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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師，我找這處墳地，也是為了不讓外人打擾。」蕭四虔誠說：「今夜秉燭前來，是想聽大師指點迷津。」空大師微笑：「你約我深夜相聚，是急切想知道一個人的下落，是嗎？因為這個人關係到你今後的前程和命運。」

「器重是一回事，信任又是一回事。器重可以是暫時倚重，『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可以用過就扔，並不一定就是信任，即使有也是暫時的、非常有限的。」空大師說：「胡老闆平時可以做到用人不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放手讓人去做。可現在是非常時期，豈能以平常之心度之？」

忽然，一個隆隆炸雷在空中響起，驚起墳地亂鴉四處飛。

「我也這樣認為。」

空大師環顧黑暗陰冷的四周：「值此雨中黑夜，天地之大，僅有你我二人，你可以敞開胸懷，有什麼問題請儘管說，我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請大師詳解。」「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胡老闆的真實想法。思路理清了，問題就迎刃而解，呼之欲出了。」空大師問：「胡老闆為什麼要帶走青龍鎮的精銳？為什麼至今不見動靜？為什麼遲遲沒有進攻錢莊？為什麼下落不明？你作為wwｗ•ｈｅt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監管人，為什麼不與你聯繫？」

一袋水煙吸完，蕭四精神一振。為了不打擾熟睡中的妻子，他輕輕地溜下床，快速地穿上衣服，拿著一個燈籠，帶著一把紙傘，悄悄地掩上門，慢慢地走了出去。

難道權力可以帶來慾望？或者是朱珍改變了他的生活？

空大師一字一句地說：「你想問的人，就是神龍不見首尾，失蹤多時的胡老闆，對吧？」

蕭四深深一禮：「謹受教。」

吸煙能解除人的疲勞。蕭四有個很怪的習慣，每到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前，慾望總是特別強烈。每次做完之後，他總要和妻子盡情地享受、盡情地放鬆。但是這段時期，這種習慣已經被打亂，現在只要想做，就做，不管白天還是黑夜，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床下。

蕭四陷入了深思。空大師說：「答案只有一個，就是胡老闆根本不信任你，一言在懷疑你！」

他從床頭拿起一把「一林豐」購買的，精緻的水煙袋，放入一種特製的火煙。這種水煙最獨特的地方是，原料用的不是煙草，而是完全從蘋果、芒果或者香蕉等水果中提取的精華，https://www.hetubook.com.com稱作「阿拉伯水煙」，是一個朋友從遙遠的地方帶來的。

空大師獨自一人，披著一件蓑衣，戴著一個斗笠，任風雨飄忽，鬼魅一樣靜靜地站在亂墳中，已經站了很久了。兀然獨立，靜聽天籟，大有「古往今來多少事，都隨風雨到心頭」的意境。

空大師說：「胡老闆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死的，有的人可以有九條命，他就是這樣的人。」

蕭四一笑：「大師英明，早就知道我的來意。」

蕭四撐開紙傘，提著燈籠，沿著卵石街道慢慢走去，消失在黑暗的雨中。

蕭四搖搖頭。

吸這種水煙有百益而無一害。他從中取出一些，放進一個像筆筒的容器裏，裝在水煙頂部，再在它上面放一些燒著的炭，把那些水果香料化成煙，用力吸了幾口，吐出煙來，接著房間裏開始有了清香，芳香四溢。

「夜闌臥聽風吹雨，多少樓台煙雨中。」

蕭四在床上慢慢立起身來，看著旁邊妻子一|絲|不|掛的胴體，凝白如雪的肌膚，活色生香中漂浮著淡淡的妖冶與浮華。

「不過，你也不必太憂心。我估計，胡老闆更多的是在考驗你。只ｍ.ｈｅtubｏｏｋ•com•cｏm有通過一系列的考驗，你能真正執掌大權。」空大師說：「先帶走精銳嫡系人馬，再以劉侯看管、幫助你，外有雍大總管虎視眈眈，內又盡是老弱病殘，不論是從時間，還是從手法上看，都算得上是絲絲相扣、一氣呵成，深具深謀遠慮之特徵。現在是你最困難的時期。古往今來，在準繼承人的位置上，是最容易出事的。不知有多少雙紅了眼的眼睛盯著這個位置，稍有不慎，就會被陷害，貶殺。」

「嗯，大師久等了！」蕭四恭敬地行了一禮：「晚輩有很多問題，想來向大師請教。」

蕭四的身後，是無盡的雨絲，無邊的黑暗。

昨晚，他們做得很瘋狂。古還主動用了一些平時少用的姿勢，弄得蕭四如墜雲霧，也許是因為太激烈、太投入，在最高潮的時候，蕭四犯了一個不能原諒的錯誤，居然喊出了一個名字：朱珍。他看到那一瞬間，笑容在古臉上凝結。

古還在熟睡，嘴角還殘留著昨夜盡情之後滿足的笑容。他們夫妻之間現在已經不再是青春期時朦矓得讓人心跳的愛情，而是夫妻生活中含蓄到了極致的愛情，青春的清麗明快，到這裏變成了中年的內斂悠長，變成了平平淡淡、生兒育女的日子。

外面一片ｍ.ｈeｔｕbook.ｃom•coｍ漆黑，還下著淅淅瀝瀝的春雨。雨點敲在鱗鱗千瓦上，由遠而近，輕輕重重輕輕，滴滴點點滴滴，細細瑣瑣屑屑，間間密密歇歇，形成一股股的細流，沿瓦槽與屋檐潺潺瀉下。

「我送你十六個字：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冷靜應對，厚積薄發。」

空大師處在玄虛、靜淡、超然的狀態，沉默了一會，語調平緩地說：「來了？」

「胡老闆潛伏的地方，一定是你想不到的地方。」空大師目光越過蕭四的肩頭：「他會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你，很可能就在你身旁，就在你身後！」

天地一片蕭然。

良久，蕭四又問：「以大師的分析，目前胡老闆最可能潛伏在什麼地方？」

「推測？」「是的，推測。」空大師說：「我們不能胡亂猜疑，但我們可以審時度勢，以理循規，找出可能的答案。」

「他一定非常謹慎，對誰都不敢相信。」空大師：「比如，青龍鎮經營這麼多年，積下的財富一定不少。你作為監管人全權處理青龍鎮一切事務，可是，青龍鎮有多少錢你清楚嗎？財權交給你了嗎？」

夜更深。

儘管古裝著若無其事，繼續努力地做，蕭四還是感覺到了些許的變www.hetubook.com.com化。夫妻多年，床上哪怕一點微小的變化彼此都能感受到。

蕭四驚出了一身冷汗：「不會吧？胡老闆一向非常器重我，他的作風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遠處一個紅點悄無聲息地向墳地移動，就像一點紅色的磷火，在黑夜裏閃爍——蕭四在雨中，靜靜地走來。到得近前，兩人相視良久，雖然沒有開口，卻也心意相通。

蕭四如醍醐灌頂，默然半晌，問：「我該怎麼辦？」

「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儘管我們有很多的信息，但難知真偽，胡老闆本身就是散佈虛假消息的高手。」空大師說，「苟欲進取，必以詐偽；苟欲自全：必以卑屈。現在有關胡老闆的信息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我們不敢輕下結論，但可以推測。」

看著古妖治的裸體，慾望又像潮水一樣湧來。

「知我者，空大師也。」蕭四由衷地說：「是的，我想知道胡老闆現在何處，是死是活。」

蕭四卻克制了升起的慾望，沒有去撫摸妻子的胴體。因為他要去做一件事，去見一個可以暫時放棄慾望的人。

青龍鎮郊外，有一處墳地，青草荒塚、古柏森森、陰雨霏霏。

蕭四的家就在街角處一條小巷的盡頭，一個四合院裏。他沒有住進「狼穴」，那裏是權力的中樞，但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