雙雙落敗,被那人用劍刺傷,於是這對兄弟埋頭精研劍法,創出一套專破詭異繁巧劍術的武功,卅年後再出江湖,本意當著天下英雄面前揚眉吐氣,擊倒那人,然後再宣佈自己生平所行,但教天下英雄明白他們也是替天行道。」
昔年辛捷把虯枝劍式和大衍十式溶於一爐,再配上神妙絕世的詰摩步法,成了武林一絕,此時辛捷經過十多年的精心浸淫,那配合之間尤其精妙無方。連東海無極島主見了也認為若論招式,天下劍術招式只怕再難有超出辛捷的了。
小塊的雪花現在辛捷的眉鼻上,辛捷直如未覺,張菁輕輕抱著辛捷的臂膊——
他不知青臉老人之名,只好就稱老前輩,李鵬兒恭身行禮,那青臉老人哈哈笑道:「老夫翠木老人,兩位小朋友就這樣稱呼我吧,我師兄是——是枯——黃木老人。」
黃木老人瞪著高戰看了幾眼,李鵬兒暗中戒備,怕他突施毒手,哪知黃木老人吁了口氣道:「像你這樣的孩子,像你這樣的好心腸倒是少見,老夫昔年所遇之人,盡是好惡狠毒之人,只道這世上原是如此,唉,也罷,老夫講個故事給你聽。」
也不見三人用勁,身子忽然呼的一聲就飛了過來,一齊落在辛捷前面。
那三個老兒互望一眼,那「老大」尖聲道:「不會錯的,這小子的劍法一定是從那死靈空和尚的『布達三式』蛻化出來的——嘿——」
「有一天,他和另外一個牧童一道兒放牛,兩人都是孤兒,一向很是要好,坐在溪旁談天,互相傾訴胸中痛苦,一不留神,那兩頭牛走失了,主人知道後,大發脾氣,狠狠打了他倆一頓。」
那老翁似乎驚奇不已,辛捷每發一招,他便咦一聲,一口氣咦了一聲,兩人各自退了半步。
「嘶」「嘶」怪聲又起,辛捷對準老翁所發的勁頭一劍刺出,霎時漫天都現梅香劍尖的影子!
辛捷搖了搖手,凝神注視。
兩人一齊伏在一個大雪堆後,菁兒隨著辛捷悄悄抬起頭來,往下面一看——
張菁見他目光凜然,知道他就要出手,心中想到那三老翁驚人的功力,不禁輕叫:「大哥——」
雖然只是十月,然而秦嶺上已成了冰天雪地。
高戰聽得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師兄這套拳法是『百結拳』,久聞丐幫百結拳是武林一絕,由幫主一派單傳,師兄是丐幫主之繼承人,自然有這拳譜,難怪師父不曾教過我這拳法。」
突然,他身後大樹中又露出一張人臉,也是長髮披肩,臉上青氣濛濛,連眼睛也是青如翠木,十分嚇人。高戰心中大奇,一橫手中長戟道:「小可與師兄一起入林被困,兩位前輩既然不肯指點陣法,小可只好亂闖亂撞去尋師兄。」
「好呵,是個會家子。」
高戰引著李鵬兒走出,青臉老人東望西望等得不耐煩了,高戰對李鵬兒:「師兄,這位就是——就是——老前輩。」
那獵人打扮的似乎一怔,一時沒有答話,那對面的老翁暴叫道:「媽的,你不理我?」
辛捷連施奇招,要想摔落,但都無濟於事,猛覺手上一震一麻,對手竟懸空發出陰柔絕技,藉著劍身傳了上來!
黃木老人厲聲道:「那麼你走試試看!」
那老翁倒夾著梅香劍,一字一字地道:「小子,少林寺的靈空和尚還在人間麼?他是你什麼人?」
辛捷大急,他乃身經百戰之大俠,臨危不亂,不搶正敵,先攻側敵,唰唰飛出兩腳,左右攻出。
高戰人雖隨和,但在這等時候卻是傲然的很,他昂然道:「晚輩雖然不才,但是自己省得料理自己之事,要來便來,要走就走。」
「翠木,領他們出去吧——」
「呼」又是一聲,高戰跨出第二和_圖_書步。
「那孩子有一顆愛人之心,他受苦時並不怨恨別人,對於母親不理他而改嫁別人,心裡也無絲毫恨意,他只想盡最大努力去討別人喜歡,想從別人那裡分到一點點的愛,就是一點點兒也好。」黃木老人平靜的說道:「可是那孩子的努力失敗了,他想盡心思討好別人的法子,都被別人認為是不屑的頑劣舉動,他對人表示善意,別人會以為他懷有詭計,甚至是笑一笑,人家也會說:『這小鬼頭,不知心中又想些什麼害人鬼主意。』」
高戰忍不住道:「未必見得。」
高戰心想:「這林中古怪真多,這怪人分明在練一種邪門功夫,我還是趕快會合師兄,走出林子少惹事為妙。」於是,他再度朗聲道:「晚輩無意闖入前輩所佈大陣,小可尚有急事,希望前輩指點一二,以解小可之困。」
翠木老人道:「小友,你別打斷我師兄說故事。」
張菁本以為辛捷為此敗而難過,不料辛捷根本不曾想到勝敗的事,忙道:「那麼你呢?」
那老頭兒驚呼了一聲,退後兩步。
黃木老人接著道:「在那裡有一個小小村落,村中有個孤兒,其實他母親尚在,不過改嫁別人了。那孤兒從小就自力更生,靠作粗活,替人放牛羊賺頓飯過日子。」
忽然他又想到:「平凡上人常說靈空大師已死,雖然他是表示不願提起往事的意思,但是我倒正好騙他們一下——」
高戰暗暗心喜,忖道:「十……十一……十四……十五,好了,從第十六招『老魚吹浪』起,狂飆拳即進入『穩』字訣,師兄功力深厚,在一百零八式沒有施完以前,翠木老人休想取勝!」
只見他雙掌齊飛,攻勢綿綿不絕,辛捷奮力削出三劍,心中不禁大為駭然——
那三個老翁正互相搭著肩膀要去,聞言一齊轉過身來,仍是搭著肩膀,左邊一個瞧見辛捷,喜道:「哈,輪到我了。」
高戰一面注意師兄的鏖戰,一面暗運真氣,防範那黃木老人,他偷眼一看,卻見黃木老人面色出奇的平靜,似乎對翠木老人和李鵬兒的拼鬥絲毫不關心,也不怕高戰突然逃跑。
李鵬兒亢聲道:「不是!」
黃木老人沉聲道:「這人外號七妙神君,是中原武林一甲子來罕見之鬼才。」
那翠木老人身形不動,雙臂猛然往外一翻,一股古怪無比的勁道從李鵬兒所發的力道中直透而入,李鵬兒大叫一聲,反掌反切,另一手卻同時並指如戟地搶攻進去。
李鵬兒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師弟就在身後,不由大喜上前,執著高戰雙手,激動道:「師弟,你還好嗎?」
一剎那間,他忘我讓人的天性又發作了,他心想這兩個老者定然是有極其慘痛的往事,這才住在這人跡罕至的林中,過著像野人一樣的生活,自己如果能開導他們,使他們對人生能重生興趣,那不是很好嗎?
豈料他劍招才出,那老翁橫裡的旋勁竟發出一種古怪無比的柔勁,使得他的劍式生僅是無處落手的樣子,而右面那股橫切之勁,卻從蠻橫不堪的地位硬攻進來!
辛捷瞧這三人衣著破舊不說,而且形式極為怪異,倒像前朝百年前的衣衫樣式,而且三人白髯泛黃,長得極是相像,分不出到底有多少年紀。
辛捷道:「你不是聽得這三個瘋老兒要去少林寺麼?吳大哥要想出家,大概正在少林寺中帶髮修行,武林之秀孫倚重大約也不曾離寺,我要立刻趕去,咱們三人合作,大約總有希望阻遏一下——」
「在很久以前,在接近苗疆的南方。」黃木老人慢慢的講著,神色很是悠揚,好像此時他又回到了荒煙漫野,蠻山重重的邊境。
他衣襟掀開,高戰一看膝頭上果然傷痕累累,骨頭突起好大一塊。心中不禁黯然忖道:「這青木老人就是另外那牧童了。」
辛捷糾足全力,一連幾招全是大衍十式的絕學,那老兒的掌法雖然怪異無此,但卻從來沒有碰上過這等精深廣博的劍式,十招一過,辛捷劍氣陡盛,似乎搶得攻勢!
高戰更不打話,提著鐵戟,呼地跨出一步!
那怪人隱身進去,久久不再露面,忽然,「吼」,「吼」之聲又起,而聲音愈見低沉有力。
當下高戰柔聲道:「晚輩不知輕重,言語冒犯前輩,只是晚輩所說,的確是出自內心,並無半點別意。」
他聽高戰一聲「辛叔叔」,便以為辛捷當真是高戰的什麼堂表叔叔之類。
高戰道:「那就是您老人家不對了,您老人家武功學成,何必跟卑鄙小人一般見識,再說你報仇只要找他一人好了,何必要殺別人全家呢?」
高戰正想開口求他帶路,解救師兄出困,那青臉老人似乎十多年來未與外人接觸,此時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俊秀可愛的青年陪自己談話,真是機會難得,於是口中滔滔不絕道:「我師兄雖然脾氣古怪,生平落落寡歡,其實他內心卻是熱得緊,待會他練完功,一定也會很喜歡你,小朋友,這些年來,江湖上發生了些什麼大事?」
辛捷道:「瞧,那邊!」說著伸手猛然一摟菁兒,身形已貼著銀白色的地面飛了出去。
辛捷正待乘機猛攻,那老兒卻大叫一聲:「等一下,等一下再打。」
辛捷昔日在小戢島上「歸元四象古陣」中初逢大戢島m.hetubook.com.com主平凡大師,平凡大師以「醍醐灌頂」的絕頂內功把一甲子的內力打入辛捷穴道,這十多年來辛捷雖然奔波行俠,其實內力有增無減,這時猛然間將其發出,端的非同小可!
辛捷不發一言,把十成功力聚集全身,大喝一聲「看劍」!
高戰忽然想起,這陣法也許是人家避敵的法寶,自己如何能窺探其中之秘,只是關心師兄安危,便用汗巾蒙住雙眼,跟在青臉老人身後,那青臉老人知他心意,暗忖這娃兒心地不壞,也就不再言語。
張菁在雪堆的坡後,真是又急又怕,她從來沒有看到辛捷如此慘過,她不敢希望得勝,只求——
那老翁怔了一怔,大喜叫道:「好小子,這樣打才有意思。」
黃木老人慘然道:「這對師兄弟想不到這次敗得更慘,竟然栽在那人徒弟手中,而且敗得毫無還手的餘地——」說到這裡,黃木老人臉上兇狠之色又流露出來。
鐵戟尖兒碰在地上發出噹的一聲!
他知道現在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了,不是棄劍,就是死!
翠木老人喝道:「那麼你這『百結拳』是從哪裡學來的?」
「文子江文幫主是你師父?」
高戰等了半天,那怪人似乎專心一致在練功,對於高戰所說根本不予理會,頭也始終不露出來,高戰心中大急,忽然一聲尖銳的呼嘯傳到耳中,高戰一聽知是師兄李鵬兒遇困相招,當下運足真氣,也長嘯一聲作為答應,身形一穿,正欲循聲而去。
高戰俊目斜睨,忽見黃木老人面色愈來愈黃,頂門上出現一種冉冉黃氣,他不禁猛吃一驚,當下猛提一口真氣,先天氣功遍佈全身。
李鵬兒連施眼色止住他發問,但已自不及,黃木翠木老人果然臉色立變,齊聲沉沉道:「兩位小朋友原來是來臥底的,老夫不願和小輩為難,師弟,你這就引這兩位出林。」
張菁把頭湊到辛捷耳旁,低聲道:「大哥,是不是發現了那用絕頂陰柔掌力殺人的——」
當下大喝一聲:「化外魍魎,吃我一拳!」
辛捷把劍子插入劍鞘,低頭道:「菁兒,你到大戢島去,尋平凡大師,問他三個老兒的來歷,還有——要告訴大師,這三個老兒要尋靈空大師,也許這三人是大師以前的仇人——」
辛捷不答,只是茫然望著天空,像一尊石像一樣,連握劍的手都不曾抖動一下,菁兒看著不禁嚇得流下淚來。
兩個矯捷的人影跳了下來,落在尺厚的雪地上,一絲足印也沒有。
忽然身後一絲極微的破風聲,辛捷瞧也不瞧地反手一抓,卻是一張枯葉,他低頭一看,枯葉上用針尖刺劃著一行字,正是張菁刺的:「大哥,打不過咱們快逃。」
黃木老人繼續道:「這對好友從此就在江湖上獨行獨往,專尋惡人晦氣,別人因他們手黑心辣,脾氣古怪,就稱他們為勾漏一怪和青眼紅魔。」
雪堆後的張菁見辛捷施出這般不要命的招式,已急得雙淚直流,但卻又不敢發聲,雙手各抓一把白雪,一捏緊之下,早已融化成水。
只見一個獵人模樣的壯漢被三個衣衫破舊的古怪老翁圍在中間,那三個老頭子聲勢洶洶,像是要群毆那獵漢一般。
原來對方掌力中發出一股古怪之極的陰柔之力,強如辛捷的劍式,竟然感覺在濃厚的膠液中攪動,黏滯窒礙,難以施展!
高戰忍不住插口問道:「什麼,老前輩,您師兄弟十多年沒出這林子?」
手中招式猛變,已化斜削之勢為直刺之勢,他鼓足真力一劍疾彈而出,竟像同歸於盡的樣子,那老兒吃了一驚,連忙收招。
黃木老人從櫃中拿出一盤蘋果,又大又紅,顏色鮮艷已極,高戰師兄弟兩人本來饑餓難當,各人啃了兩個蘋果,但覺那果脆嫩多汁,滿口芬芳,不由讚口不絕。
辛捷正在吃緊的當兒,被菁兒這一聲驚,當下手一慢,而刺出的一劍一空,雖是微微一些兒,但是對手是何等高手,那老兒雙指如鉗,一伸手便把劍身鉗個正著!
那翠木老人似乎已經開始強攻,他掌出如石破天驚,招式又復怪異無比,但是卻始終攻不破李鵬兒的狂飆拳。
辛捷搶著道:「菁兒,你為我掠陣!」
那三個老兒果然是群毆眾打慣了的,呼嘯一聲,各自|拍出一掌,同時往左一旋!
辛捷不禁又笑又氣,心道:「哪裡跑來這三個老瘋子,功夫又高得古怪——」
但是辛捷天生的性子,愈到這種時候愈是不肯絲毫退縮,他振奮地長嘯一聲,呼地一聲從雪坡上落了下來,手臂一圈,「叮」一聲,寒光一匝,梅香劍已到了手中!
「老大」點頭道:「嗯,凡是接得下咱們百招的,就不得為難他,好,小子,你武藝真成,劍還給你!」
只聽辛捷暴叱一聲,一反安詳瀟灑之態,劍走偏鋒,如閃電般疾刺而出!
果然李鵬兒雙掌奮力飛摔,由內向外上翻而出,正是「老魚吹浪」的勢子,霎時狂風頓停,但是另一種渾厚凝重之氣逐漸升起。
辛捷不覺一怔,只見那老兒一招手,倒退了五步,另外兩個老兒立刻跟了上去,三人搭肩膀,細聲商量起來。
但是辛捷陡然之間臉色大變,原來他奮力一發的內力竟然無法遏阻那老兒的陰柔綿綿之勁——
青臉老人應了一聲,高戰忙道:「晚輩也跟著去。」
那怪人盯著看了高戰一陣,也不作答,忽然頭又隱在樹中。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