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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干戈

作者: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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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天劍劍神

四四 天劍劍神

那青袍怪客招招都是劍法上不可多得之絕招,其心只瞧得眼花撩亂,嘆為觀止,這人遍用天下各派劍術妙招,雖是招招毫不相連,可是在他手中施出,卻是互相補足,心想這人用劍如此,已達劍術宗師的地步了。
他想到此,暗暗有一種喜悅,可是瞧著公主無邪的神色,對於這種想法又覺得十分可恥,向公主行了一禮,漫步退出。
其心心中大驚,目中叫道:「有人要害我啦!」
隔了一會,她以目四下一掃,其心只覺一對寒光閃過,那眼神當真又亮又黑,精氣內蘊。公主撕了數片花瓣,她雙指一夾,望著三丈遠外假石山一振,一片花瓣疾若流星擊到石上,她邊撕邊打,一朵攻瑰很快便打完,其心定睛一看,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堅逾金石的硬巖上,端端嵌入一朵鮮艷玫瑰,花瓣片片齊全,栩栩若生。
其心借月光一瞧,兩人劍法太快,激起一片白茫茫的劍氣,竟然看不清身形,忽然砰地一聲,兩劍交擊,那兩人各退半步,凝神而立。
其心這才看清兩人,他心中狂跳,驚得作聲不得,這兩人一個是凌月國丞相金道南,另一個卻是昔日一掌擊斃南海豹人的青袍怪客。
翠珠笑笑,公主忽道:「你可以離開了,讓我一個人靜靜!」
翠珠吐吐舌,公主平日甚是柔和,是以侍女愛她之心遠勝畏她之心。翠珠笑道:「還說不是大傻瓜,從中原遍地黃金的好地方,巴巴跑到咱們國裏來當個小衛士,真是叫人不懂啦!」
天劍董無奇臉色一變,更顯得白皙慘然,他額聲道:「是你……你……親自動手的?」
其心道:「公主既是知道小人秘密,小人也就照實告訴殿下,小人身負血仇,被中原武林逼得無路可行,這才投凌月國王,想偷偷學幾招武藝報仇。」
砰地一聲,天劍手中長劍墜地,他雖聽江湖上人傳言齊天心死於西天劍神之手,可是猶自不能深信,這才千里迢迢跑來凌月國會會西天劍神金南道,此時見對手的確不弱,而且承認殺害齊天心,他一生之中,除了齊天心這寶貝兒子以外,可以說是再無親人,此時證實噩耗,心中真是一片空白,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其心搖搖頭道:「中原雖大,卻無我容身之處,說來也無人相信。」
公主凝視著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心中默默禱道:「萬能的阿拉,感謝你給我無比的勇氣和智慧,我其實根本就不知他是裝作中毒的,我突然說出,原是心中希望,想不到卻被我猜中了。」
他在哪裡?公主心中喃喃自語,眼前是一片鮮花,爭艷鬥姿,公主凝視著遙遠的天邊,彷彿又瞧到了潺潺的清溪旁,站著一個滿不在乎的少年,她默默地想著:「有些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令人夢魂迴繞,總是不能忘記,可是有些人時時刻刻在你四周徘徊,卻是愈看愈是俗氣人,難道有這樣大的區別麼?」
她這次吹的是「迎佳賓」,這是極普通曲子,其心對音韻雖是不解,這個也還聽得出,公主反覆吹了三遍,其心心念一動,忖道:「她難道是看到我了,故意要我現身相見?」
宮妝侍女笑道:「我們公主不要你拜,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像磕頭蟲一樣,真是……」
公主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們的李將軍。」
那金南道吃力地問道:「齊天……心……是你……什麼……什麼人?」
公主掩不住內心欣喜,喜笑顏開地走了,其心長長舒了口氣,心是忖道:「好歹要編個好故事去瞞公主,看來公主對我很是關心哩!」
他轉念又想道:「齊天心原來是天劍董無奇的兒子,難怪功力如此之高,可惜竟死在金南道之手中。」
其心定神一看,那少女竟是凌月國公主,她便衣而行,倒顯得青春年輕,她伸手採了一朵大朵玫瑰,無聊地一瓣瓣撕下。
其心挨了四十大棍,衣衫打得碎片零落,又受幾處外傷,那李堅故意害他,任命他專門站夜衛,其心心想時機尚未成熟,如果太早發作,便不能將凌月國主消滅,日後終是大患。
其心見公主並無半點疑惑之心,完全相信自己,不禁微感歉咎,他處處防人一著,可是公主純良有如一張白紙,其心覺得甚是慚愧。
青袍怪客不慌不忙,凝神連接了十幾招,忽然天色一睹,頭頂上一片烏雲掩住了明月。
天劍董無奇緩緩地道:「金南道,老夫本來與世無爭,你們凌月國卻偏要找老夫麻煩,我問你齊天心是你殺的嗎?」
公主緩緩向那假石山走去,她右手輕輕一按,那石頭半點未動,那朵玫瑰卻似活的一般,一瓣瓣跳了出來,公主用手接住,順手一撒,遍地繽紛。
青袍怪客略一沉吟,劍勢一滯,又向金南道攻到,他發招愈來愈緩,不再遍用各家劍法,金南道只覺對方劍子愈來愈重,漸漸封住自己攻勢。
她雖覺此事不可能,心中卻仍暗自欣喜。翠珠又道:「明天我叫他進內宮來,公主可以問問他的底細。」
她本想說:「可憐的孩子」,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其心忽然想到自己是裝中迷|葯之身,在這純良的公主面前,竟然侃侃而談忘了戒備,如果被人傳了出來,豈非一個漏洞,當下不假思索地叫道:「我不要別人同情,也不要別人可憐,你……你是什麼人?你想害我是不是?」
公主凝然看了他一眼,注視著其心雙目,半晌幽幽道:「你根本就沒有中迷|葯,你幹麼要裝?」
董無奇昔年為父親暴死,兄弟反目,早將人生看破,https://m.hetubook.com.com後來妻子死於難產,便一心一意養育這個寶貝兒子,真可說是嚴父慈母一般,這時兒子又先他而去,更覺世情空幻,塵世間再無留戀之處,他輕輕喝道:「伊上帝之降命兮,何修短之難哉……」
公主連忙道:「李將軍,別打他,好好將他帶出去。」
他忽轉念又忖道:「說不定公主比我更高一等,她在偵查我之行動的,那可不妙。」
忽然背後腳步聲一起,一個柔嫩的聲音道:「公主,公主,你……剛才也看到了麼?」
翠珠插口道:「這有什麼稀奇,好聽的才多哩!」
賦聲未絕,人卻已如一縷輕煙而去,遠遠的,山麓中還傳來淒涼的聲音:「何懷孕而逢災,或華髮以終年……」
公主頭更低垂囁嚅地說不出一句話來。筱兒忽然柔聲道:「李將軍年少英俊,皇上早有意培養他成為王朝第一大將軍,你害什麼羞呀?公主,你難道討厭他麼?」
轉念又忖道:「哥哥會不會答應呢?我從生下來便只聽他的話,從來沒有違背過他半句,卻從不曾求過他一事,我希望他能答應。」
筱兒笑道:「花開花謝,公主多愁善感,想來總是往悲的一面去想,可是如果放目四周,萬物欣欣向榮,生生不息,豈非令人振奮,公主,你真的需要一個人陪你解悶啦!」
他略一沉吟,看看四下無人,便縱身躍進內宮,循聲而去,只見叢林深處,一個少女正在吹笛,背影十分高大。
次日其心又至公主寢宮前守衛,估計金南道突然失蹤,一定引起朝上大亂,心想坐觀其變,再設法溜去通知甘蘭總督安大人。
公主淡淡一笑。筱兒忽道:「公主,有一個消息,關你切身大事,你要聽不要?」
其心翻出城來,那兩人已走得無蹤無影,其心沉吟半晌,便在左邊小徑走去,馳了半個時辰,忽聞風聲呼呼,兵器破空之聲大起。
金南道明知對方來勢,可是對方一招力道比一招強勁,到第九劍時,已是雷霆萬鈞,呼呼發出風雷之聲,金南道接過第八劍,已是強弩之末,對方第九劍已然攻到,他本可閃身避過,可是他乃是劍術宗師,眼見對方劍式神威凜然,真是生平未見,不由自主的長劍一擊,噹地一聲,手上長劍只剩下一個劍柄。
那公主呆呆望著院中無限的美景,忽然輕嘆一聲,低道:「獨自莫憑欄——這話也有道理。」
她緩步前去,長裙曳地而行,後面跟著幾個宮女,擁著她直往後院走去;一陣輕風,其心只覺鼻間香氣襲人,非蘭非麝,筱兒已走得遠了。
其心默然,他見公主說得誠懇,心念一動低聲道:「我晚上去找公主。」
公主瞟了筱兒一眼,見她神色甚是誠懇,而且句句都說中自己心坎,不禁怦然而動,眼前浮起一個落寞的流浪少年來,暗暗忖道:「我只要多瞧他幾眼,心中便舒服得緊,如果他能陪我聊一刻兒天,那不知有多好,我可能會欣喜得昏倒吧!可是他在哪裡?」
翠珠想了想,道:「那麼公主出宮去見他。」
其心心中狂跳,他經歷不為不多,見過的高手也不少,可是像這種駭人的內功掌力,卻是不可思議,最令人驚異的就是這驚人內力,竟發自這雙纖纖素手,養尊處優的公主身上。
翠珠自作聰明接口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是……」
他細瞧青袍怪客劍法,越來越是平實,那金南道勉強抵過第三招,青袍怪客向下盤又是三劍。
筱兒輕輕地走上前去,她對身後幾個宮女輕聲道:「你們的輕功不行,站在這裏不要動,莫要讓公主發現了,待我悄悄去嚇她一嚇。」
其心在山坡上目睹這武林中最驚人的一場戰鬥,直到天劍董無奇走得遠了,這才緩緩下山,乘著天色未亮,趕快趕入城中,他邊走邊想:「那金南道雙筋被削,還能久立不倒,可是他一聽到傷他的是大風劍法,心神一鬆,再也支援不住,江湖上視名聲是如此之重,這大風劍法、震天三式、漠南金沙神功原是古代三絕藝,西天劍神雖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但是碰到了大風劍法,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金道南也是上前一步,直迎對方攻擊,他劍子連伸帶削,抵住對方六招,身形一側,閃過最後一招,就在間不容髮之際,還了幾劍。
筱兒輕輕叩了兩下門,那朱色大門呀然大開,一個年輕宮妝侍女恭身相迎,筱兒微笑道:「公主在南閣中麼?」
筱兒向那少年將軍眨眨眼,那少年將軍正是李堅,跟在筱兒身後護衛而去,公主定神再瞧,驚得幾乎叫出聲來,只見那少年衛士漠然地望著自己,臉上看不出半點神色。
公主柔聲道:「你負了什麼大仇,可以讓我知道一點嗎?」
其心搖搖頭道:「這世上除天地和我自己知道我的行蹤外,旁人就算想知道,也是想要殺我的。」
筱兒道:「公主,最近宮裏似有不靖之象,上面一再命令要多加防衛,內宮佔地寬闊,公主您又喜歡一個人專往幽深的地方去,我看還是叫李將軍多派幾個侍衛入宮可好?」
筱兒穿過兩道圓門,走入後宮院中,這凌月國地處群山凹下,地底偏又是地泉縱橫,此時雖是冬季,百花百草卻是欣欣向榮,那後院中種的全是巨竹,微風吹來,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絲竹演奏之音。
金南道凝神接相,他長劍直封中門,青袍怪客一攻即收,斜削一劍,身形一側,舉劍上撩。
翠珠道:「這太原先是到凌月國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事的,後來……後來看到公主太美了,便不想回中原去啦!補上宮中侍衛,只想多看……看公主幾眼。」
金南道哈哈長笑,神色歡喜已極,他口中喃喃道:「大風劍法,大風劍法,這是失傳多年無法抵禦的劍法,輸在這種劍法下,罷了罷了!」
公主忽地轉身碎步而回,那少年衛士正是其心,他心中也暗自吃驚忖道:「前幾天在溪邊碰到的女子,原來便是凌月國主的公主,我此刻又為她守門,真是和她有緣了。」
其心遠遠窺看,那少女白衣長裙,在樹叢中顯得格外分明,過了半晌,她伸手將小笛放入懷中,緩緩轉過身來,走到花圃之中。
公主忽然幽幽道:「筱貴妃,我……我……可……可從來沒有礙任何人的事,宮內的事也從來沒有管過,你……你們……當真不能……不能容忍我麼?」
公主淡淡地道:「是真的麼?」
他對於地輿之學是一竅不通,只靠著硬背將各地關隘要道名稱背下,他怕日久淡忘,便反覆的用心記憶,忽然宮中笛聲又響,聲音中充滿了輕快,似乎是久滯忽通,疑惑突解,其心聽著聽著,心中也跟著鬆懈起來,只覺無事掛牽,一身輕快,連為什麼來凌月國也都拋到腦後。
她慌急之下,眼淚幾乎流下,筱兒這才轉顏道:「公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不過這種話聽說來真教人生氣,好好的,咱們別的不談,先到前園去看花去。」
筱兒冷冷一笑,臉色一沉道:「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什麼人,天下都是你們家的,我豈敢和公主爭寵奪權,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其心也是一驚,心中忖道:「原來他就是天劍,名列天座三星末位的天劍,難怪上次他和凌月國主對了一招,凌月國生吃了大虧,此人不知和齊天心是什麼關係?」
公主搖搖頭道:「宮廷森嚴,誰改往內宮闖?我喜歡一個人幽靜,連宮女都遣開,如果後面者跟著幾個侍衛,豈不是大煞風景?」
金南道心中一怒,劍法大變,他連削七劍從七個不同方位攻到,那青袍怪客身法一滯,舉劍接了數招,金南道得勢直上,劍光大盛,直逼青袍怪客中宮。
公主俊臉通紅,啐了一口道:「不知你又嚼什麼舌,我可不要聽!」
他不禁抬頭看著公主,那表情像嬰兒一般誠摯無邪,其心下意識的心中發寒,他愈是遇到困難重重,危險百出的事愈是鎮靜,可是對於這最可靠之普通推斷觀察,卻是越不相信自己,他心中忖道:「看在這誠懇的面孔上,就是被騙一次算了,如果人人都如我這般陰險,那麼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他想至此,不竟有點沾沾自喜的感覺,大凡任何少年男子,如果少女對他有情,他不管是不是真心誠意,總覺甚是得意,董其心這人雖是深沉,但這種天性仍在,心中暗暗忖道:「這公主看似柔弱,其實內心聰明得緊,不然怎會在我不知不覺之中發現我的秘密?」
少年李將軍對公主恭敬已極,將其心押了下去,一出了內宮,便往御林軍營房中,招呼軍法軍佐行刑,結結實實打了其心四十大棍。
她默默地心口相商。這時候,站在宮門外的其心,正在苦思那張凌月國兵力分配的要圖,他想將其中每一個地點都記憶出來。
公主柳眉一皺道:「我偷偷跟在你後面查了很久,你這瘋病是裝出來的,你不必否認,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愈說愈低,簡直像是在拼命,粉頸激得通紅,筱兒聽得一怔,公主溫柔天性是宮中上下皆知的,想不到她竟會說出這話來。
青袍怪客在空中連攻七招,這身法其心在他上次除豹人時已然瞧過,可是如今一劍在手,更是氣勢磅礡,有如漫天長虹,瀰蓋而下。
那公主俊驗通紅,不知如何是好,她在慌亂之下,已然忘記了其心能抵擋自己內勁這回事。
其心瞧了半天,這才瞧出一個道理,他心中忖道:「這青袍怪客招式看似只攻不守,可是他攻擊之間別人根本無法反擊,那麼用來守勢的八分勁道都可傾力而發,真是驚人。」
公主柔聲道:「有我……我們護著你,他們不敢對你怎樣。」
黑暗中,劍光閃爍就如漫天銀龍,劍氣森森,其心凝神細瞧,金南道攻勢有若長江大河,滔滔綿綿,那青袍怪客並不採取守勢,破招之間,夾著凌厲反擊。
他大聲嚷叫,公主不禁一怔。翠珠低聲道:「公主,他瘋病又發了,聽說他是中了皇上迷|魂|葯,趕快讓他走出去。」
那青袍怪客將面具頭巾一拉下,月光下只見他長髯束髮,仙風道骨。金南道忽然喃喃地道:「天劍董無奇,天劍董無奇,原來就是你。」
「噹」地一聲兩劍又互擊了一下,一陣微風吹起,烏雲散開,月光下金南道臉上殺氣森然,青袍怪客面戴面具,不知是喜是怒。
公主笑罵道:「翠珠,虧你會想,你這小腦筋只會胡思亂想。」
其心點點頭道:「小人一個陌生人,如果不是裝作中了毒藥,國王如何肯收留我?不收留我,我又如何學得武藝?」
公主目光忽然向其心隱身之處一掃,隨即漫步走開,依在一棵大樹根前,嗚嗚地吹起笛來。
那李堅先就聽說其心與公主言談甚歡,心中大起嫉妒之心,倒反忘了懷疑,可是內宮非公主有請是絕不能擅自進入,直到其心大鬧,這才借機入內抓了其心。
翠珠聳聳鼻子悄巧地道:「公主,你別顧慮得太多了,以公主的身分、容貌和_圖_書,什麼事情辦不到?」
筱兒哦了一聲,那侍女邊說邊瞟了其心一眼,只見其心仍是木然沒有一絲表情,筱兒心中忖道:「一定是皇上派他回來有什麼重要吩咐,待會我去問金道南去。」
筱兒這時已走到她身後一尺之處,忽然笑道:「公主,嘆什麼氣啊?」
筱兒滔滔不絕地遊說著,公主卻低垂著頭,似乎一句也沒聽進去,半晌忽然抬起頭對筱兒道:「此事是當真的麼?」
天劍董無奇驀然神智一醒,他雙目發赤,直視西天劍神,一步步向前走去,目中陰沉地一個個字地道:「齊天心是天劍之子,今日殺了你好替他報仇。」
那幾個宮女停下身來,筱兒施展輕功走上前去,他身輕如燕,一身輕功十分高明,果真如四兩棉花落地一般,了無聲息。
其心道:「請公主保守秘密,不然小的性命難保。」
其心臉一熱,心想自己還以為在偷窺別人,想不到反而被別人早就發現,他潛入內宮,於禮太是不合,如果再鬼鬼祟祟,定然更引別人懷疑,當下只有硬著頭皮走出,走向公主,遠遠的作勢欲跪,那公主心中一急忖道:「他們漢人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豈能要他跪下?」
金南道運足真力,硬打硬拼,那青袍怪客劍式愈來愈是簡單,透出一片古樸之風,刺擊劈削之間,再無誘敵虛招,其心暗暗忖道:「這人劍術已達返璞歸真的地步,就是天魁和凌月國主,也未必有此功力。」要知高深武術,如果能夠化繁為簡,那是到達至極的地方,招式越繁,雖是助長攻勢,擾亂敵人心神,可是畢竟因繁而消,減了許多威力。
他一語未畢,公主臉色大變,嘴唇氣得發顫,那侍女正是翠珠,她侍奉公主五年,從未見過這位溫柔的公主,發過這大脾氣,當下嚇得心中發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主橫了他一眼,心中忖道:「只要你愛聽,我每天吹給你聽也是樂意。」
筱兒道:「等到皇上明春歸來,便是公主大喜之時,咱們女人家遲早得有個歸宿,公主是金枝玉葉,凡人自難高攀得上,皇上選定李將軍,也是煞費苦心的。」
忽然那青袍怪客揚身而起,一劍直刺過來,這招原是極平常的劍式「樵夫指路」,可是在他的手中,卻顯得蓄勁未發,變化多端,那金道南向後退了一步,也是一劍劃了出去。
他心中吃驚,更是不敢大意,過了很久,那御林軍統領少年將軍李堅前來換班,其心一言不發,走到宮中衛士所居之室,眾人都以驚奇眼光注視於他,其心一概不理,倒頭便睡,直到明月當天,這才醒轉過來,他一路疾行,身心實是交瘁,又因強用腦力硬記,是以大感疲倦。
金南道低聲嘶叫道:「請教閣下萬兒?」
筱兒搖搖頭道:「公主還是老脾氣,你除了看書作畫,憑欄遠眺,其他都不感興趣麼?」
他想到自己惡名已傳遍中原,真的是無法立足,不禁悚然動容。那公主安慰道:「既然中原人對你不住,咱們凌月國卻歡迎於你,你別傷心。」
他笑聲方畢,腳下一軟,身形再也支持不住,一個踉蹌,跌下深淵,好半晌,淵底才傳出一聲低微的回音。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公主看了筱兒一眼,心中忖道:「如果真是王兄決定,我難道真的要跟……跟這武夫俗人生活在一起過一輩子麼?」
其心知短期內凌月國是不敢採取行動,便安然留在國中,這日傍晚守衛完畢,正要離開內宮,忽然宮內又傳出了一陣悠揚的笛聲,悅耳已極,宮廷林園極大,奇禽異獸甚多,其心聽了一會,只見一群群黃鶯兒和彩色小鸚鵡,紛紛結隊向內飛去。
金南道一身神劍,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幾人,卻不料死在天劍董無奇的一手快劍之下。
公主喃喃道:「中國是天下人人嚮往的地方,這人為什麼要跑來凌月國來?這倒真教人不解。」
其心暗暗忖道:「西天劍神雙足足筋已斷,還能獨立萬丈深淵之前,此人功力也真駭人了。」
公主臉一紅,她知這個鬼靈精的侍女,對於自己的心事早就知悉,笑叱道:「翠珠,你胡言亂語,當心我責罵你,內宮何等禁森,豈能任由人進入?」
其心道:「沒有。」心中暗自忖道:「她是在問我有無妻房吧!」
筱兒一揮手,那宮女在前引路,筱兒忽然轉身,瞧了唯站在門旁的其心,只見他披盔帶甲,全副宮廷衛士的打扮,心中不由大奇,問那侍女道:「這人怎麼會到凌月國來?是誰派他來守衛內宮?」
公主見四下無人,對其心低聲道:「你受了苦嗎?」
那笛音愈來愈是好聽,其心幾乎想棄戈循音而去,忽然心內一驚,他內功深湛,立刻回復神智,適才一陣失神,硬背下來的地名不由忘了好幾個,連忙苦思再記。
那青袍怪客劍勢未盡,唰地一聲,餘勢削向金南道下盤,金南道身形連退,越來越近懸崖邊緣,那青袍怪客步步進逼,驀然長臂一伸,金南道低聲一哼,挺立在懸崖邊緣,青袍怪客收劍而立。
其心心中大駭,他出道以來,高手見過不少,可是此二人身形之快,卻是驚人之極,他心念一動,也縱身而起,遠遠地只見那兩人向城外馳去,其心順路跟了過去,只片刻便消失了兩人蹤影。
其心連忙稱謝,又恨不得叩頭一般,他這半年多,都是偽裝受人擺佈,不是卑躬屈膝,便是由人侮辱,是以心中這種動作並未存有半點不慣之感,那公主看到這情形,想到他一定是命途乖蹇,受慣別人指使,不禁m•hetubook.com.com對他大起同情之心。
她知說溜了口,連忙補了一句。那公主柔聲道:「好吧,你走吧!」
公主似是受驚一般回過頭來,筱兒行禮道:「參見公主……」
侍女答道:「公主殿下本來最討厭門口站個直挺挺像死人一般的衛士,可是御林軍李統領偏偏說什麼局勢緊張,要派人保護公主,公主殿下如果知道此事,不發脾氣才怪。」
筱兒看見公主怯生生地站起身來,生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姑娘,心中大感滿意,公主天性柔弱,等她下嫁李將軍搬出宮庭,那宮內外捨她筱兒還有誰人。
金南道心中越打越驚,又打了五百多招,已是殘月西沉,曉星初露,那青袍怪客驀然迎頭連劈三劍,那劍子雖是輕兵,可是卻如泰山壓頂一般威勢,金南道架了一招,眼見對方胸前大開,他正想橫削一劍,可是對方第二劍又劈來,攻擊之間,竟是天衣無縫,再也無暇反擊。
筱兒正色道:「君王無戲言,既是皇上親口跟金道南說的,我想一定不假的了。」
她見其心身子彎曲將要跪下,她大急之下,手足無措,凌空一托,其心只覺一股絕大內力上湧,他運了五成內勁,這才不致於被托起凌空,心中更加驚駭。
公主口中叫道:「不准你再胡說,翠珠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他這招乃是中原武當劍法中「后羿射月」招式,金南道明明知道只要橫削半招,施出「橫江斷壑」的招式便可破去,可是眼見對方來勢快疾,竟然倒退半步,直往對方劍腰砍去。
其心道:「公主笛子吹得真好,小人聽了幾乎忍不住要隨聲而歌,順曲而舞。」
公主不語。筱兒又道:「李將軍對公主可是一往情深哩!唉!如此郎君要找也不容易哪!皇上既有意,我先恭喜公主了。」
來人正是公主貼身侍女翠珠,她掩口笑道:「替咱們現在守門的,就是前幾天在弱水邊碰到的那個傻瓜。」
其心一定神又向兩人望去,這時場中兩人長劍微舉,雙方都凝目注視對方。
金南道點點頭,道:「正是!」
公主長舒了口氣道:「原來如此,國王定是賞識你的才幹,這才會收絡你,就憑你這番聰明,連算無遺策的國王也被你哄過,就可見了。」
公主尚未答,其心喊叫不停,忽然宮廷前門一開,御林軍總督李堅大步進來,劈面給其心一記耳光。
公主忽道:「你好生生在中原怎麼要跑來西域?中原難道有什麼不好嗎?」
那侍女恭慎答道:「稟告貴妃娘娘,公主殿下在後花園吹笛散心哩!」
董無奇呆呆站在崖邊,他憤怒一消,心中真是悲不可抑,天心這生平唯一可愛的人已經再不可見,害死他的仇人也葬身崖底,死的人是一了百了,恩怨兩消,可是活的人卻仍然要承受無盡的痛苦。晨風不斷地吹著,這武林中的第一人,像石像般地立在崖邊,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雙掌橫胸越走越近,金南道昂然不懼,他喘息地道:「董天……天……劍,你適才施的……是什麼……什麼劍法,我這……西天……西天劍神的外號可也不是白混來的,怎麼認不出來。」
公主嘆口氣道:「真是可憐的……唉!真是可憐!」
公主叱道:「翠珠,你怎麼如此不懂禮教?虧你還是公主的近身侍女。」
其心忖道:「這內宮定有能人,這人樂音已達驅禽馴獸的地步,聽說樂音蝕骨,可以使江河倒流,百花齊放,這雖說得過分,可是傷人於無形,這倒是不可輕視。」
筱兒笑道:「公主,您瞧我的輕功怎麼樣,到了您背後您也不知。」
公主道:「你真未中迷|葯嗎?」
她聲音雖低,卻是面寒如冰,公主心中大感慌急,她一生之中從來和任何人爭吵過,對於別人厲言相責,一時之間,竟是心虛無比,她結結巴巴地道:「筱貴妃,我……我可不是這個……這個意思,請你別誤會……別誤會了,你們對我有什麼要求,只管說便是。」
那朝中金丞相一離開,無人主持正事,自是亂成一片,好容易大家一致結論,金南道一定得到皇上命令,匆匆出行,竟不及於告知眾人,這便推了太子太傅暫主政事。
金南道架過兩劍,右手微微發麻,第三招用劍一撥,消去對方來勢,青袍怪客呼呼三劍,又從攔腰削來。
其心心中暗驚忖道:「聽說有一門功夫叫做『樂音蝕骨』,若非身通絕頂內力不能辦到,能夠傷人於無形,這內宮之中怎會有此高手,難道是金道南所奏?」
其心循聲而去,慢慢走近山麓,翻過一個小丘,只見前面懸崖上劍光閃爍,兩個人正在揮動長劍搏擊。
其心作揖道:「小人聽得笛子好聽,忍不住偷偷進了內宮,公主玉鑒,請恕小人無禮之罪。」
其心點點頭。公主又道:「你家中除了你爹爹外,還有別人嗎?」
其心漠然搖搖頭道:「什麼受苦?我可不知道。」
其心一怔,他靈機一轉道:「很多人做了壞事,可是別人卻都掛在我爹爹頭上,在我爹爹頭上掛多了,就掛在我頭上,我如不去學上乘武功,豈不任人宰割?死得冤枉?」
其心悄悄望了望公主,公主卻也正在望著他,那眼神中又是失望又是傷心,就如莊玲離開他時一般模樣,他雖是極端理智的人,瞧著那眼色,心中竟然強烈激動起來,只見在陽陽的面孔上,卻找不出一絲痕跡。
公主快步入房,一直走到入院中最裏面的池塘邊,她緩緩坐下,池中水澈見底,望著水中自己的影子,公主忽然忖道:「我……我長得真是太高大了。」https://m.hetubook.com.com
金南道舉劍相迎,對方攻擊之時,雖是本身破綻漏洞甚多,可是自己卻無法進攻,一招接著一招,不要說是乘虛而攻,就是拼個兩敗俱傷也不可能,對方總是先了半式,金南道越打越寒,他一生武學浸淫於劍道,天下劍法都見識過研究過,可是目下這人不但功力深厚,劍法更是從未識見。
驀然從宮殿後冒出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向正南方疾奔而去,那兩條黑影疾如電閃,根本不見雙腳落地借力,遠遠望去,就如凌空渡虛一般。
她想了很久,只覺意興闌珊,筱兒逗留一會,告辭而出,公主緩步相送,走到門口,只見一個少年將軍躬身而立,身旁立著一個衛士,持戈守在門前,心中大吃一驚。
她抬頭只見天空又黑又高,心中瀰漫著無比的虔誠,阿拉是萬能的,尤其是對一個少女的幻想,她貴為公主,凌月國在西域國中居於領導地位,身分何等尊貴,可是竟會對一個異國的流浪少年,推心置腹不顧一切,這是多麼奇妙的一種力量。
他此言倒是事實,他含憤而發。公主安慰地道:「你別灰心,只要有毅力,定可學成上乘武功。」
其心悄悄下床,這時明月正在當頭,寒光四溢,其心想到這數月來出生入死,鬥智鬥力,真感到老練不少。
其心正待告辭,公主目光中充滿了挽留之意,卻是說不出口。翠珠忍不住道:「我們公主想……你……好大的架子,公主沒有命令,你豈可任意離開?」
金南道哈哈狂笑道:「是又怎樣,難道我西天劍神怕認了?」
其心卻鬆了一口氣,他心想公主對他絕對不存惡意,否則就以她的武功,也非自己所能敵,他卻萬萬想不到,自己卻是被公主一句謊言所騙,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世上盡多智無遺策的人,卻會被一個最平常的小詭計所愚弄。
他這一招直攻金道南面門,劍尖發出呼呼嘯聲,真如風勁牧原,激起一片劍幕,其心喝采不已,忖道:「這招『風勁角鳴』,原是關外劍法中絕招,可是當今之世,能將此招施出如此神威,聲勢俱厲的人,只怕是寥寥無幾的了。」
筱兒笑著道:「你口裏說不聽,心裏卻比誰都著急,二十來歲的大姑娘的心事喲,我怎會不知道?我……我也是過來人呀!」
那青袍怪客面罩面具,仍是一襲長袍,灑脫出塵,月光下真如神仙中人,他一抖長劍,輕輕破了金道南攻擊,唰唰又劃出一劍。
後院的右旁是一間朱漆的小巧八角亭,亭上的玻璃瓦不知是用什麼做成的,耀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芒,那亭子的竹欄杆邊站著一個絕色少女。
金南道愈打愈是驚心,他是西天劍神,從來就沒有人能在他劍下搶取攻擊的,可是眼前這青袍老人,一招招直逼而來,看似每招都是臨時湊合,可是卻是凌厲無比,一時之間,竟無法反擊過去。
這時又輪到他守衛,公主藉故出了內宮,只見其心形容憔悴,心知他一定受了不少苦頭,不禁大慍,可是李堅是皇上愛將,一時之間她也無法奈何。
其心聽她柔聲說話,並無半點公主驕縱樣子,不由不想起素衣布裙的安明兒。公主接著柔聲道:「你……你是一個人來凌月國嗎?你父母知不知道?」
他正在猶豫,忽然公主笛聲一止,從樹叢中跳出一個宮中侍女,指著其心立身之處說道:「佳賓既臨,何不現身?」
董無奇見金南道並不逃避,他一怔之下,脫口道:「告訴你也無妨,叫你死得甘心,這就是『大風劍法』。」
公主望著她問道:「翠珠,你知道什麼了?」
其心想了半天,想了一個妥善謊言,到了晚上,他悄悄溜進內宮,公主卻自坐在花圃之中靜待。
公主見他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和他那高雅俊儒的外貌大不相符,心中微微發酸忖道:「這人出身定是寒微,我……我……可要好好培養他的自尊心,我可不要……一個……一個,唉,我必須依賴一個可靠的人。」
她說完輕步離去,公主低頭又望著池水一平如鏡,沒有一絲漣漪,心中反覆思量翠珠那句話,忖道:「就是因為我是公主,一切才沒有自由呀!翠珠這傻丫頭,總愛自作聰明地亂出主意。」
那公主忽然一轉身,其心不敢亂動,他估量如果所見無差,這公主功力不僅較自己高出許多,較之金南道也是高明,就是凌月國主親臨,也不見得有把握勝她。
忽然她心發奇想,忖道:「我求哥哥將他升個將軍,他千里迢迢地趕到凌月國來,這份忠心也值得嘉獎啦!」
公主微笑道:「筱兒你真聰明,會那麼好的輕功。」
公主道:「罷了,咱們還來這一套麼?」
兩人慢慢走到前園去,筱兒指著盛開的百花道:「這裏一年到頭花開不歇,真是滿院生氣,四季皆春,公主怎的心境老是不開朗?我瞧你總是輕愁眉梢,幾天不見,又消瘦了些。」
她年齡與公主相若,可是言語行動卻老練已極,公主聽她愈說愈不像話,臉上微慍,筱兒並不忌憚,仍是笑著說:「公主,這事關你終生幸福,你可要聽真了!我聽金道南說,殿下已決心將你許配舉國聞名的少年將軍,凌月國王御林軍統領兼領金吾的李堅。」
公主轉身道:「翠珠,你說什麼?」
其心看那青袍怪客一劍重似一劍,真如天神臨凡,睨然不可平視,不禁心神俱醉,他小時候曾見青袍怪客殺了殘暴之南海豹人,對青袍怪客甚是傾慕,這時見他威風八面,金南道號稱西天劍神,在這青袍怪客手下,卻是處處受制,心中高興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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