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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隻手，再出來一個老山羊一樣的頭——胡老闆慢慢地從墳裏爬出來，就像來自地獄的魔鬼。

夜深深、雨如絲、雷如鳴。

「真希望小秋早點把『針』找出來。只是不知道小秋找出來的會是什麼？」蕭四緩緩說：「不過，我相信很快就會知道了。」

想到「小秋會找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兩人很愉快。

「現在的局面就是這樣，先把水攪渾，製造江湖亂象，讓有野心有威脅有勾結有陰謀的人逐漸浮出水面——這樣的人自然是不值得信任的人，需要進行清理——通過『混水摸魚』這種方式進行權力重組。」他說：「出頭的椽子先爛，誰先露頭誰就先死。」

這次是蕭四在一吐為快：「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藏在心底很久了，不說不快，一直不敢對人言，今夜說來給大師商討。」

「是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空大師說：「現在，不做比做更好，你做得好招人妒忌，做得不好又有人雞蛋裏挑骨頭，裏外不是人。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等對手犯錯，對手的失誤就是你的機會。」

「胡老闆帶去五船的人，這麼多人能夠在錢莊眼皮底下潛伏那麼長的時間？這些人要給養、要休息、要地方，是很容易從這些細節上查到的，鄒夕鋒會這麼笨？」

「針？」空大師一聽到「針」，眼裏忽然流露出一絲深深恐懼，彷彿看到了一個可怕的結局，卻又無力改變。

「機會？」蕭四說：「請大師指點。」

「請說。」「我認為，近期發生的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一個請君入甕的騙局。」蕭四沉聲說：「胡老闆和鄒夕鋒根本就是一伙的。」

「所以，我想了很久，只有一種可能。」蕭四一字一句地說：「『針』就是胡老闆和鄒夕鋒兩個人，只有他們才能辦到『針』做的事！」

他說：「問題是，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比如，我和劉侯可以了解青龍鎮的一些機密，卻絕對無法知道錢莊的機密；雍大總管和費極能夠接觸錢莊的機密，卻絕對不可能接觸到青龍鎮的機密。」

空大師點點頭，承認有道理。

驚蟄的意思是天氣回暖，大地回春，春雷初響，大地萬物開始萌芽生長，那些在嚴寒時躲進土壤或在石洞裏蟄伏的動物被春雷https://m.hetubook.com.com驚醒後，也開始甦醒、活動，迎接春天的到來。亦即「驚蟄始雷」。

空大師說：「可是，青龍鎮和錢莊爭霸已經死了那麼多人，難道會有假？」

在隆隆的雷鳴春雨中，蕭四和空大師繼續著對話。

空大師說：「但是，這也許是你的機會。」

料峭春風吹人醒，微冷，山頭寒風卻相迎。

「洗錢？」「對。很多極有身分的人，存在錢莊的錢並不乾淨，見不得人也見不得光，這就需要洗錢，把錢漂白了再存入錢莊，再拿去流通。」蕭四說：「賭就是洗錢最快捷最有效的一種方式。青龍鎮一直在幫錢莊秘密洗錢，在這方面，錢莊有求於青龍鎮。」

江湖上蠢蠢欲動的人物要驚蟄而起了。

他貪婪地吸著清新的空氣，笑得簡直就似一頭愉快的老孤狸——他當然有理由愉快。

「現在青龍鎮和錢莊處境非常的相似，都面臨著一個核心問題：繼承人問題，都面臨著一次權力的重新洗牌。」蕭四說：「我曾經仔細研究過胡老闆賭錢，他最常用的一種方法就是欲擒故縱：先故意輸點錢給你，讓你嚐到一點甜頭，慢慢上癮，然後再一把將你的錢全部贏光，讓你連m.hetubook.com.com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蕭四苦笑：「比如我，一直低調，卻被提前拿到火上烤，推上了前台，說是監管人，卻既無人又無錢，劉侯表面支持，心底裏不知是什麼打算，三當家殘刀更是至今不見人影，誰知道打的什麼主意？更可怕的還有隨時懸在頭上的『針』！」

蕭四再向空大師施禮：「明白了。」

空大師擊掌：「你說得不錯。」

「最衰朽的命運裏往往潛伏著另一種勃發的生機。我從來不相信危機是死機，危機中有轉機，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空大師說：「你可以順勢而為、借力使力、將計就計，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蕭四繼續陳詞：「『針』是如何傳遞情報的？除了胡老闆和鄒夕鋒沒有人知道，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我寧願你現在笨一點、傻一點、落後一點、慢一點，不要去逞能，不要去爭先。有時候，傻人有傻的福氣。你只要度過這段難關，等真正執掌大權，才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到時候，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其次，就是放貸。青龍鎮靠賭積聚了大量的金錢，這些錢很大一部分要拿去放貸，一部分用於高利貸，一部分用於從正規渠道放貸，不管哪種和圖書放貸，都需要錢莊，同時，放貸收入的錢也放在錢莊生息，所以青龍鎮對錢莊的依賴也是很大的。青龍鎮和錢莊是一種既爭鬥又合作的魚水關係，誰也離不開誰。」

蕭四向空大師告辭，撐開紙傘，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消失在黑夜中。半晌，空大師也披蓑戴笠，悄無聲息地隱在墳地的盡頭。

天邊慢慢地現出一抹淡淡的魚肚色，天就快亮了！新的一天來到了。

空大師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雨，如絲如煙，一如這雨夜裏寂寥、落寞的心情。

空大師和蕭四都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從心裏直到全身每個毛孔。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太可怕了？

「是死了很多人。」蕭四嘆了一口氣說：「但是，在胡老闆和鄒夕鋒的心中，死幾個人根本算不了什麼。只要有利益引導，私下達成妥協是非常容易的。」

天空中突然又響起一聲沉悶的驚雷，雷聲中，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從剛才空大師所在的一個荒墳裏伸了出來，顯得異常的突兀和詭異。難道雷聲驚醒了死人？

他說：「你放心，會有人沉不住氣，搶先跳出來的，權力的誘惑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多人是無法抵擋的。在權力面前，很多絕頂聰明的人都會犯錯。你只要不犯錯，守住你的位置就是成功！」

他自嘲地說：「說不定，現在胡老闆正在鄒夕鋒那裏一邊喝酒一邊商議如何處置我呢。」

「針」，一把不祥的劍。

蕭四說：「換一種方式說，就是『針』根本不存在，根本就是故意虛構的。」

「該怎麼做？你要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要做。」空大師說得意味深長。

空大師有些吃驚：「為什麼你有這樣的想法？」

「還是我送你的十六個字：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冷靜應對，厚積薄發，再加上什麼也不做。」

「『針』能夠同時了解江湖兩大勢力的底細，並且深入核心。這個人在青龍鎮和錢莊的地位都應當很高。」蕭四說：「如果真是這樣，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什麼也不做？無為而治？」蕭四問。

這晚恰好是驚蟄，一年中的第三個節氣。

空大師忽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聽說小秋成立了一個『大海撈針』的組合，全江湖的在找『針』。」

「我在青龍鎮多年，也了解一些內幕，實際上，青龍鎮和錢莊私下的合作是非常緊密的，其程度超過外人的想像。」蕭四解釋說：「比如，首先就是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