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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干行

作者: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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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紅粉干戈

四十 紅粉干戈

金魯厄招式不輟,跟蹤又追下大石,道:「要我罷休,除非將真經還我。」長索抖動,又迎面點到。
說到這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老衲本也有一粒的,可惜卻被那孽障白白糟踏了……」
他叫高戰將金英扶坐起來,先餵了她一粒藥丸,然後垂目盤膝坐下,伸出左掌,按在金英背心「靈臺」穴上,默默運起「九天真氣」,循著左掌,緩緩注入金英體內。
高戰失驚卻步,駭然忖道:「大鶴是怎麼回事呢?它這一去,等一會我們怎能離開這孤島……」
心念未已,島上密林中突然飛奔出兩個人影,前面揚手高呼的正是金英,後面緊緊跟著金魯厄!
金魯厄至此才暗暗吃驚,皆因無為上人適才那擰腰移位的功夫,正是將「大挪移身法」練到化境的表現,他雖然狂怒之下,也知自己萬不是這枯瘦老僧的對手,但使他不能理解的是他總以為中原能人不外「海外三仙」和辛捷等數人,怎的如今一個高戰,已覺難與匹敵,又來了這枯瘦老僧,功力竟似更在高戰之上?
白天逝去,黑夜也消失了,曙光透出雲端時,他們終於趕到了西嶽華山。
金英奮力掙扎著,叫道:「你管我呢?我偏要跟高大哥一起走,高大哥絕不會替你取書的,你不要空想!」
無為上人道:「目下雖然難說,但不妨試試。」
高戰暗覺蹊蹺,一提氣,便準備騰身躍登樹梢再向前察看路徑,驀地目光掃過林邊,卻發現叢林中豎著一塊石碑,上面似乎刻有字跡。
無為上人微笑道:「她心脈已斷,論理是難以這般迅速復甦的了,但卻不知何故,老衲得你借力為助,居然一舉沖動她業已沉靜的心腑,這一點,連老衲亦感到有些奇怪。」
高戰不便擅自走近茅屋,站在小溪這一面,又高聲叫道:「孫老前輩可在?晚輩高戰拜謁……」
金魯厄一眼瞥見那黃綾包裹,眼中頓時射出兩道貪婪無比的光芒!
枯瘦老僧淡然笑道:「老衲無為,在這石後早已恭候你多時。」
老和尚雙目暴睜,顯然已有些被激怒,寬大的僧袍交相連拂,身形從青石上飄退下來,沉聲喝道:「孽障,你是至死不悟嗎?」
說著,解開黃綾,將經書托在手中,揚起向金魯厄照面了一下。
高戰心中「砰」然而驚,詫道:「難道金魯厄會失言離開了不成?」
此刻他急怒之下盡出絕學,一口氣十餘招連綿出手,索影縱橫,將無為上人緊緊裹在一片暗勁裡,幾次怪招詭式,無為上人險些吃他掃中。
無為上人立在殿外,舉手向高戰揮了揮,枯槁的臉上,竟沒有一絲懊傷的神色——
然而他又想:「孫老前輩與無為上人論交,想也是當年一代大俠,他一個遁跡深山的高人,當不至刻下這等恨盡天下婦女的字句來,那麼,刻字的一定另有其人,那人又會是誰?」
斑斑腥血,灑在地上和金魯厄胸前,泥地上宛若散落了一地梅花,金魯厄自知傷勢不輕,深深納了一口真氣,坐在地上閉目行功調息!
巨鶴低鳴一聲,用長嘴推推高戰右手,又連連點了點頭。
這時候,金英已經張臂飛奔過來,高聲叫道:「高大哥,你真的回來啦?快把我急死了!」
但他瞬即鎮定下來,故作不屑地冷冷笑道:「只一個包裹,誰知裡面是不是伽藍真經,你不要拿我金魯厄當三歲小孩,以為可以蒙混得過的。」
高戰緊張地注視著無為上人面上神情,見他寶相莊嚴,呼吸緩柔,三吐三吸之後,枯槁的臉上,已泛起一層紅暈,頭頂冉冉發著蒸氣,顯得吃力異常。
在他手上,卻托著一粒翡翠精製的劍墜。
金魯厄伸手接過那粒丸藥,看了看,突然揮手將藥丸用力擲出老遠,墮入亂草中,咬牙支撐著站起身子,踉踉蹌蹌向前奔去。
高戰心驚不已,暗將「先天氣功」運集到十二成以上,緩緩說道:「你……若敢傷她,自己也休想活著離開這個孤島……」
高戰大喜,忙問道:「你老人家有法子能救她嗎?」
高戰已有一整日未進粒米,但他不感覺一點饑餓,平生第一次這樣乘鶴遠飛,對那擦身而過的絮雲氤氳,也提不起半點新奇興趣,只是頻頻低顧懷中金英,不時和-圖-書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和心脈的顫動。
高戰快步上前,急問道:「英弟,我去了之後,他可曾欺侮過你?」
老和尚廢然止步,仰面向天,望著那冉冉西去的白色影子,嘆道:「唉!我一時糊塗,竟忘了這件重要之物,但願我佛慈悲,別叫他們受到委屈才好……」
無為上人駭然道:「你快帶我去看看。」
高戰道:「現在她已經微有氣息了,我可以再替她催力相助一會嗎?」
他拍鶴頸,巨鶴斂翅下降,落在空場邊沿,高戰飄身下地,低聲囑咐巨鶴道:「大鶴,請你就在這兒等我,咱們不久就離開這裡了。」
高戰不解他話中之意,忙道:「自然不假,我豈能騙你?」
金魯厄放聲哈哈大笑起來,道:「敢情你對我未存善心,那很好,我和你現在距離那經書都在一丈以外,假如我此時先下手弄死這丫頭,再出手奪書,你能其奈何?」
這和尚出現得太過突然,憑金魯厄那等敏捷的耳目,事先居然毫無所覺,單憑這一點,已足使他亡魂失魄了。
高戰抱著金英跨下地來,張目四望,除了荒野密林,竟看不到一點人類居住的的痕跡,他不由得納悶起來,心想:「華山是趕到了,假如找不到百草仙師孫老前輩,英弟豈不一樣難救麼?」
金魯厄緩緩睜開眼來,木然地望望無為上人,卻不肯伸手去接那藥丸。
金魯厄笑道:「笑話,金某豈是那種小人?」
枯瘦老僧冷冷說道:「金魯厄,你真稱得上心狠手辣四個字了,對一個毫無武功的女娃兒,竟下這種毒手?」
高戰聽了這番話,氣得怒火上沖,但他轉念暗想:「金英尚在他掌握之中,我總須忍耐將她救離魔掌,才是正途。」
無為上人嘆了一口氣,舉掌一封,掌心與金魯厄相隔尚有一尺,虛空一觸,金魯厄早拿樁不穩,鬆手棄了「烏龍索」,蹬蹬蹬一連倒退了十餘步,終於一跤跌坐地上。
然而,當他觸手一握之際,卻駭然發現手裡抓住的竟然不是那本薄薄的「伽藍玉勒真經」,卻是一隻枯乾的人手!
這一來,登時急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道:「金魯厄,她和你無仇無恨,你打傷了她父親,又挾持她千里來到中原,難道這還不夠,你一定要害她性命?」
高戰見金英傷勢如故,並無變化,心裡一塊大石才算輕輕落地,那巨鶴盤旋低沉,斂翅棲落在一個奇高的山峰上。
天入夜了,星星好像近在咫尺,然而高戰癡癡地竟如未見,此時在他心中,只有唯一的一件心願——那就是趕快抵達西嶽之頂,取到「九轉護心」續命靈藥。
無為上人黯然望著他直奔進寒林中不見,長嘆一聲,喃喃說道:「佛說天下無不渡之人,看來是我善行不足,誠意不堅,才未能化解他心中怨毒之念吧!」
但高戰此時已不再徬徨了,在這種深山曠野中,若無人往來,斷不會留下道路的,他猜想也許「百草仙師」孫不韋便隱居在這松林裡,當下高聲道:「晚輩高戰,拜見孫老前輩。」
只得將一腔怒火暫時壓抑住,沉聲道:「你信不過我,我又怎信得過你?假如我將書交給你以後,你仍不肯放她,那又怎麼說?」
高戰揣好經書,告辭出來,無為上人親送他到大殿外,伸手撫摸著巨鶴羽翎,喃喃說道:「大鶴,人鶴!千萬飛得快些,不可誤了大事。」
兩般猶是可,最毒婦人心。
無為上人笑道:「好孩子,你只管取了去,但切記要他放了人再給他經書,不可上他惡當。」
這四句詞句並無上下款,筆力鐵劃銀鉤,十分蒼勁,而且刻得極深,分明是人在惱怒激動之下,用「大力金剛指」留下的憤恨之語。
無為上人又道:「你心中如對老衲仍有餘恨,將來盡可尋我報復,但這藥丸對你療傷大有裨益,老衲一番苦心,你也該領受少許!」
無為上人微驚道:「真的?那金姑娘已經死了?」
高戰雙手微微發抖從若愚方丈手裡接過伽藍真經,感激地深深一禮,道:「方丈不必擔心,晚輩只待救出金姑娘,誓必仍將經書奪回來,絕不使他落在金魯厄手中遺禍天下……」
無為上人微笑道:「不要緊,老和_圖_書衲有一個方外知交,深諳醫道,你立即帶她乘巨鶴趕去,求他一粒九轉護心丸,想必便能替她去除餘傷。」
他深知此刻無為上人正以百年修為的內家真力,在為金英催動內腑生機,這種療傷返魂之法,不但極耗真力,而且一個不好,施救的人便將走火入魔,將以往修為全都毀了,忍不住暗在心中為他祈禱。
話未說完,胸中一陣血氣翻湧,「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站起身來,仍舊抱著金英,飛登樹梢,放眼望去,見這松林並不甚大,林子盡頭是片廣場,場上綠草如茵,正有一棟小巧的茅屋。
高戰大喜過望,回頭感激地向巨鶴笑笑,便邁步循著小徑疾奔前進,不多久,到了一片茂密的松林邊,那羊腸般的小徑突然又在林裡中斷了。
無為上人正值真力將竭之際,突覺有一股極強的熱流,從高戰掌心源源貫進來,勢若江河滾滾,無盡無休,暗吃一驚,忙鎮攝心神,氣行九轉,導引那股蓬勃之力,融合自己百年苦修的「九天真氣」,順勢急沖,竟一舉透過金英的生死大關。
高戰只得抱拳還禮道:「在下因途中巧遇一件難決之事,特趕回來面陳無為上人,不知他老人家還在寺中沒有?」
無為上人突然記起一件事情,心中大急,慌忙一躍而起,從懷中取出一物,大聲叫道:「孩子,你等一等,老衲還有話說……」
言語之間,金魯厄索頭又至,無為上人大袖一抖,探出五指,只一翻,疾扣金魯厄的左肘。
金英側臥在石邊一片草地上,烏黑的秀髮,散覆在頸後,兩臂微伸,像一隻熟睡的小貓,彎曲成一條優美的弧線。
金魯厄舉手一揮,扯去面上黑巾,頓時顯露出滿臉醜惡的傷痕來,怨毒的目光閃閃數轉,冷冷說道:「這丫頭害得我這般模樣,我即算不要她性命,也得給她一些小小的懲戒!」
無為上人仍是不願出手,略一側頭,長索業已走空,金魯厄欺身上步,索端一圈,又是一招「秦王趕山」,疾拍下落。
高戰忽然心中一動,忙也席地坐下,伸出右掌,輕輕按在無為上人肩頭上。
高戰心急如焚,也忘了追問是誰糟踏了珍藥,急又問道:「那位老前輩現在那兒?離這裡遠嗎?」
無為上人突然笑向那斷腿方丈道:「若愚,你只管把真經交給他,讓他去救出那女娃兒,一切有我老和尚,保不致弄丟了你的經書。」
高戰沉思半晌,忽然道:「這樣吧!我把經書放在那邊青石之上,自願退出一丈以外,你也將她帶到距離青石一丈之處,咱們彼此相距也是一丈,等你離開她去取書時,我再走近她,這樣你總該放了心嗎?」
無為上人嘆道:「金魯厄,善惡之分,但憑一線,你如今該知道悔悟了嗎?」
驀地,一條人影越過青石,落在無為上人面前,急聲問道:「上人,金魯厄那賊廝呢?」
但他兀自不願絕望,屈起右手三個指頭,輕輕搭住金英腕間「魚際」穴,閉目細品,不覺露出一絲喜色,道:「不用著急,她氣息雖微,血行未止,體內尚有一絲血氣,並非絕不可救。」
無為上人浩嘆一聲,舉掌一封,「蓬」然一聲響,上人端坐未動,那金魯厄卻一連倒退了三四步,但他兀自不肯罷休,探手一抖一揚,又從腰間撤出了「烏龍索」。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
他心裡欣喜若狂,道:「英弟家中植有一種蘭九果,是療治內傷的聖藥,據她說,她們平時常常食用,也許身體中早已有抗抵傷勢潛力的原故。」
金魯厄大驚之下,慌忙鬆手,定睛看時,那青石上不知何時已端坐著一個面貌枯槁的老和尚,懷裡抱著黃綾封裹的「伽藍真經」,正向自己冷冷而笑。
金魯厄奮起平生之力,一聲大喝,長索忽從中折轉,一端卻彈飛而出,掃向無為上人「勞宮」穴上。
無為上人揮手道:「不必多說了,你快去救人要緊。」
說著,不待高戰回答,牽著他一齊越過大石。
申刻才過,那孤島已呈現在鶴翼下,高戰探手摸摸懷裡那本「伽藍玉勒真經」,一顆心倒有些緊張,島上密林映著夕陽,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巨鶴低飛劃過林中空場,m.hetubook.com.com也沒有見到金英的人影。
他一橫心,「烏龍索」緊了緊怪招迭出,那軟索被他貫足真力,時棍時槍,忽軟忽硬,索頭發出「嘶嘶」之聲,捲起一蓬烏溜溜的光芒。
高戰也收掌躍起,目中精神奕奕,並無頹廢脫力之狀,急急問道:「上人,她……她不礙事了嗎?」
金魯厄暗忖道:「這小子倒是很精,但等我經書到手,你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又怎能逃得過我的『烏龍索』?」
高戰流淚道:「怎麼不是,那奸賊暗施狡計,用掌力震斷了她的心腑經脈,現在……已經斷氣了……」
金魯厄笑道:「不過,你盡可放心,我要殺她,現在早已下手,又何必跟你多費口舌?」
金魯厄不言不語,恍如未聞,面上卻依然浮現著一片憤懣之色。
金英雖是嬌小的,但偎在他懷中,卻像一塊沉重的鉛塊,緊壓著他顫抖的心房。
黃衣僧人道:「上人正和方丈在禪房閒談,施主快隨我來。」
但如今他距離金英和書本同有一丈遠近,而金魯厄按著金英的穴道,仍然毫未放鬆,假如他冒然動手,欲置金英於死地,可說是易如反掌。
高戰躍下鶴背,不禁有些遲疑起來,暗忖道:「營救英弟,是我一己私事,但那伽藍玉勒真經卻是人家鎮寺至寶,這件事,叫我怎好開口……」
這茅屋搭處風景絕佳,不但地上鋪滿柔軟細草,背依松林,左側還有一條小溪淙淙流過,溪水清澈見底,令人塵念盡滌。
無為上人揮揮手,道:「那麼,快些去吧,好在西嶽距呂梁甚近,事後就不需再趕回來了。」
金魯厄當年在「無為廳」上用這根「烏龍索」鎮壓住中原數百高手,如非辛捷,幾乎無人能敵,自從那次大戰之後,又經過十餘年苦心鑽研演練,索上功夫當真已練得出神入化,更在當年之上。
但金魯厄卻執迷不悟,他那已到手的真經這般莫名其妙失去,心念疾轉,兇性又起,忽然悄沒聲息揮掌向無為上人猛劈過去!
轉過峭壁,古松邊果然見到一條極窄的小徑,原來這小徑通到崖下便突然消失,是以在另一面不易發現。
想了許久,這疑團依然解它不透,高戰自覺好笑,心道:「我何必苦猜這些不相干的事,為這件事費心思,真是太不值得,但此地既有山徑,又有這石碑,想那孫老前輩必住在不遠。」
無為上人探手試試,果然已經沒有了鼻息,不禁心頭一涼,暗嘆道:「這段仇恨,只怕是萬難解得開了。」
他方在踟躕,一名黃衣僧人從殿裡踱出來,一見高戰,似感一驚,忙合十問道:「高施主因何去而復返?」
他們相隔約有丈許,金魯厄目光如炬,早看見書面上的梵文字跡,明知絕不會假,但他城府極深,心機又險詐萬分,面上神色不動,只冷漠地說道:「是真是假,必得給我親自檢閱之後,才能作準,否則,我若放了人,換來一本假的,卻是不上算的事。」
但他一雙怨毒無比的眸子,卻狠狠瞪視著無為上人,緩緩說道:「禿驢,你好……」
高戰用手一指大石,道:「她就在青石那一邊,上人請暫時看顧她一會,晚輩去追那奸賊回來。」肩頭微晃,騰身欲行。
高戰慌忙拜謝,抱起金英,仰頭四望,才想起大鶴已經不在島上。
原來那石上刻著幾行小字,只因年深月久,石上青苔瀰蔓,不注意實難認出,但仍依稀可辨出,那字跡竟是:
但任他千呼萬喚,金英卻始終沉迷如故,高戰眼見金英已將要斷氣,一陣急痛攻心,淚眼模糊癡望著她那似花一般容顏,許多溫馨往事,都在腦中浮現,忍不住放聲大哭。
無為上人腰間微微一擰,坐著的姿態未變,身形卻驀地橫移數尺,金魯厄一索拍在青石上,發出「鏗」然脆響。
金魯厄插口道:「金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不知你高戰可是個言出行隨的大丈夫麼?」
高戰怒道:「你怎敢視我成了謊言小人?這種事,我怎能騙你?」
高戰一顆高懸著的心總算落地,取出那黃綾包裹揚了揚,道:「高戰豈是失信的小人?金魯厄,你瞧瞧這是什麼?」
高戰欣喜難抑,展開「平沙落雁」輕身功夫,踏林而行,眨眼便越過松www.hetubook•com.com林,飄身立在廣場上。
高戰向右望去,見十餘丈外是一片峭壁凸崖,崖前有幾株古松,松幹盤虯堅挺,生得大異平常,心裡一動,便抱起金英,匆匆向右行去。
金魯厄又笑道:「我卻有些不信,這經書禪林上院的賊禿們視若瑰寶,寧可犧牲全寺僧人性命,也不肯交出經書,怎的你去了片刻,他們便甘願將經書交給了你?」
當年金魯厄曾用這根「烏龍索」數次和辛捷激戰,索上功夫,端的可稱得技藝超人,他兩手分握長索中段,貫力一抖,那索端在空中「呼」地繞了一匝,向無為上人眉間暴點而至,招出之後,才大聲喝道:「老禿驢,還我的經書來!」
但無為上人迅速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搖頭說道:「你縱使追上金魯厄,也挽不回她的性命,現在應該先看看她還有救沒有!」
叫了數聲,林中宿鳥驚飛,但除了激起許多回音之外,林中寂寂,卻無人回答。
高戰這才長噓了一口氣,從金英歡欣的情形看來,或許金魯厄並沒有欺凌過她。
高戰抱著金英,見她秀目緊閉,臉上一片淡金,呼吸逐漸低沉,眼見傷得極重,心裡真是又急又痛,悽聲喚道:「英弟,英弟,是大哥害苦了你,你醒一醒啊……」
巨鶴振翼凌霄,風馳電掣一路西飛!山巒、江河、城鎮、荒野……一陣陣從翼下掠過,黃昏時便越過洞庭,鶴首偏向西北,沿著陵山,逕飛陝南。
高戰連連點頭,道:「晚輩記得。」
大鶴算得是善解人意了,洞庭湖的魚香,大巴山的茂林,都未能吸引它略一稍顧,它只是飛,飛……一個勁的飛著。
話聲才落,驀地翻腕一掌,拍在金英背上!
金英搖搖頭,道:「他要你替他取書沒敢欺侮我……」
金魯厄哂笑一聲,一手按著金英「曲池」穴上,也慢慢行到距離高戰和青石各有一丈的地方站住,但他卻不肯立即鬆開金英的穴道,一雙詭詐的眼神,向那青石上的黃綾包裹掃了兩眼,忽然嘿嘿笑道:「姓高的,那包中的經書不會假吧?」
若愚方丈微微一詫,但隨即揮手令黃衣僧人啟開壁上秘門,取出一卷用黃綾包著的薄薄書本,遞給高戰,道:「既是老菩薩這樣說,老衲便放心了,這就是西天竺伽藍真經,高施主請妥為攜帶。」
高戰不料如此輕易便將真經要到手,反而遲疑著不便去接。
金英插口罵道:「你不是小人,難道我高大哥倒是小人?虧你不知羞,竟說得出口!」
無為上人道:「他一向隱居在西嶽絕頂,姓孫名不韋,道號百草仙師,你們乘鶴趕路,大約一日一夜,也足夠了。」
但高戰此時早已去遠,竟未聽見呼喚,無為上人正待拔步趕上去,驀地鶴唳一聲,白影沖霄,已飛向雲層之中……
怯念一生,殺機立起,金魯厄忖道:「打人不如先下手,再不趕快毀了這禿驢,高戰如能抽身過來幫助,那時更難奪回真經。」
他縱身一掠,躍落石前,放下金英,輕輕撥開亂草,這一看,不禁大感希奇。
無為上人笑道:「大鶴送你到這裡以後,便趕回普陀接運老衲趕來,現在海邊等候你,你快去吧!」
無為上人將「烏龍索」仍舊放在他身側,又從懷裡取出一粒藥丸,遞給金魯厄道:「只要你肯放下屠刀,仙佛無門,終有渡化你的一天,你被老衲九天真氣震傷內腑,這粒藥丸,快服下!」
這句話,頓時將高戰問得語塞,他本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心裡一急,只得厲聲道:「我今日將經書交給了你,但錯開今天,誓必仍從你手中奪回來,那時再還給禪林上院的僧人……」
無為上人扭回頭,見高戰手提鐵戟,滿臉盡是淚痕,眼中隱隱射著兇光,老和尚心頭猛地一震,淡淡說道:「他早去了多時,你不必再追他了。」
無為上人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蘭九果乃是療傷珍品,自然有此功效。」
高戰果然依言將「伽藍真經」放在空場中大青石上,一面凝神提氣戒備著,一面緩緩向後退去,退到一丈處,霍地頓住。
高戰直被他弄得不知所以,道:「那麼……你是想幹什麼?」
金魯厄騰身搶上前來,迅捷地又扣住金英的穴門,沉聲道:「你先別高興,他雖然回來,沒有經書,你也別想跟他脫身離去!」
無為https://m.hetubook.com.com上人浩嘆一聲,飄身又退了丈許,道:「不識死活的孽障,老衲數十年未曾出手,這一遭,只好破戒了!」
高戰聽了這話,登時又著急起來,道:「這怎麼辦呢?難道眼睜睜看著她這樣又死去嗎……」
無為上人白眉微皺,冷冷向金魯厄道:「孽障!你還不快走,待他痛定之後,怎肯與你善罷罷休?」
無為上人搖搖頭,道:「她生機已備,又經老衲藥丸護住心腑,短期內不會再有危險,但她被震斷的心脈,老衲卻無力替她接續,你縱以真氣助她,也不會收到多大效果。」
高戰方要轉身,無為上人又將他喚住,正容囑咐道:「百草仙師遁世已久,性情又甚古怪,你去求他,務必要忍辱耐心,不可過於心急,這一點千萬要記住。」
高戰心底頓時升起無限疑雲,忖道:「此地即是孫老前輩隱跡之處,自不再有旁人居住,但誰又在石上刻下這種憤恨怨毒的詞句呢?難道便是孫老前輩自己嗎?」
高戰聽了這話,嚇得機伶伶打了個寒顫,駭然忖道:「當真,我怎的竟未想到這一點……」
那斷腿老僧聽了,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強顏笑道:「論理高施主一力拯救全寺弟子大劫,禪林上院皆出施主所賜,寺中之物,自當奉獻替施主解憂,怎奈那伽藍真經原是西天竺高僧茲里哈格大師寄存之物,老衲就不便擅作主張了。」
金魯厄但覺有一股灼燙熱流,從烏龍索上飛傳過來,手心上頓時奇痛難忍,好像握著一條燒紅的鐵條。他此時兇性已發,拼著一隻左手受傷,拉住長索死力向懷中一帶,同時腳下不退反進,運起全力,右手一招,「浪捲流沙」,橫撞而出。
無為上人冷然一笑,枯掌翻處,閃電抓住索頭,貫力一抖,低喝一聲:「撒手!」
一個多時辰以後,巨鶴已落在「禪林上院」大殿前。
高戰失聲驚呼,肩頭疾晃,飛一般搶奔過來,但聞金英慘哼一聲,萎然倒地……
高戰一跺腳,地上登時陷落數寸深一個足印,恨恨道:「你老人家怎不攔住他,他把英弟打死啦!」
金魯厄打傷金英,鬆手逕撲大石,他們二人俱都是身負絕學之輩,一來一去,盡皆快似電奔,待高戰搶到金英身邊,俯身將她抱起來,那金魯厄也到了青石旁,左手飛快地抓向石上黃綾包裹……
可是,他剛才舉步向空場中行去,身後狂風揚處,那巨鶴竟突然振翅而起,筆直飛到高空,一眨眼便失去了蹤影。
高戰一生從沒有求過人,這一次為了金英,不得已開口求人,自己也料到如此,不禁嘆道:「晚輩也深知難以啟口,是以並未真存以書換人的心,此來但盼二位老前輩能賜個兩全之策,如何能不用經書救得金姑娘,便感戴不盡了。」
那巨鶴帶著高戰展翼而起,略一盤旋,便振翅離了普陀。
過了頓飯之久,無為上人呼吸之聲越來越重,額上汗如雨下,好像已有些力不從心的象徵……
高戰忙伸手去試試金英的鼻息,果然覺得她已有些微呼吸,那呼吸雖然微弱,但顯然已從死亡中拔升了出來。
他將金英放在一堆枯葉上,取出乾糧,一面餵給大鶴,一面問道:「大鶴,你知不知道那位孫老前輩的居處?我想你一定跟上人來過這兒,對不對?」
金魯厄急退兩步,驚恐地叱道:「你是誰?」
清涼的夜風,透骨生寒,但高戰手心仍然溢著冷汗,高空中強勁的風力使人難以開口,但他仍不停的喃喃輕語著:「大鶴啊!你辛苦一些,再飛得快一點,萬萬別耽誤了片刻時光!」
金英身軀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內腑已開始緩緩蠕動起來,無為上人閉住一口真氣,迅速地在她體內連轉三轉,霍然收回手掌,回頭向高戰淡淡一笑,道:「孩子,不想你年紀輕輕,內功修為竟是這般渾厚?」
主意打定,便點頭同意。
高戰別了無為上人,運足如飛,剎時去得無影無蹤!
僧人在前領路,將高戰帶到殿後禪院,無為上人和那斷腿方丈俱各吃一驚,忙問原故。高戰便將途遇金魯厄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晚輩亦知為一己私誼,求取那麼珍貴的聖經,殊覺內心難安,只為答應了他,迫得趕回來面謁上人,求一個兩全之策。」
金魯厄獰笑道:「那麼你和我無仇無恨,怎的三番兩次跟我作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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