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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偷天下3:悲歡無情

作者:鄭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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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情繫獄囚

第六十三章 情繫獄囚

汪直將一張紙扔在他面前,楚瀚飛快地讀了,登時臉色大變。那紙上是李選侍的「供辭」,指稱錦衣衛汪一貴就是當年在御用監任職的宦官楚瀚,並說他入宮時並未淨身,穢亂宮廷,曾與李選侍私通。更可怖的是,供辭指楚瀚曾與紀淑妃有染,因此皇太子並非皇帝的龍種。
一年之後,百里緞才能自己下床行走。雖能打理自己生活,但往年的功夫盡失,手勁甚至比不上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婦女碧心,但百里緞的身體雖殘缺虛弱,心裡卻極為平靜滿足。日間她幫碧心作些簡單家務,晚間便陪伴著楚瀚。兩人交談不多,往往默然對坐好幾個時辰。但這靜默的時刻,正是他們最珍惜的時光。
楚瀚心中酸苦,眼淚湧上眼眶,他將頭靠在百里緞的肩上,靜靜飲泣。百里緞伸手輕撫他的頭髮,沒有言語。兩人在靜默之中,傾訴著只有彼此能夠明白的辛酸,惋惜,和苦痛。就在那一剎那,兩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異的平靜,彷彿時光已停止在這一刻,令他們忘卻一切,融為一體,一切過去的傷痛、未來的憂慮,都在那一霎間化為無形。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也再也沒有什麼能傷害他們。
楚瀚見她殘廢的左手手指上一點一點都是被針刺出的鮮血,不禁心疼,說道:「衣服去外面買一件便是,何必自己作?」百里緞道:「這是替你作的。你身上那件穿了好幾年啦,太舊了。」楚瀚極為感動,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摟住了她,說道:「姊姊,妳都是為了我!」
百里緞道:「你會聽從汪直的話,除了為保住太子而不擇手段,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因此我老早懷疑你和他的關係頗不尋常。我觀察你這陣子的作為,跟往年大不相同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心地太過善良的傻子,從未想到你也能如此殘酷,如此狠心,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汪直這人太過囂張,但確實很有本事,萬歲爺百般信任他,連主子都對他頗為忌憚,你跟他是跟對了人。」
楚瀚也知道情勢嚴重,只能垂首答應,立即躲藏到尹獨行家中,隱匿不出,靜觀變化。
百里緞閉著眼睛,眼淚卻不由自主撲簌簌地落下。楚瀚說出了她心底深處最熾烈的嚮往。自從她離開大越後,便時時刻刻幻想著與楚瀚一起回去大越,找個鄉下地方,種地過活。然而他們二人心中都很清楚,他們在京城各自有著千絲萬縷的羈絆,楚瀚不可能放下太子,不可能離開父親汪直;百里緞也無法擺脫萬貴妃的掌控。愈是達不到的夢想愈美,也愈令她珍惜渴望。如今她以半條命的代價換回了自由之身,楚瀚卻仍無法離開。等到他能離開的那一天,百里緞心想:我們還能去得了大越麼?
百里緞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又何嘗不知?如今我身上還能動的,也只剩下這雙手了。不幫你作件衣衫,還能作什麼?因此我才請碧心幫我去剪了塊布,請她教我裁布縫衣。」說著有些埋怨地望著自己那雙殘廢的手,說道:「只恨我這雙手太笨,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縫好一件衣衫!」
楚瀚一呆,說道:「李選侍?她跟我沒什麼關係。」
一個月後https://m.hetubook.com•com,汪直才傳話給楚瀚,讓他從藏身處出來,說道:「那小賤人口硬得很,被拷打得不成人形了,腹中的胎兒也早流掉了,仍舊不肯誣告你。我想她自己也清楚,若是承認與你通姦,她還想活命麼?招也死,不招也死。事情就掛在那兒,一時之間你也不會受到牽連,趕緊出來替我辦事吧。」
楚瀚沒想到她會陡然提起這件事;不知為何,她當年提出的那個問題,近日不時浮現縈繞在他的腦際,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我記得了。我曾說過,我跟妳約定,如果有朝一日,妳不作錦衣衛了,我也不作宦官了,那麼我便娶妳為妻。」
百里緞搖搖頭,嘴角露出微笑,伸出手來,說道:「楚瀚,你我真是太相像了。我們都思念那段在能海和大越國的時光;那時我們無牽無掛,無負無累,即使身體歷盡艱辛,心靈卻多麼自在!你還記得我在靛海中問過你的話麼?」
周太后早已耳聞關於李選侍的謠傳,她對李選侍這小小嬪妃當然毫不關心,但聽說事情關乎她心愛的孫子,怒從中來,斥道:「這等謠傳根本是胡說八道!太子長得跟我兒幼年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他人所生?這李選侍散布謠言,供辭中沒有一句是真的,罪該萬死,要他們往死裡打!」
楚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百里緞已不能承受更多的鞭打,回頭喚道:「拿重枷來!給犯人戴上了。」兩個獄卒應聲去了,不久便抬來一個重三百斤的大枷,獄卒將百里緞從地上拉起,熟練地將枷戴在她的頭頸上。百里緞雙腿已無法站立,只能癱倒在地,頭靠著重枷,閉上眼睛,終於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汪直嘿然道:「問題是供辭中有真有假,難以分辨。你沒淨身是事實,跟紀淑妃有染自然是假。至於你是否跟這李選侍私通,你自己說吧!」
百里緞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眼中卻淚光浮現,說道:「你說世事是否古怪?我早就不作錦衣衛了,你卻成了錦衣衛;你已不是宦官,我卻成了皇帝的選侍。我們的位置對調了,當年的約定卻始終沒有實現。」
楚瀚全身冰涼,雙手顫抖,說道:「這是……這是……從哪裡來的?」
尚銘知道汪直跟皇帝關係甚好,不敢拒絕,又擔心無法向萬貴妃交代,便親自押了百里緞來到西廠。汪直為了顯示自己辦事認真,對楚瀚道:「這犯人奸險狡詐,萬歲爺吩咐了,定要狠狠拷打逼供,你下手重些,犯人一定會招的。」
百里緞微微搖頭,說道:「主子原本便希望我受孕,生下來的孩子假作是她生的,爭取太子之位。但是如今情況轉變,紀淑妃的兒子當上了太子,主子的勢力又不如從前,她反而怪我搶走了萬歲爺的寵愛,這孩子想必保之不住。」
晚間楚瀚總與她同榻而眠,摟著她入睡。兩人都感到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他們此前雖從未有過肌膚之親,但早已建立起比夫妻還要親密的情感hetubook.com.com。二人相處,貴在知心,世間沒有比他們二人更明白彼此心意的了。
楚瀚聽見自己的嘆息竟和她的如此相似,心頭升起一股難言的傷感,正要離去,百里緞忽然對身邊的宮女道:「我要一個人靜靜,妳們都退去,關上了門。」舉起手,向窗外作了個手勢。楚瀚會意,等宮女離去後,便從窗戶跳入屋中,來到百里緞的榻前。
楚瀚知道自己在汪直和尚銘面前不能露出半點同情,冷酷地道:「戴到她暈倒了,用冷水澆醒,再繼續拷問。」獄卒齊聲答應。
楚瀚見百里緞臉色蒼白,若有病容,低聲問道:「妳還好麼?」百里緞笑了笑,說道:「我很好。」伸手摸向肚腹,說道:「再好也沒有了。」
在百里緞被轉到西廠後的半個月中,尚銘和汪直日日來獄中監視,楚瀚不得不命手下繼續拷打百里緞,即使他已暗中命令他們下手要輕,也已換上了最細軟的鞭子,但是打在百里緞身上的每一鞭,都如同打在他自己的身上。百里緞大部分的時間都昏迷不醒,偶爾醒來,睜眼在囚室中見到楚瀚,臉上一片空白,沒有憤怒,沒有恐懼,也沒有仇恨。
楚瀚離開皇宮之後,心中激盪不已,他從未想到自己和百里緞還能再次心意相通,互道情衷。但是或許百里緞是對的,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百里緞曾經兩度向他示意,一次是在大越行軍途中的難眠之夜,黎灝的軍營之外;一次是回到京城後,百里緞來到他在磚塔胡同的小院,問他是小皇子比較重要,還是她比較重要,而他兩次都未曾明白,未曾回應。如今百里緞身懷六甲,他才在寢宮之中第一次握住她的手,立下一同回去大越的誓約。然而連他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一切確實都已經太遲了。
百里緞抬起頭,說道:「我在作衣服。」
那夜徐奧離去後,楚瀚坐在百里緞的床邊,望著她包裹得層層疊疊的身子。他望了許久許久,才輕輕在她身邊躺下,伸出雙臂,將她瘦弱的身子摟在懷中。他將臉貼著她的臉,感受她臉上冰冷脆弱的肌膚,傾聽她若有若無的呼吸。他為何要百里緞活著?他心中很清楚:百里緞不是他的負擔,是他世間唯一的依歸。
楚瀚低下頭,不敢相信百里緞竟會如此對付自己。這是出於萬貴妃的指使麼?還是出於她的報復?問道:「她現在何處?」
她說這話時一派淡然鎮定,似乎毫不在乎腹中胎兒的死活。楚瀚暗嘆一聲,當初紀淑妃懷胎生子,數次被萬貴妃派人相害,可說極度幸運,才成功將孩子生下來。當年曾被萬貴妃派去殺嬰的百里緞,如今竟處於同樣的境地,豈不諷刺?他低聲道:「當年我盡力保護過紀娘娘,今日我也會一般盡力保護妳。」
楚瀚見狀一驚,頓時明白,百里緞有了身孕!他腦中一片混亂,坐下身來,第一句話便問:「保得住麼?」
周太后既然如此發話,自無人敢多說一句。一案就此終結,李選侍賜死,傳播無稽流言者同罪。
百里緞望著他,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頰,微笑道:「你仍舊太過老實,連謊都和_圖_書說不好。快去吧。」
此後的許多日子裡,楚瀚日日親侍湯藥,親手替百里緞打點梳洗便溺,未曾間斷。直到半年之後,她才稍稍恢復,能夠自行坐起身,持碗持筷進食。但她行動仍然不便,楚瀚夜夜扶她練習行走,偶爾也抱著她或揹著她偷偷離開密室,在城中遊蕩。他也曾帶她騎馬來到城外幾百里處,讓她坐在自己身前,縱馬疾馳。
汪直臉色鐵青,說道:「你說你跟她沒有什麼關係,那她怎會知道這麼多事情?」
楚瀚語塞,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是為了保護太子,才不得不這麼作。」
徐奧嘆了口氣,便竭盡其力,替她醫治身上不計其數的創傷。許多傷口深至見骨,肌肉潰爛,需得長期修養照護,才有可能略略恢復。一個不留心,隨時便能致命。他仔細地告知楚瀚需注意哪些傷口,何時換藥,以及該服食什麼藥物。楚瀚凝神傾聽,一一記下。
百里緞搖頭道:「生下來又如何?這孩子又當不上太子,最多就是個皇子,又能如何?」楚瀚道:「總比枉死要好些。」
百里緞感受到他的目光,轉過頭來,望向柵欄外的楚瀚。兩人目光相觸的那一剎那,霎時都明瞭了彼此的心意:當年他們在靛海中建立起的默契,畢竟仍牢牢地牽繫著兩人,從未斷絕。楚瀚明白百里緞為什麼寧可身受苦刑,也不肯作假供陷言自己;他知道如果換成自己,自己也會心甘情願,為她受刑,因為他們早已將彼此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那天夜裡,楚瀚親手將百里緞抱回磚塔胡同地底的密室中。這時他已在密室中添置了一張床,讓百里緞在室中養傷。她在西廠廠獄中被拷打過甚,不省人事,一直沒有醒來。楚瀚請了尹獨行的好友醫者徐奧來替百里緞治傷,徐奧與楚瀚熟識多年,自然知道替他辦事需得守口如瓶,此時見到傷者的慘狀,也不禁搖頭,說道:「就算能活,也是廢人一個了。要慈悲些,便讓她去吧。」
百里緞淡淡地道:「你在外面奔波,難免遇上各種危險。我只盼能時時陪在你身邊,隨時保護你的安全。但既無法跟著你,只好替你作件衣衫陪伴你了。」楚瀚搖頭道:「妳不需要這麼擔心我。只要照顧好妳自己,我就放心了。」
他摟著她,喃喃在她耳邊說道:「好姊姊,我們一塊兒離開這兒,回大越國去,好麼?我們在那兒種塊地,秋天收成了,我趕馬車載了米糧,去升龍的市場上賣,給妳買最好的布料回來,作件最好看的衫子給妳穿。過年了,我給妳梳最時興的頭,替妳化妝,走在升龍街頭,人人都要回頭多看妳一眼。」
汪直暗中囑咐楚瀚快下殺手,早早結束了此事。就在此時,遼東發生激變,成化皇帝想知道邊疆戰況,便派了汪直去遼東探聽。楚瀚一心想救百里緞,當即請求懷恩在皇帝跟前探探口風。但成化皇帝疑心甚重,聽萬貴妃說李選侍曾經跟人有染,頗為惱怒,不願聞問,楚瀚只好又透過麥秀去打探周太后的心意。
楚瀚不禁搖頭,說道:「妳為何要受她掌控?就算她對妳有恩,憑妳的本事,也不必事事順從那老婆娘的指使!」
百里緞原本寡言,傷後更加m.hetubook.com.com沉默。只有在楚瀚帶她出京騎馬飛奔時,她嘴角會露出一絲笑意,大約是回想起了自己當年行如風、縱如猿的快捷身法。
百里緞忽然凝視著他,說道:「我倒很想知道,你跟紀淑妃無親無故,當初為何盡力保護她和那孩子?你當時自然無法料想得到,那孩子會有今日吧?」
楚瀚搖了搖頭,說道:「我和紀淑妃,當初確實是無親無故,我也從未想過那孩子有一日竟能當上太子。」他猶疑一陣,知道即使自己不說出來,百里緞也能猜知大半,便說出了實情:「後來我才發現,我和紀淑妃都是從大籐峽來的瑤族俘虜。她其實是……其實是我的親娘。」
過了半個月,這晚汪直十萬火急地將楚瀚叫來,關上門窗,厲聲問道:「李選侍跟你是什麼關係?」
楚瀚緊抿著嘴,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要她活下去。」
百里緞聽了,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望向楚瀚,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認為我該將孩子生下來?」楚瀚道:「這個自然。」
楚瀚最不願意去談汪直和西廠的事情,轉開話題,說道:「妳想昭德會對妳下手麼?」百里緞漫不在乎地道:「那是遲早的事。我也並不想要這個孩子。這原本是她一手安排的戲碼,她願意如何演下去,我哪裡管得著?」
這日楚瀚潛入宮中,短暫探望太子後,忽然心中一動,信步來到百里緞的宮外。他已有許久沒有見到她了,自從汪直成立西廠以來,楚瀚幾乎日日夜夜都在替汪直陷害無辜,拷打罪犯,甚少進宮。泓兒已正位東宮,又有太后保護,連萬貴妃都不敢妄動,因此他再未擔心百里緞會出手加害太子。
楚瀚心中又驚又急,說道:「這一定不是她的意思,定是出於昭德的指使。昭德恨她奪寵懷胎,又想藉此扳倒你,因此逼她誣告我。」
百里緞緩緩點頭,說道:「果然如此,我早已猜到了。那麼汪直便是你的父親了,是麼?」楚瀚默然不答,轉過頭去。
當年曾隱瞞紀娘娘懷孕,差點被萬貴妃打死的宮女碧心,已於一年前被楚瀚從浣衣局接出宮外,留在家中。楚瀚不在家時,便由碧心照顧百里緞。這兩個女子當年一個一心保住小皇子,一個一心殺死小皇子,雖不相識,用心善惡卻是天壤之別。如今卻終日同處一室,彼此作伴,世事之難料,可見一斑。
百里緞閉上眼睛,淚珠也滾了出來,輕聲道:「太遲啦。」楚瀚搖頭道:「不遲。妳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心保護妳。總有一日,我們一定能一起離開這兒。」即使他口中這麼說,心裡卻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的話。
楚瀚得到了這個結果,終於鬆了一口氣。太后開口要百里緞死,那事情就容易辦了。等他爭取到救出百里緞的機會,已是她入獄後三個月的事了。他跟西廠親信獄卒作好安排,趁夜用了個替身,換出了百里緞。替身當夜便服毒而死,因所戴的枷太重,將她的臉容壓得血肉模糊,難以辨認,楚瀚命人將屍體扔去亂葬崗上,報備了事。
楚瀚低下頭,眼淚不知為何湧上眼眶。他緊緊握住百里緞的手,低聲道:「姊姊,總有一日,我們要一起離開這兒,回到當初我們立下和*圖*書約定的地方。」
他來到百里緞的屋外,見到百里緞正躺在軟榻上歇息。百里緞聽見他來了,顯然知道,卻沒有出聲。兩人一裡一外,默然傾聽著彼此的呼吸,忽然都想起了大越國明媚的風光,秀麗的山水,碧綠的稻田,一時神遊天外,忍不住同時嘆了一口氣。
楚瀚跟在汪直身後,直到此時才見到淪為階下囚的百里緞。汪直說她已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絕非誇大其辭。但見百里緞衣衫破爛,頭髮散亂,滿面血污,睜著空洞的雙眼望向屋頂,唯有眼神中那抹冷酷堅毅未曾改變。她身上傷痕累累,一雙腿虛弱地攤在地上,楚瀚一望便知她這兩條腿受過琶刑,肯定是廢了。楚瀚感到自己的心如在淌血,不論百里緞往年曾作過多少惡事,但她曾經如此美貌,曾經擁有如此高妙的輕功,如今這一切都已不再,而她受此苦刑而堅不招供,全是為了我!
一日晚間,楚瀚半夜回到家時,來到地底密室,見百里緞還沒有就寢,卻在燈下作著針線。楚瀚來到她身後,伸手輕撫她的肩頭,柔聲道:「這麼晚了,怎不早點休息?」
汪直道:「無論如何,這女人非得除掉不可,不然後患無窮。」楚瀚開口欲言,汪直已喝道:「不要再多說了!你給我捅出這麼個大蔞子,快快給我躲起來是正經!不然我立即將你逮捕下獄,讓你嘗嘗廠獄的滋味!」
楚瀚堅決搖頭,說道:「自然是假。我確實識得她,她在錦衣衛任職時,曾多次想殺我,甚至追殺我追出京城,一直到了南方。但我從未跟她有過什麼……什麼瓜葛。」說到這兒,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兩人孤身同行千里,在靛海、大越共處數月,竟然始終沒有逾禮,也是奇事一件。
百里緞聽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指著他道:「楚瀚,你聽聽自己的言語。那你又為何要受汪直箝制?就算汪直對你有恩,憑你的本事,也不必事事聽從那奸賊的指使!」
萬貴妃這一招極狠,汪直被打得措手不及,楚瀚若非躲得快,差點就要被捕下獄。一個多月過去了,尹獨行不時替楚瀚捎來外邊的消息,告知百里緞日夜在東廠遭受拷打,卻死也不肯簽押供辭。楚瀚心如刀割,度日如年,卻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作。幾次他想悄悄溜出去,潛入東廠救出百里緞,但都被尹獨行勸止了,說道:「這是關乎小皇子身世的大案,你切切不能妄自出手劫獄,更加不能露面!」
汪直雖讓楚瀚出來,但他知道事情仍未平息,需得盡早解決,便親自去跟東廠指揮使尚銘打交道,花了五百兩銀子,謊稱皇帝密旨,將李選侍移送西廠審問。
汪直道:「在東廠的廠獄裡。據說昭德發現她行止不端,立即將她逮捕,下獄拷問,這供辭就是我們在東廠的眼線緊急捎來的。」楚瀚問道:「她簽押了麼?」汪直搖頭道:「還沒有,但那也是指日之間的事。事情一鬧大,你我都要丟命!你立即給我躲起來,不准露面。這事讓我來處理。」
楚瀚明白她心中的疑問,輕輕吻走她的淚水,說道:「好姊姊,妳等我。只要幾年的時間,我一定帶妳回去大越。妳等我。」這回他心中對自己所說的話,竟稍稍多了幾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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